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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夫人 page 10 作者:寄秋

  “二妹妹……”

  一个是欣喜,一个是心虚,两人的神情恰恰相反,同时转过身看向身形嫋娜的美丽女子。

  “我说过没事别来我院子走动,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是我做人太和气了呢,还是你觉得可以取代我的位置,以为闹上一闹我就会两眼泪汪汪地任你摆布?”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叩叩两声还有回音——空的。

  于香檀朝亲弟弟招招手,他欢欢喜喜的跑到她身边,她伸手摸摸他的头,发现他又长高了。

  “谁……谁鬼鬼祟祟了,我来当然有事,你——”一看她平淡无波的清冽水眸横过来,莫名感到背上一栗的于香婕心生寒意,话到嘴边凝成冰凌子,冻住了。

  “把话说完。”她有耐心等她。

  不想被人看扁,她挺胸道:“说就说,还怕你呀!做坏事的人才怕人说嘴,我问你,你屋子里是不是藏了一个男人?”

  “是。”男人不是死人,真可惜。

  于香婕一怔,没想到向来懒得搭理她的妹妹竟然一口承认,毫无遮掩,一时半刻间竟不知如何回话。

  “我屋子里是有个男人,你想怎么样?”一点也不怕人知道的于香檀声线平和,静静地看着心绪纷乱的庶姊。

  “你……你真的……藏了……”男人!

  她面露讶色,不敢相信确有其事,这下子她有得闹了,定让二妹吃不完兜着走。

  “你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我何不乾脆认了,没必要为这件事拉扯。”她不想闹,十个人有十种不同处理事情的方式,就看对方能不能承受接下来的后果。

  “你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站在这里,半点愧疚之色也没有,和男人不清不楚是多大的事儿,简直丢光了我们于家的颜面,你……”她手一比,作势要破口大骂,把人往死里逼,她等这机会等很久了,可是……

  “仔细留心你要说的话,如今府里的开销都靠我娘的胭脂铺子,若是你不小心说错话,下个月的月银就没了。”要拿捏她还不容易,扣住她的命门就可。

  人都有弱点,打蛇打七寸,一招毙命。

  “你……你威胁我……”她怒不可遏。

  于香檀笑着掸掸衣袖上看不见的灰尘,细语轻声。“我是在告诉你银子的用途,不想受制于人就要手中有钱,可惜咱们爹不是做生意的料,要不你也不用过得紧巴巴的老想找门路挖银子,却又处处碰壁。”

  “……你不怕我把你偷藏男人的事说出去?”她不信她真的不在意,说不定是以退为进、故弄玄虚。

  “尽管去说,我没拦着你。”若在京城中,她或许会避讳一些,一些迂腐的卫道人士口水多,乱喷乱飞。

  可边城一带民风剽悍,虽仍有男女大防,但没京城那般看得重,何况他和她是未婚夫妻,他的不请自来早就成常态,也没什么大不了,于香檀底气足得很,一点也不担心她大肆宣扬。

  “你……你……”于香婕气弱了下来,没有方才的得意洋洋,以为能翻身耍大旗。

  “清秋,从下个月起就不给大小姐月银了,老爷拿多少银子回来养家都充入公中,若有剩余再拨给玉真院。”这是偷鸡不着蚀把米的下场。

  “凭什么,我是你姊姊,你有什么资格停了我的月银,这于府不是你在当家,咱们爹还在,轮不到你做主!”听到要停了她的月例银子,气疯了的于香婕扯开喉咙大叫。

  “凭我娘的铺子会赚银子,府里的支出全由我娘支付,而且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不是一家人,那我又何必腆着脸和你亲近?一个屋檐下住着两家人,你们过你们的,我们过我们的?井水河水两不相犯。”泾渭分明,互不相干。

  “我们是同一个爹,你是想逼死我和我娘!”她面带恨意,像要冲过来将人狠咬一口。

  “是姨娘,你生母只是个妾。”要不是她娘心软,她早使计将郑玉真撵到庄子上,哪容得她白吃白喝装柔弱,把她爹哄得不知东南西北,竟频频向她娘要钱。

  这事她还没处理呢!就一段时日没盯着,安分一阵子的郑玉真又开始作怪,刚入门那几年索要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闹起穷来又憋出坏主意,一下子说衣服旧了,一下子又是该换新簪子了,嘤嘤低泣日子过不下去。

  渣爹没钱,她便向当家主母伸手,哭诉着没活路,人家的女眷一身绫罗绸缎,手戴玉环,头簪金钗,出门不是大轿便是马车,婢仆簇拥,她连支细簪子也戴不起,被人笑话寒酸。

  为了这件事,渣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硬是从她娘那里拿了几百两银子,转手又给了郑玉真一大半,哄得她眉开眼笑。

  虽然这和过去自不能比,她们母女大手大脚惯了,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想到没有月银可用,于香婕气得往清凌院里冲,她要把奸夫拉出来,既然都闹得难看了,索性撕破脸。

  “那个男人呢!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不敢见人的窝囊废!”

