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脑子忧郁,任蓝天抱在怀里,他们僵在树后等著,倾听海风在耳边聒噪,蓝天一动不动,仿佛成了雕像,她的身子发麻,但是她忍著,她很清楚若不是有危机,木头不会表现得这么突兀。
等过一阵子,几户吃完喜酒的邻居回来,那些黑衣人才迅速坐上大车子跑掉。
眼光扫过,蓝天记下车牌号码,二十分钟后,他们被公路警察拦下来,他们没乖乖接受拦检,一路冲撞,撞坏警车、伤了一名警察,这个事件在隔天上了新闻头条。
所有警察都在找这部车,最后在云林海边被找到,车子已经遭到焚毁,而车牌是伪造的。这些均是后话。
蓝天放开向晴,扶著她过马路、回家,打开门,屋里没什么损失,就连有人闯进来的痕迹都看不到。
他淡淡一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他们都是高手,专业级的杀手。他确定,这次失手之后,敌人不至于在短时间内再度造访,他还有时间布置一切。
向晴一进屋就到处逛、到处看。没什么不对劲啊,为什么他那么紧张?“木头,刚刚……”
“没事,只是几个小偷。”
“可是屋里很干净?”
“他们只在外面张望,邻居回来,他们就散了。”他碰碰她的头发,安抚她。
“那你还那么担心?!”她的确松口气,紧绷的心情松弛。
“我不要你碰到半点危险。”
原来是担心她啊!向晴扯扯他的衣袖说:“会不会是我不好?”她把那天跟阿发婶讲的话,对他实招。
他笑了笑,环起她的腰,把她带到楼上。“放心,不关你的事。”
“你想,要不要加装防盗系统?”她还是有些担心。
“我会处理。”蓝天笃定的口吻让她安心。
对咩,木头在,有什么事解决不了?
“嗯……那……”她笑望他。生孩子的事要开始了吗?
他捧起她的脸,在额头轻轻印下一吻。“你先睡,我打几个电话就上来。”
“很重要的电话吗?一定要现在打?”她暧昧地拉下一边衣领,露出姣美的肩膀,勾引老公。
“是合约上的事,我答应今天给人家答覆,忘了。”
他说谎,说得粗糙,但向晴没发现,因为他们家木头连话都不爱讲了,怎会花力气去说谎?
“可是这么晚,人家说不定下班了。”
“他说二十四小时等我电话。”
“好吧,你每次弄合约都弄得很晚,要是我睡著了,可不准挖我起来。”她鼓起腮帮子,嗔道。
“好,晚安。”他抱抱她,转身下楼。
向晴心头浮上一抹不安,至于为什么?她也下明白。
书房里,MSN通了。
老爹,我被盯上。蓝天对著电脑打下一行字。
我猜也是,黑鹰受重伤,你还好吗?老爹问。
黑鹰?!他是他们当中手脚最矫健的家伙,如果连他都受伤……蓝天的眉毛皱紧,黑黑的两道接成一线。
我还好,黑鹰受伤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十分钟前。
所以,他们是同时动作的?
情况怎样?
阿丰正在处理,我想他至少得在床上待半年以上。麦基是有仇必报的家伙,上次,你们三个联手炸掉他的工作室,让他研发十二年的生化武器化为乌有,他吞不下这口气的。
阿架情况怎样?三个有两个出状况,他呢?
他在俄罗斯出任务,三分钟前我刚联络上他,他没问题。
这次派出来的都是高手,和以往不同。蓝天提醒著。
我知道,他和黑鬼搭上线,我担心他们已经东山再起。
黑鬼?他是美东势力最大的武器供应商,如果他也加入,情况就更难缠了。
他们会联手发展生化武器?他忧心的问。
情况可能比你想的更糟。
你的意思走……
武器恐怕已经研发成功了,当时,我就怀疑他有备份资料,这三年,他另寻金主、开发武器,现在又有黑鬼为他撑腰,我觉得不妙。老爹不抱乐观的回应。
没有好消息吗?
