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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书 page 10 作者:心宠

  呵,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般不惧鬼神的勇气亦让她叹服。

  「可我……」盘云姿抿着唇,「还是想去拜拜……」

  「小云儿,你可真迷信!」他调侃地戳戳她的脑门。

  「我也不知这世上是否真有观音,即使有,她是否真能助我……」她无奈摇摇头,「可是我仍然想去拜拜,只求心安。有时候信仰只是一种藉口,在万般无助的时候,能让人度过漫漫长夜……」

  舒泽凝眸,似乎被她的说法感动了。

  他明白,这个纤弱的女子怀揣着难以负荷的秘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帮助她,让她可以卸下重担。

  假如他们还是主仆关系,或许他可以当一个说客,劝她向多尔衮投诚……可现在,他是她的爱侣,害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就会破坏这甜蜜的时光。

  他亦希望这样平静的日子,能多一天是一天,等到他们的感情根深蒂固,再一起来面对风雨满楼的局面……

  「泽,你陪我去吧。」她忽然撒娇似的说,‘就去上一炷香,之后咱们就回来好吗?」

  「好,「他爽快地点头,「虽然我不信神佛,但凡是你喜欢做的事,我一定陪你。」

  她不由得笑了,指尖的热度传入他的掌心,悬浮的心情亦稍稍安定。

  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里,惟独他,能让自己暂时忘掉仓惶,  仿佛回到儿时的无忧无虑。

  「泽,」忽然之间,她决定对他道出心中的隐秘,虽然这不是她最大的秘密,但她想让他高兴一下,「明儿个你入宫的时候,能不能请个御医回来?」

  「你哪里不舒服吗?」他顿时惊慌失色,担忧的打量着她。

  「我……」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呢喃道:「月信迟了……」

  「月信?」鲁莽的他完全不解,「是什么?」

  「就是……」天啊,叫她该如何解释?羞死人了。「假如怀有身孕的话,那个就会迟……」

  「身孕?」这一回他听懂了,怔愣之后一把将她抱起,兴奋地大叫起来,「真的吗?云儿,你没骗我?」

  她怎么会骗他?只希望上苍不要戏弄他们,让这场欢喜化为乌有……

  踏入太后的寝宫,玉福晋头一次这样沉默。

  从前无论跟舒泽发生再大的争执,她都不会这样失魂落魄,不会如此无言地怔怔坐到椅边,绞着手帕,咬唇不语。

  「玉儿,你怎么了?」太后正在梳妆,发现了她的异样,关切地问。

  「舒泽……真的爱上她了……」玉福晋语音哽咽,泪珠子顺着脸庞滑下来。

  「那丫头?」太后侧眸,不以为然,「男人嘛,谁不是朝三暮四,日久又会遇到新欢!但谁也动不了你正室的地位,你怕什么?」

  「不……姑姑,你不知道……」她该怎么说出口,自己还是处子之身,「总之这次不一样,那丫头在舒泽的心中绝不是我能比的了。」

  「那丫头哪有你美啊,」太后笑道,「我的玉儿倾国倾城,无数满蒙才俊都拜倒在你的裙下,舒泽只是一时冷落了你,总回头的。「

  「姑姑不知道那丫头的手段,虽然其貌不扬,可我终究不是她的对手……」

  虽然她不明白舒泽爱盘云姿什么,但好几次,她偷偷来到香山,跟在两人身后悄悄窥视,却见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皆是爱侣的模样,有着她不敢想像的默契。

  「姑姑没听说舒泽进宫请了御医吗?」一切她都能忍受,本以为丈夫迟早会回到自己身边,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再也坐不住了。

  「哦,是说那丫头怀孕的事吧,」太后仿佛早有耳闻,依旧镇定如常,「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玉福晋刷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姑姑觉得这是寻常事?」

  「跟舒泽同龄的几个贝勒,孩子都能拉弓射箭,惟独他连一男半女都没有,你又不肯生,难道还不许他们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啊?」太后淡笑。

  「我不是不想生,而是……」她该怎样启齿,所为倾国倾城的美貌,却无法让十多年的丈夫动情……

  「姑姑,什么都别说了,倘若她真的产下男婴,便是继承爵位的世子,到时我该怎么办?」

  「担什么心啊?」太后从容答道,「姑姑承诺你,她的孩子绝不可能成为世子。」

  「为什么?如今王爷已经让佟佳氏收她为义女,抬了旗,又是正式册封的侧福晋,怎么不能当世子?」

  「本宫说不是,就一定不是,」太后轻哼,「她们母子还不知能活到几时呢?世子?作梦吧!」

  「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玉稍晋越发错愕。

  「什么意思你先甭管,总之不要操心。」

  「不,姑姑若不告诉玉儿,玉儿会寝食难安」她索性跪下,迫切打探其中秘密。

  「好好好,本宫就对你说了,不过不要传扬出去,那是死罪!」太后无奈地叹道。

  「死罪?」什么事这样严重?

