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他手下的调查,一个月前「铸剑神匠」之死,应当与萧天行脱不了干系,并且极有可能就是江杰下的手。
可惜的是,他没有确切的证据,没法儿将江杰抓起来严刑拷打。
他的正直不允许他做出私刑逼供这种违反律法之事,况且这么一来恐怕会打草惊蛇,让那萧天行有了防备。
南宫烈在心中暗暗沉吟着下一步该怎么做,而莫水悠听见他提起「铸剑神匠」四个字,一颗心立即狠狠地揪紧。
他主动提起爹的名号,并且为了没能拥有削铁如泥的兵器而感到遗憾,是因为他原本就渴望能够拥有那样的神兵利器却不可得,甚至就连退而求其次地打算抢夺铸剑秘笈也不能如愿,所以感到惋惜吗?
一阵剧烈的痛楚狠狠划过胸口,莫水悠暗暗握紧了拳头,拚了命地压抑住激动的情绪。
「喔?你真的那么想拥有『铸剑神匠』所打造的兵器?」她再度佯装随口问道,忍不住想要从他口中再度确认这个答案。
「那当然。」南宫烈毫不犹豫地说:「出自『铸剑神匠』之手的刀剑,那可是世间难求的珍宝,凡练武之人应当没有人不渴望拥有一把,我自然也是梦寐以求。只可惜神匠有他的坚持,只要不是他认可的对象,就算给他黄金百两也求不到。」他的语气透着一丝佩服与敬意。
莫水悠的脸色苍白,纤细的指尖都狠狠掐进了柔嫩的掌心。
当她听见他承认自己也极度渴望拥有爹所铸造的兵器时,脑中已嗡嗡作响,再听他说「黄金百两也求不到」,更是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
这么说来,南宫烈确实渴望她爹为他铸剑,而当初要那两名恶人前来代为求剑,甚至不惜付出黄金百两代价的人,也真的是他?!
若是以寻常人家的财力而言,根本就不可能付得出黄金百两的报偿,但是以「烈云山庄」雄厚的财力来看,确实是拿得出来的。
失望、心碎、痛苦的情绪涌上心头,让莫水悠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尽管她仍不明白,当初南宫烈为什么不自己前来求爹铸剑,但是稍早他在书房与那名恶人的对话,还有这会儿他亲口所说的一切,两相对照之下,真相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就是在幕后指使那两名恶人前来求剑,最后愤而杀害爹娘欲夺取铸剑秘笈的罪魁祸首!
此时此刻,她不禁庆幸自己当初佯装失去记忆,没让他知晓自己的真实身分,同时也不禁庆幸自己及时发现了真相。
否则,她爱上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甚至还为他不惜当个忘恩负义的罪人,要怎么跟死去的爹娘交代?
「悠儿,你就别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你该做的是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瞧你,这会儿脸色差成这样,不要紧吗?」南宫烈担忧地问。
莫水悠想要摇头,但是因为心里一时受了太大的打击,让她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脚步也踉跄了下。
「悠儿,小心!」
南宫烈眼明手快地伸出手,将她的身子牢牢搂进怀中。
「唉,我看,还是请大夫过来瞧瞧吧。」他轻叹,这阵子着实为她的身子状况担足了心。
「不,真的不用了。」
「悠儿,别这么逞强,你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啊!」南宫烈望着她,深邃的黑眸中有着深浓的关怀与情感。
他那灼热的眸光宛如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刺进了莫水悠的心窝。
她真的不懂,他怎么能将一个深情正直的形象扮演得这么好?
倘若不是无意中得知他与杀害爹娘的恶人有所往来,只怕她早已将她和荆御风之间的一切告诉了他!
尽管爹娘并非由南宫烈亲手所杀,但是死于他所派出的恶人之手却是不争的事实呀!
一想到这一点,莫水悠就几乎无法忍受自己置身于他的怀抱,然而又怕激动挣扎会惹来他的怀疑,更怕她脸上的表情会泄漏出心底的愤恨,只好将脸蛋埋进他的胸膛,不让他窥见自己的神色。
然而,置身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他温暖有力的拥抱,她的心又变得更加脆弱,痛楚难当。
曾经,他的拥抱让她感到难以言喻的温暖与踏实,而即使是此刻,他身上灼热阳刚的气息仍让她心跳不已,但是这样的反应,却让她感到极度的罪恶与自责,同时也不禁恨极了自己的不争气!
他是害死爹娘的罪魁祸首,她怎么能再对他怦然心动?他们之间可是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呀!
不!不行!她不能放任自己这样下去,不该产生的情愫,她一定得要彻底斩断才行!
