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秦晴噗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瞧他把自己的歌声,说得像什么吓人的妖魔鬼怪一样……她是没听过二皇子唱曲子,但说不准很好听呢,因为他的声音,是那么迷人……
秦晴如是想着,不自觉红了粉嫩嫩的面颊。
靠在对方的怀里,既温暖又安心。
她发觉自己真的累了,于是秀气地打个呵欠,感觉眼皮逐渐沉重。“我稍微睡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她闭上眼,喃喃自语,不消片刻已沉入梦乡。
段子训却没有睡,他宛如珍宝般,细心圈抱着怀中的人儿,小心地不吵醒她,再轻轻挪移姿势,靠往背后的软垫,让自己舒服些。
透过洒进薄纱帘内的月光,他细细打量秦晴那张略显憔悴与苍白的面孔,不由自主地心疼轻抚。
如果秦嬷嬷真的走了,她一定会伤心欲绝。
但人生就是如此,生老病死无人能阻止,也无人避得了,只能认命接受。
不过,她还有他,他会永远陪在她身旁。
他会的。
*
马不停蹄,披星戴月,他们兼程赶了两天路,终于抵达秦晴的故乡──一个名叫翠山村的偏远小村落,
一路上,由秦晴指路指引秦嬷嬷的居所位置;望着熟悉的故乡景色,又即将见到最爱的姑婆,秦晴心里激动不已。
“就是那里!”她指着前头一栋老旧的宅院,那是他们秦家相传百年的古宅。
“晴儿!”秦晴的堂姊听到马车声,走出来一看,却发现有位衣着尊贵的男子骑马送她回来,顿时惊讶悲喜交集。
“晴儿,姑婆她……快不行了!”秦晴的堂姊哭嚷。
听到堂姊这么说,晴儿立刻急着要下马。
“等会儿!”段子训怕她摔着,便制止她,先行下马,然后才伸手欲抱她。
“二殿下,卑职来吧。”护卫上前想代劳,却被段子训凌厉的眼神瞪开。
“无须你们多事!”不知怎的,他不喜欢有人碰触秦晴──非常不喜欢!
旁人敏感地察觉到,他对秦晴的占有欲,立刻退开,只有秦晴本人毫无所觉,两脚一着地,便往屋里奔去。
“姑婆!”秦晴直冲进房间里,却看见秦嬷嬷躺卧在床上,已入气少出气多,很明显撑不过去了。
听见秦晴的呼唤,秦嬷嬷撑着最后一丝意志,睁开了眼。“晴儿?”
她颤抖地伸出手,想确认眼前的身影是否为真。“妳……回来了?”
“是的!姑婆,我回来了,来看您了!”瞧见姑婆病弱的模样,秦晴忍着大哭的冲动,紧紧握住她的手。
秦嬷嬷模糊的视线,瞧见有道高瘦的身影,走到了秦晴身后,那身影是如此熟悉……她使劲眨去模糊了视线的泪,发现自己并没看错。
“是……是二殿下吗?”她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置信。
“秦嬷嬷,是我。”段子训见她已呈现弥留状态,也忍不住鼻酸。
可好强的他,忍着没让自己露出脆弱的模样。
“谢……谢谢您来看我……我好高兴,老奴从没想过,这生……还有机会能再见您一面……”秦嬷嬷断断续续地道。
“您别多说话,好好休息。”段子训怕她耗费太多气力。
“不,请让奴婢说……”再不说,她怕自己没机会说了。
“不过三年而已……您已长这么大了……看来晴儿不负我所托……将您照顾得很好……”秦嬷嬷既欣慰,又感伤。
“秦晴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女孩,很抱歉,当年我没有答应让她陪您回来,但我真的想谢谢您,包容我的任性,将她留给我。”段子训为当年的一意孤行赔罪。
“您好生养病,待您身子好起来了,我再来看您。”段子训这么说着,但他们都知道,她不会好起来了。
“你……你们都来看我,我真高兴……也不枉费我努力撑着,等着见晴儿最后一面……”秦嬷嬷嘴角勾起微笑,神情相当满足。
“姑婆!”秦晴握紧她的手,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晴儿,往后……妳要尽心尽力伺候二殿下,才不枉我……将照顾他的重责大任交给妳……知道吗?”
“晴儿知道……”秦晴哽咽得几乎无法言语,只能用力点头。
“那好……我累了……想睡一会儿……”秦嬷嬷喘口气,缓缓闭上眼。
没多久,胸口的起伏静止,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姑婆!”秦晴扑上前,抱着她的身躯,伤心地放声大哭。“姑婆!姑婆……姑婆……”
她的泪,刺得段子训胸口发疼。
他慌得想用手接住她的泪,但更希望她立刻停止哭泣。
这回,他不再冷酷地命令她不准哭,反而张开手臂,将她揽进怀里,让她栖息在他的胸膛之中。
段子训安慰的嗓音,带着微微的哽咽与嘶哑。“别哭,虽然秦嬷嬷走了,但还有我,我会照顾妳,不会让妳被人欺负的。”
秦晴无语。他还好意思说?以前宫里最会欺负她的,就是他了!
