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全是表演,偶尔她也会来小住一阵,说是来探望堡主。”听小红的口吻似乎不太欢迎这位丁姑娘。
“哦,看来这位丁姑娘是你们家堡主的红粉知己呢。”秦琯儿酸酸的说着,丝毫未察觉自己语气中那股醋意。
“这我就不晓得了,不过像堡主这般英雄人物,姑娘家谁看了不欢喜呢?”小红那认真的神情,真把秦琯儿给笑坏了。
“哦,那你也是喽?”秦琯儿打趣道。
“琯公子,你可别瞎说呀,我是很敬重堡主,绝没……”小红惊慌不己的摇着双手,急忙解释。
秦琯儿见状哈哈大笑,“逗你的啦,瞧你紧张成那样。”
“唉,琯公子,你就别再糗我了。快坐好,我帮你把头发梳理一下。”
秦琯儿一听,忙伸手压住头顶上的圆帽,急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这样就挺好了,你去忙别的吧。”这圆帽若被取下,那头乌黑长发可就藏不住了。
小红不解的看着她。
“这样就行了。我又不是什么姑娘家,不必麻烦了。”
左哄右拐的总算把小红给骗走了,秦琯儿身心疲惫的摊在躺椅上,脑海中不时浮现刚刚小红说的话。
“丁姑娘人长得柔美,又有才气……”、“她可是看在堡主的份上才走这道……”
真想一睹她的丰采。
终于见着丁水柔了。
乍见丁水柔时,秦琯儿觉得小红形容的那些实在不是以道出她的美,她不只美,还十分柔媚,且那媚似是浑然天成,举手投足皆是娇态万千、百媚丛生。这般水样的女人,莫说男人,就连女人看了也心生爱怜。
但再多见几次后,她就觉得小红形容她高傲也太客气了,她根本就是傲慢、势力嘛。她的笑容只给冷天鹰、任飞等人,对待其他下人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也难怪堡里的丫鬟一提起她总是嫌恶多于喜欢。
这么柔美的女人,却没有可亲的个性,真是可惜啊,枉费上天给予她如此的美貌。
可是男人却不这么认为,只要面貌长得美,哪会去理会其它的呢?
就连飞鹰堡堡主冷天鹰也不例外。
斜睨着首位上的冷天鹰,和身旁几乎快倒在他怀里的丁水柔,秦琯儿有股冲动想上前去把她的身子扶正坐好。她是没长骨头不成?还有还有,她的手干嘛老爱往冷天鹰的胸前摸去呢?手痒啊?
更气人的是,冷天鹰不但就这么任由那丁水柔为所欲为,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呢!
想起小红说的红袖楼,又想起之前她在玉袖坊看到的情景,秦琯儿忽感一阵气闷,难不成冷天鹰就爱去那种地方,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想起玉袖坊厢房内的景象,再看着冷天鹰和丁水柔两人……噢!这实在是……尽管佳肴在前,她却毫无食欲。真搞不懂自己为何会如此生气,冷天鹰和丁水柔跟她有何干系呢?她索性别过头不往那边瞧,可是没一会儿眼珠子却又不听话的瞄向那边。
中庭表演彩舞的舞娘退了下来,只见丁水柔缓缓的站起身。
“各位佳宾,现在由小女子为大家弹奏一曲。”她声如其人般的柔美,那媚眼一扫,在场男子无不全身酥麻,心中飘飘然。她体态轻柔的在古琴前坐下,双手一拨,悠扬的琴声响起,她随之轻轻吟唱着: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冷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一曲终了,众人皆抚掌叫好。
欧阳修这阙“蝶恋花”是篇惜春之作,她真把那空虚凄婉的情怀表现到极致。这词秦琯儿熟得很,她虽然不懂音律,却也觉得丁水柔吟唱得真好听,古琴也弹得很好,哪像她怎么学、怎么拼凑就是演奏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正在自怨自艾时,一旁突然有人说:“干嘛?看呆看痴了?”任飞不知何时跑到她身旁来。
秦琯儿抿着嘴,无奈凄然的神情倒是让任飞楞了会。
“你怎么了?不会是因为她吧?”任飞伸手指向冷天鹰怀中的丁水柔。
不会吧?这小子该不会“煞”到她了吧?
唉,她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就是有点没劲,该不会真因为她吧?
问题是因为她什么呢?哎呀,脑子愈来愈混乱了。
“阿琯,别妄想啦,没瞧见她黏大哥黏那么紧,她是不可能看上你这毛头小子的。”任飞的劝说让秦琯儿感到啼笑皆非。“况且那种女子哪是你惹得起的,少沾为妙,她真的不适合你。”
“那她就适合冷天鹰?”秦琯儿语中那不自觉的酸味,更是让任飞误解了。
“那不一样嘛,大哥历练丰富,肯定看得清楚,而你还小没什么经验,难免会不禁美色。”瞧这情形,阿琯这小子该不会吃起大哥的醋吧?
“经验?啥经验?瞧你说得像是你多有经验似的。”秦珀儿不耐的睨着任飞。她可不管什么经不经验的,只是丁水柔怎么可以适合冷天鹰呢?
