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告诉我。”江漓很认真地说,“当初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王烨愣了:“你真想知道?”
“嗯。我这么喜欢你当然会想知道你的全部。那些我没参与过的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你喜欢过的人是什么样的?你为什么会喜欢他?还有你家里,你也没跟我说过,倒是我老是说我爸怎样我爸怎样,你虽然没见过他可是对他都很熟了。”他认真的表情近乎天真,毫无机心。
他此时的目光澄澈得仿佛最纯净的溪水,带着全心的信赖和深深的依恋,王烨一句话不说,挽住他的腰,低下头,又吻住了他。
江漓觉得自己被席卷进了一场狂风暴雨中,他知道这是因为王烨忍了太久的缘故。沈烟轻在这待了多久,他们就跟着禁欲了多久。
王烨急切地吻着他的脖子,他微向后仰起头,自己的情绪也给调动起来了,可是还是轻喘着问:“你不会一直憋到现在吧?就算他不跟你……就没自己做过?”
王烨抬起头看他,忽然无奈地笑起来:“你这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也很正常啊。”
“这么说这些天你自己做过了?”他一伸手覆在他下面,一脸邪恶地笑,“说,做过几次了?我好扳回个对等数来。”
江漓脸红地想挣开,可是重要据点失守,哪敢乱动?只得急急忙忙地说:“我才、才没……他还离你这么近呢,我不信你一点都不想!”
王烨只是笑着吻住他,边吻边说:“我和他现在不可能再做些什么了,所以就算是自己做……不管怎么样都……只想得起你的味道……”
江漓因为这话而爆红了脸,嘴巴上说出来的还是有些懊恼:“那如果他愿意跟你做呢?大概根本想不起我这个人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你不用想了……他那个人是绝对的忠犬型。为心爱的人守身,一心一意忠心耿耿的忠犬。你别那么多废话了行不行……给我专心点!”
第十章
睁开眼,夏日午间明亮的阳光透过淡蓝的窗帘落在眼上,仿佛有呱噪的蝉鸣,有盛夏的海水,有一点晕眩的感觉。
脸颊被微微压着,转过头,连带着被压住的头发硬抽起的疼痛,微微的痛,却是入髓的甜蜜。枕边的睡脸安静沉稳,面无表情却又显出孩子气。
在那臂弯里翻一个身,完全相对的姿态,紧紧贴在一起的肌肤热烫的,却不难受,将室温维持在二十一度的空调整晚运转良好。
他轻轻地吻着他的下巴,眼看着他的反应。像是感觉到羽毛一样的轻拂,王烨动了动嘴巴,扭开了头,却用手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早——”迷迷糊糊的声音,眼看头一歪马上又要闭上的眼睛,江漓无奈地笑了,用手捏捏他的鼻子。
“还早什么?都中午了,起来了。”
“唔。”敷衍地答着,却跟着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江漓趴着撑起头探过去看他,说因为昨晚做太多累成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可是王烨不是那种无节制的人,他要做就是做到尽兴,但不会过头,所以会因为床上运动累倒的事情不太可能发生在他身上。应该说其实这段时间他都很忙,碰上销售旺季,工作上是一直都停不下来,所以连沈烟轻来了也会有没时间陪他吃饭的时候。加上这两天闹得一团乱,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终于能到了可以放松的时候却必须要借助激烈的体力消耗才能达到全身真正放松。
在他的颈后吻了两下,江漓自己起床了。先去洗了个澡,又煮了粥。再回到卧室的时候,王烨已经变成了完全趴着的睡姿。
他爬上床,坐在他的腰上,从颈椎开始为他按摩,一点一点慢慢地揉,再到肩膀,把那些因为长时间工作而变得僵硬的肌肉推开。
王烨舒服极了,轻轻笑起来,闭着眼睛很享受。
“我这样坐你会不会觉得重?”江漓用腿半跪着想分担一点自己重量,毕竟腰是脆弱的地方。或者向后移一点?他试着挪了一下。
王烨懒洋洋地说:“你哪有什么重量?别乱动了,我现在精神着呢。”
江漓顿时哑口无言傻在那儿。
起来吃了午饭,王烨又倒回床上去了,这下连江漓都觉得不可思议了。“工作很忙?”
“你不在我一直都没睡好。”他把头埋在枕头里,迷迷糊糊地说。
江漓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因为沙发哪怕做得再像床它还是沙发对吧?”