莫水悠咬了咬牙,不断地回想爹娘那日惨遭杀害的画面,强迫自己以深切的愤恨来取代满腔的情意。
倘若继续任由这个幕后真凶逍遥法外,那她怎么对得起至死还拚命想要保护她的爹娘呢?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南宫烈就是幕后的罪魁祸首,那么,她一定要想办法替爹娘报仇!
第6章(1)
夜深人静,已是就寝时刻。
在莫水悠的寝房中,案上的烛火仍未吹熄,一面明亮的铜镜反映出她苍白憔悴的容颜。
莫水悠静静地望着自己的脸色,美丽的眼眸盈满了哀伤痛苦。
今儿个午后,南宫烈还是执意请大夫过来一趟。
大夫在仔细地为她把过脉之后,疑惑地询问她近日是否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否则怎会有如此心绪不宁的症状?
她当时既尴尬又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幸好一旁的南宫烈猜测是她一直没能恢复记忆,心里的压力太大,而她也赶紧顺势应和他的猜测,才没有引起怀疑。
只是……
即便已下定了决心要替爹娘报仇,甚至强迫自己必须恨他,但是每当面对他那看似充满关怀与深情的眼眸时,她就是没法儿真的完全无动于衷。
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明明感觉是那么的真诚,像是没有半丝的虚假,可是……可是……
「不!不该再想了!」莫水悠咬牙低嚷。
她实在不该一再想着他的温柔了,就算他对她的情意都是真的,就算他是真心爱着她,也抹不掉她爹娘因他而死的事实!
他不是她该爱的人,她该做的是替爹娘报仇!
痛苦的泪水再度溢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赶紧伸手拭去,抓起了搁在桌前的一把小利剪。
这是傍晚时,她宣称想要亲手缝制一些衣物,让月儿帮她弄来的。
紧抓着那把利剪,莫水悠的眼底掠过一抹沉痛的决心。
不管自己心里有多么的痛苦,不管她的心里仍对南宫烈有着难以斩断的爱恋,她都一定要替爹娘报仇!
「爹、娘,女儿不会令你们失望的,你们至死都还拚命要保护我,倘若我不能替你们报仇,我怎么对得起你们呢?」
回想出事之前,他们一家三口还过着和乐融融、幸福安稳的日子,莫水悠的视线就再度因盈眶的泪水而模糊。
她沉溺在悲痛的情绪之中,久久不能自已。
「悠儿,还没睡吗?」
房外突然传来南宫烈的嗓音,吓得她手中的利剪差点掉了。
她定了定心神,开口答道:「还没。怎么了?」
「没什么,我刚从书房出来,打算返回寝房,却瞧见你这儿的烛火未熄,担心你的身子又不适了。」南宫烈透着担忧的嗓音传了进来。
够了!够了!不要再用温柔与关怀来折磨她了!
莫水悠有股想要捂住耳朵的冲动,她觉得自己痛苦的心已经濒临崩溃了!但是这一切的挣扎都是不应该的呀!她该毫不犹豫地替爹娘报仇才对!
……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那就让一切在今夜做个了结吧!
莫水悠咬了咬牙,匆匆以衣袖拭去颊上的泪痕,并小心地将利剪藏于衣袖中,确定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之后,她才前去开门。
望着伫立在房门口的南宫烈,她挤出一丝带着央求的笑容,轻声问道:「我还没睡,睡不着,你可以……进来陪我聊聊天吗?」
「这……」
南宫烈没料到她会有此要求,脸上掠过一丝犹豫。
此刻夜色已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怕会有损她的名节,然而面对她盈盈恳求的小脸,他实在走不开。
「好吧,我陪你一会儿,等到你有倦意时我再离开,这样可好?」他心想,既然有意将她留在身边、娶她为妻,那么暂时共处一室应该也无碍。
南宫烈走进寝房之后,莫水悠关上了门,甚至还轻轻落了闩。
她悄悄伸手碰了碰藏在衣袖中的利剪,在心里告诉自己——今晚一定要替爹娘报仇!
至于刺杀南宫烈之后能不能脱身,她已经不在乎了。
为了报血海深仇,她将亲手杀掉自己这辈子唯一爱上的男人,或许,在一切结束之后,她也可以去和爹娘相会了……
莫水悠深吸口气,强忍着心如刀割的痛楚,转身面对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她知道若是拖得久了,很容易会被南宫烈看出她的不对劲,因此若想要顺利得手,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见南宫烈已在房中坐下,她缓缓走上前去。
「先喝点茶水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为彼此各倒了一杯茶。在搁下茶壶的时候,她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其中一只杯子。
那瓷杯自桌上掉落,应声摔碎了一地。
「哎呀,糟糕!」
她低呼一声,正打算要捡拾,南宫烈却制止了她的举动。
「别碰,小心弄伤了手。我来就好了。」
南宫烈立刻动手收拾,而他这样的反应正好在莫水悠的预料之中。
见他弯身背对着自己,她悄悄从衣袖中抽出利剪,美眸一眯,不给自己有半点犹豫或后悔的机会,猛地往他的左后背刺去!