“多有经验是不敢说啦,但比你有经验是一定的。”任飞神情骄傲的抬高下巴,睨着秦琯儿。
两人就这么互瞪着,浑然不知有道厉光正朝他们扫射过来。
冷天鹰看着任飞和秦瑁儿在那打骂逗笑,心中不禁产生一丝妒意,这陌名的感觉让他心中一震,为了抑制这感觉,他竟不自觉地将手中的酒杯握得更紧。
“冷爷,怎么了?”丁水柔轻抚着他的胸膛,抬头轻声问道。什么事让他突然全身绷紧呢?
一语惊醒了冷天鹰,他低头一看,只见丁水柔娇笑盈盈的瞅着他。
“冷爷,奴家敬您一杯。”丁水柔一饮而尽,接着作势偎入冷天鹰的怀里,似是有点不胜酒力的娇喘着。
她是红袖楼里最有名的美人,才色兼具,众人争相邀约只为一睹佳人丰采,而其中更不乏王公贵族,但她却独钟情于冷天鹰。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花开得再好,终有凋零的一天,自己若是跟了那些达官贵人,终究也只是个宠妾罢了,一旦年老色衰,难保不会遭人嫌弃。而跟了冷天鹰,那便是飞鹰堡的女主人,她知道冷天鹰若娶了她,便不会始乱终弃,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更是个好看的男人,虽然稍稍冷酷了点。这般男人中的男人,她当然不会放过,也因此她总会制造些机会来飞鹰堡,以便亲近冷天鹰。
“各位,咱们举杯敬堡主。”席下一名大汉举杯说道。
闻言,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下。
“咳咳……”秦琯儿呛咳着,她不晓得这酒这么难喝又呛人,真不懂爷爷和邵叔他们为何老爱小酌几杯。
任飞见状却在一旁拍桌大笑。
“你,咳咳……笑够没?”伸手拿起杯子往任飞掷去。
“哟唷!谁?是谁丢的?”一个略为粗嘎的嗓门大吼道。
正饮酒作乐的众人霎时停下动作,原本闹哄哄的厅堂顿时鸦雀无声。秦琯儿咬紧唇正准备硬着头皮站出来道歉时,只见任飞又捧腹大笑了起来,这下子众人全瞪向任飞。
“各位,没事没事!鲁叔,不好意思,那杯子是我不小心滑了手。”
看他癫笑成那样,还真是有点醉了。鲁天足挥挥手,无所谓的继续喝酒吃肉,于是大伙又开始沉浸在欢乐中。
秦琯儿见状暗吁了口气,但已无兴致再待在这儿。瞥了首位的冷天鹰和他怀中的丁水柔一眼,她毅然决定离席,悄然走回自己的住所。
第四章
秦琯儿因酒而微醺着,嘴里不断叨念着:“该死的冷天鹰,大笨蛋!”
她步伐轻飘飘地,踩着柔和的月光慢慢的踱回住处。
黑暗中,大院十分静寂,树影随风摇摆着,令人心生寒意。沁凉的夜风吹来,令秦琯儿不禁打了个哆嗦。以往一个人住这儿并不觉得害怕,怎么现在心中竟有些毛毛的。
今晚是怎么了?莫非是那杯酒的原因?
她忙进屋内点灯,头依然有些发胀。她平日偶尔会翻阅班大天的医书,依稀记得其中有提到“茱萸草”可治头痛,于是起身走向药房。
飞鹰堡众人若有任何大小病痛皆由班大夫诊治;班大夫于两年前来到飞鹰堡,他自己种草药、研制药材、配制药方,也因此这间药房的规模可不输城里的药铺。
秦琯儿一进药房不禁皱起眉。屋内四周皆是高高的药柜,一格一格的抽屉中放置着各式不同的药材,她要从何找起呢?
她提高油灯,一一找寻抽屉上的名称,没一会她就发现茱萸草在最上方的小抽屉柜。
她环顾四周,发现有个脚踏梯斜靠在墙角,她将油灯挂在药柜的吊勾上,把脚踏梯摆好,爬上去拉开小抽屉,正想拿些茱萸车,却发现有个影子朝她的方向移过来。
她惊得张大了口,却叫不出声音,想转身一探,手脚却又不听使唤无法动弹,一个不巧,她全身往后栽倒,眼看就要落地,却在半途旋转了一阑下——“你有没有怎样?”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秦琯儿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发现自己正躺靠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这声音是身后的人发出的,还好是人!
咦?这声音——是他?
秦琯儿转过头,发现冷天鹰倚着药柜而立,怀中正抱着她。
那么刚才的黑影是他喽?自己原来是让他给吓着了。她气恼自己的无用,扁着嘴,委屈地盈着泪。
“怎么?是不是摔疼了?”冷天鹰因她眼里的泪水慌了手脚,忙问她道。
他在宴会里眼光总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看她离去他实在不放心,随即离席随她到了班大夫的住处,隐约听到药房内有声响,他便过来一探究竟,谁知一进门竟瞧见她的身子正往后倒,情急之下,他施展轻功冲向前去抱住她下坠的身躯,还在空中旋转稍缓下力道,以防冲撞上药柜。
秦琯儿离开他的怀抱,怒气冲冲的指着冷天鹰,气急败坏的吼着:
“你来干嘛?”
