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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媳 page 2 作者:绿风筝

  即便同坐在餐桌上,也是隔着一张八尺远的大长桌,你吃你的饭、我喝我的汤,不说话,眼神也不交流。

  本来她还很担心要跟个陌生男人同床共枕共同生活,没想到这对夫妻也真是绝透了,各有各的房间不说,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形同陌路,简直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这对夫妻感情甜蜜蜜,整日形影不离如胶似漆,穿帮与否都还是其次,她自己肯定先吓得心跳停止,心虚而亡。

  只是……这么疏离好吗?互把对方当空气,视而不见,这样过日子不闷不乏味吗?

  偶尔说说话不行吗?就当作是交个朋友嘛!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见了面寒暄几句不为过吧?多个伴,不只做起事情来更有趣,就连吃东西也特别香,就像她在清凉寺——

  啊,清凉寺……

  想到清凉寺,她心里不免泛起淡淡的哀愁。

  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就被住持师父收养,寺里有不少跟她一样的孩子,她们一群师姐妹每天跟着师父一起干活,一起诵经,一起吃饭,一起窝在大通铺上睡觉,彼此的生活有着彼此,过去视作理所当然的吵吵闹闹,现在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曾经是她信赖敬重的住持师父,最后却是杀害她的凶手,真叫人不胜欷吁。

  到底是从小生活的地方,心里不免想念……

  只是,想念又如何?且不说住持师父为了守住见不得光的秘密,肯定容不下她,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她根本没法儿把自己的魂魄从苏醒荷的身体抽离!

  总不可能顶着苏醒荷的脸跑回过去,说她因为挨刀又坠井,灵魂不小心跑到别人身上,她还是原来的毛丫头,拜托大家接纳全新的她——

  乖乖隆地咚,不把师姐们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才怪!

  唉,老天爷这次的玩笑真的开太大,根本是整人来着。

  “欸,老天爷,再打个商量,下次可不许这样喽!”

  她故作轻松的说,想当然耳,老天爷还是没吭声。

  悻悻然抽来毛巾,擦掉脸上的水珠,她抬头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不得不说,苏醒荷长得还真是挺美的……

  瞧,多秀气漂亮的一张可人脸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浑身皮肤欺霜赛雪白嫩嫩,更别说她身材有多婀娜曼妙,几次都让同样身为女子的她看呆。

  她对着镜子一阵挤眉弄眼、搔首弄姿,忽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下一秒,她敛起淘气笑容静定不语,陷入沉思。

  她不知道真正的苏醒荷去哪里了,也许她的魂魄跟她一样,都住进了别人的身体里,又或者,苏醒荷已经真正的死去。

  但无论如何,现在这个身体属于她。

  好死不如赖活,更别说她从来就不想死,既然老天爷让她重新活过来,她就会好好活着,好好扮演苏醒荷这个角色。

  以前的苏醒荷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

  她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镜子里那个全新的自己,坚定道——

  “从今往后,你就是苏醒荷!”也只能是苏醒荷。

  须臾,一串腹鸣响起……

  她轻吐粉舌,拍拍小肚皮。

  “苏醒荷,饿了呴,走,吃早餐去!”

  第2章(1)

  把噩梦甩到后脑杓,把早餐放在心坎上,梳洗完毕的苏醒荷怀抱着愉快的心情,蹦蹦跳跳的下楼准备吃早餐。

  沿途碰上两位舍弃便利的吸尘器,完全采取手动,大气不敢吭一声,坚持以最高品质静悄悄精神在打扫长廊的阿姨,苏醒荷亲切又礼貌的对她们问候,“阿姨,你们好,辛苦两位了。”

  原本弯着身子的两人,在听见那记清脆甜美的亲切问候后,第一时间停下打扫动作,用一种活像是见到外星人的惊奇眼光,不可思议的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可惜苏醒荷的步伐太轻快,阿姨们来不及回应,只能傻傻的目送那像青春小鸟般的美丽身影翩然消失在视线范围。

  足足有三秒钟的恍惚,第四秒,两人飞快凑拢,窃窃私语——

  “刚刚那是在跟我们问好吗?”满脸不可置信。“好、好像是……”还没回神,不甚确定。

  “你听见没?她喊我们阿姨欸,还说我们辛苦了!”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

  “……我、我刚刚还以为是我年纪太大,幻听,该去检查耳朵了说。”

  “看来传言只怕是真的,少奶奶一定在车祸中伤了脑子,有点……”个头较大的那个阿姨偷偷扭转两根手指头,飞快的往自己脑门比了一下后,迅速收手,“要不,怎么会突然对我们这么礼貌又客气?”

  也难怪阿姨们要这么说,在梁家下人的眼中,有重度起床气,耳膜脆弱到无法忍受吸尘器噪音,霸道勒令大家工作时都要保持安静状态,不许闲话家常、不许打喷嚏,甚至连呼吸声都要小心压抑的苏醒荷,根本就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气焰远比一零一大楼还高,为了吹毛求疵而诞生的难缠主子。

  像这种颐指气使、看高不看低的女恶魔,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转了性子——除非脑子有问题。

  就在阿姨们忙着八卦的时候,苏醒荷已经来到位于一楼的餐厅,一个翩然转身,青春小鸟般的雀跃身影差点跌个狗吃屎,嘴边的笑容瞬间凝结——

  他在?!

