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维昕愣愣看着他们,宫子陵双手小心捧着大蛋糕,嘴里唱着生日快乐歌,双眼时而看看他的反应,时而注意蛋糕上蜡烛顶端的小小火焰,每当烛火摇晃得太过时,他就会慢下脚步。蓓嘉在宫子陵身后守护着,烛光在他们脸上晕开一层温暖光圈。
所谓家的温暖,如果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宫维昕动容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幕。
当他忘记自己的时候,他们把他遗忘的仔细放在心上。
精明如他,所有环节在这首生日快乐歌里迅速连结。
子陵为了帮他庆生,下课后跑去买蛋糕,沿线去找的蓓嘉很快找到人,接着她不希望他太早回家,是因为——
天啊,他们是为他准备惊喜!
难怪她会说“请你赶快进家门,马上就可以知道我们在哪,算我求你”,原来她是怕他毁了子陵精心准备的惊喜,才开口求他。
宫维昕发觉越跟蓓嘉相处,就越受她吸引,遇到突发状况时她能冷静处理、个性坚强、这一层两户的所有事情她都能一手漂亮打理起来,尤其今天发生的事更令他惊艳又佩服。
她是如此——与众不同,令他倾心。
生日快乐歌唱完了。
“请许愿!”宫子陵看着叔叔脸上惊呆的表情,呵呵笑开,一副很乐的模样,童稚声嗓催促着。“寿星快许愿。”
宫维昕的视线扫到蓓嘉,她正抿嘴偷笑着,双眼染上灿亮的促狭笑意,和宫子陵联手给他惊喜,她本人似乎也觉得很好玩。
他痛恨惊喜。
对他来说,惊喜就是惊吓,天地间所有事物应该遵循正常轨道运转才是正道,可是他们颠覆他脑子里的这个想法。
宫维昕许完愿望后吹蜡烛,在一阵掌声中,在沙发上坐下,切出三份草莓蛋糕放到盘子上。
宫子陵缠在他身边问有没有被吓到?他连开口都不必,宫子陵已经主动把下课后的买蛋糕历险记二讲给他听。
薛嘉从厨房端出早就准备好的热茶,看着宫大律师仔细凝听宫子陵手舞足蹈解释的背影,回想他在这件事里的所有反应。
能被他收纳于羽翼下保护的对象,,定时时充满安全感吧,就像子陵一样。虽然宫大律师似乎很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相处,却愿意踏出第一步,从每天准时回家吃晚饭开始。
从她过来照顾子陵第一天起,他每天都准时回家,从来不让他们为了等他回家饿着肚子;要他主动关心子陵,虽然他不知道该问什么,也会努力从脑袋里挤出问题;饭后,只要子陵没回房间、窝在客厅写功课,他也不会回书房,而是选在客厅加班工作,仿佛这是他们父子之间共同的默契。
三人窝在客厅各做各的事,写功课、加班工作、画画,有一次看着他不断从公事包掏出一份又一份的文件,她才意识到这男人的工作量真的很大。
但他从未抱怨过什么,在能力范围之内,很认真配合她所提出的所有要求。
原本以为他是那种爱推卸责任的臭男人,当然当初他抢走停车位一事也有扣到分,经过相处过后,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尤其今天他听到孩子没有准时回家时,第一时间不是指责她没带好孩子,而是想帮忙找孩子。
他不是自己以为的那种臭男人,只是一个没有修过“与孩子共处”学分的律师界成功人物。
通常在某个领域有所成就的人,很少愿意放下身段听从另一个专业的建议,但他是例外,一个令人惊艳的例外。
察觉自己的想法,蓓嘉摇摇头,努力想提醒自己。他是子陵的爸爸,这件事实背后代表——他是某个女人的丈夫。
“语嘉,宿嘉?”宫维昕双眼自动寻找着她的身影,转过身,看见她站在餐厅跟客厅之间。
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失落,连连摇头。她在烦什么?
“啊?”经他这一喊,她乍然回神。
“有心事?”他定定凝望着她。
“没有。”炽热视线令她心跳一阵加快,搭嘉用力吞咽一下'古涩一笑,敷衍的回了句话后低下头。
她双手捧着茶点放到客厅桌上,故意坐在宫子陵旁边,与他隔开一段距离,忙碌倒茶,不敢再与他四目相交。
她很怀疑自己以前是怎么办到的,为什么能指着他鼻子骂,现在她却退化到连看他都不敢。
“真的?”宫维昕从她手中接过热茶,目光炯炯的紧紧盯着看起来不太对劲的她,死咬着话题不放。
她为什么都不看他?