有。FBI已经介入调查,昨天找上我,要我们帮忙。
成功机率有多少?他不打没把握的仗。
如果只是黑鬼,我们有五成的机会,假如他还搭上其他人……三成吧。
蓝天望向窗户,黑漆的玻璃上,映出一张冷冽残酷的面容。
阿天,你什么时候归队?老爹急问著。
十天,我需要安排一些事。
好,我会为你们做最完善的准备。
他们从来就不需要“最完善的准备”,这次要用上了,代表……这一仗是史无前例的危险。
让阿丰和灿灿来找我。蓝天提出要求。
好,这两天我让他们下去。
我知道了。
如果向晴需要我帮忙……
不必,我会安排。他不要向晴进入组织里,他要她的生活单纯、安全。
关掉电脑,蓝天陷入沉思。
第6章
书房里,蓝天沉著脸,对电话那头细细叮嘱。
“我要把财产全部转移到我妻子的名下……对,包括不动产和基金股票……什么时候可以完成……没问题……是,可以……我会让人和你联络……对了,帮我到巴黎订一套白纱礼服……先收在你那里,我要亲自送……”如果他还回得来的话。
随时掌握一切才能让他安心,而这回,他无法安心。
任务的失败率太高,他们连这里都找得到,而向晴的安全已经受到严重威胁,他必须在离开之前,做出最好的防备。
挂掉电话,他把办公椅转向窗边,大大的落地窗对著乖乖和坏坏的狗屋,狗屋前面,坏坏躺在地上晒太阳,乖乖在它身边磨蹭。
以前乖乖敢这么做,坏坏一定会咬它的耳朵,现在它居然没有反应,任乖乖在旁边捣蛋。
坏坏是习惯了,还是爱上了?爱上乖乖那个傻大个儿,不再计较它的蠢动作。
对向晴来说,也是这样的吧?!一个不解风情的傻大个儿,会修屋顶,却不会修理女人的焦虑,他只懂拥著她、拍著她,半句甜言蜜语都送不出去。
可是她总能体会他的细心,从嫉妒开始,一点一滴爱上自己。
他也爱她,大概不会再用这种方式爱上其他女人,有一度,他很满意自己的先见之明,趁早脱离危险的工作环境,让他的妻子有一个安稳环境,不必恐惧危险随时降临。
没想到麦基出现,破坏他的自以为是。
之前,他根本不在乎麦基死了没,就算麦基曾经是自己的任务,就算明知道唯有再度出手,才能守护世界和平、解救无数生命,但他不在乎,他不想当英雄了,只想安安份份守护家业,陪著妻子,度过美丽的岁月,那些伟大的事迹,就交给想被欢呼的人去搞定。
麦基不该惹上他的,他真的不想和他对垒。
老爹再三强调了“有生命危险”,老爹是个持重的人,他习惯把危险估到最高,做最完备的准备,但是三成……
眉头紧蹙。从来,他们的任务成功率不到八成,老爹是不接的,若非麦基威胁到组织里的三个成员,老爹绝不大张旗鼓,发动全体成员,为这次的行动布局。
武弟、阿架、屠夫、鬼火、魅影、灿灿……通通出动了,这是有始以来最大规模的行动。
沉静的眼眸风起云涌,恨意染上,他将尽最大的努力,将破坏他幸福的家伙碎尸万段。
向晴拿著洒水器的手微微抖著,这几天,莫名不安。
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对劲,是因为木头吗?多少吧,他老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说什么新的程式接近完成阶段,必须加把劲。
可就算这样,有必要忙到连夜里都不上床睡觉?
他吃得很少,心事重重,她追著他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可是这回,他不再有问必答。
是不是她花光了他所有积蓄,木头必须卯起劲来拚命努力?是不是他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而她根本帮不上忙?
向晴想不出答案。
“坏坏,走开!不要闹。”
天热了,每次替花草浇水,坏坏就会跑过来凑热闹,让凉凉的水弄得它一身湿,坏坏爱洗澡,是个有洁癖的小女生,洁癖没有不好,但踩死向晴好不容易发芽的小菜苗就不好了。
坏坏没走开,乖乖有样学样,走过来凑热闹,乖乖被坏坏带坏了,没办法,近朱者赤,就像她的木头天天在自己身边,一天天磨练,不也磨出一分温柔、两分细腻。
门呀地打开又关上,木头出来了,向晴连忙把洒水器放到地上,追上前。
“饿不饿?我有烤饼干哦。”她巴结地抱住他的手臂。
他深深看她一眼,带著她解读不来的讯息。
“不饿。”他别开脸。
“那……要不要喝茶?冰箱里面有酸酸甜甜的桑椹汁。”
这次他连看也不看她,转头向外,回答省略。
“你心情不好哦,有事吗?说出来嘛,集思广益,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就算帮不了忙,心情也会比较棒。”
她总是这样子,用娇娇甜甜的声音对人说话,才让大家乐意对她诉说心事?一点点吃醋,他多希望自己的心事也能对她倾吐。
“我没事。”走到篱笆边,他在等待。
“没事才怪。”向晴低声道。跟在蓝天身旁,背靠在篱笆上,上回她提过,要在这里种丝瓜,他说好,却还没帮她钉丝瓜架。“木头……”
她话未说完,一阵煞车声出现,两人同时转身。
红色的保时捷!
是阿丰,后来向晴又见过他几次,但他再也没以女装打扮出现,穿上男装的他是个人见人爱的花美男,多少的风流韵事在身边打转。
阿丰下车,走到保时捷另一边,打开车门,一个姣美绝丽的女生下车。
看著她,向晴倒抽气。如果变装的阿丰会让她当成假想敌,那这个美到会让人口水不由自主往下流的女人……她真的找不出话来形容了。
她的皮肤白皙,白里透红的脸颊浮著两抹红晕,她的五官鲜明,比混血儿更加艳丽,她身材适中,完美的曲线裹在合身的小洋装里,就算她真的是敌人,向晴恐怕也没办法对这么漂亮的女人恶言相向。
她是阿丰的女朋友吗?好眼光!
