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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爱财有道(下) page 2 作者:宁馨

  “好啊,以后我们娘仨就依靠姑母了,等团团圆圆长大了,让他们孝顺姑母。”

  胡婆扶了叶兰躺下,替她掖掖被角,见她闭了眼睛这才转身出去。

  屋子角落桌子上点了一根蜡烛,烛光昏黄,往日里看着倍觉温暖,今日却满满都是寂寥。

  叶兰慢慢起身下地,吹熄了蜡烛,黑暗立刻就占据了整个世界,北风偷偷跑到窗外偷听,细细碎碎的哽咽惹得它心酸,无声叹息着离开了……

  若是没有团聚过,那么分离就不会过于悲伤。

  如果没有爱过,那么孤单也就不会这么难以忍耐……

  小城里本就没有什么秘密,更何况先前那千里追妻的爱情故事那么盛传一时,所以,第二日一早,冷面公子抛妻弃儿的消息就人人皆知了。

  都说爱有多厚,恨就会有多深,先前那些心底深埋了爱慕的小媳妇儿大闺女们,听到这个消息根本就不相信,多少人拚着被家里父母责骂,偷偷跑去胡婆饼铺外边张望,可惜往日大开的门户,今日却是闭得严严实实。

  不必说,胡家定然是出事了,那个像戏文里唱的一般长情又绝美的男子,还是在寒冬里暴露了本来面目,绝情又冷酷,扔下刚生完儿女的妻子走了。

  于是,自觉心底美好被打碎的女子们暴怒了,大家闺秀摔了杯子,小家碧玉破口大骂,众人一有空闲便在城内城外找寻,一定要揪出这个负心汉,至于揪出他是唾他一脸口水,还是打他一顿给胡家出气,那就再说了。

  可惜,无数人搜寻,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有人说左元昊被一辆大马车接走了,有人说左元昊进了县衙,有人说左元昊飞出了城门……总之,什么五花八门的消息都有,就是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如此折腾了几日,城里渐渐也安静下来,人人除了茶余饭后叹息几声,暗暗猜测胡家该是如何愁云惨淡,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世上不是所有的花朵皆是遇寒而亡,还有一种花不但不怕,还会傲雪绽放,叶兰以高洁的兰花取名,实际性情却同梅花一般坚强。

  胡家两老和左右亲近之人原本也担心叶兰寻死觅活,但除了那一晚的啜泣之声,她的脸上没再出现眼泪的痕迹。

  不但如此,她更是多吃多睡,奶水越来越多,喂得两个孩子白胖又可爱,直让胡伯费尽力气在城外寻回的两只奶羊没了用武之地。

  平日里躺得腻烦了,她就做针线,给孩子们裁剪式样漂亮的衣衫,预备着满月时穿。

  胡婆本来就是刚强的性子,见叶兰这般,心底越发疼爱不说,又顺了她的性子,采买一应酒肉菜蔬,预备大办满月宴。

  左邻右舍闻讯,有叹气的,有鼓掌叫好的,也有说风凉话的,但满月宴这日胡家院子里还是济满了人。

  第十四章  离开就是错过(1)

  厚厚的油毡棚子搭了起来,院子角落新砌的土灶里炖了大块的猪肉和骨头,咕嘟嘟泛着油花儿,一排八桌酒席占了整个小院儿,酒楼请来的大厨满头大汗的在灶间里煎炒烹炸,两个小伙计端着托盘,不时吆喝着打闹的小孩子,把一盘盘菜送到桌上,惹得端坐闲话的客人们都垂涎不已。

