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浩浩荡荡准备回京,而医馆正式移交给忠福打点。
唯一让皇甫靳吃味的是,离开扬州的前一天,夜楚袖曾背着他和小吉见面。
那天袖儿说有事晚归,直到很晚,仍不见她身影,他便派人四处打探。
当她到时,他躲在暗处,小吉也不知和她说了什么,让她红了眼眶,之后,小吉才依依不舍的和她道别。
他将这一幕记在心底,挥之不去,好几次想问她那日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最后都没有问出口。
不管怎样,袖儿已经答应随他回宫,如今一家四口坐在豪华马车里,只是气氛有些怪异。
“玄聿玄漓,你们真的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他是你们的亲生爹爹?”就算夜楚袖再冷静,仍旧被事实吓到,渗出一身冷汗。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白玄聿笑笑,眼神依旧冷冷的瞟了皇甫靳一眼。“你天天看着这人的画像发呆,还时不时流出眼泪,我们想不知道都难。”
闻言,她小脸通红,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那……你们……怎么不早说?”
“又不想认祖归宗,何必说,是吧,玄漓?”玄聿仍旧觉得娘和他在一起会吃大亏。
倒是白玄漓没什么情绪。“我无所谓。”
面对儿子的不逊,皇甫靳倒是不在意,他们越难驯服,他觉得将来的日子越有趣。
反倒是他们知道他是当朝天子,即露出贪婪之色,他才要感到头痛呢。
一把将两个小家伙扯到他的膝头,一边坐一个,顺便重重捏了他们脸上一把。
“不管你们稀罕不稀罕,我是你们的亲生爹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还不乖乖叫声爹爹来听听。”
自幼没爹,白玄漓从来不知有爹是什么感觉,上次被他抱在怀中,心头便荡过复杂的感觉,甚至偶尔也曾梦见自己开口喊他爹。
也许在他心里,已经接受了他是自己爹爹的事实,但现实状况,他们不知该怎么应付。
倒是白玄聿小屁股别客气的坐在皇甫靳腿上。“想要我们叫你一声爹,那也要看你的表现,毕竟还没进宫,你嘴上说会疼爱我们,但事实得靠时间来证明。”
“你真是半点亏都不吃。”皇甫靳不以为意笑答。
真是两个倔强的孩子!他们虽年幼,但十分有主见,若不接受他,不会答应同他回宫。
第8章(2)
一路上父子三人——呃,只有皇甫靳和白玄聿喜欢斗嘴嬉闹,白玄漓却自始至终乖巧的看着剑谱。
偶尔,皇甫靳会指点几下,小东西虽不动声色,但每次他都会细心听着、记着,十分可爱。
看着父子三人其乐融融,夜楚袖感到欣喜,即将进宫的那种压抑,也渐渐消失。
从扬州到京城,一路上边玩边走,原本只有半个月的路程,硬是走了一个多月。
入了京城,一路上贵公子装扮的皇甫靳换上明黄龙袍,头戴金冠,威严顿现,两个小家伙见了,不由得敬仰几分。
夜楚袖因为之前被封为孝贤皇后,正式衣着早命人准备妥当,如今帝后同归,满朝文武百官接驾,好不热闹。
当群臣百姓纷纷跪倒,口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时,夜楚袖不禁心生感慨,没想到,他竟然准备了这么盛大的迎接仪式。
而两位流落民间多年的皇子,同时认祖归宗,改名为皇甫玄聿、皇甫玄漓。两个孩子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起初有些不适,但后来也渐渐流露出皇族架势。
皇甫靳宣告天下,孝贤皇后尚在人间,并且生下龙子,而当年彩琳因救驾有功,给其家族大笔赏赐,承受帝恩。
欢迎仪式整整折腾了一天,到了傍晚,帝后终于接待完群臣,举行完接风宴,两位皇子被内侍送去休息,皇甫靳也带着夜楚袖来到了思袖宫。
当她看到宫里所有的装潢摆饰,全是她曾经所有,不由得一愣。
更让她心惊的是,思袖宫内,摆满了皇甫靳亲笔绘她的画像。
每张都是她,各种表情,各种神态,每一张都栩栩如生。
她只觉眼眶发热,内心无限激动。
“袖儿,你知道吗?这七年来,我就是靠着这些才活下来的。”
夜楚袖再也抑制不住感动,转身投进皇甫靳的怀中,“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司徒青万万没想到,曾救过自己一命的女神医,竟然就是孝贤皇后。
夜楚袖见到他,戏谑的说一句,“原来就是司徒大人你出卖了我的行踪啊。”
吓得司徒青冷汗直流。
他虽未见过皇后,却知皇上有多爱他的皇后。
思袖宫是禁地,平日谁也不可进去,违令者斩!
最令人惊骇的七年前那场大火,指使者虞贵妃被判处残忍的凌迟,还是皇上亲自监督执行。
从那之后,瀛国后宫无把,又无子嗣,一个拥有天下,掌握生杀大权的男子,究竟有多爱一个女人,才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而又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霸住帝心,得到这般独宠?
