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又在害臊了,也就没有再逼问下去,转而拿起她放在桌上的绣帕问:「你绣的?」
「嗯。」他转移话题,她倒也暗暗松了口气。
「绣得挺不错的。」
「已经许久没碰针线了,其实有些生疏。」她不假思索的回答,不自觉泄露了些许秘密。
闻人玄绪倒是很敏锐的察觉其中语病,她说许久没碰针线,那就表示她已经想起从前的事,所以才会知道自己的绣技已经有些生疏了。
但过去的姚孟筝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成性,根本就不会刺绣。
还是她根本就没有失忆,只不过因为她不是原本的那一个姚孟筝,对姚孟筝的事情完全不清楚,干脆就假装自己失忆,省得麻烦?
他对她的真实身分越来越好奇了,到底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够得知她一直隐藏的秘密?
他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说道:「这样想来,你还不曾绣过半个东西给我,何时补绣一个送我?」
「我还没遇到有人讨东西讨得这么理所当然。」她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他故意俯下身,轻轻环住她的身子,在她耳旁暧昧低喃,「做妻子的,帮自己的丈夫绣点东西,难道不应该吗?」
他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耳,害她不由得敏感的轻颤,偏偏想避也避不开,她已经被他先一步给锁在怀里,只好投降认输。
「你想要什么东西?」
「随便,只要是你亲手绣的就行。」东西的好坏在其次,他真正想要的,其实是那一份心意,她对他独一无二的心意。
他知道她对他是有感觉的,只是一直为了某种原因在抗拒他,他也不急,慢慢的与她磨着、耗着,相信铁杵终能磨成绣花针,总有一日能够打开她的心房,接纳他的进入。
「那么……你想绣什么图样?」
「都可以,随你高兴。」
她再瞪了他一眼,这种事哪能随她高兴?要是她绣个一点都不适合男人的仕女图给他,他也收得下手吗?
朱羽茵考虑了一会儿,才提议,「大鹏鸟好不好?这挺适合男人的。」
以前每天躺在榻上时,她常常会希望自己变成大鹏鸟,能自由自在的在天空中翱翔,不受任何拘束。
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变成大鹏鸟了,但还是对这个动物情有独钟,只不过以前一直没机会绣,就趁这一回绣一只给他吧。
「好,就大鹏鸟。」
「不过我希望由你来画一张大鹏鸟,我再照着你画的图绣,可以吗?」她此刻瞧着他的明亮目光中倒有些挑衅。
他找了个麻烦给她,她也要将他拉下水,他不画,她就不绣,看他什么时候画出来,她就什么时候绣。
最好他永远都不画,她就可以省了一件事,乐得轻松。
这是在反击,对他下战帖?
他挑了挑眉,扬起一笑,「有何不可?」
她敢下战帖,他就敢接,乐得与她纠缠下去!
闻人玄绪对「妻子」所隐瞒的秘密越来越好奇,只不过始终想不到一个好法子能够顺利探知。
他也曾经有过姚夫人那样的念头,带她去寻找有异能的术士,但一方面不确定那些术士是真有异能,还是招摇撞骗,另一方面就是他不相信那些人,就怕真被那些人探得什么秘密,没过多久就传了出去,反倒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他想探知她的秘密,却也不想伤害她,所以迟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除非出现他能信任的人。
这一日,闻人玄绪正要出门,才刚来到王府门口,尚未坐上马车,一名年轻男子突然从对街窜了过来,身手利落的停在他面前,对他拱手行礼。
「王爷,近来可安好?」
「又是你。」他没好气的冷瞪着来人,「你怎么还是不死心?」
「在尚未说服王爷之前,在下是不会死心的。」年轻男子淡淡一笑。
这名男子长得很斯文,身穿米白色布衣,外表看似寻常,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不寻常之气。
他叫做封无涯,是名咒术师。
闻人玄绪第一次见到他,是三个月前的某间酒楼内,当时的他做寻常百姓打扮,但封无涯却拦下他,说他有帝王之气,并且希望能够为他所用。
封无涯一直在找能够施展抱负的路,而他相中了闻人玄绪的帝王之气,想要辅佐他登上皇位,于是开始缠着他不放。
说实话,闻人玄绪对当皇上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有时候觉得王爷的身分是种束缚,所以当时他直接叫封无涯去找当今太子闻人玄卿,但封无涯执意要跟他,让他烦不胜烦。
他已经连番拒绝好几次,并且说得很明白,他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偏偏封无涯已经认定他,还说当今太子帝王之气不足,他才是最适合当皇上的人选。
「封无涯,别挑战本王的耐性。」闻人玄绪沉下表情,冷声威胁,「当心本王一声令下,派人将你押入牢里,治你个妖言惑众之罪,到时无论你有再大的抱负,也无用武之地,只能老死在牢里!」
「在下是真的想要跟着王爷,希望能为王爷所用,就算王爷不争皇位,那也不要紧,在下已经不强求了。」他退而求其次,先让他答应收了自己再说,其他的事情之后再来想办法也不迟。
「你——」
闻人玄绪猛然想到,封无涯是咒术师,那么是否有办法探知他妻子现在所隐藏的秘密?