  梁次擎西装笔挺,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端着招牌冷脸坐在餐桌前。

  他长腿交叠,斜倚的坐姿看似漫不经心,却隐隐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王者贵气,令人震摄。

  苏醒荷心脏不受控制的狠狠扑通了一下,忍不住暗忖:哇靠,这是什么气场啊,这么强大?

  她面上强作镇定,偏过头,偷偷吁了一口气……怪哉,昨天不是才听小玉说他出差去了吗?好像是去……去……啊,上海!大忙人这次怎么回来得这样快?

  见餐桌前的梁次擎一派清傲如常的模样,两天前的早餐事件,又再度浮上苏醒荷眼前,险险气歪了青春小鸟的脸。

  这事,说来话长,但她还真非说不可——

  梁次擎生财有道,偌大一栋气派无比的豪华宅第,就只住着夫妻两人,管他是什么管家佣人阿姨大叔的,随便张口一唤,五秒钟内就可以来上一串人,更别说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到处可见金钱堆砌的痕迹。

  偏偏这么一个钱多事多奴才多的好野人,唯独话少得可怜。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沉默是金?

  去去去,乱入。

  苏醒荷发誓,她动机单纯,绝对没有要跟他演什么如胶似漆两情缱绻,也不奢望跟他同声同息金兰契,齐哭齐笑手帕交,她纯粹只是觉得,同住一个屋檐下应该开开心心有来有往,像这样形同陌路互相把对方当空气,简直闷死人。

  沉默是不是真的有黄金,她不知道,但若还没捡到黄金就先闷出病,那可就不好了,这才想何不趁着双方难得在餐桌上碰面,把握机会打破沉默僵局,搭起友谊桥梁。

  她跟梁次擎是完全相反的人,她,银子没有,话倒是有一肚子,不说话她就别扭,尤其是在吃饭这么放松愉快的时刻,不东拉西扯天南地北一下,多乏味!聊聊天,食物吃起来才香嘛!在清凉寺,她跟师姐们都是如此的。

  基于她现在吃穿用度都靠他,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苏醒荷决定主动示好,好叫梁次擎感受一下她亲切无比的自来熟。

  不曾想,这位梁大爷真乃奇人也,活脱脱就是座万年不化的大冰山,不管她如何绞尽脑汁跟他东拉西扯打哈哈,他始终面无表情,好好的一张脸活像瘫痪似的,连一星半点的细微扯动都没有,完全不买帐!

  试想,冬天屋檐下的冰坠子再怎么冷硬,都还有融化的时候,梁大爷面瘫得如此彻底算哪招?

  她大受打击,不到半刻时间,引以为豪的自来熟彻底溃不成军。

  就在她几乎要在挫败的感觉中灭顶之际,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被她的勇气所感动,梁次擎终于纡尊降贵的用那双深且亮的黑色长目,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接着掀动两片抿得比铁尺还硬直的唇瓣,笑得既俊且温文,最后吐出珍珠般宝贵的三句话——

  “我暂时没有买车给你的打算。”

  “……?!”什么意思啊?不解。

  “你不用白费力气讨好我。”

  “……?!”说啥呢?根本牛头不对马嘴。

  “我想安静吃饭。”

  “……”哑口无言,嘴角抽搐,现在是在嫌她吵就是了?

  梁次擎的嗓音,沉沉的,语调,冷冷的,速度,不疾不徐,说话的神情除了沉稳严肃外,还隐隐带有强烈的疏离,而那双无比坚定的深邃黑眸像是在告诫她,再罗唆你就完蛋了。

  重燃的希望小火花倏地熄灭,苏醒荷顿觉有种被人狠狠打脸的感觉。

  她深深地吸了无数口气,逼自己将满肚子的火气龟缩,可无奈屈辱的怒火像是有自我意识般,轰的一把在心里放肆狂烧了起来——

  圈圈你个叉叉,什么跟什么啊,居然把她的友善看成别有用心的假意讨好,目的是为了叫他掏出白花花的银子,好买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车给她。

  呿,有必要把人瞧这么扁吗?她是那种现实的人吗?

  想她打小在清凉寺,日子虽不怎么滋润,可也知道什么叫做人的道理,她是淘气了点贪玩了点,但绝不会心怀目的虚情假意的去对人好,这么虚伪的事情,她还不屑干。

  她,绝对绝对不是那种人!

  但是,原主苏醒荷显然是……

  因为她在梁次擎脸上清楚看到“鄙夷”两个字,而且接下来的这一整天,满屋子里的什么管家佣人阿姨大叔的,更是沆瀣一气地用那种“你就是成天想往自己丈夫的钱袋里榜好处的坏女人”的质疑眼光偷偷睐她。

  不过是想在平淡的日子里找点人性互动,都能被扭曲成是别有目的的心机行为,到底是这些人心思太邪恶,还是苏醒荷当真做人很失败?