  开席前,叶兰抱着两个孩子出来见客,母子三个都是一身簇新的衣衫,叶兰穿了银红色的锦缎小袄,配了葱绿的素锦百褶裙,强烈的颜色对比,衬得她白嫩的脸色更见三分喜意。

  两个孩子一个穿了宝蓝色的锦缎袄裤,一个则是绯红,齐齐包在兔毛滚边的大红锦缎披风里,怎么看怎么可爱贵气。

  众人纷纷靠上前来,说着喜庆话儿,两个小家伙也不害怕,瞪着大眼睛打量众人,偶尔还要啃啃自己的手指头,最后累了就干脆一闭眼睛,睡得香甜。

  众人看得喜爱至极,都说这两孩子是有福气的,叶兰笑着一一应了,神色里半点凄苦之意都没有,让那些想要趁机酸几句的妇人都把话憋了回去。

  很快,酒席就开始了,大坛的好酒被拍开了泥封,酒香立时飘满院子,老少爷儿们都笑开了脸,拉着挨桌敬酒的胡伯举杯痛饮。

  正式热闹的时候,一个半大小子突然从院外跑了进来,高声喊着,“回来了、回来了!”

  众人听了愣了那么一瞬,转而齐齐站了起来。难道是孩子爹回来了?这是回心转意了,到底心里放不下妻儿吗?

  胡伯喜得手里的酒杯都掉地上了,胡婆刚要进屋报信儿,不想叶兰却是穿着袜子就跑了出来,“是勇哥回来了吗?在哪儿呢,他在哪儿?”

  不等众人回答,那院门处已走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一身黑袄黑裤,肩上扛着褡涟,手里抟着长弓,眉宇间满满都是疲惫。

  许是没料到院子里这么多人,他眼里闪过一抹惊疑,开口问道:“家里有什么喜事吗?”

  “啊,是山子……”

  众人齐齐泄了气,再扭头望向叶兰的时候,眼里就满满都是同情之色。

  叶兰低了头,慢慢转身回了屋子。

  山子把一切看在眼里,疑惑之色更重,他离开还不到一年,难道错过什么不成?

  胡婆示意老头子赶紧敬酒,招呼众人吃喝,然后快步上前拉了山子进了屋。

  山子再是沉默寡言,这时候也忍不住问道:“胡婆,家里可是有事?”

  胡婆倒了一碗茶水递给他,叹气道:“是有点儿事,但这会儿不好说,晚上客人散了,我再同你细说。”

  山子点点头,茶碗刚刚端到唇边,不想西屋却是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茶碗应声而落,茶水洒落在青石地砖上,溅起水珠处处。

  “哎呀,吓到你了吧,山子。”胡婆赶紧扯了帕子替山子擦抹衣襟上的茶水,解释道:“那是兰丫头刚生的两个孩子,一个丫头一个小子,今日满月酒,家里请客。”

  山子嘴巴微微张开,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胡婆生怕他以为叶兰品行不好,又道:“你可别多心,晚上我好好同你仔细说。”

  山子僵硬的点点头。

  夜深人静,忙碌了一日的城池除了几处星星点点的灯火,都安静了下来。

  巷口的老狗本来想尽职的守卫主子家安宁,但无奈北风太冷,狂吠几声径径威风后,也就夹着尾巴赶紧回窝睡大觉了。

  胡家院子里,西厢一灯如豆,胡伯和胡婆围着山子絮絮说起别后之事,末了叹气道:“你这一走就是大半年,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若是你在家,我们和兰丫头也有个依靠,何苦让那个负心汉……”

  胡伯挥手拦了老伴的话头儿,接话道:“当初那个人因为什么事流落到这里,我们也猜不出,如今许是有什么急事儿,就算他恼恨我们隐瞒了他的身分,但团团圆圆总是他的孩子,兴许……”

  “许什么许!”胡婆是个火爆性子,瞪眼骂道:“他就是有再多不满,当面说开就好了,居然连句话都没有说就走了,兰丫头偷偷躲在屋里哭,你没听见,我可是听得清楚,团团圆圆多乖巧的孩子,他也狠得下心!他不回来最好,若是回来,看我不拿扫帚打他出去!”

