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让皇上想起她的存在呢?
萧别峦左想右想却想不出一个法子,正兀自苦恼之时,门外守着的小太监忽然高声唱道:「德妃驾到。」
这一声倒是惊醒了萧别峦,她连忙从美人榻上起身迎上前去,端端正正的行了礼。
「德妃万安!」
「好好好!」连着三个好字,德妃亲亲热热地搭着萧别峦的手坐上了主位,又亲切的让萧别峦也坐下。
「真是个美人胚子。」德妃满意的瞧着那几乎吹弹可破的肌肤及明亮的水眸,虽说和萧别倾比还是略逊一筹,可在这宫里,也算得上是顶尖的了。
「本该是妾身去拜见娘娘,只是初来乍到,倒也不敢胡乱走动,还请娘娘见谅。」
「傻孩子,咱们不拘那些虚礼的。」
认真说起来,她与萧家倒也算得上是远亲,只不过因为没有深交,所以也就从来不曾提起。
「娘娘疼宠,妾身不敢当。」
德妃闻言,拉起了萧别峦的手,亲亲热热的说:「这几日,皇上正有事烦心,所以一直睡在紫宫之中,没有宠幸妃子,待皇上较为清闲之后,自是不会再冷落你的。」
「谢德妃娘娘指点。」因为从小就被精心教养,萧别峦落落大方的应对。
「虽然你初来乍到,可是凭你的美貌,只要你好好服侍皇上,指日便能出头,别心急,懂吗?」
萧别峦虽然娇纵,可也不是蠢笨的女人,对于德妃的异常亲近,忍不住生出了几分的怀疑。
这该不会是一个陷阱吧?听说后宫之中,人人皆不可信,德妃这般亲近必有所图,莫不是自知敌不过她的年轻美貌,所以提前来示好的?
可……这种事别的嫔妃或许会做,但像德妃这样位分高的应该不可能啊!
「在宫里头小心是对的。」没有漏看萧别峦眼神中的狐疑,德妃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本宫地位虽高,可偏偏只得一位公主,这几年皇上来本宫宫里的时间也少了很多,所以本宫帮你,自然也是为了帮自己。」
这话说得实在,萧别峦又向来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所以也就相信了七八分。
「多谢德妃娘娘看重。」
「听说这些天你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宫里面的人,虽说给点赏钱是必要的,但倒也不用这样大手大脚,那些奴才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谁得了皇上的宠,便是不花钱也能让他们替你卖命,若是不得皇上的宠,那……」
她话语的弦外之音,萧别倾自然懂,见德妃这样纡尊降贵的前来说了那么多,再瞧着德妃那张容颜渐逝的脸庞,对于她的话又多信了几分。
「可是若是不这样打赏,妾身也不知道要到什时候才见得着皇上一面。」
在入宫前,娘和爹就不断的交代她要尽快得到皇上的恩宠,她倒也是想,可是苦无机会啊!等皇上忙完了也不知是何时,若是时间久了,只怕也忘了后宫还有她这个嫔妃的存在。
「那也简单,这件事,我倒可以替你安排安排。」
德妃一脸慈蔼地承诺,赢得了萧别峦的满心信赖。
见状,德妃的眸心倏地闪过一丝精光,但随即平复,只是继续和蔼的与萧别峦话家常。
萧别峦毕竟年轻啊,还是天真,可以为她所用,呵呵
长年锻炼,霍璃同的身子骨自是不错,指点萧别倾去采草药,在清净的山谷中养伤,不过十余日,他浑身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猜想若是他再不出现,只怕皇上会急得翻了天,所以这天在山洞的火堆前,吃过简单的野菜和野味之后,他便同萧别倾商量道:「咱们明天出谷去吧!」
闻言,萧别倾一愕,本来挂在脸上的轻浅笑容顿时一僵。
是啊,是该出谷了!这几日的清净和相依相偎,本来就是偷来的。一想到出了山谷后,随之而来的恩怨情仇,萧别倾的心就不住地往下沉去。
若是能一辈子待在这儿,不用去管萧家谋反不谋反,更不去管娘亲的生死,又或者是那张龙椅要让谁坐,该有多好?
这些天来,她从一开始的别扭,到现在却早已习惯每晚窝在他那厚实的怀里取暖安睡。
但这样的日子,等他们出了山谷,那便是奢望了。
「怎么,你不想出谷吗?」
这些天,他已知萧别倾有多心口不一,瞧着她虽然脸上还漾着笑,可眸中并无光采,霍璃同便如是问道。
「哪有这回事!」
有些事免,心里想想可以,说出来只会被人嘲笑,萧别倾心里头很清楚,光凭他的身分,皇上一定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哪里容得他们一辈子都躲在这山谷里头。
撇过了头,萧别倾连忙收拾起自己的思绪,不让他再探究。
啧,真是个不诚实的女人,说点好听话给他听听都不肯。
霍璃同没好气地瞪她,又忍不住将她披散的乌丝抓了一把在手心把玩着,动作细腻而温柔。
「你放心,便是出了谷,我待你如同在这儿一样,只咱们相依相偎。」低头,霍璃同低沉的在她的耳际许诺。
像是变戏法似的,那一句话立时就将萧别倾黯然的眼神洗得晶亮,她定定地望着他好一会儿,终于郑重的点了点头。「嗯!」
经历了生死关头,她不再隐瞒自己的心,也彻底的了解了他的心。
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一个男人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只想要保全她的时候,那么谁还能再怀疑他的真心呢?
