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舫因他们最后还是回到翟浚谦的住处。
由于时间已经太晚,张正传和白茉莉好像都已经就寝,为了怕吵到他们,他们俩蹑手蹑脚溜进了房间。
席舫因和翟浚谦并肩坐在床上,刚开始因为心思太过纷乱,两人皆沉默不语,末了,是翟浚谦先打破沉默。
“你是席舒嫚。”他用肯定句指出,不晓得她当初欺骗他的动机是什么。
席舫因点点头。
“为何要装做不认识我?你当初为何要转学?又为何你改名叫席舫因?为什么你会得肺炎?为什么五年来——”
席舫因打断他,“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好不好?”她牵起他的手搁在自己的腿上,甜甜的化解他的急躁,“来玩一问一答如何?”
翟浚谦试着心平气和,终于他不自在的点头,“为什么后来再见面,你要装成不认识我?”
“因为我还在气你的绝情。”
“我绝情?”翟浚谦不懂,还想再问时,席舫因却先开口。
“下一个问题,请遵守规则,一问一答。”
“为什么你要转学?”
“那时我发高烧并发肺炎,什么时候转学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时我应该正在昏迷,只知道醒来后已经在台北。”
“为什么得肺炎?”翟浚谦紧张的咽下口水,“是因为那场雨吗?”
席舫因陷入回忆,“那时你说我笨又丑,我很难过,在老地方等不到你,我好像就昏倒了,是韦哥哥和韦伯父开车经过发现了我,好心的把我送到医院,并通知我外公外婆。”
“不给我任何消息是因为恨我吗?”他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在五年前那天就已错过了。
“你有找过我吗?”席舫因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
“怎么没有?你转学那天我就逃课到你外婆家,却没找到任何人,之后我和张正传每隔一段时间就到你外婆家去,但你外婆从来没告诉过我你的下落,直到我北上要来念大学前,我和正传都还有去探望你外婆,希望她愿意告诉我你考上哪所大学。”
“可是外婆从来没有告诉我你找过我。”席舫因疑惑,摇头不解。
“你有问过她吗?”两个人开始比对蛛丝马迹。
“我有问过,但她都说没人找过我。”
“不可能,你转学后一个月,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外婆,但那时她什么都没跟我说,是因为气我害你得肺炎吗?”他自责不已。
“我昏迷了两个礼拜才醒来,之后又调养了近一个月,在此之后我一直有问外婆你的消息,但她的回答都是要我别再多想。也许,他们是真的因为这样在生你的气吧,否则我爸妈为何不让我和你在一起?”席舫因歪着头思考,渐渐厘清一些事。
“那你为何改名?”翟浚谦又问。
席舫因将母亲去求助大师,以及大师说的话从头说了一遍给他知道。
“算命啊,原来如此。”翟浚谦点点头,心下却隐隐有种不安盘旋,但是什么他却说不上来。
如果只是单纯气他的话,他们大可来骂他、来教训他,或到他家兴师问罪,但有必要长达五年的时间,都这样阻绝他们彼此的消息吗?太大费周章,也太说不过去。
“但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在五年后念同一所大学,甚至在图书馆巧遇,有时候,缘分真的是很奇妙。”席舫因为此动容,这比一路走来都好风好月的缘分还难得。
她的眼睛晶晶灿灿的看着翟浚谦,里头的情生意动,闪烁不已,小小空间中,情意浮动。
“是啊!”翟浚谦伸出手,替她拨开额前一绺调皮的发丝,他的眸光暗沉了。
那么一瞬,她能感觉到他想亲吻她,接着他欺身过来,将她锁在怀中,亲吻她的眼睫,她痒得眨眼,接下来他再亲吻她鼻尖,跳过她的唇来到她的颈边,在他轻柔的吻中她头晕目眩,心荡神驰。
他的大掌扣住她的肩,在极度渴望中探入,与她的唇火热缠绵,她笨拙而认真的试着回吻他,她的唇软软绵绵,更让他身体里的欲望被唤醒……
这一吻的甜美因为欲望而被更加催化,炽热而激情,她太紧张,害怕起这种连自己都无法驾驭的感情。
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正要发生,但她却无力阻止。
强烈的情感冲出了禁锢,终致失控而无法停止,他一双手往下探,来到她的腰间温柔的爱抚,他的每个碰触都像诱惑,令她兴奋、昏沉而且迷乱,她热得像火山在身体里头炸开,高温让她眼色迷离明媚,热潮让他情欲高亢勃发。
这时似乎除了亲吻已经不够,他们强烈需索彼此,分不清是谁先跨越了界线?
是谁先投降?是谁脱去谁的衣服?谁在谁耳边迷离爱语?谁让谁放肆这一切进行?
