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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魔教(下) page 17 作者:绪慈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正当小春望着四个美姑娘口水直流时,黑影伫立窗前望了他好一会儿,看看手腕处的绷带,又看看他。小春顾着对那四个姑娘解释药性,没理会他,让那黑影就悻悻然甩头跑走了。

  过没多久白影便来了,那人站在门口动也不动地看着他,小春僵了僵,立刻加快速度将东西全塞进麻布袋里,叫那几个姑娘扛走,而后赶到那个脸色不是太好的人身前。

  “怎、怎么了?”小春焦急地问。

  云倾轻轻哼了声,小春胸口一颤,后才听云倾低声说:“头疼。”

  小春立刻从怀里掏了药瓶出来,斟茶倒水完全一副小媳妇模样,伺候云倾。

  那四个姑娘拿了药又望了小春和云倾几眼,交头接耳低笑着走了。

  小春侧过头从云倾身旁探过去,好奇那几个人在说些什么。但就见姑娘们水蛇腰扭啊扭,娇臀摆啊摆,荡得他魂都跟着去了。

  “赵小春!”云倾低喝了声。

  “在!”小春立刻拉回神魂,笔直地站好。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云倾问。

  “呃……我正在熬药……这药大概连续服用半个月便能见效。”小春说。

  当日他对自己下掹药,又拉又吐狂泄毒性,几天光景便恢复记忆,可云倾生得这么美,仙人降世来着的,他怎么也无法狠下心来让云倾又是拉又是吐……光是想,小春都觉得很可怕……

  云倾有些烦躁,他这几日不见小春也烦,见着小春也烦,而后又有那兰罄前后左右在他身边晃,晃得他更是心烦意乱。加上体内真气忽冷忽热冲击内腑经脉,虽服了小春的药不致感到痛楚,却又仍感到坐立难安不得平静。

  为了去除这种令人厌恶的感觉,他拼命回想自己失去的东西,哪料过于强逼的结果,竟是连那祛痛丹也镇不住,头每日每日隐隐地疼。

  “一颗药效不够,你以后每日给我两颗服用。”云倾压着额角道。

  “不行。”小春立即回决。“药是三分毒,服多伤肝败肾,对你身体不好。”

  “你当日一次用量多少?”云倾问。

  “呃……一次三颗……不过我那情况特殊,与你不同。你别老想记起什么事情,否则毒蛊愈压反弹愈大,只会让你头痛更加剧而已。”

  “可我怎能不想,每回只要见着你,就觉得心里烦躁。”云倾几乎是吼了出来。心里烦、心里燥,没日没夜想着这只有一丁点的小娃儿,想着为何心里总满满的是他,直到自己都快受不了。

  小春被云倾这么一吼,愣了愣,有些苦涩地笑了出来。

  他拉着云倾往药房里头走,让云倾在长凳上坐下,而后自己爬到桌子上坐好,低声说:“我替你按按便会好一些,你别心烦,也别气。”

  小春面对着云倾,手掌放在云倾两侧额边,力道适中地划着圈,替云倾揉捏那些紧绷的穴位。他见云倾双眼睁着直视自己,失笑道:“眼睛闭起来,不会让你难受的。”

  云倾缓缓闭起双眼,在小春细细动作下,羽睫轻颤。

  小春散了云倾乌黑柔顺如丝绒般的发,手指深入其中,缓缓按压推拿。

  云倾的脸几乎靠在小春胸膛上,闻着这人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味,感觉身上似乎有什么在作动,让他的身体某个部分隐隐灼热起来。

  小春的手指与掌心带给云倾又酸又麻的感觉,他的呻吟含在喉间,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带着隐晦的愉悦。

  “小常你做什么?”

