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儿,半睁着还未醒来的眼。
现在几点了?
唐洛琪半坐起身子,摸着像铅般重的头,发上有香味,那是洗发乳残留的味道。
半睁的眼帘,没有焦距的看着四周,还处在睡眠与清醒之间的朦胧状态。
她慢慢摸下床,迟缓的动作好比在太空漫步,当走到镜子前时,她怔住了,原本的睡眼惺忪,霎时转成了瞠目的惊愕。
镜子里的她,一丝不挂。
没穿衣服,没穿胸罩,没穿内衣,什么都没穿!
她惊讶的看着自己赤裸的身子,一晚的宿醉早就被吓飞了。
等等,让她先想想——
昨夜自己心情不好,喝了点酒,坐计程车很安全的回到这里,到这里她还记得。
然后,席宇拓帮她开了门,她差点跌倒,席宇拓扶着她,她还说不用他帮忙。
然后她去洗澡,打开热水,脱了衣服,到这里,她也记得。
然后……然后……
然后她记不得了。
唐洛琪用力的想,努力的想,就是没办法从混乱的脑袋中,榨出一点关于自己是怎么爬上床的记忆。
难不成她洗完澡后,没穿衣服就直接走回房间睡觉?
可是等等,当时……又好像有些残存的记忆浮上心头,在意识朦胧中,她好像瞧见了……席宇拓的脸。
轰的一声,如雷击般的震撼,令她心头一紧。
老天!该不会她和他……昨晚不小心……
她禁不住深呼吸,不由得抱紧自己。应该不会才对,席宇拓说过对妓女没兴趣的,但是又想到,他是个花花公子,说不定一时起了色心……
可恶!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了好一会儿,最后她终于决定,要知道答案,还是去问本人好了。
她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探出头,作贼心虚的探头探脑。
「小姐。」
「陈……陈妈。」
「睡得好吗?肚子饿不饿,吃点稀饭好吗?」
唐洛琪忙凝定心神,问道:「他……宇拓人呢?」
「先生和客户有约,有交代说,如果小姐醒来,煮些稀饭给你吃,先生说,吃稀饭可以减轻宿醉的不适。」
「嗯,这样啊……好的,麻烦你了。」
趁着陈妈去弄稀饭时,唐洛琪梳洗一番,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幸好今天是星期日,不用上课,让她可以好好休息。
第6章(2)
梳洗过后,她从浴室走出来,这时候才注意到客厅的不同,不由得怔愣。
客厅的茶几上,放了一束玫瑰,她好奇的走上前,发现上头居然有一张署名给她的卡片。
她打开卡片,上头写着一行字——
琪琪,生日快乐,宇拓。
她很讶异,今天的确是她生日,但她从来都没告诉过席宇拓,他怎么知道?
在花束的旁边,放了一个精致的盒子,用锦缎绑着,似乎是给她的礼物,她好奇的拆开,打开锦盒,晶莹剔透的钻石光芒,在光线下闪耀着。
一克拉的裸钻项链,平躺在深蓝色的绒布上,很明显,这是席宇拓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陈妈从厨房端菜出来,见状后,笑道:「那是先生送给小姐的生日礼物,先生说,等他忙完后,晚上带小姐去听音乐会,为小姐庆生。先生对小姐真好呢,这么忙,也还记得小姐的生日,真窝心啊,哪像我家那口子,别说我的生日,连结婚纪念日都不记得——」
陈妈的叨念,叽哩呱啦的说个没完,她的目光,始终盯着盒里的项链,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收到生日礼物了。
在家里,妈咪心中只有老爸,根本不会记得她的生日,而她的老爸,陪其它女人都来不及,更不会记得她的生日,她也从来不提醒大人,虽然,她心中很期待有人可以记得她的生日,给她祝福,即便是说一句生日快乐也好。
然而,在好几次的失望后,她收回期待,每年的生日,她都一个人过,默默庆祝自己又长了一岁。
他竟然注意到她的生日?
席宇拓对她一向大方,她告诉自己别乱想,朋友送朋友生日礼物,很正常,说不定他对每个女人都一样。
「先生对小姐真好,我帮佣这么多年了,没见过有哪个男人对女人这么体贴的,还会帮她洗澡呢。」
唐洛琪愣住,回过头,她一定是听错了。
「洗澡?」
「是呀。」
「帮谁?」
「小姐你呀。」
唐洛琪恍若五雷轰顶,整个人僵住,一边做事,一边说话的陈妈,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异状,一张嘴打开话匣子,就合不上了。
「昨晚小姐喝多了酒,去洗澡时,却光溜溜的睡在浴室里,被先生发现。」
「然……后呢?」
「因为小姐醉得不醒人事,所以先生就帮小姐洗澡、抹沐浴乳、洗头、吹头发,把小姐照顾得无微不至。」
唐洛琪听得傻眼,一张脸早羞成了红苹果。
陈妈见状,笑嘻嘻的道:「哎呀,这没什么好害羞的,我可不是老古板,年轻人结婚前先同居,没什么关系,正好看看对方适不适合自己,生活习惯合不合呀。结婚前,先生就对你照顾得无微不至,结婚后肯定是个好丈夫,所谓相爱容易相处难啊,想当年我那个时代呀,要是同居也这么流行就好了,这样我也不会被我家那死老鬼骗了,要是早知道他生活习惯那么差,我死都不会嫁给他——」
之后陈妈说了什么,唐洛琪已经听不进去,她只觉得自己的脸儿好烫。
席宇拓帮她洗澡?