夜楚袖见他被自己一句戏言吓得脸色微变,不禁轻笑。“司徒大人不必拘束,早在扬州时便听皇上夸赞过你,智勇双全,对瀛国忠心耿耿,皇上不在京城的日子,劳烦司徒大人多费心了。”
“皇后过奖,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司徒青赶紧躬身施礼。
“瞧大人脸色苍白,是否最近身子微恙?我来为你把个脉。”身为医者的她,见他脸色有异,就想起身为病者看诊。
他吓得赶紧拒绝。“多谢皇后关心,不用了,臣只是受了点风寒,已看过大夫,吃过药了。”
皇甫靳见她不但赞美别的男子,还关心的要为他亲自把脉,心中妒火狂燃。
他绷着俊容,吃味的说:“司徒青,朕今日专程传你前来,是为了赏你监国有功,可不是为了让你引起皇后的注意。”
司徒青一听,知道惹恼皇上了,立刻跪下。
“请皇上恕罪,臣绝无此意。”
皇甫靳冷哼一声,依然板着脸,像极了自己的玩具被人觊觎的孩子,将夜楚袖看得紧紧的,生怕她被人夺去。
夜楚袖看了觉得好笑,这次回宫,皇甫靳对她的呵护疼爱,的确令她感动,而且还昭告天下,从此不再立贵妃,更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但这会儿吃醋吃过头了。
她拉着皇甫靳的手臂,盈盈一笑。“皇上,若没有司徒大人的那块血手帕,您与臣妾便不会重逢,于情于理,司徒大人都该得到重赏才是。”
这小插曲安然落幕。
皇甫靳仍不免担心,她会喜欢上年轻有为的男人。
到了晚上,当两人在思袖宫里疯言疯语,尽情发泄着这七年来对彼此的欲望。
直到身上都积满汗水,喘息的亲昵相拥在一起,皇甫靳才露出孩子般的哀怨神情。“袖儿,我最近真的很开心,可是有一件事,却始终放不下。”
自从回宫之后,两人独处时,什么繁文缛节,统统都被他们抛到天边去。
“哦?”夜楚袖依偎着他,眼里全是淡淡笑意。“靳哥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瀛国只手遮天,拥有无尽权势,还会有烦心事?”
“别笑!”他故意板着俊脸。“你以为当皇帝真的是一件和快乐的差事吗?得烦大臣们每天又臭又长的奏折,还要忧心周边小国是否有造反迹象,当皇帝一点都不好玩!”
平时的他沉稳内敛,只有在私下面对心爱的人时,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夜楚袖捧着他的俊脸,一脸调皮。“原来当皇上竟然让靳哥哥生出这么多怨言,是袖儿忽略了靳哥哥的感受,来,告诉袖儿,你到底在烦恼什么?”
他温柔的轻点她的鼻尖。“还不是你生的那两个难搞的小调皮,都已经进宫多日了,他们居然还是不肯叫我一声父皇,你说,他们如此刁钻难驯,我要不要拿出严父架子,赏他们一顿板子,他们才会开口叫我?”
闻言,楚袖扑哧一笑。“原来是玄聿和玄漓。”
“你还笑,都是你教育得太好,他们会如此大胆,居然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真是两个欠揍的小东西。”
“靳哥哥,你从小便善于用计谋取胜,这次怎么糊涂了,若是想要那两个孩子乖乖叫你一声父皇,得想些办法才是。”
“哦?”他挑眉,沉思片刻,俊容上流露出得意神采,他绝对会让他们开口叫他的!
第9章(1)
夜楚袖此番回宫惊动天下,自然也惊动了当年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的虞太后。
这日,她带着两个儿子在御花园赏山玩水,对他们讲述自己当年是如何进宫、如何整人、如何与皇上相遇。
不料虞太后也带着宫女太监,出现在御花园。
当日回朝,皇甫靳只是带着她和两个孩子拜见一下太后,好歹虞太后是先皇最宠爱的贵妃子。
所以先皇去世后她成为太后,只不过皇上与她之间却是相敬如宾,表面尊进客气,实则疏远陌生得很。
这些年来,虞太后对皇甫靳只有恨。
首先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皇甫刚,被查出私开金矿,乱抓苦力,于是当地百姓连名血书,一状告到皇上面前,经查证属实,皇甫靳一怒之下,除去池王爷封号,还当众杖打几十板子,之后发配边关服苦役三年。
其次是自己的侄女虞小蝶,当年他不顾她的哭诉求饶,重判凌迟之罪,重重伤了虞家颜面。
皇甫靳对虞家太过绝情,早让她心生诸多不满,如今他还不辞辛劳,将夜楚袖风风光光接回皇宫,身边还多了两个臭小子,她特地要来灭灭她的威风。
虞太后一见到夜楚袖心中有恨,夜楚袖同样也对她心生排斥,当年那起大火虽是她侄女唆使的,但若不是虞太后从旁煽风点火,她和靳哥哥也不会为了虞贵妃而发生嫌隙。
彼此僵持片刻,虞太后脸色一冷。“皇后真是好大的架子,见了哀家,居然不行礼,怎么?出宫几年,倒是把宫里的规矩都给忘了?”