他正愁找不到足以信任的人,但封无涯一直想要为自己所用,执着到已经近乎偏执的程度,他是否可以信任他?
闻人玄绪犹豫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终于做出决定,「你真的想留在本王身边,不计任何代价?」
封无涯眸光一亮,听得出来他的态度已经开始软化了。「那是当然!」
「那也得你的能力能够让本王认可才行。」
「王爷打算如何试探在下的能力?」
闻人玄绪冷冷一笑,「有一件事,就看你办不办得到。办得到,本王就决定收你,要是办不到,当心你的小命不保。」
他已经决定了,就豁出去这么一次吧,反正他终究要搞清楚妻子的秘密,既然有人主动上门来为他所用,不用白不用!
第4章(1)
「好奇怪……」
「不知王爷与那人有什么关系……」
春花与秋月端着新泡的茶进到房里,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低声讨论着,声音虽小,还是引起朱羽茵的注意。
她放下看到一半的书册,瞧向两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春花先将茶壶放上桌,才来到主子面前,回道:「王妃,奴婢们刚才听说,王爷收了一名来历不明的男子入府,很是奇怪。」
「怎样奇怪?」
「因为听其他人说,是那名男子主动缠上咱们王爷的,希望替王爷效力,王爷本来不收,但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改变心意,就让他进王府大门了。」秋月也来凑一脚。
听完她们的解释,朱羽茵不由得轻笑出声,「只是收了一个人而已,瞧你们大惊小怪的。」
「因为这是头一回嘛。」春花有些羞窘的回答。
叩叩!此时突然传来敲门声。
在经过朱羽茵允许后,一名丫鬟进到屋里,对她有礼的行礼,「王妃,王爷请您过去书房一趟。」
「要我过去书房?」她不免有些讶异,因为这是闻人玄绪第一次请她去书房。「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奴婢不知。」
难不成他已经把大鹏鸟画好,要她过去拿?不对,他大可以过来她这里时顺道带来,要不然吩咐丫鬟直接送过来也行,再怎样都不该叫她亲自过去拿吧?
虽然心里有困惑,朱羽茵还是起身离开房间,由春花及秋月陪伴着,往闻人玄绪的书房方向前进。
只不过一来到书房外头,得到指示的丫鬟就请她留下春花及秋月,表示王爷不希望有外人干扰。
她心中更是纳闷了,但也只能照办。
等她独自一人进到书房后,就见闻人玄绪坐在书案后,案旁有一名陌生的白衣男子。她不自觉的微蹙眉头,难道这名男子,就是刚才丫鬟们提的那个人?
封无涯对朱羽茵躬身行礼,「草民封无涯,参见王妃。」
「不必多礼。」她客气回答完,瞧向闻人玄绪,「王爷,这是……」
「他是我找来帮助你的人。」
「帮助我什么?」
他从椅上起身,来到她面前,轻握住她的手,温柔的说:「虽然我挺喜欢你现在的性子,但也担心你迟迟恢复不了过往记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才打算请他来帮你看一看,确定有无大碍。」
她顿时心一惊,但表面上还是装得非常镇定,「怎么看?」
「草民会先点个熏香让王妃放松心魂,之后草民问什么,王妃只要照实回答就可以了。」封无涯简单解释。
她轻蹙眉头,隐约有些排斥。
她这些细微的反应,闻人玄绪全看在眼里,不过他还是柔声哄道:「只是简单的问一些问题,问完后,要是他确认没什么大碍,以后我也无须再挂记担忧了。」
真有如此简单吗?朱羽茵不得不担心,就怕被问出什么端倪,泄露了真正的身分。
「孟筝,不必怕。」他微微缩紧握住她的手,「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对你怎样的,放心。」
她微咬下唇,瞧向闻人玄绪。现在这种情况,她要是再拒绝下去,只会令人生疑,对她没什么好处。
反正想避也避不开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暗自祈祷这个叫封无涯的男人并没有那么厉害,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你能答应,那就好。」闻人玄绪欣喜一笑,转头对封无涯说:「那就准备开始吧。」
「是。」封无涯拱手行礼。
他在另一间小房间内点起一座小熏炉,里头放着不知名的香料,刻意选在太阳下山之后进行,小房间内只放了两尽灯,让里头虽有光线,却又不会太亮。
朱羽茵被请入小房间,坐在较深处的椅子上,燃起的熏炉就在她的左手边,香气逼人。
而闻人玄绪则站在门边暗处,远远的在一旁观看封无涯如何套问出他想知道的答案。
此时小房间内就只有闻人玄绪、朱羽茵、封无涯三人,最靠近熏炉的朱羽茵很快就觉得头有些晕,熏香的香气太过扑鼻,让她不是很舒服。
而熏香对封无涯没有任何影响,离得最远的闻人玄绪也已经被封无涯事先告知过,熏香有松懈心神的作用,因此他也小心避免闻入太多香气,甚至用袖子适时的遮掩口鼻。