“对、对啦。”被逼急了,她只好随口回应,仓促瞥看他一眼,却从他眼中清
楚读到一条讯息:我们等会儿再谈。
他想谈什么?子陵今天晚回家的事吗?顿时,蓓嘉一颗心七上八下起来。
三人坐在沙发上,把蛋糕吃完,夹在他们中间的宫子陵吃着最爱吃的蛋糕,兴奋报告今天学校发生的事情,以及老师要求在这学期结束前,希望他们完成一项“台湾文化之旅”的大作业。
看到奶油异常兴奋的宫保鸡丁被关到阳台去,现在正吃着它最爱的罐头。
时间慢慢流逝,如坐针毡的蓓嘉看了眼时间,动手收拾桌面,依然兴奋说个不停的宫子陵被要求去洗澡,准备上床睡觉。
宫子陵心不甘情不愿的回房间,蓓嘉把桌上要清洗的杯盘收拾起来,宫维昕主动帮忙。
“我来就可以。”她想婉拒他的好意。
“我想帮忙。”宫维昕沉下脸,敏锐察觉她回避的态度。
“你是寿星,而且你应该还有工作——”
“我坚持。”他说话语气坚定,不容人拒绝。
“好吧。”蓓嘉发现除了这两个字以外,自己没有其他选择。
宫维昕帮忙把桌面擦拭干净、未吃完的蛋糕收进冰箱里,最后拿着擦拭桌面的脏抹布来到她身边。
“今天的事,很抱歉。”她接过脏抹布,拿到水龙头底下清洗。
水声哗啦啦……哗啦啦……
“没什么好抱歉,你处理得很好。”宫维昕等她处理完手边工作、关掉水龙头后,才又开口说话。
听见他的话,蓓嘉下意识转头看向他,正好被他老早就等在那的目光紧紧锁住,双脚仿佛生了根似的,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勉强扯唇一笑。
“蓓嘉。”为什么你今天一直在避开我?他专注盯着她。一句话想问,却硬生生卡在喉咙出不来。
“嗯?”听见他嗓音低沉轻唤自己的名字,她心跳漏掉一拍,连忙转开视线。她又躲开了。
宫维昕心情迅速布满阴霾,听见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如果你惹上什么麻烦,特别是跟法律相关的方面,我可以免费让你咨询。”
“我真的没事。”她给他感激的一笑。
“那就好。”他仔细盯着她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只是想让你知道,要善用身边可用资源。”
“你是可用资源?”听见他的说法,她轻笑开来。
“对许多大企业老板而言,我可是十分昂贵的可用资源,不是每个大老板都负担得起我的以秒计费。”见她轻松笑开,阴霾满布的心头露出一线曙光,他发现自己正近乎贪婪地凝视她脸上的微笑。
“而我却可以获得免费咨询?”蓓嘉努力维持两人之间的轻松气氛,心里却为他所说的话混乱不已。
他只是单纯想要表达感谢,没有其他的意思,对吧?可是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目光压迫得人快要呼吸不过来?
突然好想问他有关于子陵妈妈的事,只是她有资格过问吗?
“永远提供最专业的建议。”宫维昕清楚看见她眼底的挣扎,双脚像有自己的意识,往她身边走近两步。
她似乎被他突然的逼近吓了一跳,穿着拖鞋的双脚想要往后退,他动作更快,双掌紧握住小小肩头,不让她退。
如果有需要,他可以为她无偿站上法庭,她却连他的接近都想回避?!
宫维昕下颚绷紧,下意识收紧手掌。
双肩被他温热掌心紧紧握住,薛嘉心里头的小鹿宝宝们又开始肆无忌惮冲撞起来。
心跳快到破表!
她连续警告自己十多次,小鹿宝宝们才心不甘情不愿缓下冲劲。他是子陵的爸爸,这代表他是有老婆的,千万不要想太多……
“谢谢,我知道,你只是想回报我对子陵的照顾。”她试图说点什么,来打破两人之间快把人逼疯的暧昧。
宫维昕紧紧盯着她,烦乱低吼。
“不完全是这样!”她又开始曲解他的意思,为什么?
渴望的视线灼热地盯着她,他清楚感觉到身为律师追逐掠夺的本能在体内张开枝丫。
在经历前女友和好友双重背叛后,他第一次深切渴望出手紧紧抓住一个女人,现在的他已经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子陵会怎样,自己又会变成怎样,他不准那种事发生,绝不。
听见他急切的否认,蓓嘉浑身轻震,好不容易稍稍平复下来的心跳再次失序。
“叔叔,你们在做什么?”洗完澡,宫子陵想出来倒杯牛奶喝,没想到会撞见叔叔紧抓着蓓嘉的样子。
蓓嘉如遭电击,全身石化,动作卡卡的转头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宫子陵。
子陵刚刚叫他什么?
第6章(1)
叔叔?
等等,怎么不是爸爸!喊错了吧,不过有小孩会喊错这种称谓吗?子陵更不是天兵型孩童啊。
“叔叔,你在欺负我未来的新娘吗?”宫子陵嘟着嘴,不高兴看着叔叔抓着蓓嘉肩膀的动作。
“你未来的新娘?”宫维昕放开手,看着人小鬼大的侄子失笑摇头。“这件事你问过蓓嘉意见了?”
