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晚寿宴上,她的猜测果然无误,这知州大人恐怕真是那方面的人哪!虽然是男女通吃,但绝对是“重男轻女”。
“奴才孔明玥,正值弱冠。”她面不改色,就连语气也是淡定无波,任由知州用令人作呕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
啊,就连声嗓也是这般轻雅,知州更惊艳了。
“孔明玥……”他咀嚼着她的名,目光始终离不开她美丽的肌肤。“果真是人如其名,人如其名哪!”
“不过是个寻常少年罢了。”西门涛故意插话,甚至将大掌搭到那单薄的肩膀上,将她拉近身侧。“虽然长相不算出色,可能力却相当卓越,若是肯努力几年,将来应该是不可限量,环肥燕瘦任君挑选。”
诸葛玥无法不意识到彼此距离有多近,更无法忽略他的大掌有多强劲厚实,只要他想,他绝对可以瞬间捏碎她的肩膀。
他危险得令人心惊!
自从石英到扬州后,这段期间她和他有太多独处的机会,但却未曾和他靠得这般接近。
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她甚至能清楚感觉到,当他说话时,属于他炙热的气息总会轻轻喷拂在她的发上,搔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即使她装扮成男人,却终究不是男人,和他相比照下,她瘦弱得几乎令人叹息,莫怪眼前的知州大人会因为她而起了遐想。
“城主夸赞了。”她稳下心神,试着忽略他的存在。
“我可不是随口夸赞,你的才能,有眼睛的人可都是有目共睹的。”西门涛勾起嘴角,看向一旁的石魁。“石总管,你说是不是?”
“城主说的是,孔帐房年轻有为,将来必定能受到女子们的青睐。”石魁无疑是个聪明的奴才,永远明白该在什么时机打破沉默,开口说出最适宜的话。
详知内情的人都晓得知州大人性喜男色,尤爱肤白少年,城主之所以会在此事提及娶妻之事,无疑是在保护孔明玥,并暗示知州大人死了这条心。
“不过才弱冠之年,谈娶妻未免言之过早。”知州悻悻然道,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人浇了好几桶冷水。
“女人,永远不会放过好的人才。”西门涛加深笑意,有意无意地补充:“更别说我城里女工们眼光向来精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总能一眼就辨别出来,这孔帐房将来怕是艳福不浅哪!”
“看来,西门城主是相当看重这孔帐房。”知州忍不住轻哼,多少也感受到西门涛护人的意思。
他的癖好虽不致于人尽皆知,但西门涛一定是晓得的,毕竟他们一商一官可是“合作”了好些年,多少都猜得出彼此的心思。
只是,他都已将意思表达得这么清楚了,西门涛却还是这样吝啬,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他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他堂堂一个知州,只要是想要的,还怕弄不到手吗?
西门涛再厉害,怕也风光不了多久了!
“只要是人才,我都相当看重。”西门涛唇边始终带着笑,却是话中有话。“适才我听知州大人说还有事要办,既然如此,那就不浪费您的时间,我这就立刻送您出城。”
“西门城主就不必客气了,我的马车就在外头等着呢!”知州也笑,笑意却是未达眼底。
“是吗?那我这就亲自送知州大人出府。”
“麻烦西门城主了!”
两人一来一往,表面看似和乐,可诸葛玥却还是看出他们之间压根儿就是暗潮汹涌,有如水火。
其实她也不难猜出那监工和卫兵统领,为何不喜欢这个慕州知州,所谓一世不容二神,一城当然也不容二主;可偏偏富甲一方的万缕城就占了慕州土地的一半。
那知州岂会放过这头肥羊?
凭仗着州官这身份,这些年来那知州铁定干了不少坏事,顺道也在西门涛身上捞了不少好处。
诸葛玥眼观鼻,鼻观心,始终跟在西门涛后头,一同目送知州离去。
石魁也在行列中,直到送走了知州,他才挥退附近的门房,用彼此才听得见的嗓音,向西门涛说出心中的想法。
“城主,知州大人似乎越来越不懂得分寸了。”
“他向来就不懂得什么叫分寸,只是我倒是没料到,他竟然连我身边的人都想动。”西门涛冷冷勾笑,转身看着始终保持沉默的孔明玥。
他倒是忘了知州特爱肤白少年,适才他真不该带他一块儿回府。
只是话说回来,那昏官的身边有了像孔雀般美丽的婪童还不知足,竟然还妄想染指他身边的凤凰……
等等!平凡如他,他竟然用无价的凤凰比喻他?
