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他们的“婚约”之前,他就总是惦挂着仅有一面之缘的她,对她的关心与在意的程度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如今,他知道了她所承受的委屈以及面临的危险后,更是自觉有责任要保护她的安危。
稍微思忖片刻之后,骆天赫开口问道:“司徒姑娘,不知令伯父家住何处?”
比起寻找调配解药用的毒花,司徒菲儿的安危更重要得多,因此他决定暂时撇下自己的事情,先护送她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伯父住在东北的吉连城里。”司徒菲儿答道。
听见她的回答,骆天赫讶异地微微一怔,随即扬起一抹微笑。
“真巧,那和我要去的地方正好是同一个方向,不如就乘坐我的马车,让我一路护送你们过去吧!”
“真的?”司徒菲儿眼睛一亮,脸上有着难掩的惊喜。
原来他们都是要往东北方向走,难怪有机会再度巧遇。看来,他们两人之间是真的有缘呀!
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有骆大哥一起同行,司徒菲儿的心里既雀跃又充满期待,对于仍没打算放过她的王守等人,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那就有劳骆大哥了,不过我们的车夫还在客栈里,得去通知他一声,把该给他的酬劳付了才行呀!”
骆天赫点点头,吩咐道:“周义,你就再跑一趟吧。”他得留下来保护司徒菲儿和春苹。
“是。”周义立刻动身。
处理好车夫的事情后,周义很快又回来与他们会合。
“骆公子、小姐,大少爷的那些手下随时有可能会追来,咱么还是尽快动身吧!”春苹说道,神色还是有些不自在,看来心里仍担心着会被追上。
司徒菲儿笑了笑,安慰道:“春苹别怕,只要有骆大哥在,即使王守他们再追来,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那充满信任的神情和语气,让骆天赫的胸口一紧。尽管他不希望那双美眸中的信任被怒气所取代,但……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等他们远远地摆脱掉王守等人之后,再与她好好地谈一谈关于他身份的事情吧!他可不希望话说到一半,就因为那些家伙追来而被迫中断。
“上车吧!咱们出发了。”等司徒菲儿和春苹上了车之后,骆天赫与周义一块儿坐在前头。“咱们先往东走一段路,再继续往北吧!”
尽管如此一来,会比直接朝东北走要稍微多花一些时间,但总好过沿路被那些讨厌的家伙纠缠。
***
在骆天赫同行保护下,他们一行人在傍晚时分抵达了一个热闹的小城,并且找了间客栈投宿。
尽管这一路上平安顺遂,没有再旁生枝节,但是司徒菲儿对于害骆大哥必须绕路而行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再加上春苹总是紧张兮兮地担心王守等人会出现,她也觉得自己应该要更低调谨慎一些,免得再给大伙儿增添麻烦。
为此,这一路上她寸步不离地待在马车里,就连抵达了客栈,也没有和大伙儿一同在楼下用膳,而是让店小二将饭菜送进客房,和春苹一起在房间里用膳。
随着夜色渐深,司徒菲儿独自一个人在房里歇息,而也不知道怎地,今晚她的心绪翻涌,胸口有些抑郁难受。
“我该不是一整天待在马车和房里,闷坏了吧?”她迳自猜测道。
既然这会儿已经入夜,到外头走走应该不会有事吧?
司徒菲儿披上了外衣,下了楼,到客栈中的小庭院去透透气。
她独自一个人伫立在树下,仰望天际。
今晚的夜色昏暗,一弯弦月在云后半隐半现,无边无际的穹苍更是看不见半点星光。望着这样的夜色,她的心口不由得一阵揪紧。
娘病逝那年,她才只不过是三岁大的小女孩,因此对于娘她几乎没有什么记忆,只记得爹曾经感伤地提过,娘病逝的那个晚上,是个昏暗无星的夜晚,就像今天晚上一样。
她想着自己自幼失去娘亲,想着爹将她送到伯父家之后,一年只能勉强抽空来探望她几次,再想着自己从来就没有享受过一家三口相聚在一起的天伦之乐,心中就充满了深深的遗憾……
想着想着,胸口那股抑郁闷疼就更加强烈,让她都不禁蹙起了眉心。
“唉,这样多愁善感实在不适合我呀!”
一向乐观开朗的她,今夜却一反常态的多愁善感,那让她的身子都适应不良了起来。
司徒菲儿扶着泛疼的胸口,长吁了口气,希望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司徒姑娘?”
听见熟悉的嗓音,她立刻回头,果然看见了那令她怦然心动的俊美身影。
“骆大哥。”她开口轻唤了声。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骆天赫问道。
刚才他心想,此刻正是与她单独谈谈的好时机,便要去找她,想不到她却没在寝房里。
本来他还有点担心,原来她是跑到了这里。
“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司徒菲儿努力弯起嘴角,不想让他担心。
然而,她一向是藏不住情绪的人,尽管已经很努力地挤出笑容,但是那郁郁寡欢的神情全落入骆天赫的眼底。
他关心地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我爹娘而已。”
司徒菲儿本没想要多提当年的往事,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这会儿她的胸口闷得泛疼,或许找个人倾吐心事,会觉得舒坦许多吧!
