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是是,小职明白,小职这就走。”狱卒想趁机拍马屁,却踫了钉子,立刻惶惶地嚅声。
这宫中隐讳的事可多了,田公公是太子身边的人,可这位傅大人也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听说近来备受东宫宠信,两人连袂出现在这,无非有不可告人之事得办,他受指示为他们打点,驱离闲杂人等,这会办好事了若不快走,可能也是死路一条。
狱卒行了礼后便匆匆离去。
四周气氛忽然显得死沉,似有所觉的柳延秀倏然心惊,闭住呼吸慢慢地贴往墙壁,一步步往墙角的幽暗处移动。
“柳姑娘,这是大牢啊,你能躲哪呢?”大牢外传来公公尖细刺耳的声音。
她的牢房门被打开了,田公公走了进来,教她更为意外的,他身旁的人竟是傅挽声。
田公公找到在阴暗处的她,朝她阴阴地笑着。“我说柳姑娘,咱们缘分不浅吶,在泉州时没能对你怎么样,这会,绕了一圈回到京城,还是咱家得来料理你。”他手中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刀。
太子还是要杀她?
柳延秀心惊胆跳,视线立即转向傅挽声。“你与田公公是一起的?”也是来杀她的?
傅挽声抿嘴一笑。“是一起的。”
“你怎会与他…”
“我参加了殿试,一举中状元了,现在是太子的少詹士,辅佐太子做事,宫职比那孙政治的京府判还高上一等。”他得意的说。
“那也不必为虎作怅的杀人!”
他冷笑。“我傅家一夕败落,就靠我重振,可惜我偏偏与皇太孙有嫌隙,他若当权我还能有机会出头吗?太子才是我的保命符,唯有投入东宫,我傅家才有重新壮大的一天,这样你还会讶异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柳延秀冰凉了手脚,他前阵子失踪,原来是赴京考试了,果不负众望让他取得功名,但他竟然会成为东宫的人,帮着对付牧,这倒是她始料末及的。
再想起太子妃寿宴之日他说过他们会再见面的话,原来是指他已成为太子的人,准各与牧跟她为敌了。
“你成为太子的帮手后,连我也想杀吗?”她心痛的问。
傅挽声沉笑。“我与田公公一道来的,不是杀你难道救你?”他摊开手掌,田公公随即大笑着将刀交给他,要他亲自动手以表忠诚。
“挽声—”她无法置信的呆望他手巾的利刃。
挽声会杀她,这是她作梦也不会梦到的事。
她以为他们情愫不再,但多年的情分终究是纠葛的,他再如何气她、恼她,甚至恨她,都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但是,眼前的刀,刺得她眼酸心痛。
“别怪我,是你先背弃我的,休怪我狠心无情!”他步步逼近她。
她已贴在墙上,退无可退。“你……真做得到?”她硬咽着问。
田公公也睁大眼睛看。太子让他一道来,就是让他监督傅挽声是否真不得了手,好做为日后是否能继续重用的依据。
“你只不过是个攀权附贵的女人,杀了这样的你,我怎会做不到?”利刃直指她的咽喉。
她倒抽一口气。“好、是我负你,死在你手里也许是命!”
若杀她的人是挽声,她不再挣扎了,就当是她欠他的,用命来还……
牢房里,傅挽声脸部狰狞,利落的朝柳延秀挥刀,她紧闭眼睛,等待利刃穿透自己的一刻,但预期的剧痛非但没有来,她反而听见田公公惊怒痛苦的叫声,她错愕的睁眼,愕然见到原该刺入自己身子的刀正穿透田公公的腹部。
怎么会这样?
挽声没有杀她,反而杀了田公公--“傅挽声,你不是……竟敢--”田公公怒睁了眼,不敢相信自己会遭暗算。
傅挽声将刀刺得更深,田公公的血喷得墙上到处都是。“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答应亲自动手?这女人不能死,谁也不能要她的命!”
“你这…王八蛋--”田公公想开口再怒骂,但傅挽声拔出刀后又狠狠朝他胸口刺入,他立即喷出一口鲜血,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田公公死了!
如此剧变,让柳延秀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走!”傅挽声扣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就要离开大牢。
“不,你要带我去哪?我不能走--”她甩开他的手。
“你不肯走?”他眯眼视她。
“对,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
“我若走了,就回不来了。”
“你还想回来?”
“想!”
“那元牧自身难保,你遗想倚靠他?”傅挽声不敢置信。
“我相信他,他会想办法的,但若我一离开这,皇上便不可能再原谅我,所以我不能走!”
他怒不可遏。“你就这么信他?”
“对,我信他,就像那时我信你会帮我救我爹时一样,我不想动摇!”
