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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荫(上) page 13 作者:流水潺潺

  「别动手,是自己人!」远远的一声大吼,小乙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这位是二公子的客人。」

  他将练无伤拉回房间,这才告知事情的经过。原来昨夜任堡主同凤凰山庄的庄主聂云飞在水榭喝酒,半夜才归。路经表小姐长孙茜的院子时,听到里面传来呼救声。任堡主当即进去查看,竟是凌烈对表小姐意图不轨!任堡主上前阻止,反被凌烈所杀。这凌烈一不做二不休,又杀了长孙茜,连夜逃亡。

  「你们怎么就认定凌烈……凌烈是凶手?」练无伤心神激荡,声音也不禁微微发抖。

  因为这时跟在任堡主身边的,还有一名贴身老仆。这老仆腿脚稍慢,跟进去的时候,正听见任堡主怒喝「凌烈,你这畜生!」跟著是一声惨叫,一个人影破门而出,跃上房顶逃之夭夭。那老仆进去一看,任堡主和表小姐已然双双毙命。

  最后小乙道:「咱们昨晚搜了一宿,也没见那小贼。今天一早两位公子还有凤凰山庄的聂庄主便分头带人出去搜。二公子怕你惦念,叫我先回来。嘿,这小贼,我早就看出他不是好东西!」

  练无伤脑中一片混沌,只觉得一晚上的时间,天地都变色了。怎么会是凌烈呢?凌烈怎么会杀人?「人不是凌烈杀的!」

  小乙一呆:「寒山公子,你说什么?」

  练无伤不答,站身往外走。

  「你做什么去?」

  练无伤头也不回。「去找你家公子!」

  一定是弄错了!凌烈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他绝不相信!

  练无伤不知道任逍遥他们到哪里去了,只能站在降龙堡的入口等。等到日落时分,才有一行人马风尘仆仆的回来。

  「无……寒山兄。」远远的任逍遥就看到了他,策马迎了上来,将他拉到一边,侧身一挡,避开众人的目光。

  「我有事找你。」

  「为了凌烈?」

  「是。」练无伤忽然感到一道凌厉的目光透过任逍遥向自己射来,他认得,那是凤凰山庄的庄主聂云飞。很久以前,他曾远远看过这人一眼,这人冷冽的目光给他的印象极深。

  任逍遥拉著他的手:「回去再说。」

  ****

  「凌烈不是凶手,他不会杀人!」一进门,练无伤便激动地道。

  任逍遥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心情,可事实俱在。」

  「就凭那老仆一面之词,怎能叫事实俱在?你也知道,以凌烈的武功怎么能杀死任堡主?」

  「因为听家兄说……家父年事已高,前些年练功又走火入魔,功力只剩下不到三成……」任逍遥心中黯然,他离家太久,居然连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

  练无伤低声道:「对不起。」他这才发现自己语气太过咄咄逼人。任逍遥新遭丧父之痛,自己却一味只想为凌烈平反,丝毫没有考虑到他的心情,实在不应该。只因事情涉及到了凌烈,才乱了方寸。

  任逍遥扯出一丝笑容:「我明白的。」

  在练无伤的要求下,任逍遥带他看了任堡主的遗体。「我想……这个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任堡主的胸口处有一道剑伤,练无伤只看了一眼就禁不住全身发抖。

  天下的剑法招式大同小异,所区别者在于心法不同,所以造成的伤处也有精微的差别。而这处伤痕,正是昊天门人所创,决计不错。

  「除了你和他之外,昊天门还有幸存者么?」

  没有!

  「不,凌烈不是凶手,他不会做这种事。」

  任逍遥有些怜悯的看著他,轻声安慰道:「我也觉得凌烈性情虽然暴躁了些,但绝不致如此,这其中也许令有内情。他现在人不在,只有等找到他之后再问个清楚。我们已经下了武林贴,请求各大门派帮忙寻找,勿以生擒为要。」

  而练无伤只是摇头:「凌烈不是凶手。」

  ****

  降龙堡在第二天正式宣布老堡主的死讯,并开始治丧。家不可一日无主,由聂云飞做主,推选任自在为新堡主。任逍遥志不在此,也无异议。

  发丧这天,练无伤也远远向灵堂拜了几拜,心中默默祷祝:「老堡主,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查出真正的凶手。」

  他始终不信凌烈是凶手,私下里坚持不懈的寻找凌烈。他不想再给任逍遥添麻烦,看得出,家里横生变故已经让任逍遥心力交瘁。

  但他也没离开昊天堡,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凌烈并没有离开这里,他感觉得到!

  但事实是,昊天堡大批人马找不到的,练无伤同样也不到。凌烈就好像融入江河的一滴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看著凌烈的断箫怔怔的出神。凌烈,你到底在哪里?倘若你是被冤枉的,为何不现身为自己辩白?难道你不知道,这一走就成了畏罪潜逃吗?