她抬头仰望夜空,幽幽地述说起往事。
“当年,我娘虽然只是一名小妾,却受到我爹的宠爱,大娘——也就是我大哥的娘亲愤恨不甘,用尽办法想要赶走我们母女。娘在我三岁那年去世,可大娘却仍视我如眼中钉。有一回甚至还假装不小心将我给关在柴房里,一关就是一整个晚上……后来我爹怕我继续被大娘和大哥欺凌,才将我送到了伯父那里去。”
骆天赫静静地听着,胸口泛起了难以言喻的疼。
他简直无法想像,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善良又无辜的她?况且当时她只不过还是个孩子呀!尽管她的语气还算平静,可他却仿佛体会到她心底深处的那份无奈与哀伤,那让他几乎忍不住想将她拥入怀中。
“尽管这些年来,伯父待我极好,可是每当我瞧见别人一家子和乐融融的模样,心里总不免要羡慕……后来爹虽在大娘死后将我接了回去,但几年前连爹也病逝,家中就剩下一直憎恨我的大哥,而现在,大哥甚至恨不得除掉我……”司徒菲儿说着,细致的眉心几乎快皱得打结了。
本以为倾吐心事后,她会觉得舒坦一些,课怎么情况反而愈来愈严重?她感觉仿佛有一股抑郁之气,在她的胸臆间猛烈地翻搅。
骆天赫见她眉心紧蹙,一脸难受的模样,心中的怜惜更深,实在舍不得看她这么的难过。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微凉的手,安慰道:“都已经过去了,既然你已经离开了家,就与你那个冷血无情的大哥没有任何的干系。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由衷地想要保护她,并且不光只是这一路上让她免于王守等人的伤害,而是往后的每一天,他都不像让她再受到半点的委屈。
几日前,她为了逃避她大哥手下的追捕而躲进他的马车,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久就各自分开,但他的心里却对着她有着莫名的惦挂与牵念。
本以为他们之间该就只有几日前的一面之缘,想不到竟然再度巧遇,而他更想不到的是,她竟是爹娘意属的儿媳妇人选!
这,就是缘分吧!
他原本就抱着独身不娶的打算,只不过是希望能遇着一个他真心喜爱、发自内心想要呵宠、保护一辈子的姑娘,而现在,他知道他已经遇着了……
司徒菲儿没想到他会握住她的手,那亲昵的举动惹得她脸红心跳,又喜又羞,而听着他的安慰,她更是感动极了。
或许是情绪太过浓烈,她胸中的骚乱更加强烈,几乎快让她喘不过气。那感觉真的很奇怪,仿佛她忽然间病了似的。
司徒菲儿深吸口气,努力忽视那份不适。骆大哥正在安慰她呢!她可不希望仍摆出一张难看的脸孔。
她勉强弯起嘴角,说道:“谢谢骆大哥的安慰,这一路上,多亏有骆大哥帮助,骆大哥真是我的贵人。”
贵人?骆天赫的俊颜浮现一丝苦笑。在她得知他就是她那个“逃婚”的准相公之后,或许就不会再这么想了吧!
他一脸正色地说:“司徒姑娘,有件事情,我必须得向你坦白。”
见他神色严肃,司徒菲儿不禁疑惑地想问他怎么回事,然而她正要开门,还没来得及说出半个字,一股甜腻反胃的感觉就忽然涌上喉头。
她扶着自己的胸口,试着强抑住那阵难受。
骆天赫惊觉了她的不对劲,关心地问:“司徒姑娘?你不舒服吗?”都怪夜色太过昏暗,他才没能早一点察觉她的不对劲。
“我没——”
司徒菲儿正要说她没什么,可胸口的抑郁忽然转为剧痛,而本欲开口说话的她,竟呕了一口鲜血,强烈的晕眩更是让她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菲儿!”骆天赫大惊,脱口喊了她的名字。
他急忙搂住她发软的身躯,心急地追问:“菲儿,你究竟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刚才在房里,就一直觉得身子不适……”
骆天赫立刻动手为她把脉,俊眸闪过一丝惊愕,接着他再仔细查看她的气色等微状,心中的诧异更深了。
“菲儿,你中毒了。”他语气凝重地说。
虽然她所中的并非无药可解之毒,但却是一种能要人命的毒,显然下手的人意图置她于死。
听见他的话,司徒菲儿的心里诧异极了。
“怎……怎么会……难道……是……王守……”
会是王守等人追了过来,因为瞧见她的身边有人保护,没办法强行掳人,所以决定直接毒杀她吗?但……他们有机会这么做吗?