封无涯站在朱羽茵面前,在她因为熏香而开始有些精神恍惚时,从袖里拿出一块绑着红绳的白色圆玉,垂吊在她面前。
「王妃,请您看着这块玉,千万别移开视线。」
她精神不振的瞧了他一眼,还是遵照他的指示,瞧着微微晃动的圆玉,意识越来越模糊。
紧接着,他开始念起普通人听不懂的咒语,嗓音低沉,接连不断,声音直入她的脑海内,让她困倦的感觉更深了。
过了一段时间,她慢慢的闭上眼,停住不动,像是睡着了,身子却依旧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犹如老僧入定。
直到此刻,封无涯才收起白玉,开始询问,「你是姚孟筝吗?」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的回答,「不是。」
朱羽茵的意识已经暂时被封无涯控制住,所以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无法自我控制。
闻人玄绪眸光一凛,仔细听着封无涯与朱羽茵的问答,不想错过任何一句话。
「你怎会不是姚孟筝?你又如何不是姚孟筝?」
「姚孟筝已经不在这个身子内了,我只是不小心占了这副身子,所以……我不是姚孟筝。」
在姚孟筝体内的魂魄果然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个!闻人玄绪虽然心里已经有底,但在听到她亲口坦白,还是忍不住讶异。
封无涯轻蹙眉头,他是有听过这种身子被另一个魂魄占去的例子,不过自己倒是头一回遇到。「你为何会占了这个身子?有什么原因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她的语气有些恍惚,「我本来以为自己快要病死了,没想到当我再次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进到这副身子里,靠着姚孟筝的身子继续又多活了这段日子……」
「所以你打算顶替姚孟筝继续活下去?」
她摇摇头,「我一直在等……」
「等什么?」
「等鬼差来将我带走,好结束这段阴错阳差的日子,可不知为什么,我等不到鬼差来,只能一直待在这个身子内,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闻人玄绪心一惊。她一直想走?难怪她从苏醒后就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像是什么都不在意。
要不是她的改变让他开始注意她、主动接近她,或许两人真的在不知不觉间错过了。
封无涯思考了一会儿,才又询问,「那么你原本的身分,到底是谁?」
她的身子明显震了一下,对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产生强烈的抗拒挣扎,紧蹙起眉摇了摇头,不愿说出口。
看来这个问题是她最顾忌的,为了减缓她的心防,封无涯决定先改问其他问题。
「那么你原本的家中,有些什么人?」
「爹、哥哥,还有一堆丫鬟、仆人……」
「你尚未嫁人?」
她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自嘲,「嫁不了的……」
「为什么?」
朱羽茵又开始挣扎,最后只是不断的摇头,又出现抗拒的反应。
见她迟迟抗拒不说,封无涯只好再下一次命令,语气加重,「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她还是摇头,并且抗拒得更加厉害,身子也跟着摇摇晃晃,表情也非常痛苦,像是抗拒他的命令会带给她非常大的折磨。
闻人玄绪见情况不对,即刻冲向前,来到她的身边,将她抱住,「够了,不必再问下去了。」
「但她尚未回答出……」
「我说够了!」他微恼的低斥。
封无涯抿了抿唇,一弹指,原本还在挣扎的朱羽茵顿时像断了线的木偶,全身瘫软,在闻人玄绪的怀里失去意识。
闻人玄绪心慌的紧紧抱住她,瞪向封无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王爷不必担心,王妃只是暂时晕过去,不会有事,很快就会苏醒,等她苏醒之后,不会记得在下曾经问过什么,也不会记得自己曾经回答过什么。」
闻言,他原本担忧的心才得以放下,即刻将她打横抱起,要送她回房休息。
封无涯在他即将离开小房间前开口询问,「王爷,您打算如何处理现在的情况?」
他停下脚步,不过没有回头,语气严肃的威胁,「刚才的事情,若传出去一字半句,本王会要你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打算保下那一个来路不明的女魂?封无涯虽然讶异,还是镇定的回答,「那是当然,刚才的事情,在下绝对不会泄露半句,那么王爷与在下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