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又恼又藏着羞涩的脸蛋,他眉宇舒展,低低笑了,胸腔振动着他略低的笑声,好听得很。
见他那样笑着,何昀昀只觉尴尬,低着脸蛋、瞪着鞋尖。忽然,一双大手进入她的视线,她看见那双大手绕到她身后,将她背在腰后的两手拉到前头,他的手紧握住她的。
“我想你要是再不肯说你要喜欢我,我的日本行恐怕是疗伤之旅了。”叶磊握住她微凉的软手,音调柔沉地说。
“日本行?”她昂起下巴看着他。“你要去日本?”
“去玩五天,公司招待。”他黑眸珍爱地凝视她。
“怎么这么好?”她大眼水汪汪的,像被勾出兴趣。
“为了提升服务品质,公司每年都有一个精英奖的竞赛,获奖的店家会有两个名额可以得到旅游招待的机会。”
她点点头,笑说:“福利真好。”
“我明天出发,会带店里的副店长一块去,副店长就是你见过的那个男生,所以我这几天不在。”他眸光如深潭,深深看她。
“我知道了。”因为要出国五天,所以他才会急着过来,用这么奇特的方式告白?
“这个还你。”他拿出她的眼镜,递给她。
想起他拿走她眼镜之后就吻了她,她红着两颊接过眼镜并戴上。
“要我帮你带什么东西回来吗?”
“不用。”
“音乐CD,还是乐谱之类的也不用吗?”家里有个音乐系的,他很清楚有些特别的乐谱要到日本才买得到,或者要请国内的特定书局帮忙订购。
“啊!”闻言,她双眸灿亮,勾着唇角说:“你可以帮我买?真的吗?”
“不然我问好玩的?”他眉一挑。
“可以帮我找找贾鹏芳的吗?”她双手不自觉地拉住他手臂。
“什么芳?”哪位?他没听过。
“贾宝玉的贾,鹏程万里的鹏,芬芳的芳,贾鹏芳。”
“名字不像日本人。”他听都没听过。跟他提马友友或是李云迪他就知道。
“他不是日本人啊,他出生在黑龙江,后来到东京念书,就一直留在日本发展了。他是二胡演奏家,那个电影《十面埋伏》里面的二胡配乐主奏就是他,他还有参与制作日本三国志电脑游戏的背景音乐,总之他专辑好好听就是了,可是台湾买不到,你如果有找到,再麻烦你帮我带回来。”提起欣赏的音乐家,她眼睛烁动闪闪光芒。
“有看到就帮你带回来,还要带什么吗?”他透过镜片,看进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也许,就是这双眼睛里的真实情绪蛊惑了他。
“没有了。”她摇摇头。
“那你早点休息吧,我也要回去整理行李。”他反握她拉住他手臂的手,将她轻推进铁门。“进去吧,我先看你上楼。”
她踏进门内,想到什么,转过身子看了他一眼后,低下视线。“那个……”
“什么?”
“你、你——”咬咬唇,何昀昀一双眼儿转啊转的。
见她欲言又止,他微蹙眉头。“你要说什么?”
“我们真的就、就这样在一起?”她鼓起勇气看向他。吻都吻了,但仍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像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梦那样的感觉。
他和她?她怎样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对这个当初被她误认为大淫魔的男子,有了不错的印象,还被对方吻了。她承认她喜欢他吻她,那样的感受她未曾有过,但因一时动情而决定和他在一起,会不会太随性了?
“你当我吻你是吻好玩的?”他长眸一瞠,瞪着她看。
“我只是想、想不出来,你、你怎么会想要跟我在、在一起?”
“喔。”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想,大概是被你那时朗读小瓶儿和大庆兄的风流事的声音给吸引了。”
她瞅着他,粉脸涨红。“你——你乱说的吧?”怎么可能因为那样就吸引了他?
“你的问题那么奇怪,我当然就给你一个奇怪的答案。”他倏然前倾身子,鼻子几乎要碰上她的。“不要想那些无聊的问题,想在一起就是想在一起,只是顺遂心意而已,没有太多理由。现在,你上楼,我回家,这几天我有空,就会打电话给你。”他轻啄了下她的粉唇,然后退开身体。
她抿抿唇,有些依恋他的唇温,多想他能像刚才那个深吻一样地吻住她,念头方闪过,她两颊绽出两朵红云。
她想,这五日她无疑是会想念他的。
刚出机场,叶磊叫了车和陈汉青一起先回到店里看看情况,确定这几日没什么突发状况,一切正常后,他拿了要店员留给他的这几日的报纸,大略翻了翻。
师辱骂生,小学生羞愧撞墙,家长怒告
小学生撞墙?标题斗大的一则新闻引起他的注意,他细看内容。
一名在XX小学任职音乐老师的何姓女老师,因在课堂上用言语刺激不听管教的五年级吴姓男同学,造成这名吴姓男同学自尊严重受创,回家后竟以头撞墙表达不满的情绪。家长发现吴姓男同学的额头有大片瘀伤,一间之下才知道儿子受了委屈,决定对这名何姓女老师提出告诉。
根据了解,这名——
叶磊愈往下看,面色愈沉。
XX小学?任职音乐老师的何姓女老师?是巧合,还是真是她?但她怎么可能开口辱骂学生?别说辱骂,他连她大声说话的样子也没见识过,实在难以相信性子温和的她会辱骂学生。
但若不是她,会有那么巧的巧合?同样是XX小学,同样任职音乐老师,同样姓何?