他帮她抹沐浴乳?
还帮她擦身体?
然后抱她上床睡觉?
这不表示,自己全给他看光光了?
此时此刻,她唯一想做的,是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
到了约定时间,席宇拓的司机来接她。
如往常一般,她打扮入时,车子开到约定的地点,她下了车,走向音乐厅的门口,席宇拓正在那儿与几个人攀谈,见到她来,向她扬起俊朗的微笑,并伸出手。
只要在公开场合,她就会换上一张面具,适切的扮演她的角色,将自己的手交给他,带着妩媚的微笑,投入他怀里。
当他温热的大掌搂住她的腰,将她贴近自己的胸膛时,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晕晕然,仿佛两脚踩不着地,得依偎着他,才能站稳脚步。
他低下头来,亲吻她的唇,这是预料中的事。
这已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了。
同样的,她的心跳也不只一次像迷路的小鹿到处乱撞。
一想到他帮自己洗澡,没喝酒的她,比喝醉时的她,嫩脸更加酡红如醉。
一整个晚上,她都不敢看他,说话时,她都故意把目光移开,假装在瞧着别处,但整个心思,都在他身上。
他爽朗的笑声,浑厚的嗓音,她都好欣赏。
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变得不像自己,会开始紧张,会不自在。
她是怎么了?
日久生情?
不不不,绝对不是,她只是想到他帮自己洗澡,羞得无地自容而已。
真讨厌呀,心儿为何怦怦的乱跳?她本来不会这样的。
听完音乐会后,席宇拓带她到全台北最高级的餐厅,享受两人时光。
她始终低着头,埋头猛吃。
这样很奇怪,她晓得,也强迫自己要正常一点,但是她怕自己发热的脸颊会被他瞧见。
「你今晚似乎特别安静。」
「有吗?」她假装没事地问:「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在想什么?」
「我在想,刚才的音乐会很棒,谢谢你送我生日礼物。」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一想到昨晚自己被他看光光,薄嫩的脸皮益发灼热。
从坐下开始,她的两只眼不是一直盯着风景,就是自己的盘子,避开与他的目光相视的机会。
大掌忽然执起她的下巴,托高她的脸蛋,要她迎视自己的目光。
「你有心事。」他的语气,是肯定的。
「我没有。」她的语气,则是心虚的。
「你有,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如果有,你得让我明白,这样我才能好好向你道歉。」
她的心事,就是被他看光裸体。
虽然他们吻过、抱过,但是到目前为止,那些都是装给别人看的,程度仅此而已,她从没让其它男人看过她最私密的身子。
但这男人,看过了。
她告诉自己,当时自己暍醉了,睡在浴室里,席宇拓不得已才帮她的,或许看女人的裸体,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他的态度没变,可见他一点也不在意。
就是这份不在意,让她心中颇不是滋味。
她在乎极了,可她不能埋怨,因为,他一直以为她是妓女。
原本她怀疑,席宇拓对她似乎太关心了点,但是她今天观察了很久,他从头到尾都像平常那样,像朋友一般对待她,完全感觉不到他对自己有任何企图。
就如他当初所说的,他对妓女没兴趣,让她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她也该像平常一样,就当没事似的与他在一起。
偏偏两颊不争气,一想到他的大掌曾亲手为她抹沐浴乳,就脸颊发热,羞得无法正视他的眼。
她讨厌自己这样。
「我没事啊,你想太多了。」
她更讨厌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够冷静。
连她自己都听得出来,干笑的语气很不自然,她讨厌心头那种不平静的心跳。
不管她如何装得没事,都逃不过他的眼。他知道计划奏效了,陈妈有照他的指示,告诉她昨晚所发生的一切。
能够不着痕迹,一点一点攻占她的芳心,看她因此而心湖动摇,真好。
「没事就好。」他饮着自己的咖啡,没再逼问她。
没事才怪呢!
她怨怼的咬着嘴唇,还有一件事令她在意,就是生日。
原本盯着餐盘的目光,偷偷抬起瞄他,犹豫了下,决定鼓起勇气问他。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他如此细心,让她很讶异,也很不安。
「我是一个体恤员工的老板,要知道你的生日并不难,你忘了,我看过你的身分证?」他微笑回答,对她说话时,始终那么温柔。
他们不是情人,但相处方式像情人,说话方式像情人。真真假假,她都快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的了?
