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么一哭,项子骆蓦地怔住,满满的怒气被浓浓的无奈取代。
“你……”项子骆深深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又哭了啊?”
昨天才告诉自己,再也不要看到她哭,没想到,今天弄哭她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真的怕男朋友生气吗?”这是唯一一个他能想到的理由,心里闷到极点。
段亚莹只是看著他,一句话也不说,眼泪还是一直掉,并不时在心里臭骂这个杀千刀的男人。
她都哭成这样了,他还一副不相信她有男朋友的表情,难不成在他的眼里,她就是这么一个没人爱的女人吗?
“是是是,我就是怕他生气。”段亚莹没好气地应声,用手背抹去满脸的泪,却是怎么也抹不干。
项子骆的脸色难看至极。
这女人每次找他的麻烦,就不怕他生气;好几次差点毒死他,也不怕他生气,不过是亲她一下,她就满心对不起男朋友的表情,像是他做了什么让她丢脸的事情来,真是天理何在啊?
她就那么爱那个男人?!
项子骆沉默地瞪著她,神色阴郁,一颗心嫉妒得极欲发狂,倏地他脸色骤变,用阴鸷的眼盯住她。
“他会生气最好!”项子骆狠狠地咬牙说道。
“那我告诉你,我不只今天吻你,我明天还会吻你、后天也要吻你……以后我见你一次,就吻你一次,我存心要气、死、他!”
闻言,段亚莹的泪水蓦地止住了,她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像是要确认她没听错他说的话。
然后,她突地笑出声来。
“你在说什么?”这可真的是破涕为笑,因为他讲的话,搭配上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
哪有人吻女生,只是因为要气死另一个不相干的男人?
全天下,也只有他说得出这种无厘头的话!
而他,却是她喜欢的男人,她还能说什么呢?
段亚莹把眼泪擦干,经过刚才那么一笑,她倒也没什么想哭的情绪了。
抽泣几声之后,她同样在楼梯低他一格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整理她心中紊乱的思绪。
呃?想著想著,段亚莹猛地一怔。
刚刚那闪过脑海的念头是什么?
她喜欢他?不会吧?!
啊!警钟在脑中响起,段亚莹惊诧地捂住了唇,怎么也无法镇定。
“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些……”她不想说了,也不敢再说了,怕一个不小心,会说出让自己无地自容的话。
此时没人想说话,四周静了下来。
项子骆看著坐在面前的倩影,胸口复杂的情绪交杂著。
她哭了,而她又笑了。
不能理解的是,为何他的心,也跟著她的情绪起起落落,似乎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就这么凝著她的背影,他的目光变得执著而雀跃,内心热血沸腾。
猝然,他意识到一件事。
他喜欢上她了!老天,他真的喜欢上她了!喜欢到有种冲动,想把她从另一个男人的身边抢过来。
但是,他又矛盾的不想这么做,因为,她看起来好像很喜欢那个男朋友……
该死!项子骆用力地握紧拳头。
他是怎么了?他可从没为谁这样反反覆覆过,又想这样、又不想那样的。
天杀的段亚莹,难道真把他给毒傻了不成?!
第八章
饭店的会议室里,正放著轻柔的音乐,许多西装笔挺的人在会议室穿梭著,场边放置著许多饮品与小点心,供宾客们休息时享用。
这是一场餐饮界的餐叙,藉由开会的名义,集合众多餐饮业的主管们出席,讨论目前的市场取向与营业方针。
这并不是正式的开会场合,因此众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边闲聊边讨论正事,气氛十分融洽。
角落里,项子骆与曾丽纶并肩站著,两人手里还端了杯鲜红的鸡尾酒,画面看来真是悠闲恬适得很,前提是,不要看到项子骆脸上表情的话。
“你是怎么了?像是谁欠了你几百万似的?”曾丽纶好笑的斜觑著他。
项子骆一脸阴霾,仍是不发一语。
“拜托,你倒是说说话啊,这场餐会里,‘您’可是主角,大家讨论的重点都是贵饭店成功的经验,能在短时间内创造出超高知名度与来客率,这可不是普通人办得到的,就连这个会议都要租借您家的场地呢!”曾丽纶笑著说道。
好歹她也是代表他们家族的饭店来参与餐叙,总不能空手而归,得打听一点消息才行。
“你少损我了。”项子骆白了她一眼。“我现在心情烦得很。”
“有什么好烦的?你现在可是……”
“够了。”项子骆主动喊停,这些话他已经听到耳朵快长茧了。“我正在烦我跟你的事。”
曾丽纶闻言一顿。“你说的可是我们俩的婚事?”