这话让傅挽声霎时刷白了脸。
就像那时一样……她在说,她也曾经多么的倚靠他、信任过他,是自己毁了她的信任,是自己将她一寸寸推离身边……
“你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但谢谢你的相救,我感激不尽,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太子心胸狭隘,不是明主,你跟着他,前途只是一时,不会长久,而他此刻重用你,也只是想吸收人马对付牧罢了。”
傅挽声涨红了脸,不甘心的吼,“这些我都清楚,但是我甘愿受他利用,也不愿意见你和那人幸福度日,你是属于我的!”
“你不是已经不屑我了吗?”她惊愕的望着他。那日在东宫后园,他对她说的每句狠绝伤人的话,仍记忆犹新,但如今他为什么又改变了?
“我是不屑你,但我更放不下你,有一天,我会让你回到我身边,即使,让你回来只是徒增两人的折磨,但,我不放手!所以,你得跟我走,想留下等那人来救是痴心妄想,要不是我,你早死在田公公手中,那人根本保护不了你!”
“挽声?”
“走,你一定得跟我走!”他强拉她。
她拼命挣扎。自己不能走,-一走,她与牧就没有希望了!
见她执意不肯离去,傅挽声吹了一声哨,牢房外头进来了一个人。这人不是公公的人,是他安排来接应自己的,田公公打点的人已教他全部清理过换上自己人了。
“点她的穴,让她安静后带走。”他朝那人吩咐。
虽然田公公已经打点好一切,今夜这座大牢不会有人闯入,但再拖延下去,难免惊动更多人,到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第14章(1)
黑色小轿由两人抬着出宫,这是田公公的轿子,田公公待人素来手段凌厉,行经宫里各处,众人认出来,也不敢稍有打扰,纷纷避开让轿子走过。
黑色轿子一路往宫门去,只要再过几重小门就能顺利出宫。
抬轿人小心警戒着,但轿子颇沉,比来时重上许多,轿夫抬得吃力,速度也快不了。
“站住!”在即将步出宫门之际,有人喝止了他们的步伐。
领在轿子前头的傅挽声回身,赫然见到理应被禁闭佛堂的元牧,而他身侧还跟着忠奴张劳。
傅挽声紧握拳头,力持镇定的道:“殿下又抗旨了,竟然私自离开佛堂,瞧来您真没将皇上放在眼底。”他讶异元牧竟不顾一切的离开禁闭之处,赶来得如此之快。
“大胆,皇上与殿下之间的事,哪容你这个小小的太子少詹士议论!”张劳怒道。他们已查出傅挽声为何会出现在京城了,前阵子殿下被禁于锦华宫内,这人趁隙考上状元,投靠太子,成为太子的走狗了。
傅挽声面色不改,有恃无恐的说:“这里随时会有人经过,信不信我一呼,立即会有人将皇太孙“请”回皇上那,我这小小的少詹士不能议论的就由皇上亲自议!”他相信,只要自己放声叫人,元牧抗旨离开佛堂的事立刻就会被知晓,这次他肯定皇上不会再轻易息怒。
反正他本来就是太子的人,根本不用担心得不得罪他!
“你这该死的人!”张劳大怒。
“劳叔,不用与他一般见识,我要的也只是人,只要他将人还给我,其余的念在他与她相识一场,我可以不计较。”元牧冰一样的眼神直射向那顶轿子。
傅挽声心惊。他怎会知道轿子里的人是延秀?
“傅挽声,交出柳姑娘吧,太子想做什么,殿下都一清二楚,他派老田来料理这一切,老田将宫里大牢当成自家厨房一手遮天,难道我张劳就没有耳目知情吗?方才我们去过大牢了,里头无人,那就一定在你这顶轿子里了,你将人留下吧!”张劳挑明道。
“轿子里坐的是田公公,并不是延秀。”傅挽声打定主意否认到底。
“那就请田公公出来说清楚。”
“田公公刚到大牢就忽然昏例,我正要送他回去。”
“皇太孙在此,这奴才就算昏死,也得让人架着出来见礼!”
心知蒙骗不过,傅挽声双眼冒火。“好,我承认,轿子里坐的是延秀,但她是自愿跟我走的,你能不能别再纠缠。”被张劳逼得他不得不坦承,但这话却让元牧脸色大变。
“她自愿跟你走?”元牧冷肃的问。
“没错,告诉你也无妨,田公公是来杀她的,但教我救了,她道你根本保不住她,最后决定跟我走,避开这宫里的纷纷扰扰。”傅挽声冷笑说。
闻言,元牧铁青了脸。
张劳见状,马上就斥责,“胡说,柳姑娘绝不可能会自愿离开。”
“这是事实,你家主于就算是赶来搭救了,但若不是我,她早已成为田公公的刀下冤魂。”说完他直接挑衅的瞪向元牧再道,“你承认吧,你也是个无用之人,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闻言,元牧揪然变色。“我的确来迟了,但我不相信延秀会因此跟你走。”
“没错,柳姑娘,请您下轿,殿下来接您了。”张劳立刻对着轿子喊。
但轿内无声。
“柳姑娘?”张劳喊得更急了,难道柳姑娘真想跟这小子离开?“柳--”
“不用叫了,她不会响应的,因为她说既然决定要走,就没必要再见某人,连话也不想多说。”傅挽声用话再刺元牧一剑。
“你!”
