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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新郎 page 5 作者:董妮

  他也拿她没辙,只得背了她,先上去再说。

  当上头的居然看到他们出现,高兴得不断欢呼。

  只有赵天源一见到沙贝儿便倒头昏了过去,天啊!她半个身子都给血染红了,这还有命在吗?

  “丫头?”

  该死,她受了伤,居然还在逞强!

  穆康看着她身上那片艳艳鲜红,不知为何有股心痛的滋味——

  第4章(1)

  赵天源昏倒后,众人又是一阵慌乱,只有沙贝儿冷静地叫人把他抬回祠堂——

  这回他乱跑,差点把小命玩掉,不跪上三天,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穆康看她指挥若定倒有点讶异,原来这丫头不是只会使刁耍赖。

  他一直站在她身边看护着,先帮她截脉止血、包扎伤口,略做处理后,才道:“我身上没有足够的药物,无法替你完整治疗,剩下的得回堡里再做。”

  她听完点点头,让那些年轻人把废井填起来,别再让人掉下去。至于其他看热闹的,该干啥的就干啥去吧!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她与穆康,她镇定的神情突然变得一片木然。

  “喂,接下来你若看到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得把它们统统忘掉,听见没有?”她咬着牙说,其实整个意外之中最害怕的是她,那双脚早就软得跟棉花没两样了。

  “什么?”

  “我是说,不管你接下来看到什么,立刻忘记,否则杀你全家……”不行,撑不住了,她的身子开始摇晃。

  “喂,你的样子不太对劲,你——”

  他还没说完,砰,她整个人便倒了下去,幸亏他眼明手快扶得及时,否则她是伤上加伤了。

  穆康见她娇颜惨白,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敢情她早就怕得快昏倒了,却好面子地强撑着……拜托,像她这样逞强的姑娘,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他立刻把她抱起来,跑回雪堡。

  她的身子很轻,因为神仙配的关系,尚未发育完全,像稚嫩的、含苞欲放的桃花——不对,她应该是仙人掌,桃花没有刺,不像她,明明身子里藏了一颗柔软的心,却总是嘴利如刀,处处不饶人。

  但避开了刺,那份温柔又美丽得醉人。

  穆康回想她扑向废井救人的情况,心微微一缩。

  谁说她对赵天源不好,整欺负他?关键时,她可以为他付出性命。

  这丫头只是脾气别扭,外表好强、死不服输,其实她很娇柔、很需要保护,不是吗?

  他想像天残地缺大闹雪堡的那段时间,她一个娃儿却得日夜保护傻傻的赵天源,让他安全健康地长这么大,付出的心血有多少?

  穆康反省自己,他是不是被某些外在的假象蒙蔽了心灵?所以才会一直忽视她的美好。

  他送她进闺房,她身上的血染在他掌间,早就干了,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味。

  这并不温暖,可是他的心却咚咚、咚咚的,失序地跳动着。

  沙堡主和夫人都来了,他们见女儿直的出门,却横着被抬进来,吓得脸都白了。

  但听完穆康的解释,他们却说沙贝儿做得好,没让沙家人成为忘恩负义之徒,不过赵天源玩出祸事,该跪祠堂还是要跪的。

  穆康佩服他们一家子的重情重义,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应该和他们很契合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是为沙贝儿心疼。

  如果赵天源是这样会闯祸的人,那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沙贝儿,曾替他挡了多少麻烦与灾祸?

  她嘴里虽然总是“傻子、傻子”地喊赵天源,但事实上,她从没疏忽自己的责任吧?

  不,也许她已经不把保护赵天源视为责任了,她当赵天源是哥哥,亲人间互相帮助、彼此依靠,天经地义。

  所以她叫赵天源“傻子”,比不单纯是讽刺,就只是普通的绰号,就像堡中也有人喜欢喊孩子狗蛋、龟孙,是一样的道理。他们相信小孩有个平凡贱名,才能健康长大。

  因此一直以来,他是不是都误会沙贝儿了?她并不是那么刁蛮和自私,只是一个不懂得表达真心的别扭姑娘。

  穆康一边安慰沙堡主和夫人,一边重新替沙贝儿换药。

  刚才紧急处理伤口,没检查仔细,现在一看,那道将近四寸的伤口蜿蜒过她的左臂,要是刺得再深一些,她的手岂不要被刺穿?

  他的心顿时疼了起来,这么严重的伤,她一定很痛吧?

  沙夫人嚎啕大哭,她哪里见过这么恐怖的伤口?

  “穆大夫,我女儿……她的手不会有事吧?”沙堡主怕沙贝儿一只手臂就这么废了。

  “放心。”穆康取出药箱,拿出针线和三瓶药膏。“我会治好她的,而且一点疤痕也不留。”她今天的表现真让他欣赏,他决定了,要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方法,让她不受痛苦地痊愈。

  他先截了她的昏穴,以免缝合伤口时让她吃苦头。

  但当他第一针下去——

  “啊!”沙夫人倒头便晕了。

  穆康看向沙堡主,也是双腿发软、脸色青白。

  很显然,这一家人都有怕血的毛病,不过程度轻重罢了。

  为免他们在这里碍手碍脚,穆康好话说尽,终于把他们都哄出去了。

  然后,他开始为沙贝儿缝合伤口。不知道怕血这毛病是不是会传染,他一针下去,居然也是一阵头晕心悸。

  针刺入她的手臂,怎么仿佛刺在他的心上一样?