冷天鹰不解地望着她。她的态度真是反覆难测,不过能如此大叫,想必是没受什么伤。
“我到这儿难道需要先向你报备?”
“是,你是这儿的堡主,你爱到哪儿谁管得着,但是你……你怎么可以不出声呢?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耶!”秦琯儿气冲冲的指着他道。
“你搬到客房去吧!”原来是被他给吓着了,他苦笑着。他原是不放心她才过来,没想到却反倒吓着她了。
“我为啥要搬呢?住这儿挺好的,我不想搬。”她退后至另一边的药柜上喘息着,受惊吓的心总算稍稍平复些。
“你一个人住这里,若出了什么事,有谁知道呢?”他就是不放心让她一人住在这儿。
“会有什么事呢?莫非你怀疑飞鹰堡的能力呀?”秦琯儿满是笑意的睇着他。
冷天鹰轻笑出声,为那她淘气上扬的小嘴、明灿黑溜的大眼、古灵精怪的个性。前一刻还惊魂未定,这会儿却又开始伶牙俐嘴了。
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呀,她明明是在挖苦他,他却还在笑?而且他这一笑,向来冷峻的五官,竟如冬阳般热烘烘地熨烫着她的心。他怎么能笑得那么好看呢?害她快无法掌控心跳的速度了。
“不会有什么事的,班大夫不都一个人住在这儿吗?”她急急说道,想掩饰心中那份无措。
“那不一样,你是个——”冷天鹰忽然住口,因为秦琯儿大手一挥,大声打断他的话。
“我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呢!拜托你,我又不是个姑娘,啊——”她一听到冷天鹰的话,心虚得马上接口,且故意装男子粗哑的嗓音。
为了说服冷天鹰,她急急走向他,未发现头上的圆帽被药柜上的吊勾勾住,结果人是走到冷天鹰面前了,可那圆帽仍然挂在吊勾上。
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像黑瀑般一泻而下,那张娇俏小脸顿时惊慌惨白地望着他。一时间,两人只是互相凝视着对方,时间似乎停住了,周遭也寂静无声,直到她“哇”一声——秦琯儿索性扑入他怀里放声大哭,这个晚上她真被吓坏了。除了爷爷之外,没第二个人瞧见过她披散长发的模样;况且她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却又马上露出女子的面貌,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气恼、惊愕、羞赧等种种情绪朝她袭来,让她不知所措,只好大哭发泄。
冷天鹰见她这副小可怜模样,心头猛揪了一下,心疼的轻搂着她低语安慰着。他原本不该会心疼一个女人的,然而现在他却温柔的抱着她、安抚她,只因他心疼这个女人。
莫非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受?
这个认知让他惊楞住。他从不知道一个女人的泪水可以让他如此揪心疼惜。
她哭到声嘶力竭,最后只是不断抽泣着,耳际传来冷天鹰那温和低磁的抚慰声,她干脆将头紧靠在他的胸膛,汲取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然后沉沉睡去。
窝在这温暖的被窝里真舒服!虽是晚春,但北方早晚尚有凉意,迎面拂来的春风有时还会让人打哆嗦呢。秦琯儿闭着眼抱着暖被,厚实的气味像是煦阳般,令人舍不得睁开眼。
开门声突地响起,来人虽然轻手轻脚,她还是听见了。她倏地张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全然陌生的景物。她坐起身子,好奇的四处张望,正欲掀开纱帘时,有个小丫鬟走到她床沿。
“琯小姐,你醒来啦?”
琯小姐?
秦琯儿掀开纱帘,迎面对上小红那粲笑的娇颜。而这一采,她的长发向前披散,令她惊措不己,却见小红似乎不以为意。只专注的把纱帘扎好。
这屋子真大!她疑惑的望着四周,低语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小红在一旁摇摇头。她也不晓得为何琯小姐会在这里,还有琯公子为何变成琯小姐?
“这儿是哪里呢?”她还是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只隐约记得昨晚她喝了那杯酒之后,回到班大夫那里,然后……“这儿是堡主的住处呀。”小红回应道。
啥!?冷天鹰的?
她想起来了,昨晚她头痛得很,想去药房找“茱萸草”,然后出现一个黑影,然后——她摸摸自己的长发。哎呀,她是女子的身份被发现了!难怪古人说酒会乱“性”,果真如此,她这一喝果真乱了性别了。
“小红,你怎么会来这儿呢?还有,你怎么知道里面是琯小姐不是琯公子呢?”她记得小红一进来就喊她“琯小姐”。
“一早纪总管要我去找纪大娘,我一去大娘就告诉我你是‘琯小姐’,还要我从今儿个开始服侍小姐,还拿了些衣服让我帮你换了。这衣服是纪小姐未穿过的,她要你先暂时委屈些,改明几个裁缝来,再帮你做些新衣裳。”起先她也很惊讶“琯公子”变成“琯小姐”,仔细一想倒也不觉得怪,谁要她长得明眸皓齿、唇红肤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