“殿下,她要我转告您,你们之间是一场错误,她想过平凡的日子,唯有留下命来活着才是最真实的,请你不要再害她受罪了。”傅挽声说。
元牧面容凝重。“她真这么说?”
“是的,这一字一句都是她的意思,她还说,夹在你我之间,她很痛苦,再次与我柑逢,她已经能够忘记柳傅两家的恩怨与我重新开始,她要你成全!”
周身起了一阵慑人的寒意后,元牧忽然缓缓绽出笑来,“傅挽声,你以为我会和你犯一样的错误吗?”他冷彻的说。
“你说什么?“挽声微愕,为何这人听了他的话后还能如此镇定?
“在泉州时,我确定延秀爱的是你,所以我忍痛依照她的意愿放弃了,但你做了什么,你不断质疑她、欺骗她、不信任她,最后,你落了什么下场?她的心终于离你而去,要知道,若当时你肯信任她对你的感情,就算后来得知你爹干了什么事,相信她还够将你与你爹分开看待,她不会轻言离弃你,可惜你的愚蠢最终让自己失去她。”
“住嘴!”傅挽声大吼,因为对方的每句话都像刀一样深深插进他的肉和骨头里。
元牧嘴角扯笑。“我不会和你一样的,我爱她,就会信她,她说过不会背弃我,我信,所以你不用说些谎言来动摇我,将我的女人交出来,否则就算皇爷爷来了,我也会先杀了你再请罪!”他目光一闪,风云变色。
“不,我不交人!”傅挽声顿时恼羞成怒了。
“延秀那日在东宫已与你说清楚,你们之间再无瓜葛,将人交给我吧,至于你救她之事,我铭感五内,有机会会报答的。”元牧开始允诺。
苍白着脸的僵立着,不知该说什么,但傅挽声依旧挡在轿子前,就是不肯退开身子。
“傅挽声,殿下的话你还听不明白吗?再纠缠下去,只有自取其辱!”
张劳怒道。傅挽声身躯一晃。“不……我不……”
此时轿子不正常的摇晃起来,还发出异样的声响,傅挽声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立即掀开轿帘,愕然见到应该已经死了的田公公居然拿刀架在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柳延秀须子上,他震愕不已。
“放开她!”元牧也赶至轿边,见到里头的情况,心惊怒喝。
柳延秀被点了穴,无法说话,只能惊恐地与他相望。
田公公满身是血,拿刀的手还在颤抖,但死也不肯放下刀,不过手实在抖得太厉害,硬是在柳延秀雪白的颈上刮出好几道血痕。
见状,元牧整颗心揪拧了起来。“放下刀,我饶你一条狗命!
“老奴不信您会放过我……老奴受到那姓傅的小子暗算…要死也要抓这女的一起陪葬!”田公公瞪着傅挽声恨极的说。
傅挽声的面容都扭曲了,原以为对方死了才将他塞进轿子与延秀暂时待在一块,打算出宫后再毁尸灭迹,之后再向太子禀报这人在杀了延秀后莫名失踪,自己仍旧可以取得太子信任,继续为太子办事,哪知此人竟还有一口气在,甚室还挟持了延秀,他悔不当初,应该再多补这人几刀!
“你若敢伤害延秀,你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会鞭尸,还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傅挽声厉声说。
“你比咱家狠!”田公公吐出一口血,仍不肯放手。
“对,谁敢伤害她,我绝不放过!”
“好,反正咱家是活不了了,就和这女人一道死吧!”田公公愤怒的要划破柳延秀的咽喉。
傅挽声大惊,反倒是元牧迅速地徒手握住那把刀的刀锋,利刃受阻这才割不进颈子,但他的手已鲜血淋漓,若对方再使些力,手指极有可能割断!
“殿下!”张劳见状又巴惊又急。
这次连傅挽声都看傻了,柳延秀口不能言,但一汪泪水已经溃堤。
田公公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元牧一咬牙夺过他手中的刀,反手再将刀刃刺入他胸口,他这回是真的毙命了。
元牧很快地将轿子里的柳延秀抱出来,张劳立刻为她解穴。
她能动后,马上热泪盈眶的捧一着他的手看,上头两道深深的刀痕陷入肉里几乎见骨了,血不断泪泪流出,她心痛难当。“你这傻瓜!”
“别担心,太医会医好它的,就算留疤,正好和你的一手成一对,你不常说自己的手,这会咱们一样了。谁也别嫌谁。”他竟还能温柔笑说。
她扑进他怀里,哭得激动。“牧,谢谢你信我。”她待在轿子里,但外头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她很感动,要不是动不了,那时就想冲出轿子狠狠抱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