  “好,好。”胡伯见老伴动怒,赶紧安抚,“别生气啊,老太婆,是我说错话了,等他回来,不用你动手,我第一个揍他,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胡婆气哼哼坐了下来,末了许是想起白日里叶兰顾不上穿鞋就跑出来的样子又抹了眼泪,“可怜的大小姐啊,以后带着两个孩子,我们老俩口哪一日蹬腿了,谁护着她啊……”

  老太太是真伤心了,眼泪淅沥哗啦地往下掉,胡伯也垂了头直叹气。

  山子藏在袖筒里的两只拳头紧紧握着,心口好似塞了一团棉花,喘气都困难。他想说什么,但开口的时候,屋门却被推开了。

  叶兰闪身进屋子就赶紧关了门,一边拍着肩头的雪花一边笑道:“居然又下雪了,还很大呢,明早说不得又要扫雪了。”

  胡婆赶紧把眼泪抹干净,应和道:“你担心这个做什么?左右有你姑父呢,如今山子也回来了,家里不缺男人。孩子呢,都睡了?”

  “睡了,那就是两头小猪,除了吃就是睡。”

  “别瞎说,你小时候也这样。”

  叶兰嘿嘿一笑,上前抱了老太太的胳膊,又望向山子打趣道:“山子哥,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看我都生了两个孩子了,你是不是也在外边成家了?什么时候把嫂子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啊。”

  山子半垂了头,谁也看不见他的神色,良久才听他淡淡应道:“没有成家。”

  胡婆赶紧应道:“回来就好,外边女子也不可靠,咱们家买卖如今可是红火着呢,以后你就留在家里帮忙吧,银子攒多了,胡婆就给你找个好闺女娶回来。”

  胡伯也说道:“正是这话儿,你在外边,你胡婆总惦记着,怕你吃不好睡不好,这下回来就别走了。”

  “唔。”山子含糊应了一句,再没别话。

  众人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叶兰想起铺子生意,就道:“姑母姑父,这几日我闲着无事,又想起两样新吃食,打党在铺子里试卖,你们听听如何?”

  “咦,你又有什么好主意?说说看。”

  叶兰笑嘻嘻应道:“我以前吃过一种类似年糕的点心,是把黏米和普通粳米掺杂在一处浸泡,上磨磨浆,最后得了黏面,包了豆沙拍饼,在油锅里炸过,绵软香甜,味道很是不错。还有一种吃食叫麻花,同烧饼一般,发面,拧劲儿成型,也是下锅油炸,能做成酥脆的,也能做成绵软的,这两种吃食都不怕冻,吃的时候下蒸锅热一热,反倒别有一番风味。

  “正好要过年了,家家户户总要买些吃食待客,点心铺子的点心是好,但是价格高又不顶饿,自家蒸的馒头年糕吃了多少年也是腻烦,我们铺子若是做了这油炸糕和麻花,想必会大卖。”

  “听你说的,我都淌口水了。”胡婆如今是生怕叶兰伤心难过,别说铺子里多卖两种吃食,就是她要星星月亮,都得逼着老头子去摘个回来。

  “好,咱们明日就开始准备食材,先少做点儿放铺子里试卖看看,若是卖得好就多做,说不得年前还能赚个百十两银子。”

  “哈哈,那我明早就去粮铺买黏米去。”胡伯也凑趣道:“赚了银子给团团圆圆打个金项圈,过年时候戴着喜气。”

  众人又说了几句,就嘱咐山子早些睡觉,然后一同回正房了。

  山子站在门口,望着叶兰的背影渐渐变淡,终是没有忍住,一拳头砸在门框上。

  上天不公!无论他如何努力,总是迟了一步。

  深夜的草丛里,阴森的河谷边,异国的城镇,他为了结束这一切,好回归这个宁静的小院,无数次游走在生死边缘。如今他终于回来了,以后再也不必隐于黑暗,不必担心为家里人带来灾难,但为什么,为什么等着他的是这样的场面?