“要不然咧,我们俩还有什么事?”项子骆将手里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这就奇怪了,我们俩的婚事谈了最少有三年,我也不曾见你烦恼过,你根本就是找理由搪塞我,我们又不是刚认识。”曾丽纶撇撇嘴,才不把他的话当真。
项子骆睨了她一眼。
的确,他们认识的时间是够久了,从他在国外读书开始算起,最少也有十年。
几年前,两家人彼此认识之后,就尽力凑和两人,只是他们两人彼此都没那个意思,事情也就这么一直搁著。
“说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曾丽纶凑得更近,脸上写满好奇。
“哪有什么……”项子骆嘴里那个“事”字还没出口,尾音就消失在空气中。
曾丽纶蹙起眉,不明白为何他突然住了口,只见他双目直视,像是被谁吸引住了目光。
她好奇地转过头,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白皙纤细的女孩进入会议室,而她身上还穿著饭店的制服。
只见她笑容甜美的跟著众家主管打招呼,看来人缘极好,人面极广,这让曾丽纶的好奇心更加高涨。
“她是谁啊?怎么好像跟每家的主管都很熟似的?”曾丽纶靠得更近,轻声在他耳边问著。
项子骆一点也不意外曾丽纶会对段亚莹感到陌生,因为曾丽纶是素食者,不爱外食,当然不像那些笑开脸的食客们,会对段亚莹熟悉到不行。
“那些人之前都是她餐厅里的常客,怎么会不熟。”项子骆盯著段亚莹带笑的侧脸,心里的情绪很复杂。
已经多久没见到她这样的笑容了,或许该说,她的笑容时常看到,但却不是给他的。
“那她现在的身分是?”曾丽纶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心中已有几分明了。“她就是你的代言人吧?”
“她是‘饭店’的营养师,也是‘饭店’的代言人。”项子骆轻叹了一口气。
却不是他的!
她从来就不是他的。
哎呀!曾丽纶一惊。她有没有看错?她竟然在项子骆的眼里,看到一丝无奈,好像很没有办法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段亚莹的眸光正巧朝这边看过来,见到曾丽纶时,她习惯性的一笑,接著目光与项子骆的接触,她像是突地被什么定住,而后匆匆的转开头。
曾丽纶随即知道事情有些诡异,用肩膀轻撞了项子骆一下。
“你们之间有暧昧喔?”
项子骆白了曾丽纶一眼。
“暧你个头啦,人家有男朋友了。”语气听来有几分咬牙切齿。
“我都没指名道姓,你又知道我说谁了?”曾丽纶笑得狡猾,像是抓住他的小辫子。
项子骆一怔,知道他被诋了,但也不想再辩解,横竖曾丽纶是听不进去的。
“就跟你说事情不是那回事。”项子骆用力往她头上一敲,早在许久之前,他就把她当妹妹一般看待。
曾丽纶抚摸著头,闷哼一声,接著回打他一下。
“别想杀人灭口,喜欢就承认,还怕人家说。”
“就说不是了,你还乱说……”闻言,项子骆打得更加用力,两个人便在角落玩笑似的打了起来。
这一幕,落进段亚莹的眼里,她的心情不由得感到落寞。
距离楼梯间那一吻之后,他们已经两个礼拜没说话,迈入前所未有的冷静期。
两个人除了公事上的交谈之外,就不再有任何的接触,连眸光都尽量避免交会,关系也降到冰点。
那个吻,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尴尬,要装不熟很奇怪,要装熟更奇怪,两人索性连目光都彼此回避,尽量不要去想起那个吻。
可是,这样就真的达到目的了吗?
其实并没有!
在段亚莹的心里,她仍不时想起那个吻,想到他给她的感觉,只是……
只要一想到他吻她的心态是那么的可恶,她就忍不住一阵心酸。
对她没有意思,为什么又要吻她呢?
害她那一天,当工友恰巧打开安全门时,她便像逃难般的逃出去。
之后,两人就变成这样了。
她想,他大概会觉得她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一个吻罢了,她的反应未免也太过火了吧!
只是,她心里的错愕,又怎么是区区几个字所能形容的。
她无法相信,她真的是喜欢上他了吗?要不然为何会因为一个吻而心慌意乱,甚至因为他无所谓的反应而怒气冲冲。
然而此刻,她才真的相信,她的确是喜欢上他了!
因为心头那酸得几乎要淹没她的醋意,因为胸口那几乎要满溢而出的酸楚,教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是为了要让她明白,男女之间的嬉闹是正常的吗?他是为了要让她明白,他与她之间的斗嘴根本不算什么吗?
他不喜欢她,他只是喜欢逗著她玩罢了。他吻她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无聊而已。
天啊!段亚莹觉得她的头又开始痛了,心口的位置也传来一阵说不出的紧缩,她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项子骆与另一名女孩嬉闹的画面,教她的胸口像是有把火在烧。
不行,她撑不下去,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才行,她缓慢地转身离开,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上那么沉痛。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是在与他一次次的斗嘴中?还是那一次哭倒在他怀里时?抑或是楼梯间的那个吻之后?