  「你可知道那丫头是什么身份?」

  「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汉女吗?」玉福晋一怔。

  「呵,」太后神秘一笑,「她的身份就是她日后的致命所在,也是当下王爷允许舒泽纳她为妾的原因……」

  玉福晋瞪大眼睛,越听越惊讶,久久无法回神。

  御医已经确诊,她是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舒泽恨不得把整个京城的东西都搬到这别业来,并特意派了雪倩前来伺候,日夜守护,生怕她出了任何意外。

  「恭喜云福晋,贺喜云福晋——」雪倩机灵嘴甜,再也不肯直接叫她的名字,前呼后拥地服侍着她,仿佛她真的像王妃一般尊贵。

  「福晋,贝勒爷说了,能不下地尽量不让你下地,」雪倩道,「怀孕头三个月是关键,当心有个闪失。」

  「云福晋,贝勒爷说了,看书伤神,你要是闷得慌,就让奴婢念给你听。若想听曲,就让丝竹班子隔着门帘远远地吹奏,既能解闷,也不至太吵。」雪倩又道。

  「福晋,这是话梅、瓜子,还有葡萄干,贝勒爷说了,想吃什么尽管吩咐我去买,若京里没有,他会派人快马加鞭从外地运来!」

  盘云姿坐在床榻上,虽然行动不能自由,耳边尽是这些絮絮叨叨的话语,可她却觉得这仿佛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舒泽对她的宠溺,仿佛溢满的碧池之水,让她看见春日的明媚。

  然而她的身子却一天比一天糟糕,总觉得疲倦想睡,却屡屡在梦中惊醒,四肢无力之极。

  怀孕的人都是这样吗?就算受到如此周密的照顾也依然万股不适?

  闻着屋里的熏香,她有些许的恍神。

  「今天感觉如何?」舒泽早早下了朝,头一件事便是感到她的床榻前,再多的公务也要坐她身畔完成,否则他会魂不守舍。

  「还好……」每一次他如此问,她就如此答。

  虽然周身都不舒服,但她不忍心让他担心。

  「我怎么觉得你手脚冰凉啊?」舒泽摸摸她的额头,狐疑道,「这屋里熏的是什么香?」

  「回贝勒爷,」雪倩回答,「是从岱嬷嬷那儿取来的,说是产自西域,能凝神定气,对孕妇最好了。」

  「把这香掐了,」舒泽警惕地道,「以后别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若非御医许可,都挪得远远的。」

  「你啊,别这么紧张,」盘云姿莞尔,「岱嬷嬷总不至于害我吧?」

  「她跟福晋是一伙的……」舒泽低声说,「我怕万一……」

  「别把人想得这么坏,」虽然玉福晋骄纵善妒,但她一直觉得她不是心地歹毒的女子,「就算真有人算计我,我也一定可以撑过去。」

  「什么?」舒泽一怔。

  「泽,我这样爱你,这样爱这个孩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撑过去,让他平平安安地长大,不让你担心。」凑到他耳边,她轻声呢喃。

  的确,她相信自己的意志,无论前路如何坎坷,她亦有能力支撑……

  他收敛笑容,轻轻搂住她的腰,自然而然的轻吻她的发鬓。

  一旁的雪倩见状,连忙知趣地退出屋外,并将帘子垂下。

  「泽,不要……」每次他吻她,都会让她纤细的身子激颤不已,「会伤了孩子……」

  「有时候,我真讨厌这个碍事的孩子,」舒泽一边继续亲吻,一边打趣道,「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宁可不要他……」

  「唔……」她忽然发出一声低吟,额前冒出一滴冷汗。

  「怎么了?」他连忙住手,担忧地看她,「是不是我太莽撞,弄疼你了?」

  不知为何,她感到腹中隐隐作痛。

  「你啊,说孩子的坏话,他不高兴了。」努力微笑,不想小题大做。

  「儿子,你不高兴了吗?」舒泽玩闹般的扶着她的小腹,用跟孩子说话的口吻,「等你出来以后跟阿玛闹吧,别折腾你额娘!」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如果是女儿呢?」

  她前一刻还有力气与他说笑,但后一刻忽然支撑不住,整个儿软软地向后倒去。

  「云儿,你怎么了?」舒泽大惊,手中无意中触碰到床单,却发现有什么湿漉黏滑的东西沾到手上。

  他定睛一看,却是整片鲜红,自她的体下蜿蜒流淌而出!

  「云儿!云儿!」

  她听见他在大声地唤她,然而她此刻已经疼得无力应对,整个人迷迷糊糊昏厥过去。

  第7章(2)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作了一连串迷乱的梦。

  她梦见了许多长年不敢面对的东西,比如火烧的竹楼,自缢的母亲,还有被杀的父亲……

  这世上的孩子,大概很少像她这样,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死亡,在无知的年纪,便触碰到鲜血,抚摸过尸体。

  如今,在病痛的边缘,旧梦回到了她的眼前。她听说人在弥留之际,会回忆起前尘往事,所以她也快要死了吗?