直到这念头在脑中闪现,西门涛才发现,原来那平凡小脸在他的心中早已不再平凡,他独特淡定的个性,以及无人能比的才能智慧,才是他眩目的光彩。
尤其当他微笑时,那独特的雅韵风情,这比任何庸脂俗粉都要迷人百倍。
“那是不是该……”石魁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孔明玥就在一旁,没将话讲明。
不过西门涛却还是听得出他的意思。
“不,他还有可用之处。”他收敛心思,目光却忍不住盯着沉默的孔明玥,直言不讳地说:“他虽是个无能贪官,却很好掌控,若是让朝廷换个知州过来,又要重新费上一番工夫调教,能不能掌控也还是个问题。”他故意将话挑明,而且就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
“可知州大人他近来不是……”
石魁还想说些什么,却遭到西门涛制止。
“怎么?”他玩味挑唇,没错过淡定小脸上瞬间闪过的错愕。“我的话吓到你了?”
一如他习惯逢场作戏,莫名的,他也经常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真正的他,也并非眼前这总是淡定沉默的孔明玥。
他既聪明又冷静,绝对不如表面上简单,让他始终有股欲望想要狠狠看透他。
而如今这股欲望,似乎更加地强烈了。
“卑职没有。”她还是摇头,总是习惯隐藏心思,却又不得不惊讶他所透露出的真相。
原来这些年来,他表面恭敬,极力奉承,全是装出来的,事实上他压根儿将那知州当作娃娃傀儡般地操弄在手?
“你是我的人。”他用目光紧锁着她,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透着一股慑人的狂霸气势,让人不敢小觑。“只要跟在我身边,总有一天会知道所有的真相;不过你很聪明,有些事就算瞒着你不说,你也看得出来,如今知州对你有什么念头,我想你自己心中应该有个底。”
第4章(1)
诸葛玥只能点点头。
“卑职还在青楼里帮忙时,也曾遇过不少‘口味’特殊的客人,卑职明白该怎么防范。”
“就算他派人掳走你?”他讥诮反问。
“卑职会自己想办法。”她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神情始终平静。
“你能想什么办法?逃跑?”他的神情更加讥诮了,目光却锐利得像把刀。
“凭你那站在烈日下,就会头昏眼花的单薄身子?还是凭你现在光是挺直站着,就已经耗尽全身力气的虚弱身子?”他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谎言,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看透她身子不适。
“孔帐房人不舒服?”石魁愕然,连忙上上下下打量着诸葛玥。
“卑职没事。”她摇头否认。
“是不是没事,你我心知肚明。”他忍不住用力捏起她的下巴,欺近她比平时还要苍白的小脸,气她知道这个时候还在逞强。“你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我,我不需要派不上用场的人,从现在起,你快给我回房间休息去。”他可不会真的为了个昏官,就特地搁下工作回到府里。
“卑职不需要休息。”她却固执地不肯轻易示弱。
想当然耳,西门涛自然是更加火大了,可他却是怒极反笑,猝不及防地伸手将她扛上肩头。
“你……”诸葛玥差点就想出手反击。“你做什么?快放我下去!”她真不敢相信这男人竟然会作出这样野蛮的动作,他竟然将她当作是沙袋似的扛上了肩头?!
由于始终太过震惊,一时之间她竟然忘了彼此的身份,对他大呼小叫。
而她这难得一见的失误,却大大取悦了西门涛。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大呼小叫。”他语气盈满笑意,似乎非常享受她手足无措的模样。
她连忙闭上嘴,咽下第二波抗议。
噢!他竟然当着石魁的面,对自己的主人大呼小叫,她竟然差点就忘了自己正在扮演着帐房孔明玥。
“卑职真的没事,请城主快放卑职下来。”她懊恼地蹙着眉,感觉到他正快速走向她居住的院落,而石魁似乎也担心着她的状况,始终跟在一旁。
“如果你真的没事,大可以抵抗我,从我身上跳下来。”西门涛调侃着。
她也想啊,但是——
脑门无预警地袭上一阵晕眩,她难受的闭上眼,直到这时候才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不大舒服,而且手脚有些无力。
“怎么?连话都说不出来?”西门涛嘲讽着,脚步却变得更快,眨眼间就前进好几步。“马上叫大夫来,没有我的允许,今日不准他踏出房门半步。”他迅速交代身边的石魁。
“是。”石魁也迅速应声,连忙就想转身,派人去请大夫。
“石总管,等等,不用麻烦了。”她连忙喊住石魁的脚步。“我只是没睡好,又染了些暑气,只要歇息一会儿就没事了。”男女脉象毕竟有别,若真的请来大夫,她女扮男装的事恐怕就会瞒不住了。
“城主,这……”石魁不由得看向西门涛。
“你总算肯承认自己不舒服了?”他的语气就像是打赢了场胜仗。
“……”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卑职会遵照城主的命令回房休息,所以不必请大夫了。”
“你怕看大夫?”他语气戏谑。
这男人,永远不会放过任何调侃她的机会。
“卑职只是有些疲惫,并无任何大碍,回房后只想马上合眼歇息,实在不用麻烦大夫多跑一趟。”她忍住一阵又一阵的晕眩,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真希望,你能诚实一些。”
她也希望,他能快点闭上嘴.