君家的书房里,萧何之与君玉风压低声响地谈了好一阵子,两人的脸色同样都有些铁青。
那日使了调虎离山计,打算分别除掉霍璃同和萧别倾,透过眼线知道霍璃同傻得去救人,自己却也摔下悬崖,他们还暗暗高兴,可偏偏车子是坠下了山谷,却找不到两个人的尸身,这点让他们极为不安。
而萧别峦这方面也不顺,虽把人提早送进宫去,可宫里传出的消息是皇上连临幸都不曾,愈来愈多的不顺遂,让向来顺风顺水的他们越发急躁了起来。
这二十几年,他们两家连手,私底下着实是干了一些肮脏事儿,若是这些都被掀了出来,他们哪里还有活路。
所以那日瞧了霍璃同腰间的令牌,他们才会一不做、二不休,立即出手,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尸体便什么都不算数。
「你不是说二丫头最看重她的娘亲吗?」君玉风在思索了很久以后,终于开口说道。
「是啊,那丫头和怡红很亲的。」
君玉风阴沉地道:「那好,把她的身契给我!」
「你想怎么做?」萧何之皱眉。
「若是咱们把她娘亲给卖进了妓院里头,她要是没死,还怕她不急着出来替她姨娘赎身吗?」
换言之,卖身就是个饵,一个萧别倾若是还活着绝对会吞进去的饵。
「可是……」终归是服侍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萧何之难免犹豫,可一对上君玉风那冰冷的眼神,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反正卖了只是个晃子,若是萧别倾当真死了,你又在意她,大可再替方姨娘赎身。」
这个一石二鸟之计其实是萧夫人得知霍璃同夫妇生死未卜后提出来的。
这几年萧家后院的女人都被她打发得差不多了,可偏就方怡红她怎么也动不得。
正好,这回她亲女儿闹了这出,萧夫人脑筋动得快,连忙提出了这个建议,等到人真的卖了,再给萧何之纳个年轻貌美的,她就不相信萧何之还会再惦记着一个妾。
「好吧!」倒也没有犹豫太久,萧何之再一次认同了君玉风的提议。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他既要成大事,那便必定要有所牺牲,他有鸿图之志,侍妾和女儿又怎么可能在他的心中占有任何的地位呢?
亲女儿都敢杀了,又怎会在乎一个随时可以卖掉的姨娘呢?
二十几年来的步步计算早就已经将萧何之的良心都啃食殆尽,现在的他不过就是一头利欲熏心的野兽罢了。
第8章(1)
郁郁苍苍的山林,萧别倾小心翼翼地扶着霍璃同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累吗?」瞧着萧别倾那满头大汗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心疼地问。
「不累。」萧别倾摇了摇头,她真的一点都不累,霍璃同看似大剌剌的,其实体贴得很,便是咬牙苦撑也不肯将自己的重量多压在她身上一分,所以她是真的没有多累。
只是瞧着他那几乎疼白了的脸庞,萧别倾便忍不住心疼。
「等到出谷了,你想怎么做?」
「有异心者,当诛。」他已经被当成病猫太久了,这一回他会让他们清楚的知道惹怒他的后果。
「可是没有证据啊?」仅凭她一人之言,皇上未必肯信,就算皇上真的相信,若是没有证据也是白搭。
霍璃同有些没好气地扫了萧别倾一眼。
显然他的妻子对他很没有信心,他可是精通文韬武略,要演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并不难,只要皇上愿意配合。
「当真这么不相信我?」
霍璃同低低的问,萧别倾侧头看他,看表情倒没有发怒,只是凤眸微勾,似笑非笑的模样倒真让萧别倾的心肝儿猛地连跳了好几下。
「没有,怎么会不相信你。」萧别倾连忙摇头,知道他那好胜的性子,也不与他争。
两人便这么边说边往谷口走去,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见万骆海领着一队士兵朝他们聚集而来。
瞧清了霍璃同虽然带伤,但大致安好,万骆海就忍不住嚷嚷起来,「啧,就说你不是个短命相,这几天你们到底躲哪儿去了,知不知道快急死皇上了?」
瞧传令兵一天来来回回的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便知道皇上究竟有多么担忧他。
饶是他万骆海脑子再一条筋,多少也嗅出了一点异样,老大的身分只怕不是将军这么简单。
「这几天我让倾儿陪我待在山洞里养伤,我让你查的那些事查得怎样了?」
「好像真的有些蹊跷,每件事都很顺理成章,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忠义王,可那些证据却好像是人安排好的。」
啧,连万骆海这个大老粗都瞧得出来,可见当年的事的确是有古怪,就不知幕后黑手究竟是不是萧何之和君玉风,又或者还有其它的人。
「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似是无心处理这件事情,一心只担忧你的安全。」
这又是另一个奇怪的地方了,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会把一名臣子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安全来得重要?
