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她故作不满意的噘噘唇。
耿柏恩睇了她一眼,慵懒笑笑,“还是我最好的伙伴。”他不是没察觉齐诗芸对他的小心思,可是那不是他所需要的,只能选择忽略。
齐诗芸的笑容淡了,却也没有难过太久,反正这么多年来,她是他身边唯一能接近他的女人,也是最了解他的女人,相信假以时日,等她协助他报了父仇之后,耿太太的位置也非她莫属,所以她不急。
“好吧,你最得力的帮手与最好的伙伴现在要监督你吃药了。”她拿起药包跟水杯,递给耿柏恩。
凝视着齐诗芸手中的药包,耿柏恩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你不屑吃那个女人开的药,但也没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那伤口若再拖下去可是会发炎溃烂的,不管怎样,得有健康的身体才有办法报仇不是吗?”齐诗芸柔声劝道,跟在诊所发飙的泼辣劲截然不同。
耿柏恩松开了眉心的折痕,俊容没太多表情,伸出手接过药丸,就着水吞入喉中。
“这样才乖。”齐诗芸满意的笑开,感觉自己就像个照顾丈夫的妻子,心中甜滋滋的。
耿柏恩似笑非笑的扯扯唇,站起身道:“晚了,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这小镇连间旅社都没有,所以齐诗芸跟他一起住在这间别墅,而其它员工则是住在离镇上有一段距离的市中心饭店,没有留在小镇过夜。
“我陪你。”齐诗芸的声音带着点撒娇。
“不用了。”耿柏恩的唇畔虽然微微弯起,语气却是淡淡的。
齐诗芸有点失望,但她知道耿柏恩的个性,也只有点了点头,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道:“既然我们这次收购地皮的计划已经达成,也该回公司了。”
其实集团旗下这么多部门,这种开发度假村的小事根本用不着总裁出马,若不是因为那个女人……
想到那个女人,齐诗芸的眼眸眯了眯,闪过一抹妒恨。
在见面前,她并不觉得那女人长得会有多好看,毕竟聪明的女人往往长得不怎么样,更别说还是个女医生,就她印象中,女医生都是副书呆子的模样。
不过今天在诊所,那女人却让她忍不住惊艳。
那个让耿柏恩这么多年都忘不了,恨得牙痒痒的孟佳梨,竟然是个皮肤白皙,模样秀美,宛若白百合般清丽脱俗的女人,让她突然有点不放心,就怕耿柏恩会忍不住心软,毕竟,他们曾经是青梅竹马。
“如果你不放心,我留下来就好,我会替你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不等耿柏恩开口,她又补充。
“这件事除了我,没人可以办妥。”耿柏恩的声音低了低,让人感到一阵凉意。
“不就是要把她一无所有的赶出镇上,夺回被她父亲骗走的家产吗?”她不信这点小事她办不到,“这镇上的人是不知道他们孟家有多卑鄙,才会护着那个低贱的女人,殊不知有那种背恩弃义的父亲,女儿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你放心,我会让他们看清她的真面目的。”
耿柏恩低垂浓睫,遮去了俊眸中的谋算,没有附和她任何一句,只是淡淡道:“若只是如此,也太便宜她了。”
齐诗芸顿了顿,看着耿柏恩阴沉下来的神色,心中的担忧总算平息下来,看样子耿柏恩对孟家的恨并没有因为孟佳梨的模样而有所动摇。
“当然,我们一定要让他们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齐诗芸故意强调了“我们”两字,好像当初孟家背叛了耿家,就等于也背叛了她一样。
耿柏恩没有吭声,似笑非笑的扯扯唇,随即转身往书房走去。
齐诗芸也不再拦他,看着他高壮的背影,神情逐渐变得柔和,双眸几乎都要滴出水来了。
她爱慕耿柏恩已经很久很久了。
她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在学校图书馆,那时她就被他俊美认真的侧脸给深深吸引住,四处打听关于他的讯息,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风靡全校的冷面王子耿柏恩。
虽然有不少女人前仆后继的投怀送抱,只为求得他的青睐,可他却毫不心动,从没对任何女人有所表示,连看都吝啬看一眼。
传闻甚至有女人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进到他的租屋处,脱光衣服躲进他的被窝打算色诱,造成既定的事实,可却被他连人带被给直接扔出门外,丝毫无视那裹在被窝中的裸女哭得有多我见犹怜。
后来他也迅速退租,不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落脚处,成为既神秘又令人向往的传说。
她能接近他还要多亏她父亲,谁能想到他竟然在她父亲的公司打工?