这厚颜的安慰让秦晴想笑,可扯动嘴角,泪却落得更凶;成串的泪珠,像恼人的春雨,滴滴答答落个不停。
她的每一滴泪,都敲痛段子训的心。“好了,妳别哭了。妳要再哭,我也要跟着哭了。乖,只要妳不哭,我什么都依妳……”
他轻拍她纤瘦的背脊,柔声安抚怀里悲恸的小女人。
这前所未有的温柔,教秦晴讶异又感动。
直到许多年后,她仍记得他那一夜的温柔……
第3章(1)
两年后
又是深秋时节。
“二殿下!二殿下——”深夜,秦晴身上披着薄披风,脚着绣鞋未着袜,焦急地奔出段子训的寝宫,开始四处找人。
她夜里醒来,感到内急,去了茅房回来,经过段子训房门前,却发觉他房门开了一条缝。她觉得奇怪,悄悄推开门往内一瞧,没想到,他竟不在床上!
冲进房里找了之后,她更加惊慌,因为他不只不在床上,甚至不在房里。
大半夜的,二皇子上哪儿去了?
秦晴担心他是不是给刺客绑走,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都怪他个性孤僻古怪,讨厌有闲杂人在眼前闲晃,所以不准护卫进他寝宫,才会连他失踪了,也无人发现。
秦晴焦急地在花园里奔找。“二殿下!二殿——”
“吵死人了!大半夜的,找我做什么?”段子训不知从花园哪个阴暗的角落冒出来,没好气地斥责她。
“二殿下,您回来真是太好了!您上哪儿去了?我担心死了!”见他平安无恙地立在眼前,秦晴松了好大一口气,不自觉眼眶发热。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这么大人,难不成会从宫里消失?”段子训轻啐。
今年十七岁的他,俨然已是个成年人。
他身形颀长,俊美无瑕,可——依然是个超难相处的人。
不但难相处,性子也更加内敛淡漠,有时,连秦晴都摸不清他到底在想啥。
就像此刻,他半夜莫名失踪,又莫名出现,却不交代自己上哪儿去了,要她怎能不心急?
她微瘪小嘴,心里想问,但又不敢开口,只能默默垂下头。
段子训见了,心口一疼,但却用轻斥来掩饰他的怜惜。“夜深露重,还愣在外头做什么?怎不快些回房休息?”
“晴儿先服侍二殿下睡下之后,再回房。”秦晴尽责地道。
段子训不置可否,迳自转身朝屋内走去。
进了房,段子训自行解下披风,秦晴立刻走上前,接手其他工作。
当她的小手打算去解他的腰带时,他忽然脸色一变,挥开她的手,避开她的碰触,然后有些不耐地道:“行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又不是三岁孩儿了,不需要人帮忙更衣!”
秦晴缓缓收回被挥开的手,难掩眸中的失落。
这是她最无法理解,且难过的一点——段子训不愿再让她碰触他的身体。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变得阴阳怪气,净身、更衣,他全自己来,或者让小太监服侍,就是不肯让她碰触到他。
将他服侍得妥妥贴贴,成为他最倚赖且不可或缺的帮手,让她很有成就感,也感到很满足。
但今非昔比,现在,他甚至连更衣,都不愿让她的一根手指头碰触到。
那她留在他身旁,还有什么用处?
秦晴不禁惶恐地想着:段子训是不是不要她了?
两年前姑婆过世时,段子训曾允诺过,会将她永远留在身边,两人不会分开,所以虽然失去了姑婆,她仍能坚强起来,因为她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而今——他要将她赶走了吗?
秦晴望着对方,眼神空洞,神情像迷路的孩子那般茫然。
“你怎么还愣着?快出去吧!”段子训等着她离开,好脱衣睡觉,但对方却站着不走,于是粗声催促。
他的不耐听在她耳中,俨然是无情的驱赶。
秦晴鼻一酸,在哭出来之前,快步跑了出去。
即使察觉她的情绪有点激动,段子训也无力安慰,因为他自顾不瑕。
秦晴走后,他紧绷的身躯才松懈下来,颓然往床边一坐。
望着依然挺立的下/身,段子训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不让秦晴碰触自己、离自己太近,不是他厌恶她或是不需要她了,而是……因为他,愈来愈无法克制自己想要她的欲望……
打从他们都不再是孩童之后,他便渐渐察觉,自己对她会产生不一样的反应。
每当她靠近自己,或是她身上的淡淡女性幽香飘来时,他便会感到下身传来异样的灼热。
一开始他很惊慌,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后来才晓得,那是男性极为自然的生理本能。
那是当男人想要女人时,身体最忠实、最直接的反应。
原来,他想要她——不是主子对奴婢的需要,而是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那种肉体上的渴望。
打从明白这件事后,他便开始回避秦晴,只因不想让她发觉,自己因她而悸动疼痛的窘状。
他不由得想起,方才与兄弟们,在花园假山内的密室聚会时,最小的小弟子言提出的问题……
“二皇兄,你尝过没有?”