  门外忽然传来细悄的脚步声,练无伤心中一动,莫非是凌烈?那晚凌烈也是这样出现在自己门外。当时若是将他拦住,也许以后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连忙将玉箫揣进怀里,从窗口跳出,夜幕中只模糊的见到一个黑影走在前方。

  他轻轻叫了一声:「凌烈?」

  那人没有回答,走的更快了。

  练无伤又惊又疑,这人到底是什么人?倘若不是凌烈,那他潜入堡中有何目的?

  只见那人影穿过花园,闪进一道角门。练无伤想也不想,跟了进去。

  角门后面仍是一个院落,院落中心有一座假山,黑衣人竟然躲进假山里,不出来了。

  练无伤等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也跟著进了假山。只见这山洞里黑漆漆的,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黑衣人去了哪里?这里只有一个出口,总不成是遁地了吧?

  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以前师傅讲过的江湖上的各种机关伎俩,于是伏在地上,轻轻敲了几下。

  地下是空的!这个认知让他大喜过望。四处摸索寻找,终于在石壁上找到了开关——

  「吱吱」声响起,地面裂开了一道缝,下面是窄窄的一道台阶。

  台阶尽头有人喝道:「什么人?暗号!」练无伤更不答话,飞身而下。

  发话那人察觉不对,早已抄兵器迎了上来,但他哪里是练无伤的对手,被剑柄一戳,点中了昏睡穴,倒地不起。

  练无伤著眼一瞧,原来这里是一间地牢。炉火熊熊,照的四处一片明亮。铁栅栏里一个人静静的伏著,蓬头垢面,衣襟褴褛,不知死活。

  「凌烈?是你吗?」

  练无伤心跳不由加速。这个人是凌烈吗?为何如此狼狈?凌烈,你若还听得见,回答我呀!

  一剑劈开铁锁,走进去将那人翻过身来,练无伤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人脸色苍白,嘴唇干瘪,身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一探鼻息,微弱的几不可闻。但他,的的确确是凌烈!

  练无伤的心刺痛起来,是谁将他伤成这样?

  感到有人在动自己身体,凌烈开口发出破碎的声音:「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凌烈,你醒醒,我是无伤!」

  可凌烈却再没动静了。

  当此险境,容不得耽搁,练无伤扶起凌烈:「振作些,我这就带你出去!」然而一抓凌烈的手腕,却让他大惊失色。

  凌烈的手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他的武功……被废了!

  第九章

  对方下手极狠,以重手法点了他的三手太阴经,这样一来,便是从新练起也没有可能。

  习武之人失去武功如同失去第二生命,凌烈性情倔强刚烈,他能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吗?

  练无伤望著少年苍白失血的脸孔,又痛,又怜。他咬了咬牙,将凌烈背在肩上,快步出了密室。

  现在该往哪里去?四周都是降龙堡的人,都想置凌烈于死地。而他却只有一个人,还要保护失去意识的凌烈,没有后援,更不知该相信谁!

  可是,已经没时间再犹豫了,凌烈必须离开这里!

  练无伤躲在角门边上,看了看四下无人,飞身掠出。途经中庭,正逢夜巡的家丁走过,连忙闪到一棵树后。

  眼看这行人渐渐走远,练无伤方舒了口气,背上却传来凌烈的梦呓声!

  很轻,却足以暴露他们的藏身之处!

  「谁!」

  「来人呢,有贼!」

  一瞬间,无数道身影纷纷扑至。

  练无伤背紧凌烈,纵身跃上房顶。房顶空阔,更能全力施展轻功,虽然背上多伏了一个人,练无伤的身影却象飞鸟一般敏捷,几个起落就将追兵远远甩在了后面。

  确定他们一时跟不上来,练无伤放慢身形,轻轻落下地面。这一闹,整个降龙堡一定都被惊动了,房顶虽然易于施展,但也容易被人发现行踪。眼前这个庭院落叶堆积,显然很久没人来过,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地。

  脚步踏在落叶上的时候,发出细微的响声。响声很明显,因为四周很静,静得诡秘,静得让人可以感受到自己心底隐藏的惶恐。

  然后,练无伤停住了。

  一个人静静的站在树下,大片树荫隐去了他多半个身子。「朋友,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有什么目的,跟我回去吧。」

  他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有如冠玉一般端正美好,他的气度更是沉稳从容,然而这种从容的气度在看清练无伤的脸后一扫而空,只剩下愕然:「无伤,怎么是你?」

  「我也没想到会是你。」练无伤神色冷然,缓缓放下凌烈,一抖手,长剑出鞘。

  「你这是做什么?」任逍遥吃了一惊,目光一转,终于看清倚在练无伤身旁血迹斑斑的少年。「凌烈?他怎会在这里?」

  「我在地牢里发现了他,你难道不知道吗?」

  任逍遥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明白了,全明白了!为什么无伤的剑会指向自己。

  所有人都说凌烈畏罪潜逃,离开了降龙堡,就连他这个主人也这么说,可现在,凌烈却从降龙堡的地牢里被发现了!