  “大姊姊!”她疯了吗?居然大喊大叫的找男人。

  “不用理她,让她去丢脸出丑。”漫不经心的于香檀拉住弟弟,不让他受池鱼之殃。

  “可是……”真让大姊姊找出男人呢?

  二姊姊的名节不就完了,他怎么能坐视不理。

  “看戏就好。”有人想自寻死路,她何不成全。

  看戏?心里闹得慌的于润渝坐立难安,伸直脖子往里头看,他实在没法安下心,引颈眺才一眨眼功夫,一只乌鸦……呃,是一个人从屋子里被扔出来,四脚朝天跌坐在地,随即有一名卓尔男子走了出来。

  “本公子像窝囊废?”老虎不咆哮都被当家猫了。

  “二姊夫?”于润渝惊呼。

  “不,你不是窝囊废,你是吃软饭的。”补刀大队于香檀不客气的在他身上插刀,直往两肋捅。

  被说是吃软饭的柳笑风眼角一抽。“吃你多少,十倍还你。”

  “还有住宿费、柴火使用费,我家大桶的出租费——”染上药味了她不会再用,得买只新的浴桶。

  她每说一样,他眼皮就动一下。“以我们的关系还需要见外吗?日后我的就是你的,不分彼此。”

  于香檀不客气地比出三根手指,表示三千两,她有自个的小厨房,三餐自理,不与人同桌同食,柳笑风住在清凌院这些时日的吃食便是出自小厨房,因此没人知道他尚未离开。

  飞来飞去的男人是战一等人,他们负责扛粮食入府。

  秘而不宣是不想让人知晓他正在拔毒,以防万一走漏风声,所以知情人越少越好,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毕竟还有个城主夫人在,她可不乐见长子身体痊癒,她用尽心机策划多年,为亲生儿子铺路,若是柳笑风不死,她儿子如何上位,尽管柳向天曾说过城主之位只能柳笑风接任,但她才不信人真的死了他会把手中权势交还朝廷。

  众所皆知,柳笑风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他只是在拖着,何时会断气无人能预料,总之时日无多了。

  这也是顾云烟未向继子下手的原因,她认为都是快死之人不必再污了自己双手,任何事做得再隐秘也会留下痕迹,她和丈夫关系本就不睦了,没必要为了将死的人再起争端。

  如果她知道柳笑风死不了,他的日子就别想过得安稳,时时都得防备着暗处有把刀,直插心窝。

  “你……你不是走了?”被当胸一脚踹出来的于香婕捂着痛处,两眼睁得又大又圆。

  “走了不能再来吗?我与香檀妹妹难舍难分,相思入骨,走到一半又回来看她,这事你也想管?”柳笑风旁若无人的走到未婚妻身旁,目光深邃的凝视着她。

  于香檀打了个冷颤,两手轻搓手臂。

  “为……为什么没人知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也不合礼法,她……败坏门风!”看着眉飞入鬓、星目点漆的清隽男子,于香婕咬着下唇,又妒又羡的飮了一肚子酸。

  “因为我们不想让人打扰,难得能相处在一起,为什么要让无关紧要的人介入?何况我们是未婚夫妻。于大小姐,你要找的野男人便是在下我,不知你有什么指教?”柳笑风目光一冷,透着寒意。

  “……”为什么这个男人不是她的。

  第六章  不死心试图勾搭(1)

  姊妹争夫是什么情况呢?

  一早出门的于香檀不在府里,她去送即将上京的好友梅双樱,几个好友在城门口话别,这次一分别,再见可能经年了,难舍之情溢于言表,好友的离开令人鼻酸。

  她没有落泪,只是不舍,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再好的姊妹终会分离,只能各自珍重。

  不过她前脚刚一踏出大门,后脚挖墙角的人就来了,始终没相中一门好亲事的于香婕高不成、低不就,想以庶女之身嫁到好人家,近在咫尺的柳笑风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出身好、人品佳、相貌堂堂,又是柳城少城主,钱财方面更是多得不在话下,若能得此乘龙快婿,她还用得着把小小的于家放在眼里吗?早就提脚踹开。

  她早忘了自己曾被柳笑风踢出门的事,一心想攀上这高枝,因此逮着机会就对寄居在此的柳笑风示好,偏偏嫡妹跟他身边的下人防贼似的,今日她一见嫡妹离府,马上涂脂抹粉,换上最艳的衣裙,发上插满形形色色的簪子、银钗,她认为好看的全插上了,还往大厨房走了一趟,看灶上炖了什么便自行取走。

  “站住。”

  看到于大小姐出现,隐身暗处的战五倏地现身。

  “啊!你……你是谁,怎么在二妹妹院子……”猛地一惊的于香婕瞪大眼,随即又使坏想往嫡妹身上泼脏水,污蔑她偷人。

  “于大小姐,我家公子正在休息,请你离开。”不讲情面的战五冷言相向,不肯放行。

  “我煮了参芷红枣炖乳鸽,想让柳哥哥尝尝,你看这鸽子汤正热着,得赶快给柳哥哥补补身……”她做势要从战五身侧穿过,无视他的阻拦。

  “不用。”战五又上前一拦。

  见到一尊门神似的大男人挡在面前,对自个容貌极有自信的于香婕十分不满,但她表面上仍装出羞怯贤淑的样子,“通融一下嘛!这位大哥,这盅乳鸽我炖了好久,都入味了,汤汁鲜美肉嫩滑,柳哥哥一尝味道肯定停不了口。”