他懒洋洋地瞥了说话者一眼。“尝过什么?”他这个刚满十岁的小弟段子言,有双骨碌碌的灵活大眼,非常讨喜,连段子训也向来疼宠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弟。
“鱼水之欢呀!人家说的那种男女快活、欲死欲仙的滋味,你尝过没有?”段子言眨巴着大眼,一脸羡慕到不行的模样。
段子训愣了好一会儿,才真正听懂么弟所问的问题。
“你——你这个小鬼!才几岁就问这种问题?到底是谁教你的?”耳根烫红的段子训,转动厉眸,瞪向其他三位兄弟,试图找出凶嫌。
被瞪视最久、嫌疑最大的三皇子段子诰,连忙摆摆手、撇清关系。
“我是偷开过几次荤没错,但我可没告诉他这些!”人不是他杀的!
“二皇兄……你该不会还没抱过女人吧?”段子言耸耸鼻子,大摇其头,一副哥哥好逊的语气。
“人家三皇兄都开过荤了,大皇兄也有几个侍妾,说不定,连四皇兄也抱过女人,只有你——太逊了啦!”
“我不需要跟你讨论我有没有女人的问题!话说回来,父皇上回要你默的书,默好了吗?看来明日我得提醒父皇,要他抓你来验收成果才是!”
“啊,不要啦!”段子言年纪小又贪玩,虽然聪明悟力高,但就是坐不住。
“不想让我去找父皇告状,就给我安分点,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段子训正色警告。
“那才不是乱七八糟,男欢女爱是天经地义的……”段子言还在嘀嘀咕咕。
“天经地义吗?”下身的紧绷终于平缓,段子训脱去外衣,躺上床。
或许,他该学大皇兄养几个宠妾,或是学三弟偷溜到花街柳巷,体验一下男女之欢……
可才这么想着,他心里便升起一股浓浓的厌恶感,他不是没有欲望,也不是对所谓的鱼水之欢不感到好奇,只是他想拥抱的,只有秦晴一人。
段子训无法想像,自己的双手,抱着秦晴以外的女子……
想来,他可能有情感上的洁癖,才会无法接受秦晴以外的女人,只要想到抱着的是她之外的女人,他就一阵反感。
但他怎能不顾一切地抱她、占有她的身子、把她当作床上的宠奴?
不可讳言,他真的很重视秦晴,除了家人与秦嬷嬷之外,不曾这么重视过一个人,但他要因为自己的私欲,破坏他们之间平静美好的信赖关系吗?
他知道,一旦跨过这条尊重的界线,就再也回不到过去……
但他真的想要她!随着时光流逝、年岁愈大,他愈加难以克制自己的欲念。
秦晴……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段子训烦恼地思索着,想着想着,倦了,不觉合上眼皮沉入梦乡。
他作了个梦,梦中,一名女人躺卧在芙蓉床上,衣衫半裸,露出白晳的肩头,与纤瘦但美好的背部曲线。
他感觉自己喉头干涩、浑身紧绷,困难地咽了口唾沫,缓缓靠上前去。
他想对方应是察觉了他的靠近,那人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但他瞧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因为她望向别处,没有将头转向他,但他知道她正在等待自己。
这个发现令他振奋。
长久以来,始终困扰着他的欲火,正像燎原的野火般迅速燃烧。
在梦中,他不必顾忌,还可以为所欲为,于是他放肆地剥去她身上的薄衫,尽情地吻、抚递她身上每一寸柔嫩雪肤,骄傲地聆赏她丝竹般悦耳的轻喘娇啼。
但有件事,他觉得很奇怪,无论他如何抚摸那名女子,甚至对她做尽所有道德礼教所不允许的事,他都无法感到满足,下腹烧着的那把火,怎么也熄不灭,而且就好像饮鸩止渴一般,他愈是热情抚摸怀中的女人,那股不满足愈是强烈。
那女子,始终将头转向另一方,不肯看他一眼,他猛地感到恼火。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不愿见我吗?转过头来,我要你看着我!”段子训扳住她的头,硬逼对方转过来面对他。
然而一瞧见女子含泪的哀怨脸庞,段子训便倏然大惊。
因为那名女子正是——秦晴。
“吓!”段子训弹坐起来,倏地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并没有秦晴的身影。
他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只是作了场梦,只是梦……
他竟作了春梦。
望向热胀得发疼的下身,段子训无言苦笑,那种会让自己尴尬的事儿又来了。
转头看看窗外,天才蒙蒙亮,今儿个,他起得早了。
反正已了无睡意,段子训索性起身,打算外出透透气。
因为时间还早,他没唤秦晴来伺候,自行梳洗着衣后,便到花园去了,没想到这个决定,却让他瞧见了一幕合该教人感动至极,却使他青筋爆凸的亲热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