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今天来要告诉这位老人的事,恐怕会让他怒火攻心……
“谷总裁。”男人走向谷胜丰,恭敬的鞠了个躬,将公事包打开,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今早快递送到我事务所的声明,请您过目。”
“咳咳。”谷胜丰轻咳两声,伸出枯瘦的手,接过那份文件,低头审阅。
律师屏息以待,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惹恼了脾气暴躁出了名的大总裁。
仔细看完手上这纸具有法律效力的声明,谷胜丰原本的面无表情,缓缓漾出一记意味深长的笑。
“哈哈哈哈。”他不怒反笑,让原本惶恐的律师心中打了个突。
“谷总裁,这是谷烈先生抛弃继承权的声明。”他忍不住提醒。替谷总裁拟的遗嘱中,那位谷先生的地位举足轻重。
谷胜丰心情难得的好,像是得到心爱玩具的男孩。“我倒是没料到他会有这一步棋……有意思。”仿佛病痛都消失了,此刻,他一心只想著怎么跟小辈玩上一玩。
他还有时间,还会有别的办法的。
“既然这样,我该来好好想一下财产分配的问题。”他朝自己一手提拔的律师挥了挥手。“这件事别透露出去,我会再跟你联络,你先回去吧。”
“是。”律师松了口气,欠了欠身便转身离去。
谷胜丰望著窗外,脑筋动得飞快。该用什么方法,让那孩子心甘情愿接下谷氏呢?若能够引那精得像鬼的小子上当,那他这一生,就没有遗憾了。
至于那些权力斗争……就不关他老人家的事了。
“谷烈,你这臭小子。”老人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想置身事外?门都没有。”山不转,路转。
窗外的杜鹃,枝丫因风摇曳,一朵盛开的花儿,飘然落地。
“人嘛,都会有弱点。”闭上眼前,一抹精光奔窜而出,如流星般稍纵即逝,“小心啊,把柄落入我手中,可是很危险的,孩子……”
第五章
“谷爷爷,你今天精神很好呢,要不要出去走一走?”劭翎动用柔情攻势,劝不爱出病房的老人家出去晒晒太阳,“好嘛,我们去散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不要。”谷胜丰执拗得很,很难劝服。
“哎哟,成天待在病房都要发霉了!走啦走啦。”她使出对付病患的方法之一——半强迫。
搬来轮椅,召来昔日同事帮忙,不管老人气得闷声撇嘴,扭头不看她,硬是将他抛上轮椅,推出病房。
“还是你有办法。”安宁病房少数的男护士朝劭翎竖起大拇指。
这个病患真的有够麻烦,连例行的检查都不愿离开病房,大吼著要他们把仪器搬进来,他死都不出去。
而且上回做断层扫瞄时,他可是拳打脚踢,哪有病弱的样子啊?
“嘿。”劭翎眨了眨眼,推著生闷气的老人家散步去下。
春天的阳光,温暖舒服,不讨人厌。她把轮椅推到庭院里,让好不容易身体好些的谷胜丰透透气。
她曾经照顾过谷爷爷一段时间,知道他是个骄傲的人,不轻易喊痛,总是忍到忍无可忍,才松口需要止痛剂,而最近他使用止痛剂的量越来越高……
他清醒的时间少了,容易疲倦劳累,她近来探望谷爷爷时,他几乎都是沉睡著的。
“谷爷爷,外面空气清新多了吧?就跟你说不要老待在病房嘛,空调吹多了也不好啊。”劭翎强打起精神,说说笑笑的,制造话题。
“哼。”谷胜丰哼了哼气,“不要以为我老了就看不出来,小翎丫头。”凭这点演技还想满过他?哈,去跟谷烈多学学吧!
小丫头明明就快哭了呢,真是。
“以后你没事别来了。”硬脾气的老人家,心疼一个无亲无故的小丫头为他的日暮途穷而难受。
劭翎呼吸一窒,紧张的问:“爷爷你赶我?讨厌我了?”看不到爷爷,她并不会因此而放心啊!
这所疗养院对出入管制很严格,访客没有病患或家属的许可是不许探视的,若不是在谷爷爷的特许之下,已离职的自己哪可能再踏进这栋医疗大楼?
“你噢……”谷胜丰无奈地叹息。看她一副快哭的样子,自己怎么舍得跟她说不呢?
很奇怪,他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连自己的孙子、孙女都很难让他喜欢与信任,但劭翎这个小女生,偏偏有一股很特殊的气质,让人不禁想怜惜她、宠她,甚至对她吐露心事。
“爷爷。”劭翎站在他面前,秋水般的瞳眸闪动著泪光。“除了来看看你,我真的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如果连来探望你都不行,那我还能怎么办?”
唉……这丫头是水做的吗?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这老人家好心疼啊!
