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是什么?猪?」
「为什么军营里会有猪?」
很快地,后方一帮人追来了,想当然耳,王帅的营区岂能随便踏入,他们都被挡在竹篱外。
「我们在追一头野兽,看到它跑来这个方向就不见了,有看到它吗?得赶快把它捉起来,免得它误伤到人。」
「什么野兽?」驻守的士兵也跟着紧张起来。
「好像是一只老虎……」
「不是熊吗?」
「是一只大野猪才对,有一只比人还高大的大野猪闯进军营来了!」
此时穆淮恩正在他的大帐附近走动,想到要和赵芙龄同帐,他哪有办法平静,他太在乎她的存在,不时望向她的床帐,搞得自己心猿间马的睡不着,只好出来吹吹冷风。
在附近绕了几圈后,他觉得脑袋冷静多了,朝他的大帐走回去,不期然的听到营区前方的吵闹人声,朝驻守大帐的士兵问道:「前面在吵什么?」
士兵低头禀报道:「禀将军,好像是在说有一只比人还高大的大野猪进军营来了,小的正想去问问……」
只是一只野猪而已,有必要这么闹腾吗?
穆淮恩显然不太高兴,从士兵手上取走剑,往前迈出步伐,想亲自了结那只野猪,却见前方有头小猪笔直朝他奔来。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黑眸,「……阿福?」
赵芙龄钻进竹篱后,全力朝穆淮恩的大帐狂奔,在看到穆淮恩出现在面前时,她双眼含泪,不知有多感动,一鼓作气奔到稳淮恩的脚边,拼命磨蹭着他,寻求他的保护。
穆淮恩掩不住内心的惊喜,抱起了它,仔细的对着它看,确定是阿福没有错,「阿福,你怎么跑来军营了?」
「呴呴……」世子爷,救我!赵芙龄朝他可怜兮兮的叫道。
穆淮恩看到阿福如此惊慌,朝它跑来的方向一看,很快地明白一件事,沉下眸道:「眼瞎了吗!这是……大野猪?」
一旁的士兵听见,瞬间毛骨悚然。
穆淮恩抱着阿福走到竹篱前,士兵一看到他来了,忙禀报道:「将军,这些人说看到一只比人高的大野猪闯进军营里,朝这个方向跑来,可属下只看到一只小猪跑进来……」
说到一半,士兵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将军手上抱看的不就是那只钻进竹篱里的小猪吗?
追着大野猪而来的士兵们一见到穆淮恩怀里的小猪,一个个脸都白了,齐齐跪了下来。
穆淮恩震怒,锐利的眼神横扫眼前的士兵,「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闹哄哄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敌军攻来了!军纪如此散漫,一点事就乱成一团,要如何打仗?」
跪下来的士兵里有两人是穆谨熙的士兵,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追个猪会引起那么大的风波,脸色难看。
穆谨熙从后头赶来,在心里暗骂那两个属下真是愚蠢,追个猪也可以把事情得这么大,变成一群人在追一只猪,还跑得那么快,教他难以阻止这种局面。
穆谨熙也只能出面杠起责任了,他走到穆淮恩的面前,低下头,诚恳的表现歉意道:「将军,这是我引起的,我看到这只猪出现在我的帐篷外,认出这是你所养的阿福。阿福看起来像是迷路了,我想将它带到你的营区里,没想到阿福顽皮的跑走了,我怕阿福走丢才会要士兵追它,却被误传成有野猪闯进来……这全是我的错,我愿意领罚。」
穆淮恩听完穆谨熙的这番话,总觉得他肯定是做了什么才会让阿福受到惊吓逃跑,但为了阿福质问他,显得太小题大作,他也只就事论事,「在军营里追只猪成何体统,你领着这些闹事的士兵到操练场跑三十圈,还有,你这个参军要扣一个月新俸。」
「是。」
「都下去。」
穆谨熙领着士兵们离开,眼底有着不满,心想,他居然得跟这些小兵一起受罚。
他告诉自己,忍耐点,他很快就能翻身了。
穆淮恩回到帐篷内,就见阿福赖在他怀里一副放松的样子,有些好笑的摸了摸它的头道:「好了,没事了。」
赵芙龄确实是身心放松,从被当成烤乳猪吃掉的恐惧里解放,枕着他结实的胸膛,只觉得舒服。
「对了,阿福,你是怎么跑来的?该不会是想念我这个主子,为我跑来的?可………你怎么会知道路?」
穆淮恩想起阿福非常灵巧通人性,在他心目中可说是只神猪,会自己寻到一路找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阿福,不管如何,都谢谢你来了,我正想着你呢。」
赵芙龄听他说想念她,那温柔迷人的嗓音让她觉得自己真是备受主人的呵宠与爱护,她想一直被他抱着,枕在他的胸膛前。
唉,怎么办,她真是愈来愈迷恋他了。
「对了,这几天你该不会都没有好好吃饭吧?现在一定很饿,我马上命人送一些吃的来……」
嗯嗯,她是饿了……赵芙龄朝他撒娇的呴呴叫,下一刻,她像是想起什么,万分慌乱。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快天亮了吧?