骆天赫虽然也很想揪出下毒的混帐,但是目前当务之急是先救她。
“别怕,菲儿,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他将虚弱的她打横抱起,带着她返回房中。
司徒菲儿依偎在他的怀中,强烈的痛楚让她异常虚弱。
此刻她中了毒,也不知道会不会死,但是像这样被他搂抱在怀中,她竟有种异常安心的感觉,仿佛找到了能够让她终身栖息停泊的港湾,仿佛只要有他在身旁,她什么都不必害怕……
第4章(1)
骆天赫将司徒菲儿带回她寝房,小心地将她抱上床榻之后,立刻取出身上的一只瓷瓶,从中倒出一粒丹药。
“来,菲儿,你先服下它。”
司徒菲儿问也不问那是什么,信任地乖乖和水吞下。
“它可以减轻你的痛苦,暂时抑住毒性。”骆天赫说道。
这是他亲自调制并随身携带的解毒丹,对于多种毒性有着抑制作用,虽然没办法解除她身上的毒,但是能够抵住毒性的蔓延,同时护住她的脏腑,不让她受到更多的伤害。
接着,他开了药方,差周义到药铺去抓回草药,并让周义向客栈借了灶房煎房煎煮汤药。
春苹原本已经睡下,但被周义来回奔走的声音给吵醒。她疑惑地过来一探究竟,赫然看见司徒菲儿躺在床上的虚弱模样。
“天啊!小姐……小姐怎么了?小姐……”春苹焦急地奔到床边,满脸的惊慌失措。
“别难过……春苹,我不会有事的……”司徒菲儿开口安慰。
她的语气虽然虚弱,但是在服了骆天赫所给的丹药之后,胸口的好股剧痛已经缓和许多。
不过尽管她这么说了,春苹仍是担忧得都快哭了。
“可是小姐中了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怎么办?小姐会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小姐可别死啊!”春苹激动得嗓音都哽咽了。
听她左一句三长两短、右一句死的,骆天赫的浓眉微微皱了起来。
“放心,我不会主菲儿出事的。春苹,你在这里也帮不什么忙,不如去灶房看看周义煎好药了没有。”
“可是小姐……”
“去吧,春苹……听骆大哥的话……”司徒菲儿也开口道:“你在这儿……也只是担心而已……”
“是,春苹知道了。骆公子,那小姐就拜托你照顾了。”
春苹退出之后,骆天赫又仔细帮司徒菲儿把脉,确定她先前腿下的丹药已暂时抑制住毒性,没让她的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之后,周义煎好了药,和春苹一起送了进来。
“周义,这碗汤药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吧?”骆天赫谨慎地问道,就怕又让人乘隙在汤药中动手脚。
“绝对没有,少爷尽管放心。”
“那好,汤药交给我就行了,你们两个都退下去休息吧。”骆天赫将那碗汤药接了过来。
周义立刻听命退下,但春苹却满脸犹豫地杵在原地,担忧地望着床榻上的司徒菲儿。
“春苹也帮忙照顾小姐吧!”
“不用了,春苹。”骆天赫对她说道:“明日一早我们要继续动身,你家小姐还得要你在一旁照料,若是你精神不济那怎么行?”
“可是小姐……”“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小姐真的不会有事?”春苹不放心地追问。
“当然是真的。”骆天赫语气肯定地。
“春苹……你就别担心我了,听骆大哥的话,回家房去歇息吧……”司徒菲儿开口说道。
“那……好吧,春苹就先退下了。”
春苹离开之后,骆天赫端着药来到床边。
见汤药仍冒着烟,他细心地先吹了吹,希望让它稍微凉一些,免得等会儿烫了她的口。
司徒菲儿望着他的举动,胸口仿佛煨了一股暖流,她同时也不禁想起刚才他轻握住她的手,武器安慰她的情景,那让她的心底漾满了甜蜜,几乎忘了自己此刻身子的不适。
“骆大哥不但会治老人家的腿疾,还懂得如何解毒,真是好本事呀……”她轻声称赞。
“比起治病的本事,我解毒的功夫更好,所以你尽管放心,这汤药绝对能解你身上的毒。”骆天赫说道。
他之所以会说这番话,并不是要显扬自己的本事有多么高明,而是希望她别为她所中的毒感到害怕不安。
“真的?”
骆天赫肯定地点了点头,而见他如此充满自信,司徒菲儿打从心底涌上一阵崇拜与佩服。
“骆大哥怎么会对毒这么有研究……光是把脉……就能知道我中什么毒……还知道如何解毒……实在太厉害了……”
骆天赫原本正想试试汤药温凉了点没,听好这么一说,他的动作一顿,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但望着她,一脸正色地回答:“因为,我就是骆天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