  他的身体清楚地感受她的疼痛,不知不觉,他的目光温柔了。

  为了不在她手臂上留下疤痕,他缝得非常仔细,四寸长的伤,他缝了半个时辰。

  期间,她一度差点痛醒,额头渗出一片细密的汗。

  “放心吧,很快就好了。”他不停地安慰她,又一次点住她的昏穴。

  其实点穴止痛并不好,他师父有味药,可以彻底麻醉一个人,就算将其开膛破肚也不感觉疼痛,但那药太难炼,他又一直仗着自己皮粗肉厚,不怕疼痛,便将药方丢着,从来不碰。

  可这回见沙贝儿疼成这样,他发誓,就算是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他也要试着炼出来,再不让她受这种苦。

  伤口缝完,穆康又为她上药、包扎,并命仆人取来热水,亲手为她拭去头脸泥灰,才伺候她在床上睡下。

  期间,阿敏来问:“穆大夫,你忙了一天也累了,要不要去休息,小姐由我来顾就好,若有反覆,我立刻去叫你。”

  穆康摇头。“她伤势过重又流血过多,半夜一定会发烧,我得亲自瞧着,随时帮她诊治才行。”

  阿敏暗想,客房离小姐闺房也不远,跑快一点,不过半炷香时间,差这一些时候吗?

  她发现,自从穆康抱着小姐回来后,态度似乎有些改变了。本来当她是刁蛮千金,避之唯恐不及,现在他神情温柔,对小姐也关怀备至起来。

  真不知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一切改变如此之大,教阿敏非常好奇。

  “对了,赵兄弟在祠堂跪着,可有人给他送饭?”穆康问。

  “刚刚才送去,但他说小姐没醒之前,他都不吃饭了。赵公子平时最好吃的,想不到这回如此坚决。”

  穆康却知道,这是因为赵天源太关心沙贝儿了,才会做出这种事。

  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这样一对未婚夫妻,真能有美好未来?他不知道。

  但不晓得为什么,穆康看着床上昏睡的沙贝儿,心却有些酸涩。

  公鸡晨鸣之际,沙贝儿终于清醒,却吓得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穆康赶紧把她扶起来。“你做什么?”这野丫头,真是一刻也让人不放心。

  但她很难不惊讶啊,哪个大姑娘一觉睡醒,却发现身边站着个大男人,以那温柔又关怀的目光凝视自己,她没吓到把舌头吞进肚子里已经算了不起了。

  “你你你——”

  “你想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她点头,男女授受不亲,不是吗?他怎能随意在她闺房留宿?

  “你昨天伤得颇重,烧了半夜,所以我才留下来看护你。”他一边说,一边牵起她的手号脉。

  他的手好大,衬着她的柔荑分外娇小,就跟大人和小孩一样。

  她的心底在流泪。都治疗这么久了,为何她的身子还是不见成长——嗯,其实是有,可长得也太慢了,她好想快快长大,成为一个可以和他匹配的大姑娘。

  “木头,”她突然问:“有没有哪种药吃了,可以让人迅速长高的?”

  “有。”这丫头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让他忍不住想挫挫她。“魂飞魄散不只可以令人长高,还能长胖,一直膨胀下去,直到整个身子炸成碎屑为止。”

  她打个哆嗦,这世上的怪药也太多了。

  穆康放开她的手腕,又检查她的伤口,满意地点头。

  “嗯,恢复得不错。记住,别随便碰水,保你三个月内痊愈,连一点疤都不留。”

  “不会留疤?”她太开心了,忍不住扑向他。“木头,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你绝对是天下第一神医!”

  他接住她柔软的身子,那股带着药味的香气震慑了他的心弦。

  为什么会这样?为何搂着她,他居然感到一种安心、放松的幸福?

  他很错愕,她是有未婚夫的,他应该推开她,但他的手一碰到她的肩膀后,便动不了了。

  她在他怀里笑得好开心,像只正在欢鸣的百灵鸟。

  他的心湖起了涟漪,不知不觉间,有了沙贝儿的身影。

  但怎么可以?她是赵兄弟的未婚妻啊!

  他咬紧牙,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推开她,同时又后退三步。

  沙贝儿不明白,他的态度怎么突然变了?刚才他们还一起笑得很快乐啊,可转瞬间,他又把她当成了陌生人……

  是她得罪他了,还是他讨厌她的亲近?她不懂他突然的改变,一颗心沉甸甸的,从未经历过的空虚霎时占据心底。

  “那个……”他刻意别开头,不看她。“阿敏告诉我,赵兄弟跪在祠堂里说了,你不清醒,他就不吃东西,他已经饿了快一天,你若无事,就去看看他吧!”