闻言,萧别倾的心一暖,握着霍璃同的手也忍不住地收了收。
看来皇上当年真的是不得已而为之,至少他是很在意霍璃同的,否则他着急的该是找出究竟谁想谋朝篡位。
感受到萧别倾的手劲,霍璃同回眸给她一记安心的笑容,他本就不是真鲁莽的人,只不过是有时要气气皇上和那些食古不化的大臣们,才刻意为之。
「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怨终究还是有,可皇上到底是他血脉相连的至亲,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身陷危险。
那些人蛰伏了这么多年,势力必定盘根错结,若是不能一网打尽,怕是皇上也将陷入一场苦战。
若是平素,他连考虑都不会考虑要认祖归宗这件事情,可如今……
他忍不住回头看向萧别倾,眸中透着复杂的情绪,显然有些犹豫不决。
望着他的眼神,萧别倾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想要替皇上做些事,可是又担心她会多想。
她莞尔一笑,虽然只交心几天,现在却有无人能比的默契,只消霍璃同一个眼神、一个脸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别担心我,去做你该做的事。」
她也有她该做的事,两军交战一触即发,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已然丧心病狂的萧何之绝对会将主意打到她娘的身上。
如果他知道自己还活着,一定会用娘亲来箝制她。
所以在他忙着替皇上找出居心叵测的人时,她也要想法子救出她娘。
「你想做什么?」
毕竟是同患难、共生死过,霍璃同瞧她美眸闪着晶亮光芒,心中顿生一抹不好的预感,他记得很清楚,那样的目光,他在她初嫁进霍家时见过。
「我不能放任姨娘待在萧家被连累。」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怎么做?难不成想去抢人吗?」就算抢得到人,也未必抢得到卖身契。
「对了,最近我听到一些事,跟萧家有关。」
虽然不是太清楚他们之间在打什么哑谜,但万骆海突然想起了前两天在大街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连忙插口。
「什么意思?」
两双眼睛同时看向万骆海,同样地精光铄铄,霍璃同先一步问道。
「这几日柳春楼前热闹得很,因为里头的老鸨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最近他们收了一个女子,她原本是萧大人的一个妾室,犯了错而被卖,那女子虽然已经三十好几,却宛若二十出头的姑娘,貌美可人,所以许多人都慕名前去,只不过老鸨现在只让人瞧,说好好调教一番之后,再择日卖出。」
听到万骆海的话,萧别倾脸上倏地褪去了血色,想到娘亲竟因为自己受了这样的污辱,一颗心顿时揪成一团,疲惫至极的身体也承受不住地晃了晃。
霍璃同眼捷手快地扶住了她,低声安慰道:「别急!」
抬头看他满眼关切,萧别倾深吸了一口气,定下心神,主动拍了拍他扶住自己的手,说道:「我没事!.」
两人视线交缠了好一会,这才听到万骆海问:「我本来是随口说说,难不成那位姨娘还真的是……」
「是我亲娘!」萧别倾沉着脸说。
闻言,万骆海倒抽了口凉气,萧家真是狠,竟把云麾将军夫人的亲娘给卖到了妓院,真亏萧家这样的人家做得出来,难道他们就不怕人议论吗?
「这样也好。」萧别倾说着,原本紧抿的唇竟多了分笑意。
这样的转变不只万骆海瞧得一头雾水,连准备了一肚子话要安慰萧别倾的霍璃同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正愁拿不到娘的身契,将来会被萧家连累,如今只消想办法买回娘亲即可。」
「正是!」霍璃同点点头,他倒也是想通了,萧何之弄出这一出恐怕是不确定他们的生死,所以便用方姨娘做饵,他心知倾儿孝顺,断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娘亲受苦,若是还活着,一定会出面救下方姨娘,这样他便可以再次下手,以除去倾儿。
这便是心计太多之人的缺点,总以为比旁人多想了一步,可其实却是为自己埋下了麻烦。
当初将倾儿扔下假山即是一例,想当初她只不过是个六岁孩童,又只是误听了几句,哪能想通来龙去脉,若是他们不动杀心,轻描淡写几句便能糊弄过去。可他们偏偏起了杀心,伤后的倾儿再一思忖,自然就琢磨出其中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