  若是知道离开就是错过,他拚着被追杀也要留下,留在她身边。

  可惜……

  叶兰并不知道山子如何心绪起伏,就算知道也不会如何在意,如今对于她来说,什么都无所谓,只有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女为母则强,一个女人有自怨自艾的权利,但是一个母亲没有,她就是孩子的天,撑起一切的脊梁,哪怕没了父亲,他们也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宝贝。

  而这一切都需要钱,吃喝穿戴,读书识字,嫁妆聘礼……

  她一边慢慢盘算着,一边听着两个孩子的呼吸声睡着了,哪怕是在睡梦里,她也不会承认想念那个人,想念到得把力气都花在拚命赚钱上,才能忘了他的存在……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哭,进了腊月就杀猪……

  第十四章  离开就是错过(2)

  冬日里的雪,是一场接着一场,眼见进了腊月,家家户户不管贫富都开始喜孜孜地置办年货,毕竟忙了一年,不管收成如何,都要好好犒赏全家,为了明年继续奋斗积攒力气。

  小小的碎石城被十里八乡涌来采买的农人,还有上街凑热闹的闲人挤得满满当当。

  不必说,三条最繁华的街上更是摩肩擦踵,差点儿就要寸步难行了。

  胡婆饼铺前这几日也是生意红火得要把屋顶的积雪都烤化了,前几天,叶兰和胡伯琢磨着炸出的麻花和油炸糕,一经推出立刻赢得左邻右舍的好评。

  油炸糕三文一个,麻花五文一根,白生生下锅,在沸腾的油锅里翻滚那么几圈就变得油润喷香,小孩子们咬着手指站在铺子外边,任凭爹娘怎么拉扯就是不肯走,胡婆也不是吝啬的,发了一圈儿都尝个新鲜,也赚个人气。

  结果,微微有些羞窘的爹娘们跟着尝了一口,,眼睛就发亮,你五个、他十个的嚷着买了回去孝敬爹娘,虽然这两样吃食比烧饼小了一圈儿,但可是油锅里滚出来的啊,美味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胡伯和叶兰在灶间里忙得挥汗如雨,一个烤烧饼,一个搓麻花拍糕饼,好了再送到铺子门口。山子早被抓来当了大厨,手里拿着两根又长又粗的筷子在油锅里灵巧的翻拣着麻花和油炸糕。

  胡婆则负责包装、收钱,她不时扭头瞧瞧,生怕两个孩子哭闹,不过团团圆圆好似天生聪慧,知道家里人在忙碌,除了饿肚子或者拉尿,从不哭泣,就是醒了也自己瞪着大眼睛四处看热闹。

  但凡上门的熟人见此都要赞一声乖巧,当然背地里也会叹气说句可邻,只是胡家众人听不到就是。

  不说胡家众人如何齐心合力奔小康,只说藏鲲城里这一会儿也是沸沸扬扬,原本众人笃定去阎王爷那里报到的六王爷回来了!

  这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没几个时辰就传遍全城,有人欢喜,有人皱眉,但更多的都是好奇,春日失踪冬日归,将近一年功夫这六王爷到底去了哪里?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可有受伤,可有什么奇遇?

  可惜,众人如何心急也只能暗自猜测,因为六王爷一回到京城,连王府都没进就直接入宫了。

  丞相府后宅,叶莲听到消息,惊得手里的茶杯直接落到裙摆上。她也顾不得擦抹茶水,慌慌张张就往门外跑,不想,正好同进门的陈氏撞在了一起。

  “娘,怎么办?王爷回来了,他还活着!”叶莲是彻底慌了神,抓着娘亲的手臂就嚷了起来。

  陈氏狠狠瞪了闺女一眼,接着回身吩咐碧桃,“小姐这是欢喜得太厉害了,你让人去灶间熬碗安神汤来。”

  “是,夫人。”碧桃心下了然,扭身出了门就把站在廊檐下的丫鬟婆子都打发了。

  陈氏扯了闺女进了内室,春夜和细雨赶紧重新上了茶水点心,陈氏眼里闪过一抹异色,挥手同样撵了她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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