向晴才刚这样想时,她居然、居然纵身扑进蓝天的怀抱里,害向晴的下巴差点儿掉下来。
幸好她的背后有篱笆,不然肯定要摔倒了。
脑袋飞快翻转,念头一个一个快闪。
她是木头的妹妹?不对,他的家人都在那场车祸中逝世了;她是木头育幼院的好朋友,太久不见……不对,只是朋友,木头怎么会用抱老婆的方式抱她?
第一次,向晴在别的女人面前觉得自惭形秽,好像光是站在这女人身边,和她呼吸同样的空气,都是对她的亵渎。
阿丰同情地看向晴一眼,双手插在裤袋里。他不理解阿天在想什么,就算这次的任务真的会死人,多一个年年到自己坟前烧纸钱的未亡人,不是比多一个恨自己入骨的下堂妻来得好?
这个话他问了,蓝天只是冷淡说:“这是我的家务事。”意思是要他闭嘴。
既然是家务事,干么要出动他和灿灿?就说呗,这个男人根本是双重标准。
他在埋怨时,坐在驾驶座旁的灿灿,轻笑著说:“你不懂,这是阿天的用心,恨一个人比思念一个人更有力量活下去。”
然后,她叹气说:“我不知道阿天是这么深情的男人,早知道的话,基于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原理,我哪肯把机会让给外面的狐狸精。”
深情?深情个鬼。阿丰不以为然地别开脸。
向晴望著他们的拥抱,泪水已在眼眶里打滚,脸庞还挂上笑颜,努力维持身为女主人的大度宽容。
唇咬得重了,深深的齿印刻在上面,心在擂鼓,凶猛的撞击,把她的肺泡压缩得装不进新鲜空气。
她看见木头的微笑,充满柔情与蜜意,他曾经用这样的笑脸面对过她吗?认真想想、仔细想……到底有没有啊?
她想了老半天,竟是想不起来。
他们是什么关系?同事?兄妹?死党?
不知道,她不知道什么样的关系,会让木头变成菟丝花,让深邃眼神转做深情款款。
他抚著她发梢的手指是那样小心翼翼,像是害怕碰碎精致的陶瓷艺品;他环住她的手臂深情缱绻,仿彿这辈子再也不肯放开。
向晴终于想起来了。没有!木头从没用过那样的眼光看她,从没对她那样呵护小心。
好不容易,他环抱美女的手臂松开了,他拉起她走进他们的屋子,把阿丰和向晴晾在外面。
那是他们的屋子,女主人没邀请,她怎么可以理所当然的走进去?何况她光明正大、十指相扣的男人,早早印上游向晴的标记……
“你还好吗?”阿丰侧眼,推推向晴。
她勉强挤出笑脸,自以为幽默的问:“我可不可以先弄清楚,那个……是男人还是女生?”
鸵鸟!阿丰在心底嘲笑她,只不过伴随嘲笑出现的是一股心酸味道。他在同情游向晴吗?或许,任谁看见她那副故做坚强的表情,都会心生不忍。
“她叫灿灿,是百分之百的女人。”
“她和木头是以前的同事吗?”
“你想听实话,还是美化过的谎言?”
“美化过的谎言。”她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灿灿和阿天同事十几年,他们的交情很好,是我们公司里最火红的小团体,前几年,灿灿到国外出任务……不,是出差,灿灿碰上意外,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死了,阿天伤心欲绝,决定离开公司。”
“这是美化过的?”如果这是谎言,那么实话,是怎样的荒诞不经?
“对。”
“事实呢?”
“事实是,他们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没有人有力量可以将他们拆散,除了死神以外。”
“这几天,木头心神不宁、忧心忡忡,就是因为她?”
“对,前一阵子灿灿出现,告诉我们,她在发生意外之后丧失记忆,所以没办法联络我们,再加上当时她身边没有带任何证明文件,警方追不出她的身份,就这样拖了几年,直到最近她记忆恢复,才回到台湾。”
向晴懂了,因为伤心欲绝,不愿回想过往,所以木头换工作、换地方,来到陌生的海边,重新建立新生活,他以为逃开了,便可以不伤心。
因此他不要爱情,直接征聘妻子,因此他不在乎谁来陪他度过下半生,只要能生一堆孩子就成,他企图用很多的亲情来取代爱情。
难怪,不管她怎么逼,都逼不出他一句“我爱你”,原来他不是害羞腼觍,而是爱情已经给了别人;难怪她追著他过去的情史,他总是笑笑不回应,原来他努力将过往埋得更深更深,怎能容许别人挖掘。
“你为什么要带她过来?你们不知道木头已经结婚了吗?就算、就算再深的爱情,也都已经过去了,时间过去,从不不回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