她永远忘不掉当她在父亲公司看到他的时候,那种比中头奖还要强烈的狂喜。
为了能成为站在她身边的女人,她一改过去的怠惰,央求父亲让她也跟着去公司打工,而且不让他知道她的身分,不管多辛苦的工作都咬牙跟着做,直到得到他的认可,成为他的朋友之后,才告诉他自己的父亲是公司老板。
自然,这么做让他对她的“刻苦耐劳”又多了点印象分,对她也不像对其他女人一样淡漠,开始会跟她聊一些不为人知的私事,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慢慢了解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外表下,原来藏有一段血海深仇,而他的心思除了复仇,还是复仇。
就这样,她一直以朋友的身分待在他身边,在他创业时也偷偷请求父亲给了他不少帮助,一路看着他将开始的小公司,用他惊人的能力迅速扩展成一个庞大的集团,连她父亲都惊讶于他的才干,暗示了好几次想招他为婿。
只可惜他总是以家仇未报,不谈儿女之事表明自己的态度,给了她父亲好几个软钉子碰,最后她父亲心里也不太舒服,缔结婚姻的事情也就没再提起。
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这表示耿柏恩对其他女人更没心思,等他哪天动了心思,自己这个一直陪伴他,帮助他的女人自然是唯一人选。
“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啊,柏恩……”齐诗芸贪恋的看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低语。
第3章(1)
耿柏恩到今天都还记得,当他陪着父亲站在孟家紧闭的大门前,不管怎么叫唤都得不到响应时,那股凉到心里的寒意,比起打在身上的雨水更冻触入骨,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开门,瑞泰,我知道你在家,快点开门!”沙哑的声音穿透了淅沥的雨声,在红漆斑驳的木门前回荡着。
木门后依然静悄悄的,没有响应。
敲打着木门的男人绝望的任由雨水当头淋下,双腿一软,刚好跌坐在一处水洼上,溅起一片细碎的水花。
“爸!”原本默默站在男人身后的圆胖身影惊呼了声,快速的上前,屈膝查探男人的状况。
只见一向坚强的男人脸上一片湿溽跟脏污,早分不清是雨水或泪水,狼狈的自责痛哭,“恩恩,爸对不起你!”
“爸,你没有,你不要这样。”第一次见到父亲脆弱的一面,就连母亲去世时父亲也没这样哭过,让耿柏恩的心难受得像是在油锅上煎着。
“没了……什么都没了……没了……”耿父眼神空洞,不断的重复低喃。
“爸,你别吓我,孟伯伯跟佳梨或许刚好出门不在家,我们先回去吧,晚点再来好吗?”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只知道父亲一脸铁青的回家之后,连伞也不带就冲到孟家找人。
“他是故意不见我的,他是故意躲着我的!”耿父原本俊朗挺拔的脸庞瞬间老了十岁,失去了平日的光彩,只剩下一片灰败。
“爸你在说什么?孟伯伯为什么躲你?”耿柏恩不懂父亲反常的言行举止,但心中不祥的预感宛若乌云般缓缓的笼罩上来。
耿父沉默的看着儿子,眼中布满血丝,充满了悲愤的疯狂,蓦地,他突然挣扎着站起身,又冲回孟家门前拚命敲打着门板。
“孟瑞泰,你给我滚出来!你这背信忘义的小人,枉费我把你当成亲兄弟信任,在你经商失败时把我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你周转,替你当保人,没想到你竟然设计我,霸占我的家产避不见面,孟瑞泰,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老天有眼,你一定会有报应的!”耿父嘶吼的声音冲破天际,也震撼了耿柏恩小小的心灵。
“爸!孟伯伯、孟伯伯不会这样对我们的……”他赶紧上前扯住父亲的手,心头却是慌乱不安。
耿父看着一脸惊愕的儿子,心头一酸,抱着他痛哭出声,“爸也希望他不会,爸也希望啊!”没有什么事情比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背叛还要感到痛苦。
“爸你别哭,我、我去问佳梨,你别哭。”没错,只要去问她就知道,爸一定是误会孟伯伯了。
“傻孩子……你比爸还傻,孟瑞泰那家伙怎么可能让你再接近他女儿?他早就暗中计划好这一切,我们都被利用了。”原本他跟孟瑞泰早有意在孩子长大之后撮合对方,也是因为这点,他把孟佳梨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所以对孟家更加没有防范,才会这么愚蠢的被骗走了一切。
孟瑞泰,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耿父越想越觉得不堪,全身因为悲愤而剧烈颤抖着。
耿柏恩呆愣的听着父亲对孟家的指控,脑中闪过孟佳梨那张倔强却坦率的丽颜以及孟伯伯和蔼的笑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佳梨,孟佳梨,开门,快点开门!我是耿柏恩,我有话要问你,你快点开门啊!”不等父亲再动作,换耿柏恩激动的上前敲打着门扉大吼。