  「你认为是我设计了凌烈?」

  练无伤不答,这事情如此扑朔迷离,他实在不知该相信谁。

  远处传来鼓噪声,练无伤回头看去,黑暗中几条白影正向这里迫近,心里顿时一阵慌乱,猛然间手腕一紧,已被人拿住,不由惊呼:「啊……你做什么?」

  怎么也想不到,任逍遥竟然趁机出手!练无伤心头一凉,终究错看了此人!握剑的手再不迟疑,向前一递——

  任逍遥闷哼一声,却并不放手,反而将练无伤拉到自己身边。

  「放手!」练无伤又急又气,本可以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想到这些日子的情谊,竟然下不了手。

  忽然,一件器物被塞到手中,任逍遥的声音在耳边道:「从这里向前有个侧门,出了侧门往西是座山,沿山道走你会发现一间茅屋,把这玉佩交给茅屋的主人,他……他自会护你周全。」

  练无伤听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快走!」

  练无伤只觉一道掌风将自己托起,连忙抓紧了凌烈,借势一跃,人已飞过高高的院墙,落在一条辅道之上。他不知任逍遥用意为何,愣了一愣。

  隔著墙只听有人叫道:「二公子,你怎么了?来人呢,二公子被贼人伤了!」

  然后是任逍遥微弱的声音道:「我没事,他们……他们从那边逃走了。」

  练无伤再不敢迟疑,展开轻功疾行。可追兵的吆喝声越来越小,竟是向反方向追下去了。

  一路行去,果然在尽头处发现一道门,门上的锁已经锈迹斑斑,一削便断,看来已很久没人使用过了。

  到这时候,练无伤心中再无疑惑,只剩下了悔愧。任逍遥始终是诚心以待,而自己却辜负了他的一片至诚。也不知他伤的重不重,自己那一剑,似乎刺得很深……

  哎,只怕伤得最重的,还是他的心吧。 

  心里自怨自责,脚下可不敢停歇。行了一阵,前面地势渐高,一座山峰耸立在面前。更有一条羊肠小道从山脚下铺开,一直延伸到深山深处。

  山路颠簸,练无伤虽然尽量让身形放平稳,凌烈还是感觉到了,呼痛出声。

  「凌烈,你醒了?」

  「无伤……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听到熟悉的声音,凌烈挣扎著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好像有千斤重。「无伤,我好难受。」

  「再忍忍,很快就安全了。」抬起头,一角屋檐从树丛中露出来,应该就是任逍遥所说的地方。

  应门的是个猎户打扮的老者,虎背熊腰,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见了这狼狈的两人,先是一脸防备,可当任逍遥的玉佩,神色便温和下来。

  「你们既是二公子的朋友,就是我的客人,就算有天大的麻烦,我也会护你们周全。」

  茅屋很小,里外三间房,老者将他们带入里间。「老儿姓张,你可以叫我张猎户。」

  练无伤点点头:「张老爹。」将凌烈安放在床上,帮他处理伤口。

  凌烈不安扭动著,轻声道:「无伤,我好冷,我的寒毒是不是又犯了?」

  「傻瓜,你身上的寒毒早清了。」你不知道的是,那寒毒如今已经转嫁到我身上。哎,从那时候起,你我的命运就已连在一起。

  张猎户插口道:「他是不是发烧了?」

  练无伤一想不错,伸手去探凌烈的额头,果然滚烫一片。

  「这可不妙,这荒郊野岭,又是半夜,哪里去请大夫?」

  练无伤眉头紧锁,这时候降龙堡的人正在四处搜索他们,出去无异自投罗网。

  张猎户忽然想起,「我腊户间生了场风寒,还是二公子给请的大夫,当时的药还有一些,就不知能不能用。」

  「带我去看看。」

  练无伤久以采药为生,对各种草药的药性知之甚详,当下挑拣出一些来。虽然不全,多少有些效力。

  「你陪著那位小哥,我去熬药。」

  「多谢老爹。」练无伤真心感激这位仗义的老人。

  老猎户哈哈一笑:「二公子对我有恩,我照顾好你们就是报答于他。你要谢,就谢他吧。」

  练无伤想起任逍遥的一番相待之情,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一时间不觉痴了。

  ****

  火盆烧的极旺,身上也加了两条被子,可凌烈依然冻得发抖。他小声问:「无伤,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等烧退了,你就好了。」练无伤坐到床沿,轻轻握住他的手。少年的脆弱让他心怜,恨不得以身相代。

  「你别骗我,我全身都象不是自己的,我一定是要死了。无伤,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等你好了再说吧。」

  「不,现在不说……怕就没机会了。」

  他目中流露出哀乞,看的练无伤心头一软:「好吧,你说。说累了,就歇会儿。」

  凌烈叹了口气:「无伤,我这些日子对你很不好,你……生我气了吗?」

  「不生气,就是有时会伤心,可我知道你心里也很难过,就不怨你了。」练无伤温和地道。都过去了,凌烈还是那个依赖自己、信任自己的孩子,以前的日子又回来了。想到这里,心中说不出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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