赵芙龄开始扭动着身躯想跳到地上。
「阿福,你怎么了?」穆淮恩不明白它本来好好的,怎会突然挣扎得那么厉害。
刹那间,阿福在他面前消失了。
穆淮恩呆滞着,还来不及反应,就见赵芙龄凭空现身在他面前,惊人的是,眼前的她竟是一丝不挂的。
一直以来,赵芙龄都努力严守着身上的秘密,小心翼翼的过日子,就算发现自己喜欢上穆淮恩,她也宁可不对他告白,就是要守着这个秘密,自己竟会在穆淮恩面前变身。
而且她还没穿衣服,赤裸裸的。
「哇啊!」
赵芙龄放声尖叫,第一时间用双手捂住胸,往地上一蹲,一抬眼就见穆淮恩已经转过身去,但他……都看到了吧?
赵芙龄满脸通红,真不知道是被他发现这个秘密,还是被他看光身体比较令她懊恼……
「没事,不得进来!」穆淮恩朝门口大声道,就怕听到她那一声尖叫,外头的士兵会闯进来。
此时他背对着她,一张脸面无表情,但其实他脑袋发晕,没那么冷静,他眼底清晰的印着那香艳的画面,耳根子烙下了鲜明的红。
「快去……穿上衣服。」他咬紧牙根道。
赵芙龄回过神,忙不迭地进布幔里穿上衣服。
她拍了拍通红的脸,想装死不出去,可他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吧?她必须解释清楚这种状况,她不想被他当成怪物嫌恶,她会受不了的。
穆淮恩心里确实是有很多疑问,受到视觉上的冲击后,他回想着事发经过,他刚刚亲眼目睹了他难以想像、最不可思议的一幕——他看到阿福在面前消失,接着赵芙龄凭空现身,这代表什么……阿福就是赵芙龄?
「好了。」
穆淮恩耳边听着布幔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更衣声,接着听到这一声好,他才放心的转过身面对她,想厘清这件事,然而一看到她,他哑口了。
尴尬。
不只是因方才看到她的身子局促而不知所措,耳根子还有点热,现在他也不知该如何问话,他要问她,你是猪,还是人吗?或是问她,他方才所见的一切全都是幻觉吗?
真的,太尴尬了。
赵芙龄仍是红着脸,不知该如何面对穆淮恩,她读出了他眼中的惊愕错乱,想想也是,她在他面前从猪变成人,他应该无法接受这种光怪陆离的事。
赵芙龄深深吸了口气,勇敢迎向他道:「对,世子爷,你没有着错,奴婢是阿福,阿福就是奴婢。奴婢是人,不是猪,是因为某个原因……」她抬起右手,指着手腕上戴的银镯,「奴婢想,就是这个银镯作崇,才会导致奴婢一到戌时就会变成阿福,天一亮又会恢复成人。」
看到穆淮恩专心听着,没有露出丝毫嫌恶的表情,赵芙龄才没有崩溃,继续说下去,「老实说,奴婢为此感到很苦恼,一直害怕被人发现这个秘密,小心翼翼的过日,没想到会进侯府当厨娘,又因为曾救过世子爷,被世子爷带回府当宠物。拥有赵芙龄和阿福两种身分,奴婢在你面前必须更加小心提防露馅,结果奴婢还是大意的被你发现了……」
她叹气,若没有喜欢上他,因担心他受陷害而来,她就可以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吧。
穆淮恩听着赵芙龄所说,从以前累积到现在的疑问都解了开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一进侯府就提出戌时过后不工作的要求,为什么她会那么清楚他的作息,附上关心的字条给他;为什么她会知道他想吃布丁,还煮了他最想吃的梅花元宵,只因为她听到了他对阿福吐露的话,听到了他的心声。而她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偷听到穆谨熙和七王爷的对话,也只有变身为阿福才最合理。
她竟然就是阿福,阿福竟是她!难怪她和阿福从来没有同时岀现过,难怪他会觉得她和阿福带给他的感觉很相像,都是如此的灵巧聪慧,懂得他的心。
只是人会变身为猪,还是让他感到惊世骇俗,他万万想不到变身这种光怪陆离的事竟会活生生在他面前上演,实在不是他一时半刻就能接受,能以平常心看待的。
赵芙龄话都说完了,见穆准恩没有话要说,不知他心里是如何想的,是她变成猪吓到他了,还是他最疼爱的阿福变成她让他大受打击?
上这个堂不掉的银镯后才会变
因为变成猪,奴婢拥有和动物沟诵的能力,可以帮你听情报,像天奴她有些心慌的道:「世子爷,奴婢真的不是妖魔鬼怪,奴婢是戴上这个拿不掉的银镯后才会变身的。因为变成猪,奴婢拥有和动物沟通的能力,可以帮你打听情报,像今天奴婢就和你的马说话,请它帮忙注意可疑的人,还受青蛙、小鸟带路,到穆谨熙的帐篷偷——」
穆准恩听到她可以和动物沟通,目瞪口呆,思绪纷乱,他皱起眉头,阻止她说下去:「够了,别说了。」
赵芙龄吓得噤了声。
穆准恩并不是有意凶她,只是他无法消化她所说的话,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答应我,在军营里要绝对的小心,绝对不能被人发现你这个秘密。」
「是……」赵芙龄只能沉重的回答。
穆淮恩看着她的神情很复杂,最后不吭一声的踏出了帐篷。
她被他讨厌了吗?他觉得她很可怕,很令他作呕……吗?
