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宠着她,当她是掌心的宝,每每这样一想,就会让十六岁的少女露初甜甜的微笑。
当初他问她:“为什么非要去替人算卦占卜?”
她答道:“我外公说过:靠山山倒,靠人人老,靠自己最好。我要自己养活自己。”
她不想做一个无所事事、依靠别人的寄生虫。。同样她也不觉得女人非得依附男人,或者矮男人一截,就算她将来嫁了人,也一样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讨生活。
他听了并没说什么,却在心里替他盘算了很久,最后才同她商量让她去天仙道观,自立门户。
谢孤眠既然开了口,她花茶烟当然二话不说的照办,一面潜心研究奇门遁甲、玄空风水方面的学问,一面开始替有需要的老百姓家的亡故的亲人们超度、念咒。
虽然她极有天分,加上自小就受外公指点,很快就能悟出一些玄机,但谢孤眠只让他念“莲花生大士六道金刚咒”、“降三世明王咒”、“地藏菩萨本愿经”、“往生咒”……偶尔会松口让她替周围的居民们解梦。
他说时候未到,切勿操之过急,花茶烟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怎么说她怎么做,只要能他在身边,日日见着他就是她最开心的事情。
这天,正逢春节前夕,如归棺材铺内,一如既往,生意清淡。
小小的室内,高大阴沉的掌柜坐在柜台后记账,另一张用来摆放纸花香炉的桌子上,任然一身道士装束、小佳人正疾笔龙飞凤舞的写着什么。
谢孤眠合上账本,盯着小丫头瞧,“写好了吗?”
“好啦,马上就给你看,别急嘛。”花茶烟放下笔,笑颜如花,满意极了。
然后,她将干好的对联捧到柜台上,给掌柜的过目。
哪一幅对联,上联写着“这买卖稀奇,人人怕照顾我,要照顾我”;下联写到:“那东西古怪,个个见不得它,离不得它”。
“可以吗?”花茶烟期待的问。
“嗯。”谢孤眠伸手抹去雪白娇艳上沾染着的一点墨汁,黑眸中闪着温柔的笑意。
这丫头……懂他,棺材铺是老百姓最忌讳的地方,而道观又是老百姓的在无助时才会想起的地方。越冷清就表示镇上的生活越平静幸福,这是他们乐于见到的,因此他们不约而同地守着自己的这份生意,哪怕它并不太受欢迎,赚不到什么钱,他们也甘之如饴。
她是懂他的,他们的心是一起跳动的,这个想法让一向孤冷的心 ,瞬间暖了起来。
“那我贴上去了。”花茶烟笑颜逐开忙碌着,正打算去贴对联。
门外,突然传来啜泣声,一个中年男子正哭着走进来,“咦?薛大叔?”来人是福字米铺的老板。
“呜……花……花大师,谢老板。”莫约四旬的男人,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出什么事了?您坐下来慢慢说。”花茶烟赶紧扶他过来坐下,谢孤眠也站起来,替他倒了杯茶。
“小……小……”薛老板哽咽着说:“我来定一口……呜……”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您别急,到底怎么了?”花茶烟拧起秀眉。
她知道薛大叔的小儿子小山生了一场大病,虽然月大夫一只在替他看诊,但看此情形,难不成是……
“小山……恐怕熬不过年关了……”薛老板悲泣道:“我来替他定一口棺材……呜呜……”
花茶烟抬头与谢孤眠面面相觑,然后才问:“小山的情况,是月大夫诊断的吗?”
“不、不是……”
“那您怎么说小山熬不过年关?”
“我刚才在米店,想来想去都不放心小山的病,就把门关了,去贾大仙那里卜了一挂。”薛老板叹息道:“贾大仙说没办法了……”
眼见薛老板眼泪汪汪的,花茶烟眼圈儿也红了,站在她身后的谢孤眠悄悄伸出大手,安慰地握住一双凉凉的小手。
她心中一暖,抬起头,朝他笑一笑,示意他自己没事。
“薛大叔,您卜的挂上说什么?”
“卦上说父母当头,克子孙,是不吉利的象征,而子孙的爻又不上挂,所以贾大仙说我家小山,必定要死……”
“这样解,不对呀!”花茶烟蹙眉。
“哪里不对?”一直沉默的谢孤眠突然出声询问,仿佛在鼓励她说出自己理解的事实。
“是啊,哪里不对?”薛老板也问。
“父母当头克子孙,要是子孙上挂,那么就受克了,现在孩子的生机劝劝你不在上挂上,好比父亲手持大棍要打儿子,要是没有打上也应战完了呀!”花茶烟快速的断定:“薛大叔,依我说,小山一定平安无事。”
“真,真的吗?”薛老板又如看到了希望,又惊又喜。
“是的,你只要继续听月大夫的话,该吃药就吃药,不要随便相信一些有的没的。”
“好好好,若是小山没事,花大师,我就带他亲自上天仙观谢您!”将再三道谢的薛老板送走后,花茶烟俏皮地冲谢孤眠一笑:“我让铺子没做成这桩生意,掌柜的不会恼我吧?”