「你一定常送女人生日礼物对不对?」
「不一定,要看对象。」
她心儿怦动,话中似乎暗示了什么,她并不希望他太关注自己。
这种矛盾的心情,困扰了她,正当她怀疑席宇拓是否对自己太特别时,他又补了一句。
「因为我对你感到有些愧疚。」
她愣住,进而狐疑地问:「你对我愧疚什么?」
席宇拓拧紧眉头,仿佛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也令他困扰。
见到他的愁容,她的心禁不住扯疼了,流露出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关怀,追问他。
「到底什么事?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得上忙。」
席宇拓深深的叹气后,给她的答案,却是她最不愿听到的——
「很抱歉,我们恐怕得停止这场交易。」
第7章(1)
停止交易?
他要Fire她?
这答案令她颇讶异,正当她觉得席宇拓对她关注太多时,他却要停止两人的合作,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为什么?试用期不是三个月吗?才一个多月,你就要Fire我?我做得不好吗?」
她没意识到,自己泄漏太多的在乎,当他要结束时,她的心却不舍了。
是自己做得不好吗?
倔强的她,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能见她如此在意真好,不枉费他花那么多心思在她身上。
「不是你做得不好,实际上,你做得很好,托你的福,帮我挡掉不少桃花。」
「既然如此,那到底为什么?」
他假装犹豫了下,才无奈的告诉她原因。
「上次在宴会上,遇到的那个黑衣女人,你还记得吗?」
「穿得像黑寡妇的女人?当然记得,她怎么了?」
「我说过,她是个很难缠的女人,她……算了,没什么。」
厚!她最讨厌听人讲话只说一半的,他欲言又止的语气,更加勾起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
「那女人怎么了,快说。」
「这件事跟你无关,我不想牵连你。」
无关两个字,令她没来由的升起一股火气。
他越是如此,她就越要追问。
「怎么无关?事关我的工作,当然有关!你要Fire我,总得给我一个好理由,否则很难让我心服口服。」
她当然不能接受莫名其妙被解雇,一想到这大好的工作没了,她非搞清楚怎么回事不可。
幽深的黑眸,绽放出窃喜。这个可爱的小女人已经开始在乎他了,这是好现象。
「好吧,告诉你也无所谓,我说过,那个黑衣女人的家族,和我的公司有生意往来,记得吗?」
「记得,然后呢?」
席宇拓大大叹了口气。「她即将变成我的秘书。」
「什么?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快告诉我!」她的表情,比他更加焦急。
「事情是这样的……」
他告诉她,那女人利用两家生意之便,向他的父母施压,要求在他身边安插一个秘书的位置。
可想而知,那女人想藉此沾染他。
「好可怕的女人,她也太会纠缠了吧!」对于这种不顾人家感受而强人所难的事,她听了就火大,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另一个女人要进驻他的地方。
她觉得自己的地盘危在旦夕,对她而言,仿佛是有人侵入她的地盘,即将偷走她的东西。
大掌,轻覆盖住那柔嫩的玉手。
「我如果拒绝,我父母会很为难,为了公司的生意,我只好答应。」他满脸的苦恼,一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万般无奈。
她听了更是急了,反握住他的大掌。
「既然如此,你应该更需要我呀。」
一想到他可能成为其它女人的囊中物,心头好似失落了什么,急着想寻回。
他的苦恼,她瞧在眼里,疼在心里,双手不知不觉把他的大掌包得更紧。
席宇拓摇摇头。「当秘书还算小事,最糟糕的还在后头,我不但得收她做秘书,还得跟她住在一块。」
「什么!」
她不小心叫得太大声,引来周围不少客人的目光,忙捣住自己的嘴。
为了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干脆改坐到他旁边,这样说话方便些。
「你的意思是说,她要搬来跟你一起住?!有没有搞错啊?」她的心不只揪紧,还很嫉妒。
见她在乎,他心下窃喜,但表面上仍继续苦着脸。
「这种情况在我所处的环境,其实很普遍,商场联姻向来是企业与企业之间,为了利益而交换的手段,我父母的婚姻也是如此,因此他们很希望我能娶一个家世背景都对家族有利的女人,如果对方还是一位女强人更好,你可能很难理解……」
「不,我了解。」她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的回答他。
她怎会不了解,这种只讲利益,不谈感情的事,她看太多了,她的老爸就是一个没血没肉的例子。
「我家人希望她搬来跟我住,就是希望我们能日久生情,我拒绝不了,唉,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女人太有手段,我们家得罪不起,本以为有了你,可以让其它女人却步,谁知她不死心,还变本加厉想要破坏我和你,看样子,我最终得失身在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