  兰罄的声音突然传来,小春的手抖了一下,从云倾发间收回。

  云倾睁开眼,不满地望向小春,他想向小春抱怨为何不继续,却见小春转过头去注视兰罄,眼里早已经没有自己的存在。心头突地一空,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没做什么。”小春往兰罄望去,可定睛一看,却差点没给兰罄吓死。

  兰罄手里拖着一只比他还大的野猪,浑身都是血,而后朱唇微张,露出血淋淋的笑容,直盯着小春看。

  “你们抱在一起。”兰罄说:“我看见了!”

  这样一个笑,笑得小春头皮发麻,他连忙说:“你眼花了,哪有抱在一起?”

  听小春这么说,云倾心里头感觉更糟了。他想伸手去扯小春,却见小春那双小手暗暗朝他摆了摆,他看得懂,那是要他别轻举妄动。

  云倾心里头气,可也不知自己气些什么,几番苦恼不得抒解的结果,竟是伸指拧了那肥嫩的小手一下,惹得小春深吸了一口气。

  “你跑哪去弄这么大头山猪回来?”小春纳闷。

  这几天兰罄每一次出去回来就会带上这样一件东西,刚开始是别人家的鸽子、鸟还是鸡,后来越猎越大便成了鹿虎豹,今天还带了猪回来,照这样推算下去,赶明儿个若是出现了头张牙舞爪的大黑熊,他都不会惊讶。

  “林场。”兰罄指了个方向。

  “皇家林场?”小春失笑。自己忙于制药没理会他的时间,这大师兄倒也能自得其乐,自己找乐子。

  兰罄收起笑容,瞥了小春身后的云倾一眼,而后将那头猪扔进药房里,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竟砸在小春熬了一整天的药锅之上,顿时锅裂药溅,烫得没死全的猪突然醒过来,凄厉高声地哀嚎两下。

  “我的药啊!”小春当场是叫得比那只猪还凄惨,一整天的心苦就这么没了。

  兰罄二话不说立刻跑上去对野猪补了两脚,而后视线绕过小春,偷瞧了眼云倾,有些扭捏地说道:“那个,白白,这个给你吃,我吃饱了。”

  兰罄一直站在云倾面前等待云倾的表示,云倾在兰罄靠近时心神猛地晃荡,呼吸急促,感觉自己的脸似乎热了起来。

  不想这个穿得像只乌鸦的人一直停留在自己眼前,更不自己心绪任其影响,云倾发觉时,自己竟已伸手翻出梅花针扣在指尖,要发出去。

  然而对方却也同时感受到他的敌意,汗毛全竖了起来,发亮的眸子直盯住他。

  云倾突然一窒。

  谁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着,低声倾诉着,不肯散去。”我答应你,不伤他。不伤你,也不伤他,将他看成与你一样,即便他举剑向我,我也不会还手。”眼前一黑,带起晕眩,没有钻心之疼,却叫他万分难受。

  他知道,那说话之人,是他自己。

  他承诺过谁,给过谁承诺?即便失去记忆也不能忘的,深植骨血当中,最重要的誓言。

  不伤谁,和谁?

  记不起更多东西,但这片段已令他几乎喘不过气,云倾硬让自己收起暗器,连带着对面站着的人也在瞬间,将杀意抿灭不见踪迹。

  只是杀意退却,那人却还是等着他的回应。兴冲冲地。

  云倾咬牙,知自己若无表示,这人肯定地老天荒都还会等下去,好不容易叫自己吐出两个字:“谢谢!”却发现捧着裂锅正伤心的小春听见这话猛地一个回头,竟死死地盯着自己看。

  兰罄得了云倾的道谢,把之前气氛微妙的一切全忘光,掩着面害羞地跑掉了。

  小春眨了眨眼,突然用一种悲怆的口吻自怨自哀地道:“就晓得放你们两个在一起,早晚会处出感情来。他居然对你这么好,还送一头猪给你,而你不但没杀他没砍他,还和他说谢,果然,果然是会有感情的!”