“当然恼。”他扬眉,“你得赔偿损失。”
“啊?”她嘟着小嘴,歪着头问:“怎么赔呀?”
“让我亲亲你。”
“呃?”她有没有听错?
“进屋,我想亲你。”他简单的重复。
“呀!”花茶烟捂这两个快要冒火的粉腮,瞧着男人眼中的笑,猛的揽住他的脖子,“啾”地一声,印下一个吻,再咯咯地娇笑出声。
如归棺材铺的门早早就关了,那副对联,仍然搁在桌上,来不及贴。
如花茶烟断言,没过多久,小山的病果然好了,薛老板喜不自胜,亲自带着儿子及礼品上山去向花大仙致谢。
很快话大师的名声大振,身为名满天下的天师外孙女,她的功力自然不是那些江湖术士可比的,时间一久,渐渐的,镇里镇外的居民们也会专程上山来找她,算卦、看风水、算日子……
时间又一个两年一晃就过去了,大概是搞明白老板娘与谢孤眠之间并无私情,花茶烟逐渐与老板娘化干戈为玉帛,越走越熟,最后居然成为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这招峰回路转的“化敌为友”让不少人跌破了眼镜。
而这两年里,镇上热热闹闹的办了好几幢喜事。
原记当铺的元公子、杀猪的萧屠夫、开私塾的皇甫先生,一个接一个,前赴后继的娶了老婆,就连一向冷漠的猎户小荆,也跟自己那个千里迢迢来寻亲的小童养媳的感情,越来越如胶似漆,乌龙镇处处弥漫着浪漫的气息。
某天,光天化日之下,皇甫私塾的后院遭了窃。
“嘭!”地一声,下一秒,传来少女的痛叫。
“谁这么狠毒,把老鼠夹子放在这里?”屋里传来一阵愤怒的叫声。
“我还没问你,最近老在我和海棠房外晃悠,到底打什么鬼主意?”俊雅的私塾先生皇甫格慢吞吞地、好整以暇得站在窗户外听里头的动静。
花茶烟关掉箱子,再狼狈地甩掉夹住大拇指的老鼠夹,心里将皇甫先生大骂一遍后,才整理自己的道士服,面不改色的从屋里走出来。
“没什么,看看你们夫妻房间的风水而已。”抬起高傲的小脸,她没好气的说。
呜……手好痛,这个死皇甫格,居然在箱子里放老鼠夹……
“那继续看嘛,顺便把厨房什么的看看,干嘛这么快就打算走人了?”皇甫先生嘻嘻笑,也不拆穿她。
小丫头还嫩了点,撒谎也不找个让人信服的理由,看风水能看到箱底去?骗鬼呀?
“算了,我想起来还有点生意要去顾着,不麻烦了,你忙吧,海棠回来替我向她问好。”
反正东西到手了,手痛点就痛点,她忍了!
第5章(2)
“不留下来吃个便饭?”皇甫先生一挑眉。
“不必了,我到谢大哥那里吃。”
“行,把东西留下来再走吧。”
“什么东西?”小脸十分无辜的瞅着那个慢条斯理的男人。
“就是压在老鼠夹子下的那本画册,交出来。”
“什么画册?我今生今世都没见过你说的东西哦!”大眼睛也显得特别纯净。
“不叫也行,咱们一起去老谢那儿,边吃饭边交流一下那本册子的内容,你觉得如何?”皇甫先生觑见小脸变了颜色,笑得越发和蔼可亲,意有所指到:“小奶娃儿,有些事还是得亲力亲为,亲身经历才行,看是看不出什么的哦!”
“你这只笑、面、虎……”小脸蛋一僵,她花茶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谢大哥生气,这私塾先生倒真会找她的死穴,还一找就中。
“我家海棠生气的时候,一般都叫我“披着羊皮的狼”,不是虎。”皇甫先生还有工夫纠正错误,笑嘻嘻地瞧着腮帮子鼓得高高的小丫头。
自从上次“赛八仙”来镇上比赛,皇甫先生以一张神秘的画作完胜后,花茶烟的好奇心就完全被勾了起来。
可惜,他们死活不给她看,人都是很犯贱的,越不让看,就越想看!尤其在她听说那张画还跟别的画一起订成了一本画册、在听说那本画册有着神秘的力量,类似于失传已久的武林秘籍。
这下好奇宝宝更想一窥究竟了!
谢孤眠的武功深不可测,而她的武功超级烂,如果能学个一招半式,岂不是让他刮目相看?
为了自己未来的幸福,为了能与心爱的男人比翼双飞、做一对仗剑江湖的神仙侠侣,花大师打定主意,就算当个贼也认了!
于是这些日子以来,镇上的居民们常会看到道观的花大师一有时间就在私塾周围瞎转,还常常趁人不备溜进私塾后院,其目的就是想找那本描绘着绝世武功的神秘画册。
今天好不容易在箱子里翻到了画册以及一只老鼠夹子,皇甫先生这防盗工作做的真是充分!
