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这是什么意思?
十年前的作品,那时的赫墨言才二十出头吧?外传他不学无术,高中不知道有没有毕业,刚好过到一个无儿无女的多金老人,于是,这个不学无术的人就能言善道、舌粲莲花,不知道怎么的坑得老人家收他为养子。
但她明白,这个男人也许没有什么学历,可绝不是不学无术,他是个天才。
赫墨言换好衣服,一身休闲的走过来,手上拎着东西。「这个……给你的。」
梁冬薇先是注意到他轻便的穿着,见了多次面,好像是第一次看他穿得这么轻松,一件浅色POLO衫、一条舒服的同色系绵质长裤,这样子的他看起来似乎「慈眉善目」多了。
以往的问题出在哪里?对了,颜色!他的衣服几乎是黑色,一身黑的感觉真的很「黑」。
严格说来,赫墨言的确不是花美男、奶油小生型的男人,可他真的长得不赖。
收回视线,梁冬薇看了一下他递来的纸袋。「是什么?」
「听说很好用就买了。」这次出差的随行建筑师一次买了一堆,他问他买那么多干嘛,他说女友要他带,说那个品牌的洗、护发用品天然又好用,可惜在台湾还没代理商进口,只得每次趁着出国带一堆回去。
想起她那头滑亮的美丽黑发,于是他当下也跟着买了。
「谢谢。」她从纸袋里拿出了一个纸盒。「你打给我的时候,我刚好上完烹饪课。」
「你做的?」怪不得方才在车上,他一直闻到一股甜味,一股……致命吸引力的味道。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太想念她而有幻觉了呢。
「我外公年纪大了,不忌口的爱吃中式甜点,为了他我只得去上一些课程。自己做的东西,油、糖可斟酌,一些有的没的也可以不加,或者选择自然一些的原料取代。这是今天的成品,红豆羊羹,试试吧。」
红豆,红豆,他又痒起来了,他的罩门、不能说的秘密……
没错!像他「汉草」这么好、终年难得感冒一次的好体质,竟然对红豆过敏!
什么东西不好过敏,为什么偏偏是他特爱的红豆呢?
「怎么,你不喜欢吃甜?」
「吃。我最爱红豆制品了。」这真的是实话,只是吃了很快就「报应到」也是事实,他拿起叉子叉起一块羊羹往嘴里送。「真不错,好吃。」
「红豆沙是老师教我们用万丹的红豆熬煮的,它品质真的很好。」
他脑袋里警告的声音微弱、变小……「难怪香气都不太一样。」
「好吃多吃些,纸袋里还有一盒。」
浓浓的红豆香气,绵密的口感几乎入口即化,真的是甜而不腻。再来一块、多吃一块……什么过敏?反正大不了长长红疹,也死不了人。
好满足啊!真好吃……
吃得心满意足之后,赫墨言心情大好,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梁冬薇习惯地拿出素描簿,赫墨言也很配合的当起模特儿。
画着画着,又过了二十分钟,她修饰着细部,忽然凑近仔细端详。「奇怪?」
「哪里奇怪?」好、好痒,他身体开始痒了。
她用擦布又擦了擦,一修再修,比对他的眼,又低下头猛修。
「今天画的时间比较久?」痒啊——他痒到很想用力抓,痒到很想用薄菏棒涂满全身,每一次都觉得和她相处的时间过得好快,可现在,他希望她早点回去。
「嗯。」梁冬薇又修了修,更近的打量他。「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我会把你画成三角眼……咦?」再看了看,她讶然低呼,「不对欸,赫墨言,你的眼睛真的肿起来了,上眼皮肿得像青蛙肚皮。」还一大一小。
赫墨言也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我的眼睛快睁不开了。」
「你、你怎么了?」方才只注意到他的眼睛,现在她看到他外露的肌肤也起了一颗颗的红疹,尤其是脖子上格外明显。
「过敏,我可能有些过敏。」
有些?「我送你去看医生。」
「不用不用,时间晚了,你早点回去吧,我自己去就好了。」
「可是……」
「我没事。」
「那好吧。」梁冬薇有些犹豫,可他似乎很坚持,她只好先离开。
一听到她带上门的声音,赫墨言立即打给司机,「老汤,你把车开过来,我好像有点不对劲。」奇怪,不过是多吃了些红豆,为什么他现在开始有些呼吸急促,甚至快无法呼吸似的?