“爷爷,你又欺负人家啦?”谷烈拎著食物从大楼朝他们走来,脸上带著不正经的笑,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消遣的说道:“行情真好,都快八十了还有人中意你呢。”暧昧的朝长辈眨眼。
“说什么浑话!”谷胜丰气得吹胡子瞪眼,要是手上有拐杖,他一定会往孙子头上敲去。
“我说的是真话啊!小翎,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呀?”
不正经的家伙又来了!劭翎皱了皱鼻子,朝他吐舌头扮鬼脸。“讨厌鬼!”眼泪马上收回去,想哭的念头消失无踪。
“哈哈哈哈。”谷烈放声大笑,那种笑法很得意,像是又下一城。
逗弄她,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尽管会被她讨厌、白眼,他仍乐此不疲。
“我刚听说你们在这里,真难得爷爷有这种闲情逸致。”
“跟你比?”哪有他这么清闲?谷胜丰哼了声。
谷烈莞尔。看著老人家生气的模样,不禁想起前些日子,爷爷咄咄逼人的质问自己放弃继承权的事,老人家八成还在生他的气吧?
“对了,你的。”他将餐盒塞进劭翎怀里,“你的便当。”
“嗄?”她一头雾水的接过,低头一看,觉得怀中的餐盒很眼熟。
“爷爷,你老人家行情真好啊!那位萨米尔又送了好吃的来,就算是会吐,你也要吃一些吧?”谷烈接手推轮椅的工作,缓缓的推著爷爷散起步来。
“萨米尔来过?”劭翎疑惑的眨眨眼,“人呢?”
“说有急事先走了。”接了一通“魔王”来电铃声的电话,就脸色大变的离开了。
就跟他第一次见到劭翎的时候一样,这两个人真有趣。
“噢。”不疑有他,心想可能是姊姊们要萨米尔做事,他才没有留下来。
“我二姊的男朋友问你要不要跟我们去吃饭看电影。”她帮二姊传话,末了补一句,“当然,各付各的。”
“噗。”谷烈闷笑,肩膀夸张的抖动,对桑的金钱观实在很无言。
近来他跟韦家三姊妹相处得不错,经常送她去找姊姊们,她姊姊们对他也很信任,大姊还说要请他吃饭,当作答谢他照顾劭翎,不过对“照顾”这两个字,倒是有人嗤之以鼻,大叫著说他哪有照顾她。
是啊,他是没怎么照顾她,只是很在意而已,那一份在意,至今他仍不明白,是为什么。
不管她的拒绝,他总是亲自送她回去,而且在离开疗养院前会先确认她两位姊姊是不是都在?他们贸然前往会不会扑空?
如果她的姊姊们有事,他会不动声色的绊住她拖延时间,绝不会让她陷入慌乱的情绪里。
“好啊,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我二姊今天休假。”劭翎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闲聊。
坐在轮椅上被推著走的谷胜丰安静的听著,微微挑眉,露出兴味的神情。
什么时候……他们感情变得这么好了啊?
“你几乎每天都待在花店或疗养院,工作还没著落吗?”都两个月了,她怎么还没找到工作?“你不是说要去基金会做事?”
“唉,别提了。”这才是她最近很头痛的原因,她被勒令不准工作。“短时间内我不能在外面工作,有人会生气……所以我想找事情来做。”
听到这,谷胜丰插话了,“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不去念书呢?难道是……经济有问题?”
“呃……我的问题,不是在金钱方面。”劭翎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要看我这样,其实我很会念书的,比两个姊姊都厉害噢,只是……我没有办法像她们,一个人独立生活。”
“不过现在我进步了。”她已经可以一个人睡,不会在半夜惊醒,一觉好眠到天亮。“姊姊们也希望我去念书。”
“心理学系,是吧?”谷烈了解地笑笑,“听说你曾经申请到不错的大学,可惜没去念。”而且是国外名校。他为什么会知道呢?哈,当然是从她那不擅长掩饰的二姊口中套出来的。
“嗯,我想当心理医生——咦?你为什么会知道?”劭翎狐疑地眯眼,“谁告诉你的?”
“哈哈。”谷烈干笑,没打算告诉她是谁出卖了她。
“我二姊对不对?!”只有二姊会守不住秘密,她的强势都是唬人的。“你干么跟我二姊探听我的事?你很变态耶!无聊、无聊、无聊!”
“这么小气?问一下又不会死。”
唉,讲没两句,又斗起来了,这两个人是斗不腻吗?谷胜丰摇了摇头。
不过这样也好,很热闹,身边有声音,让他感觉不孤单……
可是谷烈会这样跟个小女孩计较,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啊!
散步了一阵子,老人家觉得有些疲倦,于是三人就回到病房用餐。
“小朋友,不可以挑食,要吃光光。”谷烈把她从餐盒里挑出来的红萝卜和青椒再倒回去,又挖了自己餐盒里她爱吃的烧肉给她。“乖,多吃一点才会长得像大树一样高哦!”骗小孩的语气很欠揍。唯有要逼她、气她、刺激她的时候,小朋友三个字就会从他嘴里溜出来。
“我不要吃青椒和红萝卜!”他竟然把她好不容易一颗一颗挑出来的东西再倒回去。“谷烈,你不要碰我的便当——”
“你就是偏食才会长不大,像个小朋友似的,快点吞下去。”他脸上带著笑,但气势却很强硬。
“我、不、要!”偏食了二十年,哪可能马上改过来?