他不愿意相信孟家人会是这样忘恩负义的小人。
可门内依然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应门的迹象。
不知道喊了多久,耿柏恩的声音逐渐沙哑微弱,消失在雨声之中。
“孩子,别喊了,你都淋湿了,爸对不起你,我们回家吧。”耿父见耿柏恩发红的眼角,心中隐隐抽痛,终于恢复了理性,赶紧脱下自己的衣衫挡在儿子上方——即便早已湿透的衣衫根本无法遮挡太多雨水。
“爸,佳梨不会骗我,她若在家一定会开门,所以他们一定不在家。”耿柏恩仍不愿意接受父亲所说的。
看儿子圆胖的脸上还带着希冀,耿父不忍的附和道:“应该是这样的,爸先带你回家换衣服,晚点我们再来吧。”
耿柏恩点点头,紧绷的情绪因为父亲的附和而为之一松,由着父亲揽住肩头转身时,眼角却瞥见了孟家透天厝的二楼窗内,微微掀开一角又迅速落下的米白色窗帘,讽刺的微微飘动着。
孟家有人,而且那位置还是孟佳梨的房间!耿柏恩的身子僵了僵,瞬间明白自己怀抱的那一丝希望有多可笑。
“柏恩?”耿父察觉到儿子的异状,困惑的问了声,担心是不是他淋太久的雨所以身体不适。
耿柏恩却抿紧了唇,一声不吭的跨出了步伐,甚至急切的小跑了起来,彷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不用面对被孟佳梨背叛的残酷事实。
回家后,他跟父亲都大病了一场,他还好,被父亲勒令卧床休息,可父亲却得拖着病体处理被孟家背叛、侵占家产的善后工作。
没多久,他就跟着父亲狼狈的离开了家乡,当时连旅费都是跟外婆借的,两手空空的远离了伤心地。
也好险还有外婆在,即便母亲娘家本身状况也不是很好,但多两双筷子也不是大问题,只是父亲毕竟是个大男人,当初迫不得已把女儿托付给岳母已经让他万分过意不去,现在连自己都得这样靠已逝妻子的娘家援助,更是大大刺伤了他的自尊心。
为了早日让他们父子三人自立门户,也为了弥补因为自己识人不明而害儿子女儿跟着受苦的过失,耿父不辞辛劳,除了正职之外,早晚都找了兼差的工作增加收入,每天睡眠时间几乎只有短短的三、四个小时,眼睛一睁开就没休息过。
耿柏恩也曾经尝试在课暇之余偷偷打工,试图减轻父亲的负担,可耿父发现之后却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要他好好念书,以后有好的发展,就是对他最好的回馈,所以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父亲一个人扛起这沉重的负担而束手无策。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难以负荷,更别说历经朋友背叛,失去一切,备受打击的耿父了。
在耿柏恩高二那年,耿父的体重突然掉了十几公斤,腹痛难忍,紧急送医才发现已是肠癌末期,病势凶猛,虽然化疗了几个月,依然难敌病魔,溘然长逝。
父亲在失意与不甘心的情况下去世,是耿柏恩心中难以抹灭的痛楚,尤其当父亲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却因为必须负担庞大的药物费用而不得不瞒着父亲到工地打工,以至于无法陪伴在父亲身侧,送他最后一程,更是他这辈子永远难以弥补的遗憾。
直到现在他事业有成,那些让他椎心蚀骨的过往,依旧深深的烙印在每一个细胞中,催促着他为父报仇,向孟家讨回公道。
耿柏恩英悛的瞳眸如墨般浓黑,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跟狗儿嬉戏而发出轻快笑声的身影上,脸上的神情被斑驳的枝叶光影遮去,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即便这么多年未曾见过她,但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她来,那张始终烙印在脑海中的容颜,不费吹灰之力就跟现在的她交迭在一起。
如今的孟佳梨已经褪去了当年那身刚硬的顽强,成了一个温雅秀丽的女人,原本总是像个野丫头一样乱翘的短发,现在如长瀑般柔顺,被一条淡粉色的发带轻系在脑后,随着身体的动作在空中飘扬着美丽的弧度,更别提小时候那一身偏蜜糖色的肌肤,现在即便在阳光底下依然白皙,如瓷器般无暇,哪有半点当初的影子?
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晶亮美眸中的聪慧灵巧。
他并没预料到会在那种狼狈的状况下先跟孟佳梨碰面,不过也无妨,那只是让他更笃定要将她脸上的欢愉连根拔起,换上跟父亲一样的绝望痛苦。
毕竟,她竟然敢在孟家对耿家做了那些人神共愤、天理难容的事情之后,毫不在意的将他自记忆中抹去,彻底忘记了他这个人。
耿柏恩的下颚微微绷紧,深邃黝黑的瞳眸缓缓燃烧起一簇冰焰,紧紧凝视着那道身影。
“汪汪、汪汪——”
原本正开心咬着孟佳梨扔出的橡皮球的狗儿突然静止了动作,微微扬起鼻尖在空中嗅了嗅,随即发出愉悦的叫声,朝着隐身在不远处树后的耿柏恩狂奔而来。
“欸,宝宝,你要去哪?把球给我啊。”孟佳梨原本要接过球的手落了个空,旋即无奈的站起身朝着欢快奔跑的爱犬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