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浑然不觉有人视线的停驻,索唯翎嘤咛翻身,继续呼呼大睡。
「神经有够大条的……」骆振仑摇头失笑,眼底荡漾着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柔。
就说她在这儿待得很自在吧?沙发一窝居然就能睡得这么香甜了!
也不想想男女有别,就算她没有什么姿色,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好吗?
思绪转到这儿,他倏然打住。
他们是好友,他想到哪里去了啊?
骆振仑起身,看她像虾子一样的睡姿,叹息撇嘴。这样睡一夜,不腰疼背痛,也要着凉感冒吧?
她这么会照顾人,怎么就不会照顾自己咧?
入秋了,担心她这样睡会着凉,他只好将她抱去客房。
骆振仑没发现,虽然索唯翎缺乏女人味,但平时不会照顾别人的他,还是对她有了特别待遇了。
埋首在办公桌前思考节目文稿内容的索唯翎,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分心走神了。
自从几天前,不小心在骆振仑家过夜,她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每次一想起来就觉得又害羞又甜蜜。
嘿嘿……骆振仑抱了她耶!
虽然只是单纯的抱,而她因为太累,睡到被移动也没有感觉,隔天还被骆振仑挪揄重得像大象,害他的手差点骨折,取笑她睡到打呼流口水,她还是莫名的觉得开心。
他一定不知道,他那些无心无意的举动与言语,会令她难过,令她开心……左右着她的喜怒哀乐啊!
她平时虽然和他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但事实上,她对他的欣赏早在不知不觉中化为喜欢,只不过,因为明白自己配不上他,也担心泄漏心意会破坏两人好不容易建立的友谊,所以只好将这份不断滋长的情意收藏在内心深处,谨守着朋友分级,并尽自己所能成为他不可或缺的知己好友。
她愈来愈明白,自己为什么非但拒绝不了他的委托还使命必达,那不是奴性坚强,而是想要为他付出,哪怕只是跑跑腿这种小事,只要知道他经常会想到她,那收藏压抑、无可宣泄的暗恋心意就足以得到安慰。
这些天,光是想到在他家里过夜,想到自己曾被他的臂膀拥抱过,她就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甜蜜微笑……
「吓!」侧头就看到一张放大的黑脸,吓得倒抽口气,差点倒头栽。「靠那么近吓我一跳。」
「谁叫你要发呆。」阿嘉呵呵笑。刚退伍的他,晒得黑抹抹,笑起来就像黑人牙膏上那个黑人,只有牙齿闪亮。
索唯翎睐他一眼,抚抚胸口,立即甩开旖旎遐思,提及正事。「有找到红色和蓝色的盘子吗?」
最近电视台加派了一个节目给她,做的事现在最流行的烹饪节目,来宾还要分组对抗,经常得要找食材与道具,所以也多了个助理阿嘉来分担她的工作量。
阿嘉是个开朗的人,和她配合得还不错,重点是他是少数正视她性别的工作伙伴,懂得礼让、体恤和包容,也尊敬她是前辈,所以他们很快就混熟了。
「红色的找到了,但蓝色的找不到,我怕不同款不行,所以还没有买下来。」阿嘉报告着,已经跑了多间餐具行了。「如果能改成绿色或橘色就好办了,我有看到这两色。」
「东西是上面交代的,节目要分红蓝两组竞赛,所以盘子一定要红蓝两种,后天就要录影了……」索唯翎翻开行事历,伤脑筋的皱眉。「真的找不到深蓝,浅蓝也可以,再不行才向上呈报,先多跑几家问问吧。」
「喔。」阿嘉做事也很勤快,接到指令立刻动身。
看向阿嘉的背影,索唯翎犹豫几秒,感觉扬声唤住他。「阿嘉,我也一起去找好了。」
阿嘉是菜鸟,就算他很勤快,她还是不太放心,事情若没办好,扛责任的是她,所以还是亲自跑一趟好了。
下午五点,赶在许多公司工厂下班之前,索唯翎和阿嘉终于在新北市一件餐具工厂,找齐了深蓝色与红色的盘子。
「太好了,终于可以交差了。」阿嘉捧着装满盘子的纸箱,率先走了几步,然后转身看向正在等老板开收据的索唯翎,微笑说道。
「是啊,可以松一口气了。」索唯翎牵起嘴角权充微笑,说是松一口气,但苍白的脸色看不出丝毫轻松神态。
她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稍早前想要吃胃药止痛,却发现随身携带的药盒已经空空如也,只好忍耐,可疼痛似乎愈来愈剧烈,现在明明是凉爽的秋天,她却浑身冒冷汗……
「小姐,这是收据。给你一张我们的名片,以后有需要可以先打电话来问啦。」老板态度亲切得很,红蓝盘子是冷门货品,他们一买就各十五个,销出库存货让老板眉开眼笑。
「谢谢你。」索唯翎拿了收据,道谢离开,可才走出门口,等着做上阿嘉的机车时,胃部一阵紧绞,痛得她皱起小脸,瑟缩地捂着痛处。