宫子陵愣住一秒钟,笔直走到她面前,仰着头,一脸认真发问:“蓓嘉,你可以等我长大吗?我很快就会变成大人。”
蓓嘉蹲下身,双手放到宫子陵小小肩膀上,微微笑开。“子陵,这样对跟你同龄的人不公平喔。”
宫子陵歪着头,眨眨眼,似懂非懂的开口又问:“那你可以和我叔叔结婚吗?这样我们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这叫她怎么回答?蓓嘉求救地看向宫维昕,他却转开视线,假装没看见她求救的视线。
事实上,他也想听看看她会怎么说。
她尴尬看看还在等待回答的宫子陵,再看看故意袖手旁观的他,脑中灵光一闪。“对了,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
叔桎俩互看一眼,眼中闪灿共同的疑问:她正在转移话题吗?
“因为进度有点落后,最近我想专心投入义大利波隆纳插画比赛,每天只能过来煮饭。”蓓嘉深吸口气,视线盯着自己拖鞋脚尖。
“如果你们想另请保姆,我完全可以理解。”
“我不会另请保姆。”宫维昕想也不想,立即骏斥这个可能性。
宫子陵眨眨眼。
咦?叔叔被成功转移话题了。
蓓嘉惊诧抬眼,看向他斩钉截铁拒绝的严肃表情,感觉一阵阵热气直冲双颊。他连考虑都不考虑就这样说的原因,是因为……
察觉她惊讶的反应,他轻咳两声,正要说话,没想到却被宫子陵抢白。
“我只想吃蓓嘉煮的饭!”宫子陵率真表态,大声表达自己的希望。“这段时间我会很乖,不给叔叔惹麻烦。”
“你专心准备比赛,这段时间我可以调配工作量,拨出时间照顾子陵,但我不能放你离开。”宫维昕目光炯炯盯着她。
砰!砰!这是、这是告白吗?蓓嘉瞠大双眼,突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没有阅读,就不会有其他艺术追求。”宫维昕兀自开口说话。
咦?她一头雾水看着他。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里?
“文学是一切艺术的基础。”宫维昕左手大掌握住她的手臂,拉她起身,两人平视。“这些话是你过来帮忙第一天告诉我的,还记得吗?”
蓓嘉点点头,依然有种身处在五里雾中,自己快要掉入危险陷阱的预感,却尚无任何反击能力。
宫子陵跑开,从冰箱拿出一罐牛奶打开来喝,边喝边看着他们。
“子陵需要你。”尚未掌握十足证据前,他不会贸然出手,这是他从未打输官司的最高准则,虽然眼前她总是下意识回避他,但他真心想要获得什么时,是可以变得相当有耐心,藉此掌握最后的胜利。
“你是他信任的对象,还会带他阅读大量绘本,我们会等你比赛完,请你务必回到这个家来。”
看着宫维昕不动声色的冷静表情,蓓嘉被拉到喉咙口的一颗心像绑上千斤重担,咚的一声,缓慢沉入水底深处。
说什么“我不能放你离开”,结果居然是为了子陵的阅读能力?心跳在她胸腔里慢慢趋缓。
这个外星人讲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有件事,我想问一下。”
“你问。”宫维昕扯动嘴角。
“为什么子陵喊你叔叔,而不是爸爸?”她问得一脸认真。
闻言,宫维昕狠狠一愣。
“因为他是我叔叔啊。”宫子陵这次反应比叔叔快。
“我好像没跟你提过子陵父母的事。”宫维昕摸摸下巴。
他什么时候提过了!蓓嘉凶狠的瞪他,一字一字从嘴里迸出来,“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子陵的爸爸。”
所以从未留意子陵是如何称呼他,直到刚刚划破空气的一声。
那她该不会以为他有老婆,先前的反应才会那么古怪?宫维昕胸口的坏情绪瞬间一扫而空,想到这层可能性,万里无云的好心情令他嘴角失守,忍不住偷偷上扬。
如果她先前的回避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根本不成问题。
“子陵,喝完牛奶就回房睡觉。”宫维昕视线扫向早已经喝完牛奶、却迟迟没回房的宫子陵。
“喔,好啦。”宫子陵将牛奶罐冲洗干净,放到架子上晾干,慢吞吞走出厨房。
有没有这么好奇啊?宫维昕与蓓嘉相视一笑。
等宫子陵进房后,他才开口问:“我们要不要到我书房谈?”
单独两人?密闭空间?
她惊了一下,下意识想拒绝。“呃,可是我……”跟他单独共处一室,这件事光用想的,她就全身不对劲。
“你不是应该多了解子陵的家庭状况?”见她有所迟疑,宫维昕从容一笑,说出她无法拒绝的话。
蓓嘉被他的话一箭射中心窝。
律师说话都是这样完全不给人拒绝的余地吗?法律系到底都教学生哪些东西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蓓嘉内心交战中,眼角不小心瞄到他疑似嘲弄的笑意,激不得的她挺直背部,抬高下巴,豪气干云回他一句“好吧”,单独相处就单
独相处,谁怕谁。
她其实也没那么难理解嘛。宫维昕潇洒一笑,朝她比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人肩并着肩,踏入他的书房。
书房里,三面墙都是两层落地书柜,另一面是落地窗,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璀灿星空,俯视,便是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