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没有钱了,搬回去也没用。”段亚莹索性把话挑明。
“好!不搬也没关系,那再给我一些钱,我就再也不来烦你。”段父终于死了心,干脆直接说明来意。
段亚莹苦笑。
果然又是为了钱,在父亲的眼里,她这个女儿就代表了一个“钱”字,没有钱的女儿,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唯一的那间店,都让你给卖了,我到哪里弄钱给你?”段亚莹的心又被伤透了。
“你不可能没有钱,你还有工作啊!”
“那你为什么不肯去工作?”
一句话,堵得段父语结,他转羞为怒,猛地向前几步,“啪”地一声,结实地打在她脸上。“好一个孝顺的女儿!”
项子骆见状一惊,却已来不及挡下这一巴掌,只能冲上去,一把将段亚莹拥进怀里。
“喂,你马上消失在我面前,要不然我立刻叫警卫。”项子骆恶狠狠地瞪著段父,要不是看在他是段亚莹的父亲分上,他早冲上去揍这老头一顿。
段父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跳出来插手,嘴里嘟囔了几句,才不情愿的转身离开。
段父前脚一走,项子骆随即低头察看段亚莹的情况,那一巴掌又响又亮,能想见那力道是完全没有留情的。
“抬起头来,我看看。”项子骆略使力,扬起她的下颚,见她粉颊上已有块红肿的痕迹,他的心仿佛被揪紧,一阵阵地心疼著。
“不关你的事。”段亚莹难受地挣扎著,不愿意窝在他的怀抱里,她激动地咬著泛红的唇瓣,强忍住欲夺眶的泪,喉咙酸楚。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糗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她的家丑全在他的眼前上演。
她不能哭,她也不想哭,她想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可她却难堪地发现自己没有演戏的天分。
她感觉泪水几乎要压抑不住,只能低头再低头,并微侧身好闪躲他的眸光,避免泄露自己难堪的心事。
“段亚莹!你就不能一个晚上温顺一点吗?”项子骆声音低沉嘶哑,双手徐徐用劲,克制著用力摇晃她的冲动。
“我就是不温顺,关你什么事?你放手、你放手!”段亚莹低声骂著,眼眶里酸酸的,弥漫著水雾,眼泪就要夺眶了。
他为什么还是不放开她?为什么还是这么紧紧地抱住她?
属于他的气息太过温暖,她怕自己会陷溺其中,会忍不住在他怀里痛哭。
只是,他仍旧不允许她挣扎,执意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直到她崩溃地在他怀里流下泪来,浸湿他的胸膛。
“你真的是个混蛋。”她呜咽地在他怀里哭著。“混蛋、大混蛋……”
入耳的咒骂带著浓浓的哭声,项子骆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他将她抱在胸前,拍了拍她的背部,由著她一声声地骂著他。
他心里没有怒气,只有说不出的心疼。这倔强的丫头,教他该怎么办才好啊!
所谓“不哭则已,一哭惊人”,段亚莹一放松,就哭得不能自己。
项子骆拥著她走到花园的角落里,胸口一阵阵地揪紧,原本心中坚硬的防卫破碎、融解了。
爱情果然让他变傻,不过就算他的自尊会伤痕累累,他也不在意了。
只要怀里的女孩停止哭泣,叫他把尊严踩在地上,无法再像从前的自己那样骄傲,他都没关系。
这折磨人的爱情啊……
***
段亚莹还在哭,一声一声的,教他心疼至极。
项子骆的心情很矛盾,也很沉重。
一方面,他不希望她继续哭下去,因为他会心疼;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她不要停,因为唯有如此,她才会留在他的怀里。
就让她待在他怀中,再久一点、更久一点,让她的香气吞噬他吧!
矛盾的心情、纷乱的情绪,思绪千缠百结,难以弄清楚的人,不只他一人,还有他怀里的小人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亚莹终于停止了哭泣,但她却仍低著头,不敢看著他。
真是荒谬!