  “……”听得此言,云倾摆了张冷脸给小春。“我只是想让他早点走。”

  小春被云倾那张冷脸一冰,心里更是痛。“不用说了,我晓得。对,一切都是同命蛊的缘故,那的确会让你有爱上他的错觉,我哪能怪你。”

  “赵小春……”

  “可恶……”小春低吼了声。不过这样便吃起醋来,小春真觉得自己如今简直像个妒夫,妒意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泛滥成灾酸死自己了。

  “赵小春,你再说一次我与你是什么关系。”云倾开口。

  云倾顿时了悟自己与此人的关系并不单纯。他记起的誓言,不伤的是谁与谁,他醒来后身边只围绕着哪两个人,当中所指,不言而喻。

  小春张口结舌了一阵,嘴角扯了扯,还是说道:“就朋友呗……”

  “朋友?”云倾眯着眼,压根不信了。不只因为若是朋友,他绝不会做那种承诺,还加上他看见小春这时,冷汗涔涔一脸心虚。

  可小春却还硬生生说道:“生死相许、刎颈至交的那种……所以我们感情很好……兰罄都嫉妒的那种好……”越说,小春声音便越是小。

  第二十章

  无论自己如何逼问,小春一直不肯说实话,云倾最后气得甩头离去。

  云倾一走,小春脑袋就耷下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啥不将事情讲明白,可能心里一直惦记着云倾和自己相遇那事。总觉得云倾若非遇着自己,也不会变成个喜欢男人的人。云倾原本能是好好的,却叫他给毁了。小春心里对云倾有着愧疚。

  在药房里一直待到深夜,搅着陶锅里的药,悲春伤秋地唱着哀怨至极的小曲,那头猪给他拖到花园里恨恨地埋了。

  虽是兰罄的心意,可云倾不要,又占着他药房位置,也怨不得他如此处理。

  边打瞌睡边吸鼻涕还边看顾着云倾的药锅,夜半三更时分,药房外头突然传来的躁动将小春猛地惊醒。

  他擦擦嘴边流出的口水,听见有人喊着:“教主,那是总舵的飞鸽密函,筒子、筒子要留下来,啊啊啊,不能吞下去!”

  外头的惨叫是一声过一声地,小春心情本就不好,被这么一吵,往外吼了声:“奶奶的都什么时辰,一堆人不睡浪叫个什么劲,惹火了小爷我,送包‘一睡就不醒’给你们尝尝!”

  这一吼,声音果然立刻停歇。无仙带头的那几个黑衣人退了几步,立即散去,兰罄见着小春踏出药房,嘴里那只半死不活的鸽子也扔了,一个箭步朝他冲了上来。

  “小常你病没有好,不能出来。”兰罄本一个劲要把小春推回药房里去,结果弄得小春身上满是鸽子血。

  小春有气无力地道:“你病得比我重都能跑来跑去了,怎么我就不能?”

  虽然自己的医术占了大部分功劳,但这功力泰半废,双手折碎的人还能一直如此精神,小春也觉得他家大师兄挺是厉害。

  兰罄说:“你又动来动去的话,子蛊会把你吸成人干。”

  小春一听,立即止住步伐,任凭兰罄再怎么拉,也不挪动半分。

  小春低声问道:“石头,问你个问题。”

  兰罄皱眉,一拳砸在小春头上。“该叫什么?”

  “哥哥。”小春忍着痛,一张脸都扭了。

  “小常乖,问吧!”兰罄冷哼了声。

  “子蛊究竟得怎么拔除?”小春开口问道。兰罄此时虽然神智不清,可照以前的例子,有些事情还是会记得。

  “拔子蛊?子蛊没办法拔。”兰罄瞄了小春一眼,又露出那血淋淋的笑容说:“除非种下去没满三个月,子蛊还没把心脉缠住。这个时候只要把养蛊之人找出来,用他引子蛊出体。可种过三个月,子蛊把心脉牢牢缠住,要拔子蛊就会死。”

  小春心里突然觉得不安起来,兰罄这番话应答得太过流利,让他听得胆惊。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养蛊之人?那人是谁?引子蛊出体?如何引?”