想起这几日和她通电话时的情况,前两日很正常,她还交代他要是有空也有机会的话,要记得帮她找找她要的专辑。但后两日她的声音听来总透着虚弱,甚至像是哽咽,他问了,她说她练声练过头。
她说,他便信,因为见不到人,他只能相信,但现在这么一回想,她其实是在欺瞒他吧?
几个小时前,他也曾打过电话给她,说一下飞机就过去找她,她却告诉他,她人回老家了。他才觉得纳闷,非假日她不用上课吗?原来她出了这种事!
拿着报纸,他走到柜台,问着职员:“这个新闻你看过吗?”
职员看了看,比了比斜对面的学校。“前两天闹很大,学校门口还有看到几部采访车咧,我那时还想说是发生什么事,后来才知道是这件事。不过听说是那个男同学态度恶劣,仗着老爸是家长会长,时常对老师口出恶言,结果现在把错赖到老师身上,老爸还自己打电话给记者说要爆料,带了市议员到学校要学校负责,那个老师也真可怜!啊,就叶店你认识的那个女老师啊,头发长长的,眼睛好大好大,皮肤很白那一个。”
闻言,叶磊沉了眉宇。他知道现在的孩子不好管教,但没想到连对老师口出恶言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不过小学生就如此大胆,上了国中岂不是对老师动手了?
“啊,对了!叶店——”职员想起什么。“好像是昨天吧?我在补货,听到两个有些年纪的女生在讨论这件事,我猜那两个女生应该是学校的老师。她们说那个家长会长好像要参选市民代表,所以应该是想借这件事打打知名度,而且听说之前也有老师被这个学生气到哭,不过最无辜的还是这次这个音乐老师啦,刚好倒楣碰到人家要参选,就被利用了。”
叶磊粗喘了口气。她就算生气,也不是会开口辱骂对方的那种人,他之前那样找尽理由欺压她,她也是默默承受,她不过是只温驯的小鹿,要他如何相信她会把一个小学生骂到去撞墙?
如果对方家长真要借此来打开自己的政治路途,那这事也真棘手了,因为对方势必会将事情闹得更大,就算她是清白的,也难免受伤。
他想了想,决定先找到她人问明情况后,再找大哥商议,依大哥的能力,定是不会让她受委屈。
市民代表?哼,真要让那种人选上,那还得了!
第8章(1)
拖着行李箱,叶磊家也没回,直接来到她住处楼下。
他其实不确定她在楼上,但回想起她说她人在老家的那通电话,他愈想愈觉得不大对。
电话里,她语声沙哑,还吞吞吐吐,非常心虚的样子。加上他知道她若是回老家,都会选在假日,不会挑在平日她需要上课的时候,于是他不得不怀疑,她根本是躲着不想见他。
为什么不见他?他是她男朋友,她出了这种事,难道不想让他知道、让他陪她一起面对吗?她到底有没有当他是她男朋友?居然只字不提?
他恼怒地按了几分钟门铃,始终没有回应,他拿出手机拨了她的号码,电话一接通,他语气不善。“为什么不下来开门?”
“我……不在家呀。”何昀昀语声甚轻,怕被听见似的。
“不在家?”很好,他倒想看看究竟是他猜错了,还是她在骗他。“那你到底在哪里?”
“我……”她迟疑了下。“我、我回我家,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不是跟你说过了,你忘了吗?”
“把你家地址给我,我现在马、上、去、找、你。”他瞪着面前那扇紧闭的不锈钢门。
吞吞吐吐,反应迟疑,她根本就在骗他!