她使尽全身的力气,就算没能一举杀了他,也必定能将他刺成重伤。
南宫烈原本正专心地收拾一地凌乱,冷不防察觉一股杀气自后方袭来。
由于长年习武,他对于周遭危险的敏锐度异于常人,即便没有瞧见身后的景物,也能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他出于本能地闪过足以致命的一击,回头一看,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悠儿?!你这是做什么?」
他满脸错愕,怎么也难以相信她竟打算刺杀他!
「为什么?悠儿,你想要杀我?」
「没错!我就是要杀你!」
莫水悠恨恨地嚷着,她没想到自己竟失去了刺杀他的大好机会,甚至连他的半根寒毛也没伤着。
她紧握着手中利剪,一丝绝望浮上心头。
南宫烈的身手,早在他先前与荆御风过招时,她就已经见识过了,而这会儿她的行动被他察觉,她再想要刺杀他可说是难如登天了。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难道要放弃吗?
不!她怎么能放弃?爹娘因他而死,就算是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她也要替他们报仇才行呀!
莫水悠心一横,抓紧了利剪,再度朝南宫烈刺去。
「悠儿,等等!」南宫烈叱喝了声,轻易地闪开她的攻击。「先把话说清楚,悠儿,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想取他的性命,但是他怎么也想不透,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让她非杀了他不可的事?
莫水悠没有理会他的问话,继续抓着利剪朝他攻击。
「悠儿!别这样!」
南宫烈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迅速夺走了那把剪子并远远地扔开,而那利剪正好被抛到了床榻上。
莫水悠使劲挣脱他的手,快步朝床榻奔去,南宫烈怕她在慌忙中误伤了自己,赶紧朝她扑了过去。
他一手将她搂进怀里,牢牢地将她压制在床榻与他的胸膛之间,另一手则抓起利剪反手一掷,那力道之大,让它破窗而出,掉到了房外。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报仇!我要报仇!」莫水悠激动地挣扎叫嚷,双手又推又捶他的胸膛。
「等等!悠儿,你先冷静下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没有误会!」莫水悠恨恨地嚷着。
南宫烈皱紧了眉心,感到头疼极了。
他知道他们之间肯定存在着某个天大的误会,无奈她根本连让他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定了他的罪。
眼前当务之急,就是先想法子让她冷静下来。
南宫烈握住了她不断推打的手,将她的双腕牢牢地箝制在她的头顶,但她的身躯气愤地挣扎扭动,他只好沈下了身躯压制住她,想不到她的双腿不安分地踢蹬,他只好再用自己的双膝将她的腿儿一左一右地顶开,让她再没法儿蠢动。
然而,这会儿他虽是顺利制住了她,但两人的姿态却是暧昧极了!
床榻上,他们身子交叠,她的每一寸柔软都紧贴着他阳刚的身躯,更要命的是,他胯间最阳刚的一处,就紧抵着她腿间的柔软……
南宫烈咬了咬牙,努力忽略身体的感觉,告诉自己现在可不是任由欲念乱起骚动的时候。
「悠儿,你究竟为什么要杀我?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我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恨,让你非杀了我不可?」
「你还装傻?我都听见了午后你和那个恶人在书房里的对话了!你指使他为你办事,不是吗?」
南宫烈一愣,对于她听见了他和江杰的对话感到有些惊讶,但心中同时浮现更多的困惑。
「没错,我确实是要他为我办事,但那跟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他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会与江杰搭上线,纯粹是为了调查邪教教主萧天行勾结蛮人之事,而这当中会和她造成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除了听见你和那恶人的对话之外,稍早你也已经亲口承认一切了,你还想要否认?」
「承认?我究竟承认了什么?」南宫烈发现自己简直如坠五里雾中,完全摸不着头绪。
「你承认自己渴望得到我爹所铸的兵器,承认那是黄金百两也难买到的神兵利器!不就是你指使那恶人登门求我爹铸剑,不惜提出黄金百两的代价却遭到我爹的拒绝,最后愤而指使他们杀害我爹娘,想要夺取铸剑秘笈吗?」
「你爹?!你爹是『铸剑神匠』?可是当时,明明也发现了你的尸首……」
「那肯定是碧儿的尸首,她是我家的丫鬟。」莫水悠眼眶含泪地说道。
「什么?原来那具尸首是丫鬟的?难怪官府的人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失踪的丫鬟。」南宫烈惊诧之余,又想到一件事。「悠儿,你恢复记忆了?」
莫水悠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悲愤之中不小心说溜了嘴。
「我今日一看到那恶人,就全都想起来了!不管怎么样,你是害死我爹娘的仇人,我非要替我爹娘报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