她想不出原因,却只是更加察觉,她好渴望他的陪伴,好希望在他旁边打打闹闹的人是她,希望的事好多好多……
她竟变得如此贪婪,像是要不够他的一切。
只是这样的心态,却只是让自己更加容易受伤,这一幕简单的画面,就教她的心口疼得要直不起身来。
她一直想著那令人椎心的画面,她不该想的,但她却又甩不掉那蚀心的身影,脆弱的一颗心急速地伤心枯萎著。
躲起来!她要躲起来。
她从来就不是会轻易退缩的人,却在面对爱情的时候,选择放弃,因为她知道两人身分的悬殊,因为她知道他对她根本就不在乎,所以她没有争取的权利。
眼眶红了,眼泪直往心底淌,她心中有说不出的酸。
而更惨的是,她压根儿没有吃醋的权利。
她怎么那么爱吃醋?突然,她有个冲动,想直接冲到厨房里,用一整缸醋把自己腌起来,酸死她自己算了。
就在段亚莹落寞地走出会议室时,项子骆的黑眸也跟著失去笑意,他顿时停下打闹的动作,深邃的眼里闪过一抹忧郁。
曾丽纶笑眯眯地看著他的侧脸,接著往门口的方向一瞧,知道他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都是为了要刺激佳人。
呵呵,看样子,项子骆很在乎那个女孩喔?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啊?我还没看过你为了哪个女人伤神耶!”曾丽纶嘿嘿直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就说人家有男朋友了!”项子骆的表情冷漠,心却蓦地揪紧,疼了起来。
“就是因为人家有男朋友,你才故意刺激她,在她面前跟我上演亲密戏码?”曾丽纶没被他的冷脸吓到,笑得更加灿烂。
“你是酒喝多,醉了是不是,一整个晚上都在胡言乱语。”项子骆不把她的消遣当一回事,只是双拳却不自觉握紧。
“是是是,我是胡言乱语,但我眼睛可没花,看得可清清楚楚的。”曾丽纶摸了摸鼻子,继续火上加油。“刚才,那女孩的眼睛都红了,搞不好跑去偷哭了。”
闻言,项子骆的胸口好闷,深邃的眼眸闪过一抹忧郁。
她哭了?
是因为他与女子打闹嬉戏的关系吗?
“她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教我看了都难受不已,你如果不喜欢人家,就不要逗人家嘛,看她落寞的模样,啧啧啧……”
曾丽纶摇头,唱作俱佳,笑盈盈地看著项子骆不自在地扯扯领带,眼中闪过一抹不安。
嘿嘿,有人很心疼的样子喔!
“她如果难过,也不会是因为我。”项子骆忍不住开口,不打算给自己不该有的期待。
她有男朋友了,她如果心情不好,也会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一这么想著,项子骆的胸口就泛过一阵酸,忍不住在心中呐喊。他首次感到世上竟有这么让他觉得棘手的事,他不知该怎么做才比较好。
“是这样吗?”曾丽纶笑了笑,替自己庆幸著。
她突然觉得陷入爱情的男人与女人,既可爱又可怜,既想要,又不敢要,让人看了真不舒服,非得推他们一把不可。
“就算不是为了你,你难道不想过去看看?她好像真的快哭了。”曾丽纶催促道。
愈听,项子骆眉间的结愈深。
这几天,虽然两人都没有接触,但他还是不免发觉她眼窝下的深陷与神情的疲惫。
发生什么事了吗?难道她与男友吵架了?所以她才这么伤心?
想著想著,项子骆的眸光,不自觉又移向她消失的门口,牵挂写在眼里眉间,他的喉咙像是被谁掐住一样,身躯也变得僵硬。
灵魂像气球,想要飘到她的身边,脚跟却被自尊绑在地面,动也不能动。
“真的不去?”曾丽纶推了推他,瞟他一眼,见他眉头深锁,心事重重,像在沉思什么。“真要让她把眼睛哭肿吗?”
伟岸的身子蓦地一怔,像是被点醒了似的。
项子骆将手里的酒杯往曾丽纶手上一塞,迈开步子追了出去,只为了一件事。
他曾经告诉自己,再也不让她哭泣了。
无论她是为谁而哭,他都不准。
看著他急切的背影,曾丽纶捂唇轻笑。
爱情果然有著魔力,让聪明的人也变得傻气了……
***
项子骆快步追了出去,耽搁的时间太久,他原以为会失去她的踪影,不意却在停车场里,意外看到她僵直的身影矗立著。
顺著她的目光望去,他发现她不是一个人,不远处还站著她的父亲。
很显然,他们已经谈了好一会儿,而且,交谈的情绪也不甚愉快。
“我说了,我不想搬回去,我有我的工作。”
段亚莹用干涩的声音说著,她知道父亲要她搬回去的原因,不是因为想念她,而是因为拿钱比较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