  “我家公子挑食。”意指主子不食鸽子汤。

  “试试又如何,我又没下毒……”喝口汤又怎样,她想喝都喝不到,闻着发馋。

  参芷红枣炖乳鸽是于香檀一大清早命人炖的,给她娘补血用的,虽然于夫人年岁不大,但早年生孩子还是伤了身子,她特意让林芷娘开了食补单子,每隔三日炖气血通畅。

  “下毒?”一听到这敏感的两个字,战五立即抽剑一指。

  “啊!你——你要干什么?”被剑抵颈项,脸色一白的于香婕惊得差点拿不稳手中的汤盅,她觉得离死不远,两腿打颤。

  “你在汤里下毒?”哪来的天胆。

  主子体内的毒尚未清完,他们当下属的看他除毒所受的苦也十分难过,恨不得以身相替,替他受苦。

  可这女人心怀不轨,居然又想来加害,她当他们战字辈的护卫全死了不成,由着她添料下药。

  “没……没毒,我从厨房拿来的……”她唇瓣抖了一下,两眼直盯着亮晃晃的长剑。

  “没毒?”战五怀疑的问了一遍。

  “真没毒,我喝一口给你看。”盖子一掀,她真喝了一口,还当战五的面吃下一块鸽子肉。

  “看来真的没毒。”他太大惊小怪、草木皆兵了。

  看他把剑移开,收入剑鞘,于香婕松了一口气,又回到先前的矫揉造作。“我炖得软烂好入口,筷子一拨就骨肉分离,舌尖一抿肉就化开了,汤汁很甜……”

  “你不是说从厨房拿出来的?”他记得她说过。

  她一嘻,嘴角笑得一抽一抽。“不就在厨房吗?不然要在哪里炖汤,你在院子架炉子烧不成?”

  说完,她又要向屋子走去,战五再一次拦阻。

  “还是不行。”

  看他左阻右挡,原本脾气就不是很好的于香婕忍不住露出本性。“为什么不行,又没下毒,我用了一上午炖汤的心意只有柳哥哥能体会,你只是下人,别在这狐假虎威。”

  战五面色冷肃。“我家公子有洁癖。”

  下人?他官居六品,是虎威校尉,一个市井庶女也敢瞧不起他,太过狂妄了,战五在心里讽笑,对她的客气悉数收回。

  “嗄?”什么意思?

  “你喝过了公子不会碰。”战五眼中一闪讥诮。

  于香婕一听,脸都黑了一半,几乎要将手中的汤盅往地上砸去。“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晚说都一样。”主子不用来路不明的饭食。

  “你……你……”他居然耍弄她,让她白白浪费时间和他耗。“不喝也能聊聊天,我们天水城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开春的融冰像打雷似的——轰隆隆的很好看。”

  不知不觉中,柳笑风已在于府待了快四个月,从秋末到初冬,又说冰天雪地便赖着不走,在别人家度过一个没有年味的年节,转眼上元节过了,如今已是二月二,龙抬头。

  因为他长期滞留不走,把于香婕萌发的芳心挠得心痒难耐,由痴生臆,臆生妄想,认为她是于府长女,这门贵亲应该是她的,当初说媒的肯定找错人,长姊未说亲哪有妹妹先订亲的道理。

  不知天高地厚的于香婕把柳笑风当囊中物看待,不止一次想利用美色将人勾搭到手,可是她用尽心机仍不得其门而入,懊恼地把于香檀给怨上了,怪她阻拦自己的好姻缘。

  只是她若晓得嫡妹百般辛苦地推掉她求之不得的婚事,不知会做何感受,怕是会直接恨上。

  “不用。”主子有他的未婚妻陪,她算哪根葱、哪根蒜,也敢厚着脸皮缠上来。

  又一句不用,她真的忍不了,一开口就火气十足。“你是柳哥哥吗?凭什么替他回绝,来者是客,我尽地主之谊招待他有什么不对,你一个奴才竟敢代主子做主,你的心有多大,不怕掉脑袋?”

  “不劳费心。”同是于家女儿,差别竟如此之大。

  “你给我让开,我要过去,这里是我家,我才是主人,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在自己家走动,你是土匪还是流寇,撒泼到我家后院,你要再不让路我就大声喊人了!”她想做的事没人挡得住。

  “……”泼妇。其他没露面的战字辈十分同情战五,撒拨耍赖的女人最难缠,他们宁可面对一百个杀手,也不愿和有理三扁担、无理三扁担的悍妇对上,女悍如虎,咆哮百万雄兵。

  “来人呀!有贼,快来捉贼,他有刀,要杀人……呃!唔、唔……”她为什么发不出声音。

  战五身形如风,往于香婕咽喉处轻轻一点,她顿时哑了,惊慌不己的无声啊啊啊,不过没人知道她在说什么,嘴巴开开阖阖呜呜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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