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阴毒的表情震住许家兄妹,许香菱一肘子推向哥哥,埋怨道:「我早说过,若是没本事她能把孙晓进迷得不知东南西北?谁晓得她裙子底下睡过多少男人,叫你一刀子把她给了结,你不肯,现在搞成这样,真让她平安走出去,我们还有活路吗?」
「我这不是想替咱们家多挣点良田吗?」许文杰懊恼。
「想要田还不简单?!先把她弄死,再把卫家人弄走,你是里正,没人耕种的田自然由你发落,就算不成,你还有个镇长妹夫呢,你没第一时间这样做,根本就是因为色欲薰心,想要人财两得。现在明白了吧,她哪里是好相与的,千万别偷鸡不着蚀把米,接个烫手山芋在手里,要是连命都玩没了……要田?作梦去吧!」许香菱愤慨不已,若不是哥哥犹豫不决,她早就把人给处理掉了。
「那现在怎么办?」许文杰搓着两手,眼睛不舍地盯着楚槿,但妹妹说得没错,命更重要。
「能怎么办,烧了呗!」
「现在?」
「不然呢,省得夜长梦多。」
「现在是大白天,要是火烧起来,很快就会被发现,她要是被救出去,杀人可是要砍头的。」许文杰这会儿终于想起楚槿那个身材魁梧的爹,越想心越慌。
「你傻啦,只要照我的吩咐……」
与此同时,听看风传来的消息,卫珩的脸色难看到极致,他越走越快,方向明确地朝某个方向前进。
卫忠、卫爱不明所以,只能运起轻功,快步跟上。
很快,他们窜身到一幢旧宅子里,站定。
屋内,许文杰正拼命往楚槿身上倒油,深怕没浇透,让她留下半条命来指认他们,硬是舍了十斤菜油。
妹妹说得有道理,到时候火烧起来,等火势大到被发现引来村人时,楚槿早就被烧成灰烬,而他们也早已跑得不见人影,到时候别说不知道谁是凶手了,恐怕连死者是谁都查不出来。
「动作快一点。」许香菱连声催促。
看着楚槿蜷缩着身子,满身狼狈,想到这个贱蹄子很快就要在人间消失,她心头就有说不出的畅快。
她所有的霉运都是卫楚槿带来的,倘若卫楚槿没搬进百花村,她还是村里最美、最受吹捧的女子,一大堆人抢着娶自己进门,都是她害得自己落到这般境地,卫楚槿根本就是她天生的克星!
许文杰加快动作,嘴里叨念着,「好啦,不要催,马上……」
话未说完,砰地一声,门被人从外头用力踹开。
许香菱猛然转身,看见脸色铁青的卫珩,还来不及反应,胸口就迎来一掌,她整个人被打飞,背脊重重地撞上墙壁,从墙上摔时,那半面墙轰然倾倒,不少砖块砸在她身上,鲜血疾喷而出。
「香菱!」
许文杰丢下油桶,抢上前,下一瞬他的身子也飞起来了,直接往门外去,头才刚飞出大门,横空岀现一条粗腿往他脑袋踹去,让他移了方向直朝木篱撞。
在昏迷的前一刻,他看清楚了,那条粗腿是楚槿那个身材魁捂的爹……
此时屋里的楚槿眯眼看着前方,卫珩来救她了……她又欠他一份情了呢,他老是这样,她哪有办法断得干净透彻?
这可不行,她不想要心里装着他,不想要脑袋里填着他,不想要已经分开,心却还要日日夜夜为他疼痛……
她想拒绝他的靠近,可是身子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得无法控制,那沉重感从四肢往上蔓延,躯体重了,脑袋变重了,眼皮重了……头一歪,她重重地坠入黑暗谷底。
卫珩冲上前,将全身被浇菜油的楚槿打横抱起。
他从没这样愤怒过,快步往外飞奔的同时撂下狠话,「别弄死他们,我要他们进十八层地狱!」
这话实在很矛盾,不死怎么进十八层地狱?