  「云儿!云儿!」

  她依然听见舒泽的声音,遥远而模糊,仿佛从大河的彼岸传来。

  她感到自己仿佛站在淡水之滨,四周雾茫一片,不知何去何从,然而他的声音,却像是指路的南星,在天空中闪耀。

  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挪动着步子,想往声音的来源走去,可她是这样的虚弱无力,且脚下本来平坦的草地忽然化为湖泊。

  「舒泽……舒泽……」在感到自己就要沉到湖底的时候,她大声的呼唤他的名字,一字一句,至少要让自己听得清楚。

  或许就是这个名字给了她力量,忽然黑暗像羽毛一般散落,她睁开眼睛,看见床前绿色的纱帘,仿佛雪化后看到了绿叶。

  「云儿!」一双臂膀将她紧紧地抱起,颤抖的声音里逸出惊喜,「你醒了?你醒了?」

  她唇间嗫嚅着,吃力地伸起手来,轻抚他的脸,「我……怎么了?」

  「你……」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说:「病了。」

  「孩子——」她这才意识到,昏迷之前似乎感到剧烈的腹痛,还有那片狰狞的鲜血,「我们的孩子呢?」

  「他没事,」舒泽的眼泪流淌下来,滴在她的脸庞上,「御医说他没事。」

  「真的?」她难以置信。

  「御医说很不可思议,不过你撑过去了。云儿,还记得吗?你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撑过去,不让我担心。」他重复着她的话语。

  「呵……」她吁出一口气,绽露微笑,「的确,泽,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他哽咽无言,只是抱着她,胸背起伏,慢慢平复心境。

  盘云姿看着这屋子,劫后余生,让她发现这里似乎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泽,这些是什么?」她望见屋粱上,有许多黄色的纸条垂挂而下,像片片的落叶。

  「这些……」舒泽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蒙上她的眼睛,「不要看,我一会儿叫人收拾掉。」

  「到底是什么?」她抽开他的手,仔细一瞧,心下不由得大大诧异,「这些是……符?」

  「嗯。」他尴尬的承认。

  「挂这个干么?」

  「你病了,道士说,这能让你尽快好起来。」他终于道出实情。

  「你向道士求符?」盘云姿瞠目,「你不是不信神佛的吗?」

  「我是不信……」他抿了下唇,「可是只要能让你好起来,我不惜求助任何事物,哪怕神佛。」

  天啊,为了她,他居然可以转变自己的信念,这对于一个骄傲的男子来说,是多么艰难的事……

  「假如神佛因为我从前的不敬,而迁怒于你,我希望把一切罪责都加诸在我头上,」他凝视着她,缓缓道,「只要你一切平安。」

  他真是爱惨了她……假如世上真有爱情,他对她的感情便是明证,这一刻,她决定,要倾尽毕生好好报答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依在他的肩头,她感到昨日的自己已经死玄,那个瑶寨的女孩,那个大顺朝的公主,统统不复存在,从此以后,她只想做他的妻子。

  旗装的女子坐在灯下,托腮出神之间,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砰的一声将门踢开。

  「你来了?」玉确晋抬头,涩笑道,「我就知道,这几天你会来。」

  她本想说「回来」,可现在这里几乎不再是他的家了,所以她只能说「来」。

  「既然你知道,我就不必言明原因了,」舒泽怒意难掩,摆明了是来兴师问罪的,「你自己干过什么事,最好自己说出来!」

  「听宫里的人说,这些日子御医忙进忙出的,全围着你的别业转,就连摄政王也很关心此事。」玉福晋缓缓说着,「看来她是好转了,否则你早就拿剑刺死我了,还会让我开口解释吗?」

  「我一直以为,跟我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孩,至少还有几分善良,」舒泽凝眉,深沉的目光投向她,「没想到竟是如此蛇蝎心肠。你到底是如何下毒的,说!」

  「很简单,雪倩托岱嬷嬷置办的东西,都会先搁在府里,我便在顺道往话梅里放了些堕胎药。」她坦言不讳。

  「你……」舒泽真想一把掐住她的喉咙,但碍于多年的感情,始终没狠心的下手。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死我了,但我若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会相信吗?」玉福晋敛色道。

  「为了我好?」舒泽只觉得荒唐,「杀死我至爱的人,是为了我好?」

  「现在孩子没有出世,打掉他还来得及,」她忽然流露恳切之词,「反正他们母子迟早是要死的,你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世以后才被杀?那会比现在更伤心!」

  「谁说他们母子会被杀?」舒泽怒不可遏,迫近一步,「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王爷和太后都是这样打算的,一旦从她手中得到藏宝图,破解了其中秘密,就……」她有些哽咽,这一切连她都觉得残忍。

  「胡说——」舒泽摇头,难以置信,「王爷答应过我……」

  「你以为他不会骗你?」玉福晋一脸焦急,「舒泽,你若执迷不悟,对盘云姿动了真情,到时候恐怕连你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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