听她这样一说,夜楚袖不想引起争端,微微施礼,淡漠笑道:“臣妾给太后请安。多年不见,臣妾的确是忘了宫里的一些规矩,还请太后见谅。”
虞太后想起自己的儿子当年被她恶整,以及自己侄女因为她而被处凌迟,新仇旧恨,顿时全涌上心头。
“规矩忘了可以再学,哀家也是个明理之人,倒也不会多做刁难,只不过……”
她倨傲的扬高脸。“皇后,虽然皇上疼你宠你,但瀛国后宫除了你之外空无一人,于情于理,这都不合规矩。你身为瀛国国母,身份自然和往日不同,为了皇上,为了瀛国,皇后是不是该认清自己的责任?皇上任性,宣告从此不再纳妃,但瀛国可是泱泱大国,后宫岂能如此空虚?皇后连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懂吗?”
夜楚袖轻轻把玩刚摘下的桃花,笑容依旧闲散。“太后,皇上是一国之君,圣意岂能随意更改?况且,若是太后觉得后宫空虚,想让皇上纳妃,这事您该找皇上商议,臣妾可是管不着。”
虞太后企图用身份来压,但她可以不理她。
虞太后被她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胆!你竟敢不顾国体,与哀家用这种不敬口吻讲话,你——”
她还没指责完,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已经横档在她面前。
其中一个还冷眼狠瞪她。“你若敢对我娘无礼,我就取你项上人头!”
“你……你……”
虞太后十六岁进宫,备受先皇宠向来爱,后来生下八皇子,被封为贵妃,向来尊贵无比,几时被别人这样威胁过,就连当今皇上见了也要尊称一声母后,可这小子竟然扬言要取她项上人头?
“大胆!竟敢对太后无礼,该当何罪?”跟随虞太后多年的太监来福上前替主人出言教训。
皇甫玄漓毫不畏惧。在他幼小心灵里,谁敢欺负他娘,谁就该死。
顿时两伙人陷入僵局,夜楚袖才裕开口,就见皇甫玄聿一改往常嘻笑态度,厉声斥责,“你这奴才又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出言教训皇子,真是好大胆子,来人呀!”
两旁立即涌上几个内侍,躬身而立。
“这奴才好生大胆,敢教训皇子,给我压下去,打他二十大板。”
“哀家倒要看看谁敢动手?”虞太后早气得咬牙切齿,没想到夜楚袖胆大妄为,她教出来的两个儿子更是可恶透顶。
皇甫玄聿冷冷睨着那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内侍。“你们还在等什么?难道连我的话都敢违抗?那奴才对皇子不敬,当罚二十大板,你们若不罚他,那本皇子便每人赏你们二十大板子。”
谁都不想挨打,小主子可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将来搞不好还会被封为太子,彼此交换一个眼神,深知小主子不能得罪,便直奔虞太后身边,将太监来福压趴在地上。
当事人吓得哇哇大叫。“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可是太后身边的人,你们竟然敢——哎呦!”
正说着,一板已经打了下去,虞太后看了急红了眼,她万万没想到,这些奴才真的敢放肆。
“住手,给哀家住手!”
可没人听她的命令,夜楚袖见了,心中有很多感触,没想到虞太后也有吃瘪的一天。
片刻,二十大板打完,起初来福还哀哀大叫,打到后来,皮开肉绽,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痛得昏了过去。
来福平日在宫中仗着有太后撑腰,不知有多少奴才吃过他的亏。
如今他落到他们手里,岂有不趁机报复之理。
虞太后气白了脸,指着夜楚袖以及那两个小魔头。“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哀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接着,她指使身后奴才。“还不把来福给哀家抬回去!”
虞太后一气之下,一状告到皇上面前,说什么皇后教子无方,顶撞太后,又说什么责打奴才,草菅人命。
于是一干人等被叫到养心殿问话,皇甫靳高居首位,看着虞太后愤怒的指责娇妻,以及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副想将她们三人活活杀死的样子。
皇甫靳倒也不偏私,从容的问明事情的始末,眼角一挑,看向儿子。
“玄聿,玄漓,太后所说的一切,可是事实?”
皇甫玄漓直挺挺的站着,不答话也不回应。
皇甫玄聿却是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一派恭敬的跪在皇甫靳面前。
“还请父皇息怒!”
那一声父皇,唤得皇甫靳心头激荡,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他想看这小子又在玩什么把戏。
皇甫玄聿一把将弟弟拉跪在地,硬压着对方磕了一个响头,而后扬起小脸,一本正经道:“儿臣和弟弟自小在宫外长大,不懂宫里的规矩,儿臣之所以会责打太后身边的奴才,实在是那奴才太过分,居然口出狂言教训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