不过卫忠、卫爱听得懂主子的话,齐声应和,「是,爷!」
卫忠黑着脸,看着昏死在地上哀号的许文杰,想也不想抬起左脚,用只所有力气招呼上他的子孙根,这一踩,许文杰当场被痛醒,脸色惨白,痛得发不出声音。
他俩商议过后,决定一人分一个,看看谁家的炼狱更难熬。
卫爱挑选许文杰,他先折下许文杰一只手臂,再加上刚刚断掉的重点部位,这样有点惨,但还不是地狱等级,因此卫爱蹲下身,左右脸各帮他刻朵花。
卫爱意犹未尽,拿起一个瓷瓶,往他嘴里倒入两颗珍贵药丸,从此以后,许文杰不必怕记不牢日子,因为为每逢初一、十五,他全身的骨头就会像被千只虫子啃噬般,痛上整整十二个时辰。
偏偏这痛又痛不死人,每痛过一回他便会重获新生,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强健,如无意外,他将会在痛上九百九十九次之后,骨头瞬间化成灰。
没有骨架支撑的肉体会是什么模样?卫爱光是想像就觉得很精彩。
许香菱的地狱使者是卫忠,卫珩那一掌已让她摔裂脊骨,待伤势痊愈之后,她大概得驼着背行走。
但只是这样未免太便宜她了,卫忠又补上一腿加一拳,那一腿踩断她的腿,一拳则是打爆她的颅骨和鼻梁,最在意貌的她从此脸歪目斜、鼻子内凹,带着一张丑脸过日子——既然她因为得不到男人而为难楚槿,那么他就让她更得不到。
他掏出一瓶药让许香菱喝下,她从此会有强烈的生理需要,无时无刻想要男人的安慰,但她的新长相大概没有哪个男人能吞得下,因此她未来的对象……光是想像,就让卫忠解气。
什么?残忍?别忘了,他们虎贲卫可是止小儿夜啼的最佳良药。
回到卫家,章玉芬看到楚槿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请来大夫,大夫诊治后表示不碍事,楚槿只是肝气郁结,喝几帖药便行。
可若是不碍事,为什么她会沉睡不醒?从清晨到黄昏,她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所有人急得跳脚,可卫珩在一旁,他们又不敢硬将她摇醒,只能干着急。
深夜,卫珩坐在床边,握住楚槿的手,轻叹。他看着她眼下的黑青,怎么会……才一天而已,她便消瘦如斯。
「……我带着东家去很多地方,本以为找过几处找不到爷,东家便会死心了,没想到……是我不对,我应该坚持把她送进家门的……」凌掌柜钜细靡遗地说出昨发生的事。
「下去吧!」卫珩挥挥手。
「是。」临走前,凌掌柜看楚槿一眼,满心愧疚。
卫珩用被子将她里紧,抱进怀中,他轻轻抚摸楚槿的脸庞,你还要睡多久?是因为太伤心、不愿意清醒吗?
「对不起。」他在她耳畔说,亲了亲她的额头,指尖轻轻描绘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但他还是不会改变想法,她的安全是他最重要的考量。
三年多了,他看着她成长,看着她独当一面、撑起一个家,他从没想过她小小的肩膀竟可以承担这样多,对此他佩服、他心折,也很高兴,在她最旁徨无助的时候,陪在她身旁的是自己。
原本他真的相信可以一直陪伴下去,所以放任她置屋买地,放任她编织美丽的愿景,他承诺为楚家报仇,扶持楚棠、楚枫重振楚家门楣,自信满满的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但现在……他失去笃定。
「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的,不要生病、不要伤心,让我能够心无旁骛做该做的事情,好吗?」
楚槿没回应。
「倘若最后,还是他赢得这局,楚家的仇就别追究了,让天道去罚他,让因果去报应他,好吗?」
她没答话。
「很抱歉对你失信了,你可以不原谅我,但不可以欺负自己,懂吗?」
她依旧沉默。
「我知道你累,就趁这次好好休息一场吧,醒来之后安心过日子,不要胡思乱想,成不成亲都不要紧,但一定要让自己快活,若是想成亲,就找个比我更好、更疼爱你的男人,知道吗?因为,你值得最好的……」
他对着熟睡的楚槿不停地说着,从月出讲到月落,讲到星子西沉,带出东方那一抹鱼肚白。
他得走了,杨公公失踪,直到现在还没找到,后宫失去一枚大棋子,还有大把大把的事等着他做,容不得他停留太久。
脸颊贴上她的轻轻磨蹭,动作带着浓浓不舍,他很清楚,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聚首。把她放回床上,拢好棉被,卫珩走出楚槿房间,章玉芬和卫忠还守在门外。
「把你们和小槿的玉牌交给我。」
虎贲卫的玉牌?猛然抬头,爷这是要把他们逐出虎贲卫?
卫忠摇头,双膝跪地,「卫忠愿意跟随爷出生入死!」
「帮我好好守护小槿,这是你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任务。」卫珩凝声道。
卫忠与卫珩对视,他坚持和师弟们并肩作战,坚持追随爷水里来、火里去,他坚持……他的坚持在卫珩的目光中节节败退。
卫珩道:「不愿意的话,我派卫爱过来,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
卫忠怒眼暴张,爷这是在逼他。「爷,属下没有做错事。」
「违抗命令还不算做错?」卫珩冷冽的声音像冰刀子似的。
对峙片刻,卫忠终是垂头,哑声道:「属下遵命。」
「记住,我要小槿好好的。」
「是。」
「如果我再也回不来,便说服小棠、小枫弃文从商,说服他们姊弟三人不要追究楚家灭门一事。」
卫忠霍地抬头。再也回不来是什么意思?爷行事一向自信,有十分把握才做五分事情,为什么这回会说出如此灰心之语?
「回答我,有没有本事,保他们姊弟一世顺遂平安?」卫珩加重口气。
爷这是在向他托孤啊!难道情况比他所知道的更险峻?