“不吃?那我叫人来嘲笑你,对面栋的小仙女什么都吃呢,小朋友你说,让一个真正的小朋友笑你偏食,丢不丢脸啊?”再不妥协,他就一直“小朋友”下去,他可是很有耐性的。
劭翎瞪眼。“你敢?!”
谷烈凉凉地答腔,“你说呢?”
可恶,他绝对敢的,这个变态!
“我讨厌你!”她眼眶含著两泡泪,恨恨的张嘴吃下她最讨厌的青椒和红萝卜。“不准叫我小朋友!”这人老是讲不听,烦死了。
“哇,好棒,小翎真是太棒了!”谷烈夸张的鼓掌,一副对付小孩的语气,最后还嘉奖的摸摸她的头。
一直在旁观察的谷胜丰,心中产生了疑惑。谷烈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在乎这个女孩子了?
情况是他想的那样吗?如果是,那么就有趣了呢……
“你们两个,吃个饭也吵吵闹闹的。”他闭上眼睛,躺回病床上。
他今天胃口还算不错,喝了些补汤和流质物品,没有反胃的吐出来,精神也不差,闭上眼睛只是想掩饰自己窃笑的眼神,免得让精明的孙子察觉,少了趣味性。
他用糟老头的坏口气,将两人赶出去,“我累了,都不许来吵我,回去!”
“爷爷——”
“走走走,看了碍眼,全部都给我滚出去!”快去约会啊,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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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好运……是不是有点失灵了?
看著离脚边只有十公分的盆栽,再抬头看看楼上——医疗大楼的五楼窗户,探出一个举手道歉的男子。
“小心点,妈的!”谷烈朝楼上比出中指,凶狠的咆哮。
希尧总笑他靠动物的直觉在做事,如今,他的这个直觉还真发挥了作用。他和劭翎才走出医疗大楼,一个阴影就由天而降,他立刻警觉的拉著她跳离,不到一秒钟,一个盆栽就在他们脚边炸开。
“什么鬼东西?有没有这么倒楣?”他啐道。
“为什么窗户可以打开?”这是她的疑问,为了避免久住的病患厌世,疗养院的窗户都是锁死的,只除了——“一年一次的盆栽更换!”
她想起这家疗养院每年都会请人更换窗外的盆栽,而这次这么巧就让她遇到了,还差点被砸得头破血流。
“都是你害的!一直闹,害我被赶出来,可恶!”劭翎坐在车后座,越想越生气。自从认识他之后,她的好运似乎就消失了!
趁著等红绿灯时,她的小手捏了谷烈的腰侧,以示报复。
“喂,很危险耶!”他吓了一跳,“我知道你垂涎我的身体,但是现在时机不对,如果你很急,也请你等我停好车熄火再来好吗?”痞笑。
“谁要垂涎你?”劭翎皱了皱鼻子,“你少臭美了!”
绿灯亮了,谷烈催动油门,继续往花店前进。
他先前已联络好了,韦劭妏在店里没有外出,他和劭翎就直接过去那里,桑和韦劭虹下了班后也会过来。
他们到时,正好看见韦劭妏在整理门口的绿色盆栽,修剪残枝。
“姊,我回来了。”
韦劭妏抬头,朝他俩露出温柔笑容。“今天真早。”对谷烈投以一记感激的眼神。
谷烈对小妹付出的关心,她是看得一清二楚,只有那个小笨蛋,还傻傻的觉得人家烦,自己都没发现,缠著姊姊们聊天说心事的内容都是那个她口口声声说讨厌的人。
既然不喜欢,离他远点不就得了?还每次都让人送她回来,真是笨蛋。
又或许,谷烈也没发现自己的心意吧。
但是今天,也许情况会有改变呢,她可不认为谷烈是个跟外表一样轻浮不正经的男人,因为他身上,有她熟悉的气质……
“回来得正好,小翎,你有访客。”韦劭妏微笑道。
“什么访客?”劭翎傻傻的问,不知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刚毕业去医院实习的时候,不是有个常常送你回来的实习医生吗?”
“谁啊?”她偏头想了半天,记不得是哪个人。
“实习完就去美国念书的庄医生啊,你不记得了?人家特地回来看你呢。”
“我想起来了,他在里面吗?”劭翎眼睛一亮,快乐的冲进花店内。
没发现身后的谷烈笑容消失,脸垮了下来。
韦劭妏见状不语,嘴角挂著神秘的笑,轻声对他道:“谷先生,不好意思,我手边的工作做不完,能不能麻烦你帮客人买些饮料回来?”
“没问题。”他一口答应,却不是骑车去买,而是走进花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