“不、不用了……你刚到台湾吗?很累吧,先好好休息,我回去了再打电话给你。”她微慌地说。
“你会打给我吗?”他哼笑了声,声嗓微凉。
“会……呀,当然会打给你。”何昀昀笑得心虚。
“不,比起通电话,我比较想见到你,我看我干脆等你好了,就在你家楼下等你回来。”
“可是,我没那么快回去。”
“那我就等到你回来,你什么时候让我见到你,我就什么时候回家。”他几乎是咬牙地说。
“叶磊……”她声嗓软软,藏了委屈。
“干嘛?”他口吻甚凶。
“我、我……我好想见你……”她想,他应该知道她的事了,都闹上新闻了,就算他刚回国,也能从报纸或电视上得知。
“那你就下来开门让我上去啊!”他对着手机低吼,但一思及她软软又含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他缓了语气。“你开门,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商量,我会陪你,不要莫名其妙就拒绝我。”
说完,他没听见她说话,倒是听到响亮又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铁门拉开了,不锈钢门也打开了。他看着她,合上手机盖。
她散着一头长发,身上是一件灰色的运动棉长衫,脚下踩着一双蝴蝶结夹脚凉鞋,模样有些狼狈,感觉好像瘦了些,镜片后的一双大眼慌转着,像在注意四周走动的人物。
“你看什么?”他随着她的视线,并未看见有什么人靠近。
“看有没有记者。”何昀昀把手机放进口袋,随即拉着他进门。
她神情憔悴中透着紧张的模样让他心疼,他看着她有些神经兮兮的举动,低低开口:“你在怕什么?”
何昀昀身躯微颤了下,转身看他,那双明亮的大眼少了以往的精神,显得空幽幽的。“我……我怕记者来找我。”恐惧一出口,就一发不可收拾,她突然张臂搂住他腰身,小脸靠在他肩窝。“叶……叶磊……”然后她呜地一声,放声哭了。
她哭得好伤心,哭得好委屈,涕泪纵横,一发不可收拾,把他衬衫哭湿一片。
叶磊没说话,只是让她抱着他流泪,她的泪温温热热,渗进他的肌肤,他感觉肩颈留有一片她湿濡的伤心。
“好点了吗?”待她啜泣声渐弱,他轻握她哭得一颤一颤的巧肩,将她稍推离自己。他低脸看她,拿掉她歪歪斜斜的眼镜,用两手拇指指腹,轮流抹掉她颊上的泪。“上楼谈谈?”
她睫翼闪动一层亮光,抬睫看他时,挂在长睫上的湿泪又滚了下来,她抬指揩去,点点头。
离开他怀抱,她拿回眼镜戴上,然后上楼,回到三楼屋里时,才觑见身后的他拖着行李箱。
她看着那个行李箱,微讶询问:“你、你还没回家?”
看了她一眼,他把行李箱拖到角落,再回到她面前。“你这样子我怎么能先回家?”知道她出了这样的事,他只想赶快见到她,“你这几日都没去学校了?”
“我请假。”她摇摇头,眼泪又飞坠。
“不要哭,事情发生了就要想办法解决,你不跟我说,也不见我,是打算连我一起躲,像躲记者一样吗?”
她又摇头,两行泪顺着脸颊滑到她下巴,一颗颗地掉落。
叶磊叹了口气,决定先弄沾楚小情的来龙去脉。“报纸写的那些和我听到的那些,我都不管,现在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她眼眸慌转,胸口起伏明显,欲言又止。
见她面露慌色,他咽了声,张臂拥住她。“怕什么?我会害你吗?”
她偎着他,耳膜深处是他沉笃的心跳声,奇异地稳了她的心神。
她呵了口气,淡淡开口:“我只是告诉那个学生,唱歌不能用吼的,会伤害喉咙,他说他们家说话都是那样吼来吼去,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国骂。我看其他同学有的害怕,有的说要和导师说,他就又开始辱骂那些同学。为了制止他,我只好告诉他,要他罚写“尊重师长,友爱同学”,然后……然后……”她顿住了,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她让学生羞愧到去撞墙。
“然后我猜,那个学生回去加油添醋一番,遇上宠儿子而自己也想打知名度的家长,所以就演变成你羞辱学生,让他羞愧到用撞墙来释放他的压力。家长因为想要參选,干脆把事情闹大。”
“也许……是吧。”她耸耸肩,苦笑了声。“我也是听学校老师说家长会长想要选市民代表,我才知道的。其实家长会长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对我了,上次他的孩子上课不专心被我点名,事后就打电话给校长,校长碍于经费问题也不敢得罪他,只能要我对那个孩子睁只眼、闭只眼。还有那个孩子常写一些不堪入目的字条,塞在我的手提袋里,我已经尽可能闪避了,还是发生这种事。”
“所以那对父子是恶霸惯了。”叶磊不以为然,又哼道:“你们校长真没有魄力,这次难道也任着对方欺负你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对方要提出告诉,我什么事也没做,偏偏要面对这种事,我都不知道正义和公理到底在哪里了,难怪有愈来愈多的老师都对学生采放任态度,大家为了生存下去,根本不敢得罪学生,因为现在的家长动不动就要把事情闹上媒体,动不动就要告老师……有时候真觉得心力交瘁,我以为当老师是很单纯美好的,接触之后才知道老师只是表面光鲜亮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