  为了找出答案,她追着负责照应她生活起居的小玉,想旁敲侧击出一些关于真正的苏醒荷的小秘密,孰料,她话都还没问出口,小玉已经刷白了一张小脸,浑身抖不停,用宛若见鬼濒临气绝的惊骇模样望着她。

  总是她脑子再怎么不好使,当下也明白,在这些人眼中,苏醒荷只怕不是什么和善纯良之辈。

  而这些沉重罪名,势必得由她来承担,谁叫她现在是苏醒荷。

  “我说苏醒荷呀苏醒荷,你真是会给我竖梁子!”她无奈咕哝。

  打破僵局失败,徒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算了算了,她投降,交朋友看缘分,有些人缘是有,至于分嘛,就甭强求了。

  想到一早又得对着那张瘫脸,早餐还没下肚,苏醒荷已经开始觉得消化不良肠子打结,正犹豫着是不是要默默抽脚走人……

  听见突然停住的脚步声,梁次擎纳闷的抬头,见是苏醒荷,淡淡瞟了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翻阅自己手上的财经杂志。

  奇了,最近是怎么回事?但凡他没出差的日子,居然几次都能在早餐的餐桌上碰到苏醒荷,莫不是天要下红雨了?

  他忍不住瞟了一眼窗外的灿烂晨光,嘲讽冷笑。

  他会这么说不是没原因的,结婚两年,除了必须连袂出席的家族聚会外,他们夫妻很难会在餐桌上碰到彼此。

  他吃早餐的时候,她永远都还在睡;午餐,他在公司打发,她只怕还是在睡,错过的午餐自然只能等着晚些时候当下午茶处理;到了晚餐时间,他不是忙着加班就是有应酬,而她也有自己多采多姿的社交活动。

  像他们这么一对不像夫妻的夫妻,不在餐桌上碰面是正常,碰上了,那才是不正常。

  而现在就很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醒荷突然把生活作息紊乱、自律性极差的自己,扭转一百八十度,变成一个早起吃早餐的人——

  看来,她还没死心,仍妄想着用装乖讨好的手段,来达到她的目的。

  他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待会想必又会有一出东拉西扯瞎聊套熟的可笑戏码要愚蠢上演。

  唉,真是可怜的女人,苏醒荷果然越来越有拉低台北市平均智商的能耐了!

  梁次擎从鼻腔里挤出一记轻蔑冷哼的同时,黑眸跟着不着痕迹的睐了手表上的时间一眼——

  反正时间还早,他不介意浪费几分钟,看看苏醒荷究竟能装乖到什么地步,也许装得好,取悦了他,他会改变心意再买辆新车给她也说不定。

  “不打算坐下吗?”头连抬都没抬,两只眼睛依然锁定杂志上的文字。

  她回神,“呃?要、要啊,要吃早餐嘛。”

  讲话不看人,谁知道你在跟谁讲话?苏醒荷腹诽。

  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苏醒荷逼自己将不满情绪收起,佯装镇定的来到长桌彼端,拘谨入座。

  心中感悟顿生——有时候不是你想友善就能友善,有些人是你见了,友善就会不自觉地消声匿迹。

  就像梁次擎,她也想当他是能够说上几句话的朋友,可一看到他那张写着“生人无近、疑似被冻坏”的冰块脸,她想,她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别不自量力,免得被冻坏——她,畏冷。

  坐定后,小玉端来了她的早餐。

  那是一篮烤得酥香松软的可颂,和一盘色彩缤纷的蔬菜沙拉,另外,还有一杯黑不溜丢的咖啡。

  据说,这是“苏醒荷”最喜欢的早餐。

  喜欢可颂,她认同,因为她也好喜欢,从没吃过那么香的食物。沙拉也不赖,符合她原本吃素的习惯,唯独那杯咖啡叫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懂,明明闻起来是那么芬芳无比的玩意儿,为什么喝起来却像苦死人不偿命的黄连?

  初始,她还误以为这苦得人舌头发麻,直想大飙泪的黑咖啡,是什么非吃不可的奇珍补药,药效堪比西天王母的蟠桃,孰料,事情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依小玉抖个没完的说法,这儿的人特喜欢这种黑黑苦苦的咖啡,街道上三步一小店五步一大店,里头都有卖咖啡。

  据说这是一种生活品味的象征。她想,应该就跟齐城里那些大户人家,有人喜欢抽水烟,有人喜欢搜罗古玩是一样的道理吧。

  她神经粗胆子大,什么都不怕,唯独怕苦,这是她的弱点,她的死穴,要她吃苦,干脆拿把刀了结她还痛快些。

  可,能怎么办?谁让她现在是苏醒荷,要想扮演好苏醒荷这个人而不露馅,她就得全面性接收她的喜好,既然喝咖啡是属于苏醒荷的生活品味,她就喝吧!

  幸好小玉说过,咖啡是可以加糖的,她总算不必再继续吃苦。

  也幸好苏醒荷喜欢的不是大鱼大肉,要不然她就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了。

  乌亮亮的美目将面前的美味早餐仔细浏览过一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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