  话落,他便转身离去。

  第4章(2)

  她的心里像有什么东西被他带走了,教她失落又庆幸。

  失落的是,从此她的心便少了一部分。

  庆幸的是,那一部分是跟在穆康身边。

  她对穆康的要求不多,只想多跟他在一起,多瞧瞧他的笑,多听听他的声音,这样太贪心了吗?

  她不知道,但他待赵天源的手足之情就是那样的温柔而诚挚,她希望变成赵天源,这样他就会对她很好了……

  沙贝儿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嫉妒穆康对赵天源的呵护。

  “我只要他一点点的注意力而已啊……”她好沮丧,走过去移开床头的木柜,柜子里有一尊木刻黄牛,那深茶色的眼像他的发色,神情认真、敦厚而强壮,她真的好喜欢。

  她偷偷地将这黄牛也取名为木头,只要没人在便拿出来看,和它说话,感觉自己好像跟穆康在一起似的。

  “你为什么不理我?”她语带委屈,可惜黄牛不会回答她。

  木雕终究是木雕,不会真的变成穆康。

  但至少,木雕不会离开她,而穆康会。

  她忍不住眼眶一酸,泪便落了下来。

  会不会……穆康永远都不理她了?她不喜欢那样,一点都不喜欢。

  “穆康,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从没尝过这种患得患失的滋味,生平头一回,只觉心烦意乱。

  她要怎么样才能恢复正常?她思量许久,却发现很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变回原来的她了。

  一个人的心里有了另一个人,除非把心挖掉,否则怎么消抹他的身影?

  穆康方才的失控是因为如此,她此刻的心酸不比是这样?

  “小姐、小姐——”突然,阿敏匆匆忙忙地闯进辨。

  沙贝儿手忙脚乱地把黄牛藏好。“你做什么?进来都不敲门的?”

  “对不起。”阿敏先道歉,才说:“我刚才给赵公子送早膳,他又不吃了,说没见小姐清醒,他无论如何不用膳。”

  “这傻子,就会找麻烦——”说归说,沙贝儿还是迅速跑出闺房。

  赵天源是她最讨厌的未婚夫,但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仍是她最亲近的兄长。

  照顾和欺负兄长,不正是身为一个妹妹应尽之责任与义务?所以她对他既讲义气又泼辣,三天两头便要整他一回。

  这次他乱跑、又害她受伤,她若没搞得他鸡毛鸭血,她就不姓沙!

  当沙贝儿来到祠堂,发现穆康早就端了清粥小菜过来,正在劝赵天源用早膳。

  她以为穆康不喜欢她,不好意思出现,因此躲在门边偷看他们。

  穆康对赵天源说:“其实沙小姐已经没事,你不必自责了。”

  赵天源看着米粥流口水。好饿啊!自己干么发那种没见着沙贝儿清醒就不吃东西的白痴誓言?

  可他这次也确实把她害得很惨,没做点补偿,他心里过意不去。

  “穆大哥,其实我真不是故意的。”他知道那里有废井,很危险,平常不会去玩的,谁知昨天不小心滑一跤、连滚几圈,才会弄出这么大的意外。

  “我知道,赵兄弟天性憨实,怎会故意惹祸?”

  “但我还是害了媳妇儿……”他越看米粥就越饿,不仅口水流出来,连眼泪鼻涕都一起出来了。

  “她也没怪你啊!”穆康继续跟他说沙贝儿已经清醒,要他别再虐待自己了。

  但赵天源这回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亲眼见着沙见儿没事,他宁可饿死也不动箸。

  “她怎么可能不怪我?从小到大,我不晓得害了她多少回,难怪她一见我就讨厌……”说着,他又哭了。

  “她若真心讨厌你,岂会一听你出事,豁出性命也要救你?”

  “她那是为报恩……”赵天源是傻了点,但从小听闻爹娘事迹长大,对于那些事,心里还是有底的。

  “单纯的报恩可以持续二十余年从不间断吗?”他以前也是这么看待沙贝儿的,但这次意外之后,他终于看出她别扭外表下的温柔。

  她其实是个很好的姑娘,好到……他一想到她,胸口便微微地暖了。

  “不是报恩,那是什么?”赵天源却是糊涂了。

  “傻瓜,她当你是家人啊!”穆康知道沙贝儿不爱赵天源,可至少,他们之间还有亲情。

  “家人?”赵天源傻傻地笑。在他想来,相公、娘子便是家人了,原来沙贝儿对他还是有意思的。

  “现在你放心了,可以吃饭了吧?”

  “不行,我还没看见媳妇儿。”赵天源对沙贝儿很执着。

  “她昨天流了很多血,昏睡一夜又烧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清醒,你又要她奔波着来看你,你真忍心?”

  “媳妇儿这么严重啊?”

  穆康点头,若非他处理得当,沙贝儿是有可能失血至死。

  赵天源吸吸鼻子,又开始哭了。“我真是没用……若当时我机警点,媳妇儿就不会受伤了。”

  “那是意外。”

  “但媳妇儿就可以保护我不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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