「你怎么了?!」阿嘉把纸箱摆在机车处,才要转头叫索唯翎上车,就见她弯腰驼背,脸色苍白、神情痛苦,赶紧再把车停好,下车搀扶官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阿嘉,我现在胃痛得厉害,可能需要去一趟医院……」她难受得连回答都很吃力。
「好好好,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她要求去医院,可见情况严重,阿嘉刻不容缓,立刻动作。
骆振仑这几个月来,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到接近下班的时间,他就开始心不在焉,想着该用什么合情合理的理由使唤索唯翎……
此刻,坐在办公桌前的他,托腮盯着电脑上的建材报价表,不例外的又分了心,而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正好打断她的思绪。
「振仑,我需要伴郎,千万不可以拒绝我。」官赫天一走进办公室里就不容绝决地一口气把话说完。他与前妻破镜重圆,可万兆桀已经结婚,不符合伴郎伴娘的单身条件,所以骆振仑不能推辞,因为他还得费神去找另外一位朋友担任伴郎。
「我可有帮你收礼金。」骆振仑看向喜上眉梢的好友,他乐意帮忙,但希望以比较低调一点的方式。
「礼金有会计部的人负责收,兆桀会当总招待,还是……你也要当招待?伴郎或招待,你选一个?」管赫天很狡猾的增加一个比伴郎还令骆振仑困扰的选择,换句话说,就是增加这个选项跟没得选是一样的。
骆振仑没好气的投去一记卫生眼。
官赫天明明知道他不喜欢交际应酬,讲话又懒得修饰客套,说不定当招待会把他们的朋友得罪光光,还提出这种烂选择!
「当伴郎就当伴郎。」他撇嘴接受了。
达到目的,官赫天满意的笑了。「对了,楚骞这几年不在台湾,和朋友的交情都淡了,不然就是也嫁人了,最要好的其中一个好朋友据说命格不适合当伴娘,所以还缺一个。」
「找伴娘跟我说干嘛?」
「找你的女朋友跟你搭刚好啊。」官赫天的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
「见鬼了你,我哪儿来的女朋友?」骆振仑皱眉否认,脑中却下意识的浮现索唯翎那张清秀素净的小脸,他知道官赫天指的是她。
「索唯翎啊。」官赫天指名道姓,不在让他装傻。
「我们只是好朋友。」骆振仑第N次申明。
自从索唯翎出现在他的交友圈后,官赫天和万兆桀就老是疑神疑鬼,说他和索唯翎的友情不单纯,肯定有暧昧,他申明N次、解释N次,他们就是像是失聪似的,总当没听见,一径要那么认为,摆明是故意,害他愈来愈迷惑,脑子里经常有她在做乱。
他最讨厌那种骄傲做作的女神,但在她身上有压根儿看不到那种缺点,她虽然不是顶美,可样子清秀、脾气温和、直率开朗、单纯可爱,还独立自主,有义气、重感情……邮点愈来愈多,仿佛也在提醒他,如果没喜欢上她、没赶紧将她据为己有,那简直是蠢蛋一枚。
「不管啦,反正请她来当跟你配对的伴娘就对了。」新郎最大,官赫天说了算。「如果不要,那到时可别对伴娘有意见喔。」说着,还不忘话中有话的恐吓一下。
认识骆振仑那么多年了,何时看过他身边有女的好朋友?他那不好亲近的个性,一般人不会喜欢,可索唯翎却能跟他走得那么近,而他也容许她接近,这之间要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愫,那肯定是骗人的。
说不定,还是自欺欺人。
骆振仑睇向好友,听出他话里隐含的「可能性」,心中警铃响起。言下之意是指他若请不来索唯翎,伴娘肯可能会是令他倒胃口的对象。
官赫天还真是他的好朋友,每次都很清楚该怎么让它就范!
「我先问问她。」骆振仑拿出手机拨打。也好,他还在想今天用什么理由找她见面,这理由正好。
官赫天这么一提,他倒也好奇起索唯翎若打扮成伴娘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找她一起,或许他在婚宴过程中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第4章(2)
手机接通,他启唇开口,彼端传来的嗓音却叫他当场一愣。
「喂?喂?讲话啊。」
「抱歉。」骆振仑反应过来,道了声歉就结束通话。接听的是个男人,肯定是他打错了……
「怎么?打错了?」在一旁等着的官赫天问道。
「嗯。」他一边检视手机,一边应道。
但是不对呀,他是用快速键拨打出去的,之前都没错过,怎么今天却错了?
骆振仑仔细确认,更肯定方才拨的是索唯翎的手机。
可为什么是个男人接的?难道她有男朋友了?
他眉心蹙起,心徒然一沉,胸口闷了起来。
好家伙,一天到晚像颗陀螺似的忙,还有时间给他偷偷交男朋友?