只知道这一刻他们忘记了身边所有的人,光裸的偎在彼此怀中,他在她上头,眼色深情惑人,她表情如梦迷离,然后,他进入她,在这深沉而瑰丽的夜里……
爱在蔓延……
早上,直到刺眼阳光照进房内,席舫因才在翟浚谦怀里醒来。
她翻过身,看着在身旁依旧酣睡的男人,软化的脸部线条使他此时的面容不再呈现逼人的帅气,反而看起来温和带点天真。
她好爱好爱这个男人啊!
倾她所有生命!
若缘分真是天注定的话,她愿意用这辈子所有的爱情,来交换他同等的爱,这样的爱情,一辈子一段也就够了,也值得了。
翟浚谦在她身边醒来,“你醒了?”
他撑起身子在她唇上印了一记,超级响亮。
“早安。”这是他们共同迎接的第一个早晨,值得纪念。
“早安。”她红着脸,心虚的怕他发现自己已偷看他许久。
“你好美喔!我怎么会这么幸福啊?”他忽然像只小猫般,很色情的赖进她光裸柔软的胸前,嘴唇更不安分的东凑西亲,逗弄得她一阵痒。
她笑着推他的脸,“别闹了啦!”他呵得她好痒、好害羞喔。
他抬起深邃的眼,深情的看她,像是一生一世都看不够她一样。“我好爱你。”
他把颊贴着她白皙柔嫩的手臂,直要沉溺。
爱不够她一生一世啊。
对他而言,对她的深情是喜欢,喜欢到无可自拔,但对她的责任则是爱,爱到无路可退,直以此生相许。
席舫因很感动,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答应我,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他对她说,也像是在许下承诺。
昨天的不安在心中扩大,他急着想抓住些什么。
现下他能确定的,只有爱她的这颗心而已。
席舫因在他眼中看见她所构筑的美丽未来,里头有她,还有爱她的他,她忽然有信心相信,只要有爱,所有的困难将迎刃而解。
总有一天,她身边的所有人将会认同他,认同他们的爱情。
她相信总有一天——
翟浚谦载着席舫因,在大马路上风驰电掣的疾驰。
“浚谦,骑慢点,其实第一节课不上没关系啊。”席舫因紧拥住他,颊贴着他的背,使劲的想把声音传送给他。
“没关系,就快到了。”翟浚谦微笑保证。
方才他们在床上又嬉闹了好一番,这才发现时间已经快到第一节课,于是两人这才赶紧准备,赶着送她回去换衣服再去上课。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翟浚谦催油门加速赶在黄灯亮起前骑过十字路口,左方来向一台自小客车却等不及的闯红灯。
长而刺耳的煞车声尖锐的划过早晨的空气,那台自小客车不偏不倚撞上了翟浚谦和席舫因所骑的摩托车。
地上长长的煞车痕怵目惊心,翟浚谦的摩托车被撞到另外一个车道,他和席舫因两个人也被撞飞,身子彷如抛高的皮球般,高高的腾空飞起再重重的摔落在地上,但不知何时,翟浚谦紧紧抱住席舫因,将她护卫在怀中,鲜红的血从他背后的地面晕染开来,哀伤的漫出一片红。
尽管两人都陷入了昏迷,然而他的双手依旧死扣着她不曾松开,车行拥挤的十字路口交通顿时塞成一团,这时有许多好心的骑士纷纷下车查看,肇事车辆也被车潮围困住。
躺在地上的两人,苍白的面容和地面的殷红恰成诡异的刺目对比,帮忙救助的人这才发现完全无法将男子的手从女子身上扳开。
奇异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死生相随?
这般深情,不离不弃,教在场的人都不禁怔愣住了。
翟浚谦再次醒来,已经是两个礼拜后了。
一睁开眼睛,一股椎心之痛让他差点叫出来,他闭起眼,直到痛楚的感觉渐渐褪去,这才睁开眼看到父母亲的脸。
“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他想起身,却发现手根本使不上力来,身体不觉又虚软倒下。
“浚谦,你别急,多休息——”翟母才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哽咽得无法把话说完。
“瑞晴,你别哭,浚谦都醒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相信他一定可以很快好起来。”翟父看起来苍老了好几岁,将妻子揽在怀中,他自己也红着眼劝慰。
记忆回笼,翟浚谦忽然想起他和席舫因好像出了车祸……出了车祸——
“爸、妈,舫因在哪里?”他激动的睁大眼,整个人跟疯狂一样,根本不管自己身上还有伤,拔掉手上的点滴,吃力的要离开病床去找她。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他大喊。
“浚谦!浚谦!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啊——”翟母冲到病床边,用身体紧紧挡住他,想阻止他伤害自己的行径。她泪流满面,清瘦的身躯剧烈颤抖着。
“妈,舫因呢?舫因在哪里?你们快点告诉我啊!”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叫喊而嘶哑,翟父也加入压制他的行列,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他们困在病床上,无法动弹。
“浚谦,你不要这样,伤口会裂开啊。”翟父看到他腿上裹的纱布又泛出血迹,心中一惊,赶紧按下墙上的紧急呼叫铃。
“浚谦,你先把伤养好,一切的事情等你康复再说,你听妈的话啊!听妈的话——”翟母看到他这样,更是痛哭不已。
心疼他,也心疼他们的爱情啊……
“妈——舫因呢?”他看见母亲哀伤的脸,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们为什么不让他去找她?