一个小时前还在跟女人嬉闹的男人,现在却亲密地拥著她,更诡异的是,她不但不生气,甚至还想赖在他的怀里,窝得更深一点。
察觉到她停止了哭泣,项子骆的手臂收紧,黑眸专注地望著她,缓缓地以指尖磨擦她咬得红润的唇,提出他的疑问。“心里这么难过,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
其实,项子骆想问的是,为何她的男朋友没有陪在她身边。
被他深深注视,段亚莹又开始感到头昏目眩、膝盖发软,她心里又羞又窘,想起自己曾说过的那个谎话。
她无法解释自己那时为何要虚构一个男朋友出来,现在的她只能继续把谎给圆下去。
“我没有把心事跟另一个人分享的习惯。”段亚莹口气僵硬,不明白为何会在他的眼里,看到类似心疼的情绪。
“他是你的男朋友,他不该什么事都不管。”项子骆眼中闪过惊愕,难不成她都是一个人撑起一切?他的胸口更疼了,现在还揉进一抹愤怒,他想揍昏那个不尽责的男朋友。
段亚莹望著他,心中的情绪更复杂了。
他好激动,为什么?替她叫屈吗?难不成他对她……
不行!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难以压抑的火气在字句里蔓延,她厌恶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脑袋一片混乱,几乎要逼疯她自己。
“你是我的员工,就关我的事,我不要见你每天上班不专心,工作没效率!”其实他想说的是,他的心情也会跟著不好。
困窘和愤怒同时撕裂著她的心,一股厌恶感令段亚莹突然变得沉默。
原来,他是嫌她的情绪会影响工作。
难堪的情绪,掐住她的喉咙。
她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因为他的一句话脸色变得苍白。
“我不会让情绪影响工作,我现在就去工作!”段亚莹倏地起身,教他的怀中瞬间一空。
“段亚莹!”项子骆喊住了她,眼色忧郁,嗓音低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心疼,难道她不知道吗?
不,她不会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男人,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段亚莹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著他,像是无言问著他——不是这个意思,那他是什么意思?
她的眼眶还湿润著,那可怜兮兮却又强装坚强的模样,教他的心都拧疼了。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把这件事跟你的男朋友讲,让他一起想办法解决。”项子骆的声音干哑得紧,“男朋友”三个字,从他的喉咙滚过,像带著刺。
只是他不忍她纤细的肩膀,独力撑起这一切,任谁都好,只要那个人能让她不要那么辛苦就好。
“我说过了,我的事,一向不跟别人说。”她的答案还是一样。
只是,她不跟人说的原因,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她根本没有倾诉的对象。
项子骆黑眸略微眯起,猛地伸手将她扯了回来,她没有防备,惊呼了一声,跌进了他的胸膛。
“为什么不说?你是怕他担心吗?怕他会怕麻烦而不爱你了吗?”他的黑眸里有著野蛮与狂肆,她的话意外地激怒了他。
“我就是不想告诉他,这又关你什么事了。”段亚莹忍不住吼道:“我已经说了,我没有习惯跟人说些有的没的。”
心里某个角落的防卫慢慢在崩塌,难受的情绪紧掐著她的胸口,一种无对象可诉说的窒闷,紧紧揪住了她的喉头,教她无法呼吸。
“好!”项子骆恶狠狠地冲著她的脸大吼一声。
正当她要开口问他在“好”些什么的时候,打雷般的声响,又一次响在她的耳际。
“既然你没有把心事告诉人的习惯,那就表示接下来会发生的‘这件事’,你也不会向人说了。”项子骆紧紧地掐著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嵌入她的肉里。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段亚莹正想怒斥他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脸瞬间压低,额头抵住了她的,低哑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畔。
“是不是我吻你,你也不会告诉他?”
她一怔,直直地望进那双离她好近、好近的眼睛。
多么让人迷醉的一双眼啊!
项子骆捧起她的脸,她怔望著他的黑眸,只觉得意乱情迷。
傻傻地,段亚莹轻轻的、像是被催眠般的点了点头,看著他的黑眸一亮,浮现深切的温柔。
他低下头,气息轻轻拂过嘴唇,段亚莹不禁害羞轻颤,心跳如擂鼓。
然后,他吻上了她!
第九章
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两个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知道她有男朋友,却还是吻上她;她知道他不该这么做,却还是纵容了他,享受了他的吻。
热吻稍歇,项子骆抵著她的额,望进她水亮的眸底。
这一次,段亚莹没有回他一笑,脸上多了些犹豫,现在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半晌,她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为什么要吻我?”
“又开始担心男朋友会生气?”项子骆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语气酸溜溜的。
“我只是问你,为什么吻我?”她现在没有心情去讨论那个虚构的人物。
项子骆直直凝视著她,久得让段亚莹几乎忘了要呼吸,那深切的眼神,跟平常的他很不一样。
“我就是想吻你。”半晌,项子骆丢出了这句话,有点不负责任的一句话。
段亚莹一阵气闷。
“可是我有……”男朋友。一个不存在的男朋友。
“我不管。”项子骆打断了她的话,像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有问题叫他来找我。”
隐约知道,他们之间有些事情,应该要发生,却没有发生,在他们心中一直吵著、闹著。
两个人都不服输,没有人肯先低头,就在这个死胡同里,一困就是好长的一段时间。
而他,再也不愿这么继续下去了。
“这……”段亚莹哑口。
事情愈发展愈诡异,他吻上她就算了,还用那种奇怪得让她心里发毛的眼神看著她,好像……好像他真的对她有“什么”一样。
至于那个“什么”,她是万万也不敢去想的。
“你今天……有吃到我煮的菜吗?”她偏头想了想,发现她今天也到厨房绕了一圈,做了几道菜,会不会他又吃坏了肚子,连带的也吃坏了脑子。
项子骆翻翻白眼,解读出她心中的独白。
“你就对自己煮的菜那么没有信心?”