「再打一次啊!」官赫天催促。
没再多想,骆振仑绷着脸重新拨打,内心充斥这只有一种所有物被人觊觎的危机感以及强烈的不爽。
「喂,这是索唯翎的手机吧?麻烦叫她听电话。」再次听到男人的声音,骆振仑不客气的披头说。
「唯翎人不舒服在医院挂急诊,我现在在批价处替她挂号,她包包在我这儿,所以我替她接电话。」接电话的阿嘉,此刻索唯翎躺在病床上吊点滴,她把整个随身包包塞给他保管,让他替她挂号、付款。
「挂急诊?!」骆振仑心跳一顿,不由得讶异地提高分贝,焦急追问:「在哪间医院?」
阿嘉说了一间中小型的综合医院,但还想再说什么,骆振仑已经匆匆的挂了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去哪里?」官赫天错愕地看着骆振仑神情凝重有急躁地拿起车钥匙起身。
「唯翎生病了,我去一趟医院。」语罢,骆振仑刻不容缓地离开,留下反应不及的官赫天。
他原是等这好消息啊,没想到等到的是突发状况!他们好好地谈论伴郎伴娘人选,可这骆振仑怎么说走就走了?
不过,看骆振仑那风驰电掣的行动力和心慌意乱的焦虑样,要说他对索唯翎没有男女之情,骗三岁小孩还有可能,他官赫天可是情场老手,瞒不过他眼睛的。
他敢打赌,这一对八字肯定有一撇了。
骆振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找到人在急诊室病床上的索唯翎,病床旁并没有亲友陪同。
她正睡着,看起来虚弱而孤单,他不由得放轻动作,搬来折叠椅,坐在她床边,忧虑凝看她睡容。
平时他活蹦乱跳、元气十足的印象太深刻,现在病恹恹的摸样给他不小的冲击,看得她胸口窒闷,眉头深锁。
点滴已吊了半罐,速度很慢,他循着软管看向她的手,针头插在手背上,粘贴着透气胶带,显得她的手格外纤瘦……
她毕竟是个女人,也有柔弱的时候啊!
他平时对她似乎太不好了,总是她在帮他做事,他呢?他只会使唤她、站她便宜,不然就是逗她亏她,听起来没有一件事好的。
她有没有在心里头骂过他?又是抱着什么心态顺从他的要求?只因为是好朋友就无止尽的付出吗?
真傻……
他暗叹,倾身替她将被子拉高,大掌不由自主的抚上她额头,拨开她微乱的发丝。
「唔……」只是浅眠的索唯翎感觉到有只手正温柔的碰触自己,幽幽转醒,映入眼帘的那张俊脸令她一阵恍惚。
「醒了?」骆振仑地问。
「振仑?」是做梦吧?否则他的声音、他的颜色怎么会这么温柔?他还摸着她额头,宽厚掌心好温暖……是真的,不是做!她豁然清醒,讶异地问。「你怎么会跑来」。
「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一个男人告诉我的。那男人呢?」他从刚刚就觉得纳闷了,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待在急诊室里?
「他是助理,电视台还有工作得忙,所以先赶回去了。」
「那也不该放你一个人在医院。」他抱怨地撇嘴,害他看了心疼。「你这是怎么了?」
「只是急性肠胃炎而已。」索唯翎牵唇一笑,肠胃毛病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只不过这次疼得言重了点。
「而已?把我吓得马上跑来还而已?」骆振仑不能认同她的轻忽,横瞪她一眼。「有没有叫家人来医院带你?」
「你不是来了吗?」她笑咪咪,心里荡着欣喜涟漪呢,他听到她挂急诊,居然马上跑来,这应该代表她在他心里是占有重要地位的吧?
就算他不可能对她有朋友以外的感情,但能把她当成很重要的人,那就不枉她这些日子以来对他掏心掏肺了。
「我是说家人。」骆振仑问得认真。都生病了,还跟他耍嘴皮子。
「我没有家人。」索唯翎眸色一黯,但还是很快的撑起笑脸,用轻松的口吻继续说。「我在育幼院长大,我把朋友当我家人。」
骆振仑第一次有说不出话来的感觉。说对不起,不该问那么多?还是安慰她?不管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此刻,他忽然恍然大悟,为什么她这么独立自主,因为她没人可依靠,所以一起都得自己应付解决,为什么她那么重视朋友,因为她是孤儿,没有家人,所以把朋友当家人般付出……
同情与怜惜顿时在他胸臆间泛滥,除此之外,还有深深的愧疚。
他不该和那银心一样,利用她对朋友的真诚热情,不断使唤她,即使后来是因为希望常见到她,方法也不对。
她不是傻,她只是想要获得像自己对待朋友那样的真心而已。
他做得到,却有所保留……这样实在不应该。
想对她好就对她好,有什么关系呢?
「干嘛不说话?很惊讶吗?」相较于他的僵凝,索唯翎的态度反而显得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