青筋冒上额头,卫忠握紧拳头,咬牙道:「卫忠发誓,必不违爷之托。」
这样就好。卫珩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开。
章玉芬怔怔地看着主子踟蹰的脚步,再回头望向卫忠,仿佛领悟了什么,她仓皇问道:「爷这是……」
卫忠点点头。
眼底泛泪,她不懂为什么会情况丕变,章玉芬心慌意乱,紧紧揪住卫忠的衣袖,脸上浮起惊惶。
第十五章 许家兄妹下狠手(2)
楚槿始终沉睡,大夫说,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
她不吃不喝,药汤半点都喂不进去,大夫没辙了,留下一句,「心病还得心药医。」
众人都知道症结在哪里,但她的「心药」已经走了,卫珩将面临一场重大危机,无暇顾及她。
章玉芬试着把她吵醒,她不回,楚棠、楚枫对她说话,她不应,卫忠急得跳脚,知道楚槿这是同自己倔强上了。
眼见情况不乐观,于杉二话不说,套上马车飞快往京城。
章玉芬知道楚槿心事,握住她的手,在她耳畔说着——
「娘知道你伤心,但男女之间就是有这么多的不得已,也许阴错阳差,也许环境不允,有太多的状况不是我们乐意遇见的,但它就是会发生。我知道你生气又伤心,但朝局险峻,皇上亲自赐婚,就算爷不愿意也得接受,难道你希望为了你坚辞赐婚、与皇帝杠上,为此承担性命之危?
「你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你在乎,就像爷在乎你那样,你希望他平安,他同样希望你顺利,你们都希望彼此能够一世顺遂,就算你不在爷身边,他依旧希望你过得快乐惬意。同样的,就算爷不在你身边,你还是会希望,他能心无旁骛地完成大业,既然如此,你就要让自己好好的,别让他挂心,让他一鼓作气,朝他想要的方向前进,你说,娘讲的有没有道理?
「醒来吧、傻女儿,逃避不会让情况变得更容易,何况除爷之外,你还有我们,还有你全心全意想要裁培的弟弟们,你没有权利倒下去。前天晚上你没回来,小枫、小棠急成热锅蚂蚁,谁也不肯去睡,你爹半夜快马进京,家里都炸开锅了。于杉也召集家里人手分头找你,大家快把百花村给翻遍了,还是不见你的踪影,你能想像当时我们的心情吗?
「当爷把你抱回来时,看见你昏迷不醒,狼狈得让人心疼,老把自己当男,说要重振门楣的小棠躲在树后哭了,那么骄傲的小子为了你哭得一塌糊涂,他和小枫、爷在屋子外头守着你,寸步不离,你那么在乎他们,怎么舍得让他们这样害怕?就算再伤心,身为姊姊,你有义务安抚他们的不安,懂不?所以快醒来吧,好不好?」
相同的话,章玉芬说过一遍又一遍,说得口干舌燥,却仍不肯停下,她忘不了主子萧索的背影,更忘不了卫忠眼底的决绝。
可楚槿还是闭着眼睛,没有清醒的迹象。
卫忠进屋,替换章玉芬。
他用棉被将楚槿裹起来,抱在膝上,他拙于言词,只会轻拍着她的背,不断重复说看,「不要怕,你有爹,爹保护你,爹不会让你受伤。」想起卫珩的嘱咐,一向不知道眼泪滋味的大男人顿时红了眼眶。
楚棠、楚枫想尽办法留在姊姊边,他们不知道姊姊能不听得见,但仍固执地在姊姊耳边说着小时候的蠢事,说得自己又哭又笑,一边期待姊姊能够哭醒或笑醒。
入夜,于杉驾着马车回来,带回一个陌生的老太太。
章玉芬不知道于杉此举是什么意思,但老太太一进屋,楚棠就傻了,他张大眼睛看着缓步朝自己走近的穆颜,惊得嘴巴阖不拢。
穆颜眼里闪着泪光,朝他伸手,柔声问:「棠哥儿,还记得我吗?」
楚棠定眼看她,点点头,快步奔上前,紧紧抱住穆颜。
「外婆……」他哑声道。
楚棠的举动让卫忠、章玉芬吓一大跳,她是楚棠的外祖母,那于杉是?
见大家的视线齐齐聚在自己身上,于杉尴尬一笑,低声道:「我会解释的。」
穆颜轻拍楚棠的背,天晓得她有多抱歉。「棠哥儿,难为你了、辛苦你了,很抱歉,外婆没有早点来。」
「没事,我们很好。」
「我听你们外公说了,知道这段时日你们有多不容易,你们都是让人骄傲的好孩子。」楚棠拉过楚枫,楚枫一双大眼睛看着和姊姊有几分相似的外婆,心里倍感亲切。
「个婆。」他脆声喊道。
穆颜摸摸他的头,欣慰道:「我们枫哥儿已经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过去,楚观疼爱于湘琴,心知妻子放不下亲娘,也知道于家薄情寡义,因此一有机会就把岳母接回家中住。
穆颜极疼爱三个孙子,楚槿的女红还是她亲手指导的。
「听说今年都下场考试了,你们爹娘在天之灵一定很高兴。」
她满足地看看楚棠、再看看楚枫,两个孩子都是人中龙凤,楚家有后,亲家老爷一定很高兴,楚家门庭有人可以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