  兰罄凤目一挑,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告诉我,”小春深吸了几口气,那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口中脱出,多了几分哀求的味道。“哥哥会告诉小常的对不对?”

  小春伸手摇晃着兰罄,兰罄被小春摇得东倒西歪,却是一脸高兴的模样。

  他东想想西想想,最后故作勉强地将双手伸出来,露出那节染上血渍而乌黑斑褐的绷带说道:“如果你帮我换药,我说不定会告诉你。”

  不知为何,小春起了不好的预感。

  这兰罄从来不是如此好说话之人。

  除非他有求于人,或对人有所求。

  小春手指颤颤地搭在兰罄脉门之上,好一阵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当然会帮你换药。”他说。

  兰罄脉相平稳,气血虽虚却了无大碍,那走火入魔的浑浊现象稍稍消退,眼前之人如今意识介于正常与混沌之中,然而偏那边多一些,从兰罄逐渐清明的双眼里,可窥探一二。

  “养蛊的人叫做沃灵仙。”兰罄说。

  “……”小春张了张嘴,试了几次才说出话来。“你家小沃才说过同命蛊无法可解,只能移蛊出体……”他的声音有些虚弱。

  “他骗你的,因为你很好骗。”兰罄突然笑了,他妖娆的笑脸中少一份邪佞之气,多着一分天真妩媚。

  兰罄伸着手在小春眼前晃来晃去,像个讨糖吃的孩子,笑得真切。

  “换药、换药。”

  一瞬间,小春茫然了。

  他到底是该相信脉相所说,或信任眼前这个面容无邪得不似在说谎的人。

  抑或,一切事实都早已在兰罄的言语与动作中表露无遗。

  伸出手来,是为了让他把脉,让他知道自己逐渐恢复,不再是痴痴呆呆的模样。

  因为他很好骗,所以再骗他去找沃灵仙,可却也同时表明的确有方法能救云倾。

  小春猛地抬头,问道:“我不晓得你究竟想做什么,也不想管,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如果我能带回沃灵仙,你是不是就会救云倾?”

  缓缓地,兰罄又笑了。像迷惑人心的曼陀罗花,绽放出带着剧毒的美丽笑颜。

  “小常真乖。”兰罄抬起小春的下巴,往那两片柔软的唇一咬,痛得小春缩起脖子。

  小春尝到嘴里的咸味,被咬破的嘴唇流下鲜血,沿着下颚低落地面。

  可他只是瞪着兰罄,举起手臂用袖子狠狠地抹去那些鲜血。平常他虽然爱喊疼,但真遇着了事,偏又拧得不肯多叫一声,示弱与人。

  小春心里只想着如何才能救云倾,这蛊他的确解不了,软肋被抓着,就算现下叫他死,他恐怕也会立刻一头往墙上撞去。

  ◆◇◆

  那日答应兰罄会将灵仙带回之后,小春突然将自己关在药房里,门户紧闭,谁也不见。

  云倾几回至药房都见不着小春,心里越来越浮躁,头疼不犯,却闷涨得不得了,一再反复,连祛痛丹也不见效。

  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明明能感觉那小小的孩子就在门后忙禄,却怎么敲门也不得对方回应。

  一日复一日,听不见对方的声音、看不见对方的笑容,那人连门也没开过,紧紧地关上了数十天。

  云倾既烦又乱,心里急得慌更难受得下得了,小春留下的祛痛丹被他愤恨往墙上一扔,瓶子碎裂丹药四散而出落了一地。

  偏偏在他气头上这时,那一身黑的又跑了来。

  “你身上有虫子,所以小常才躲起来不见你。”兰罄特意来开导云倾。

  “什么虫子?”云倾吸了几口气,不想让这人看他笑话,故做冷淡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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