赵芙龄的心情沉落到谷底,想到被穆淮恩讨厌,自我厌恶了起来。
她会变身为猪,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吧?该不会她真的变成妖怪了?
若这种体质一直跟随她,她是不是永远都得当妖怪?
穆淮恩是不是把她……当成妖女看了?
虽然赵芙非常沮丧,甚至厌憎自己,但她为穆准恩溷入军营,想助他一臂之力的初衷仍是不变的。
从穆谨熙帐篷外偷听到的话,她一定要对他说,但想到要和他接触她就害怕,怕他又会要她闭上嘴,那么她会更难堪。
接下来一整天,穆淮恩没对她说任何话,只支使她到厨房帮忙做一些杂务。
赵芙龄总觉得他是故意把她调远一点,好眼不见为净。
眼见天色再晚一些,她又要变身,什么话都无法说,赵芙龄忙趁着将领们踏出帐篷之际冲进去,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朝穆淮恩道:「世子爷,请你听奴婢说话,早上你没听奴婢说完!」
赵芙龄不知道她的脸看起来有多狰狞可怕,当下穆淮恩真的被她吓到了,一会儿,他轻吁了口气道:「你说吧。」
赵芙龄一股作气将今早没说凊楚的话说完,「世子爷,奴婢昨晩变成阿福,在穆谨熙帐篷外看到有个像侍从的人进了帐篷,奴婢听到那个人对穆准恩说,七王爷说七天后乌烈国会攻来,要他们务必在前一晚烧粮草……」说完,她咬了咬牙,问道:「奴婢说到这里,世子爷可相信?」
她真怕,怕他会将她当成妖怪,再也不信她所说的一句话,她无法真正帮助到他。
穆淮恩望着她,看出了她眼底染上的忧心,他缓缓启唇道:「你没有理由对我说谎,而且是不是真的,七天后便可揭晓,不是吗?」
听他这么说,赵芙龄稍稍松了口气,进而问道:「世子爷打算怎么做?」
「埋伏捉人。七王爷知道七天后乌烈国会攻来,对乌烈国的行踪那么了若指掌,怕是和乌烈国联系很深,若能当场捉到烧粮草的人,就能进行拷问,确定七王爷在当中扮演的角色,是不是真和乌烈国勾结,有叛国的企图。」
赵芙龄倒没有穆淮恩想得那么深,佩服起他的推测,差点想为他拍拍手。
穆淮恩锐眸瞪着她,警告道:「赵芙龄,你不许胡来,这几天给我安分守己点,少做多馀的事来坏了我的计划。」
哼,她又不会捣蛋!赵芙龄垂下头,埋怨的嘀咕道:「知道了。」
真的知道吗?穆淮恩没说的是,他是怕她仗着知道内情又会变身,擅作主张想帮他的忙,反而身陷危险。
穆淮恩的眸底盛着担忧,他不知不觉的伸出手,像是想碰触她的脸,在意识到自己在做的事时,连忙抽回手。
赵芙龄仍是垂着头,刚好没有看到这一幕。
为了不打草惊蛇,穆淮恩并没有特地加强军营里的防备,只暗中派人监视穆谨熙和他身边侍从的一举一动。
赵芙龄这个假小厮白天安分守己的做她的工作,为穆淮准恩煮饭与做杂务,夜里再趁着穆准恩睡着后偷偷熘到马厩去,和马儿与动物们打听情报。
或许不用偷偷的,穆淮恩已经不疼爱阿福了,根本不会注意到阿福晚上偷熘出去吧。
赵芙龄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夜里她一变成阿福,穆准恩对她就异常冷澹,将她当空气,无视她的存在,喊都不喊她一声,任她孤伶伶的躲在布幔里。
赵芙龄回想起过去的每一个晚上,穆淮恩最爱把阿福抱在腿上,他会喂她吃饭,无比宠她,或者在他看书时让她待在他身旁睡觉,一人一猪享受着夜里宁静的时光,现在……再也回不去了吧?
她想,穆淮恩大概是不想看到阿福,觉得阿福变丑陋,不可爱了。想想也是,他怎么可能觉得会变成人的猪是正常的猪?
就连白天,她也明确感受到他的疏离,若不是很重要的事,他是不会主动开口的,对她漠视到底。
赵芙龄重重叹了口气,一脸生无可恋。
为了不使穆淮恩更加讨厌她,在乌烈国攻来的前一晚,也就是今天晚上,她决定乖乖待在他的帐里睡觉,哪儿都不去,好不妨碍他的计划。
可是……她哪里睡得着啊!
赵芙龄睁大眼,透过布幔看着穆淮恩坐在案桌前的身影,知道穆淮恩已派人去放粮草处埋伏,正在等待属下回报,她不禁跟着紧张起来,不知能否顺利捉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