这样被他扛着,可不是件舒服的事,他的臂膀坚硬得就像是块大石头,撞得她难以喘气,说起话来更是困难,更别说此刻他的大掌就压在她的大腿上,只要再往上一些,就会碰着她的臀。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是男人孔明玥,她忍!
“卑职尽量。”
“是吗?我倒是不敢奢望呢!”他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王八蛋。
事实上,她确实是有些累了。
但她绝不会说出口,也不会露出半点破绽。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自小她就是这么被教育的,也一直这样生活着。
即使娘亲去世,由她接下第三代月史,她也不曾懈怠过;如今她既是月史诸葛玥,也是帐房孔明玥,无论哪边的工作她都会做好。
然而身为女人,就是有麻烦的时候,何况自从石家兄妹离开后,她就连着好几日睡眠不足,加上癸水来潮,胸前又缠着束布,才会染上暑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幸亏她胸前的束布缠的够厚,否则西门涛那一扛,怕是早让他察觉出端倪。
即使她擅长易容,也无法改变与生俱来的体型骨架,而他却太过敏锐,她若再不谨慎些,实在无法保证女扮男装之事不会曝光——
正值明月高挂,夜深人静的时候,诸葛玥却提着灯笼,独自来到西门涛居住的院落。
房内烛光透过窗框上的青竹寒烟纱,将门廊照得半亮,显示西门涛还醒着。
她走上门廊,缓步来到门前,才正要举手敲门,屋里倒先响起了低沉的嗓音。
“谁?”
“卑职孔明玥,替您送帐册和公文来了。”她低声回答。
屋里有一会儿的沉默,半晌后才传出回应。
“我应该说过,今日都不许你踏出房门。”低沉的嗓音即使隔着门板,仍然清晰有力。
“禀告城主,子时已经过了一半了。”过了子时,就不算是今日了。
她就是猜他应该还没入睡,才会将稍早看过的帐册和公文一并送了过来,托他的福,她睡了整整一个下午,身体和精神都好多了。
“你倒是将时间算得精细。”
没错,她承认她是有些故意。
毕竟今夜正是罗寡妇的仲夏品酒宴,她却被迫关在房里歇息,无法掌握他的行踪,只好趁着子时刚过,找个借口来确定他人是否在府里。
若是不在,那就代表他赴了宴,成了罗寡妇的入幕之宾,那么往后她就得好好观察他们两人,可惜他人却留在府里。
据她的观察,他虽然品行不佳,却玩之有道,从不碰清白女子及底下的丫鬟、女工,也从不主动沾惹女人,除非女子主动投怀送抱,又玩得起。
然而他也非来者不拒,若非美艳动人、妖娆妩媚,他也不会轻易下手,看样子那个罗寡妇应该在相貌上差了一些,才会始终入不了他的眼。
“若是城主打算歇息,卑职早晨再来。”
“不用了,进来吧。”
“是。”得到允许,他才吹熄灯笼里的烛火,推开房门,走进宽阔的花厅,不料却没看见西门涛的身影。
“进来。”
内厅里立刻传来西门涛的声音。
她眨眨眼,纵然有些困惑,却还是依言走进内厅,不料眼前的景象,却让她错愕地瞪大了眼。
啊,西门涛竟然没穿衣裳!
呃……正确说来,他应该是在沐浴。
此刻他就坐在方大的浴桶中,泡着热水合眼假寐,即使热烟袅袅,却无法模糊他刚猛的肌理线条,赤裸的他,远比穿着衣裳时还要威猛壮硕,而那些日光平时晒不着的部位,也和他手脚的肌肤一样是古铜色的。
热气在他刚毅的下巴凝结成几颗水珠,正沿着他劲实的肩头,宽阔的胸膛一路滑向他纠结的腹肌……
纵然她早已看惯男人的胴体,却还是让这突如其来的画面给弄得手足无措。
她咬着下唇,立刻将视线调向别处,竟无法像写史时那般心平气和。
“原来城主在沐浴,卑职失礼了。”
西门涛没有睁开眼,之事懒洋洋地勾了勾手指。
“过来。”
“什么?”诸葛玥以为自己听错了。
“过来。”
事实证明,她没听错,他不只要她过去,而且他还开口说了——
“替我刷背。”
刷背?诸葛玥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失序。
她轻咳一声,实在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卑职没替人刷过背,恐怕无法拿捏力道,不如卑职替您唤个丫鬟来吧?”话才说完,她已转过身。
“站住。”
她停下脚步。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让你休息了大半日,如今你替我刷背作为偿还的代价,一点也不吃亏。”略施小惠再趁火打劫,是商人最基本的入门工夫,他没让她付出更高的代价,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