为什么不告诉他她的下落?
车祸当时她发生了什么事?
一股巨大的恐惧紧紧的揪住他,比死还叫他害怕的寒意直冒上他心头……
“舫因!舫因——”深沉的恐惧几乎要吞噬了他,他像发了狂一样用肩膀、用头去撞开任何想控制住他的外力,他要去找她啊!
“浚谦——浚谦——”翟父翟母吃力的扣住他,不让他因为太过激动而伤了自己。
医护人员听到铃声急急赶来病房,看到呈现半疯狂状态的翟浚谦,第一时间抓住他,赶紧替他注射镇定剂。
在漫天卷来的黑暗覆盖他之前,翟浚谦在心中呐喊:
舫因——
无论你到哪里去,我都会去追你,天涯海角,死生相随,不离不弃——
第7章(1)
五年后
这天,众人趁翟浚谦部队休假,一行人到阳明山上的露天茶房聚会。
这是大家自毕业以来,第一次重新聚在一起,很多人、很多事都变了,就唯独他们的友谊不变。
翟浚谦大学毕业放弃念研究所的机会,毅然决然入伍服役去。
席舫因再次突然消失以后,翟浚谦却平静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日子照常过,成绩照样顶尖,只不过因为车祸的创伤造成他在运动方面,再也无法像之前一样随心所欲的进行激烈的活动。
然而,伤后复出的他,依旧是众女眼中心中热烈竞逐的对象,但他的笑容少了,出神的时间变多了,往往和大家在一起,也是沉默居多。
阳光般的男孩一夕之间蜕变成轻熟忧郁的男人,更加深刻地撞击每个女孩心中最柔软的那份情,她们爱他,却悲哀的碰触不到他。
他像个浪子般,开始在每一段感情中漂泊,却始终不在任何一个地方落脚。
“浚谦,当兵怎样?辛苦吗?”宋政颖问。
他和张正传、曾羿勋在大四时,都选择了继续升学这条路,张正传跨科别转考较热门系所,而他和曾羿勋则是直接投考自家系上,三人都很顺利进入理想研究所就读。
“还好,对我来说不是问题。”翟浚谦性格的漾出一抹笑。
他服的是预官役,相较于一般大专生的馒头兵,轻松许多,至少不用被操。
“那就好,你知道你刚去当兵时,茉莉几乎天天在我耳边念,要我陪她一起来探望你,她怕你在里头被人欺负,我说你没欺负人就不错了,预官耶,真拉风!”张正传槌了兄弟的肩一记。
“哪有什么拉风?比起你们念研究所,我倒显得没出息多了。”当兵这一年来,他努力思索着人生方向,他的人生,不应该因为席舫因离去而埋葬,虽然,这几年来都是。
他想假装不在意,事实上他装得很好,甚至太好了,有时候连他都几乎忘了自己在演戏,演一段正常的人生,不因为失恋而意志消沉。
这些年,他对席舫因离去的原因绝口不提,就连亲如手足的张正传和白茉莉,也仅知晓其中部分原由。
自车祸之后,席舫因就消失了。
据医院方面表示,席舫因送到医院检查时奇迹似的没有任何外伤,只因为惊吓过度而昏迷,所以当她清醒后只稍作休息便出院回家。
但他却因为伤势危急,多次进行急救、换血等大工程手术,才抢救回一条命。
而席舫因,再一次如五年前彻底消失,只是这一回她办的是休学。
初时,张正传曾试探性问过有关席舫因的下落,他只是淡淡回答:他和席舫因分手了!
理由呢?
就如此说吧!说他的腿就算经过复健,也不知道好不好得起来;说他没有理由用这样可能残疾的自己耽误女孩子的幸福,说他……
其实,他一方面也这样在说服他自己。
“念研究所有什么好?只是大学梦魇的延续,才念半年我就后悔了。”白茉莉抱怨,研究所的课程被极度压缩,而且加上有论文的压力,忙得她头昏眼花。
“别说了,像我们上班族,忙到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想想,还是当学生幸福。”敬宜嘉已经出了社会,目前在一本流行服饰杂志担任企划编辑,每个月都会面临截稿的莫大压力。
从大学时就非常有自己穿衣风格的她,总会自嘲偏离当初所学,误入歧途。
大伙出社会一年才又重聚,叨叨絮絮分享起每个人生活中、职场里的新鲜事,倒也其乐融融。
“嘉文你呢?听说你已经修毕小学教程了,恭喜!”白茉莉关心询问黄嘉文。
当初她也有想过要走教职这条路,所以和黄嘉文一起研究许久,不过之后她还是决定先念研究所,一边选修教育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