一手抚着胸口,他一面往外移动,他得撑着、得撑着……
梁冬薇离开赫墨言的住所后,其实有点担心,她想折回去看看,总觉得他的样子怪怪的,像在硬撑。想了想,她拿起手机打了电话给他,但响了许久没人接听。
「怎么不接?」她不信邪的又拨了通,心不在焉的走着路,不小心撞到了人,手机差点脱手飞出去。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温文尔雅的悦耳嗓音响起。
她抬起头来,对上一张和声音一样温和斯文的脸,双方在四目交集时皆怔愣了一下。
梁冬薇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罗政宇?她那个分手后多年不见的前男友。
一家装潢得相当气派的咖啡厅门口,梁冬薇推门而入,很快找到和乐融融的一家人。
看那一家三口幸福的样子,从小她就一直觉得自己和那家人格格不入,每月一次的家庭聚会,她彷佛是多余的,遗憾的是,她和那男人却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
在心中幽幽一叹,她犹豫了下,这才朝着父亲走过去。「爸、阿姨。」她冷淡的对后者打着招呼。
梁棋英热络的说道:「冬薇,你来啦。来,坐、坐,你明丽阿姨还说你八成去约会,不过来了。」
她仍是一脸淡定,没什么反应。
梁棋英见她依旧冷淡,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他其实是有点怕这个女儿的,是因为对她们母女有愧吧?在她小的时候,面对她还好,但长大后,她也逐渐明白他这个为人父的对她们母女做了多过分的事,因此在这个女儿面前,他说实话,有点抬不起头。
这回和赫墨言相亲的事,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敢把算盘打到她身上。况且他当然不敢直接找上她,而是透过她敬重的外公提了这件事,只不过令他讶异的是,一向和他不对盘的丈人,居然答应帮这个忙。
到现在他还是不懂,明知道外孙女相亲的对象是恶名远播的赫墨言,老人家为什么会答应?
王明丽向老公使了下眼色,梁棋英只得硬着头皮说:「你和赫墨言交往,一切还顺利吗?」
「不就这样?」梁冬薇啜了口冰开水。
「我听朋友说,你和赫墨言常出双入对的,应该好事近了吧?」王明丽干脆自己加入话题。
梁冬薇淡笑。「出双入对就是好事近?如果你的朋友够了解我,她应该也知道我和德利有生意的往来,我进出德利可不是为了和赫墨言约会。说实话,我和德利主管见面的机会还比和赫墨言的高。」她和赫墨言是比一开始还常见面没错,他也几乎每天会给她一通电话,但出双入对?说真的,这话是太夸张了。
而说到那位先生,这几天她老是找不到他,他也没按时打电话,倒是传了不少张天空的相片过来,这星期天气变化大,有时艳阳高照,有时乌云满天,有时则是阴雨绵绵……怎么,拍天空是他的新乐趣?
其实她有些担心他,因为自从那天晚上她离开他住所后,就没再联络上他了。可他有传相片过来,应该只是忙吧?晚一些时候她得到德利开会,也许就碰得到面了。
「我听赫老的朋友说,他似乎很赞同这门亲事,还频频说你们好事将近了。」
赫墨言果然了解他老爸,这位赫老先生是打算用舆论压力逼迫他们当事人接受事实吗?梁冬薇一笑。「是吗?这种事这样传来传去多少会失真吧?我是当事人,问我就好了。」
「那你、你们……」
「赫墨言什么也没提,我总不能逼婚吧?」听到这里她大概知道今天聚餐的主题是什么了——以家庭聚会为名,行打探之实。
第3章(2)
就她所知,扬鼎的财务缺口越来越大,没有资金挹注的话,法院就会开始有所行动。
其实扬鼎所缺的金额,只要父亲处理掉名下产业便能解决,即使财产去了三分之二,还不至于宣告破产。可她知道父亲野心勃勃又好面子,再怎么样也不想拍卖名下资产。
但若他以为只要她和赫墨言的婚事得以顺利进行,就有大笔资金挹注,那他真的打错算盘了。
以她这段时间对赫墨言的观察,他是个标准的精明商人,如果扬鼎生技值得投资,就算两家没什么关系,有机会他也会挹注资金。但是,扬鼎生技如果没有投资的价值,他也不会因为两家结亲就成提款机。
「也就是说,只要他肯求婚,你就答应?」
梁冬薇回答得爽快。「是啊。」赫墨言求婚?呵,那种一再想由她这边去回绝相亲后续发展的男人会向她求婚?他又不是撞坏了脑袋。
因此她自信满满他绝不会开口,他若敢求婚,她绝对答应。
梁氏夫妇喜形于色,王明丽尤其眉开眼笑的说:「真是太好了,咱们家许久没有喜事了,如果冬薇能和赫墨言结婚,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呢,是不是啊?雪蔷?」
梁雪蔷淡然的看了梁冬薇一眼。「所谓的喜事,也要当事人觉得是喜事才算数吧。」
「哎唷,你看不出来吗?人家冬薇都说了,在等赫墨言的求婚呢。」
「我只听到她说他求婚她就答应,这种状似在赌对方勇气的语气,和满心期待某件事发生的心情是不一样的。就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老是把自己的期待硬加在别人身上?」
「你这丫头!」
「赫墨言是什么角色?说学历没学历,说人才没人才,攀上了这门亲,瞧你们还高兴的!」她不懂,为什么妹妹对这件事的态度这么淡定?她原以为以妹妹的性子,少说也要和老爸杠上个几回。
她这个妹妹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像是养在温室里的娇兰,只有熟识的人才知道,她有个性到让人头疼,可是对于这回的相亲,她的反应怎么如此柔顺?到底是妹妹转了性,还是那「毒瘤」出乎意料的好?