没错,她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段亚莹在心中补述。
这男人,一下子这样、一下子那样,一下子拥著另一个美女,一下子又吻得她头昏脑胀,教她无所适从。
只是,她倒也没有胆子直接问个明白,索性就装傻到底。
项子骆也没急著要逼迫她什么,因为目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处理。
“伯父一直这样三番两次来要钱吗?”看著她肩上的重担这么沉,他无法置之不理。
噢,这男人的思考逻辑,还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咧!段亚莹白了他一眼。
只是,一向不与人倾吐心事的她,却在他真挚的眼神里,一五一十陈述出她与父亲之间所有的一切。
有恩,也有怨。
他养育她的恩情,她一辈子难忘,但是父亲忽视她的心血,夺走她的一切,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曾经,孤独像只发疯却沉默的兽,一再地痛咬著她,所以她渴望身边有父亲的陪伴,但父亲却一次又一次地令她失望,再失望。
那曾经的记忆,像狂风暴雨一样袭卷著她,教她压得好深好深的情绪,又轻易地被挑起。
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只要跟项子骆在一起,她总感觉莫名的脆弱,以往佯装的坚强,都仿佛不再能保护自己,她只觉得自己好冷好冷,需要有人给她安慰。
那寒意不是来自于外在,反倒更像是从心底泛出,教她从里到外都发著冷。
月光下,项子骆凝著她低垂的眼,听著她虚弱的嗓音,微风拂起她的发梢,轻触著他的胸膛。
他一阵心折,忍不住拥她入怀。
因为她的表情,教他心头涨满的不只是空虚,而是沉闷的窒息感,他仿佛能深切感受她的无助。
段亚莹颤抖、冰冷的身体,倏地被拥入一个健硕、温暖的怀抱里,那泪又不经意滑落在她的颊边。
为什么会这么温暖呢,而她,又为什么变得这么爱哭了呢?
乱了,什么都乱了。
她应该要推开他的,但她却只是将手收得更紧,像是想依靠他的体温,来温暖她心里最冰冷的那一部分。
项子骆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将她抱得好紧,胸口陌生的情绪波动,几乎让他无法承受。
他一向讨厌女人动不动就掉眼泪,总是觉得很烦;现在,他还是很讨厌看到她掉眼泪,原因却是因为,他的心好疼。
这该死的段亚莹,真的气死他了,存心教他不好过嘛!
“别哭了。”项子骆的手,温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泪水。
只是那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好温柔,她不由自主眼泪落得更凶,身体偎得更深,鼻子努力汲取属于他的好闻气息。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在差点毒死他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好喜欢他,真的不想放开他。
只是,她怎么也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也变了。
在他的怀里,她细想著他的变化,似乎就是从上一次,她因为父亲的事,哭倒在他怀里开始。
段亚莹蓦地脸色一白,终于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同情!
原来,他对她只是因为同情。
原本甜蜜的心情,在瞬间跌入地狱。
她泪眼迷蒙地扬头望著他,陷入两人曾有的争执回忆中,眼前的项子骆蒙胧地让她看不真切。
“你很想……帮我解决我父亲的问题?”她的人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段亚莹眼眶红了,忍不住在心里祈祷。
不、不要,不要是因为父亲,不要是因为同情,她不要!
“伯父的事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项子骆肯定的点头,他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去承担这些。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击,段亚莹脑袋一片空白,整个身子晃了一晃,脸上尽是不信、不解,和无止尽的伤痛。
真的只是同情而已,他对她真的只是该死的同情!
这就是他改变态度的原因,这就是他吻上她的原因。
好傻,她真的好傻!她在心里嘲笑著自己。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她闭上眼睛,全身颤抖著,以为自己会在这样的疼痛下,就这么碎成片片。
但,没有,她还是原来的段亚莹,那个无坚不摧的段亚莹。
段亚莹深吸了口气,极力镇定自己,她面无表情,却无法掩住破碎的声音。
“谢谢你的好意……”她绝望地看著他,再一次在心里耻笑自己的自作多情。“我的事,不劳你费心。”她会自己处理。
闻言,项子骆的脸色阴沉,一阵沉默后,他只是恶狠狠地瞪著她,看来凶恶到极点,那模样让段亚莹以为,他会将她一口给吞进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