“算了……给你!什么了不起的!”沉不住气的小手从怀里摸出一本精美的册子,上面赫然用朱砂龙飞凤舞般写着“chun-gong”二字。
她忿忿不平地又猛瞅了两眼,暗记在心,然后用力朝皇甫先生掷去!
“没偷偷撕两张下来吧?”画册作者显然还不太放心,“这可是孤本,外头黑市开价都开到一千两黄金了,可值钱了,我可指望它来养老。”
“那为什么不能给我看?”花茶烟不服气的嚷。
“女人不能看。”
“你歧视女人?我可是本镇“妇女救助会”的会长,那海棠为什么能看?”
“没嫁人的女人不能看。”开玩笑,那本画册大部分示意自己和海棠为原形画的,就算外头卖出天价,他也死都不卖。
“那老板娘为什么能看?”脑筋一转,又想起另一个家不吃去的女人。
“她脸皮厚。”
“……”
“而且老谢如果知道你看了,会一掌劈了我。我还打算跟我家宝贝娘子生一堆小毛头,不想英年早逝。”皇甫先生无奈的挥挥手,爱莫能助。
懒得听他唠叨,“嗖”地一转身,气呼呼的朝东街的元记当铺刮去,她花茶烟才不会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西山的山丽里,有着最原始、最美丽的风景。
山上种值着大片樟子松、云杉、白桦、红枫等树木,还有特有的凤凰花,每当夏天开花时,漫山遍野一片粉红。
黄昏时分,一位正值妙龄少女,乌溜溜的黑发梳成简单的发髻,只簪着一枚雕着精致山茶的玉笄,一身道士服,束着纤腰,挽着袖子,捧着一本破旧的线装画正看得目瞪口呆。
修道,无非是求“清静无为”、“离境坐忘”,这都需要安静,不受外界干扰,而西山无疑是最佳的地方。
但若被人发现,大名鼎鼎的花大师正在这里看的画本是何物时,不知做何感想。
“哇……”花茶烟坐在大树阴凉的绿茵中,屁股下方垫着一本,手里翻着一本,小嘴连连抽气,眼儿瞪得比铜铃还大。
正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藏着绝世武功的画册是这样的!
这两本书的名字依次为“chun-gong秘籍”、“chun-gong合\欢图”,全是她在元记当铺的仓库里冒险连夜摸出来的,名字有“chun-gong”的全不放过,虽然跟皇甫先生家那本封面不一样,但都叫“chun-gong”,这是什么功呀?错别字吗?
她摸来的这两本,据说一本出自大周朝皇宫,还有一本来自民间,听说小贩销量都缺货,难得的人间极品啊!
当然,这些事迹全是她问了元公子家的小媳妇,小媳妇又在床上问了自己相公,下了床再红着脸悄悄透露给她的。
又热又辣的绝世武功……直看得花容大惊失色、双颊如火、香汗淋漓。
尤其是那本来自民间的“chun-gong秘籍”,以栩栩如生的笔法画的人物环肥燕瘦,惟妙惟肖,或交或缠,或躺或站,表情神态各异。
问题是,每一张图上都是一男一女两个人,难不成,这种功夫非得要找个搭档才能练成?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
花大师暗自伤脑筋,完全没发现有个男人,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谢孤眠亲皱眉头,居高临下,视线有些愕然的落在小丫头手里的画册上,良久才无奈又好笑的摇摇头。
他的小花儿……在想些什么?他该高兴她终于长大了,少女也怀春了?还是该将这些书没收,再言之凿凿地警告她,姑娘家是不该看这些东西的。
转念一想,依她的性子,估计没收了也没用,她还是会再去找来更大的一堆仔细研究,那该如何是好?
“你来了?怎么都不出声?”花茶烟扭着身子,抬起小脑袋,头昏脑胀的看着高大的男人。
书被扔在一旁的草地上,娇笑柔软的身子只往男人怀里钻。
“怎么想看这些书?”谢孤眠淡淡启口,他并不想斥责她,只想弄清楚她脑子里时常冒出来的奇怪想法,不让她钻牛角尖。
“都是皇甫先生那个坏家伙……”红嫩的小嘴嘟嚷着,小手紧紧抱住男子结识的腰身。
“嗯?”
“他不给我看他画的武功秘籍,说怕你砍他,还说、说……”
“说什么?”他哑然失笑,武功秘籍?原来小女子并未怀春,仍是懵懵懂懂,是他多虑了嘛?
“说我是小奶娃儿,还说练功要亲力亲为,亲身体验,看是看不出什么的……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才不是小奶娃儿,她今年十七岁了,跟他互许心意也有两年了,可是左等右等,怎么还是不见他开口说娶她?难不成他还在等那无缘的未婚妻?
这样一想,花茶烟更闷了,谁也不知道,她好想、好想当他的娘子,这样才能一辈子都不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