猜不中梁冬薇的心思,梁雪蔷可有点不高兴了。
她虽是上流社交派对的常客,但对于赫墨言的印象都只是听人说的,那一位毒瘤先生大概也知道自己和上流圈格格不入,出席宴会的机率很低。
老实说,梁冬薇和谁走在一块她都没意见,就算和毒瘤配成对也和她无关,她只是……真的讨厌死妹妹那什么事都淡然的样子。
「你说这是什么话?你还不是曾经交往了一个工地的工人?」梁棋英面子有点挂不住。这个大女儿真的是被他宠坏了!
王明丽瞪了丈夫一眼,低斥,「都几百年前的事了你还提?后来不也澄清只是误会一场,她交往的人其实是政宇?」
他责怪的看了妻子一眼。「只有你会相信那鬼话!」
梁雪蔷不以为然的直盯着父亲看,之后起了身,不发一语往化妆室方向走,气氛一下子冷到极点。
王明丽清了清喉咙,缓和气氛。「这丫头……八成是觉得和赫墨言扯上姻亲关系,她不太喜欢吧?」
梁冬薇对于这一家三口的口角没兴趣。只是心高气傲的梁雪蔷竟曾经和工人交往过?这倒是令她很讶异。
梁雪蔷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却也没让人恨之入骨,她和这姊姊从小没有太多的交集,奇怪的是梁雪蔷却三不五时会找她联络。
她曾想过梁雪蔷的心态,然而总是没有头绪,毕竟她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所出,可身为情妇孩子的梁雪蔷却足足大她六岁。同父异母的姊妹关系微妙,小时候梁雪蔷常欺负她,后来她们渐渐长大、有了是非观念,姊妹情感也变得更复杂。
梁雪蔷也许想把她当姊妹,却又想起自己的妈正是夺走人家幸福、破坏人家家庭的人,因此变得手足无措,好像怎么做都不对,怎么做都矫情。
可说真的,她也从来没真正了解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姊姊。
梁冬薇没再说什么,低下头看侍者送来的菜单,点好了餐点,她也走了一趟化妆室。
在转角的通廊,她遇到了要回来的姊姊,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止住了步伐。
「为什么去相亲?你不会不知道那一位的风评有多差吧?」梁雪蔷问。
「所以你拒绝了。」梁冬薇笑了笑。
「我以为你也会拒绝。」她不介意承认自己拒绝在先,在她的想法中,妹妹不会比她好说话,真的不喜欢的事,没道理会接下。更何况,妹妹比她更有立场拒绝自家父亲,毕竟那个男人除了血缘外,什么也不曾给过妹妹。
「只不过是吃顿饭,没什么好拒绝的。」
「但之后你居然没回绝和他的约会?」这正是她想不透的地方。
梁冬薇笑了。如果姊姊知道赫墨言比她更急着回绝,那张美丽的脸不知道会不会扭曲?
「你赶快回绝吧,和那个人交往,当心自己名声受损。有朋友说他性喜渔色,交往的对象也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女人,交友复杂。他更不只一次被发现脖子上有吻痕,常戴墨镜的原因则是因为他瞎了一只眼,是被分手的女人戳瞎的。」
她听得目瞪口呆。还以为赫墨言的八卦她知道得已经够多了,没想到是小巫见大巫。她嘴角有些不受控的抽搐。姊姊在冰山美人的面具下,原来对八卦有颗很热情的心呀。
这些传闻到底哪来的?可怜的赫墨言,明明是因为想遮掩自己那双过于惊人的美目才戴墨镜的,居然给传成这样?
她有点同情他了。
梁雪蔷继续说:「听说他未婚却有不少私生子,有人曾经看过他带一群孩子去吃麦当劳。德利建设只是门面,他同时还经营了大规模的连锁地下钱庄,身兼老板和打手。」
赫墨言忙得不可开交的原因,原来是因为身兼数职啊?梁冬薇的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最重要的是、是……他有特殊性癖好,一定要、要3P以上才兴奋得起来。」
梁冬薇哭笑不得了。原来她对他还真的「不够了解」!
只是梁雪蔷不是个多话的人,会说这么多,不禁令她好奇起背后的动机,她猜可能是面子问题吧?
即使两人只是同父异母的姊妹,但在外人眼中,再怎么说还是一家人,以上流人士自居的她,可能无法忍受有个毒瘤妹婿吧?
「有人形容,认识男人就像剥洋葱,越剥泪越流越多。可我想,赫墨言不是洋葱。」也许认识得还不够久,但她看到的他,倒是优点多于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