要是连着两个星期都得睡沙发,谁都不可能睡得好。沈烟轻倒是提过要跟他换,不过他再怎么也不可能自己去睡床让沈烟轻睡沙发,要真这样,恐怕他得更睡不好了。
王烨抓住他放在自己头上的手,一把把他拉倒在床上,手脚并用地抱着,像抱着个抱枕。“那陪我躺会儿。反正烟轻也走了,就咱俩。今天难得清闲,也没啥废事儿找我。”
“嗯。”只要是跟他在一起,让江漓干什么都愿意。
说实话他也有点累,昨天晚上给折腾惨了,虽然后来王烨都给弄干净了,可是后面隐隐还有些不舒服,只好侧躺着,也从他腋下伸过去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胸口上。当然疲累只有身体上的,精神上他是早就睡够了,在王烨怀里瞪着眼睛研究老旧的天花板上的水渍形状。
看了一会儿,太无聊了,又仔细看起王烨来。眼珠子转个不停,越看越喜欢。想着这人以后就真的归自己了,禁不住傻呵呵地笑。不敢笑出声来,偷偷地那么得意一下。
王烨闭着眼睛,忽然开口了:“睡不着就聊天吧,别看帅哥都看傻了。”
他笑出来:“美得你。沈先生那才是帅哥,你就免了。”
王烨也不在意,弯了弯嘴角,倒有点得意了:“他那是漂亮,说帅的话他弟弟倒挺帅的。”说着睁开眼,垂下来看他,“反正我也不靠脸吃饭,其他地方有看头就得了。”
江漓白他一眼:“流氓!”
王烨惯性地挑起眉睨他:“我又说什么了?你脑子里才色吧?我随便说什么都能往流氓上想,啧啧。”
江漓早就学乖了,不跟他在这种问题上争论。他无声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王烨探过头去:“生气了?”
“没有。”
王烨笑,他知道江漓不是小气的人,故意做出这种样子那只是不想接他话而已。他用鼻子尖蹭蹭他的脖子:“那说说你的初恋好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现在又不说我怀旧了?”
“不是你说的吗?喜欢一个人就会想了解他的全部。我们交换好了,你说完你的我就说我的。”
江漓想了想,点头:“好。”却停了很久才开始说,语速也不快,像在慢慢整理这些回忆。
“那年我读高二,我爸以前的学生结婚请我们去喝喜酒。因为我爸给招呼到主席去了,我就给丢到了次席,我们那桌基本上都是小孩,当时就我年纪最大。开席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我旁边的空位忽然坐过来一个比我大一些的人,就是楼少瞳。他是新郎的朋友,来晚了没地方坐只好跟我们这些小孩凑一桌。”
“因为旁边都是小孩子,所以我们两个自然就凑成了一对聊伴。他的话很多,而我则相反。我从小就不习惯跟陌生人接触,只在必须回答的时候才会多说两个字。后来他说我那时候看起来饿极了,埋头只顾着吃根本没空搭理他。”
“本来在那种情况下他也没办法对我有什么想法,可是新郎新娘行完礼,请了我爸上台讲话,那个司仪好像是新娘的同学,对我家也熟得很,不知道忽然哪根筋搭错提议让我上台为新人演奏一曲。我当时正啃着块酱排骨,十指油汪汪,吃相奇难看,甚至根本没听到叫我呢,还是楼少瞳推了我问,才醒过来,扭过头去发现所有人都在看我,那样子真是蠢死了,擦手的纸巾还是楼少瞳临时塞给我的。跑去洗了手之后上去胡乱弹了支曲子,总算让我爸的脸色恢复正常了。回到座位,楼少瞳看我的眼神就不对了,兴致勃勃地跟我说话,还特别热情地讲笑话给我听。我当时也没多想,就觉得这人挺有趣的,而且好像什么都懂,连我弹的曲子都知道,虽然不是那么专业,但我已经挺佩服他了。
“那新人父母看我爸面子,从我弹了琴之后到吃完饭一路对我是赞不绝口,他开心得不得了,所以很难得地让我跟着新人去闹洞房。我以前也没闹过人家洞房,能去真的玩一次也挺新鲜的,于是就跟着去了。结果一点都不好玩,整个场面都乱七八糟闹哄哄的,我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偷偷地出来了。没想到走到汽车站才发现楼少瞳一直跟在我后面。我当时以为是凑巧呢。他跟我说,还有朋友叫他去唱歌,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说不去了,太晚了我得回家。他就笑,说我真是乖小孩,跟他弟弟一样,连样子都像,所以一见我就特别有好感。”
王烨忍不住嗤笑了声:“老套。”
江漓闷声说:“是很老套,可是我当时单纯得跟白开水一样,虽然有感觉到他是在有心地接近我,可是一想我又是男生,家里也不富有,从我身上也捞不到什么吧?他看我不跟他去,也没多劝,干脆就站在我旁边一起等车,一边又跟我聊天。我也没多想。他真的很会说话,虽然只是跟我说他现在在做什么呀,平时看些什么书之类很平常的话题,可是等到车来的时候,我对他的感觉也不再是陌生人,有点变成朋友了。我要跟他道别上车,结果他却说我送你回去吧,天太晚了,一个人走还是不太安全。我当时心想不用吧?再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个男孩子,还要人送回家多丢脸。他又搬了那套我像他弟弟的话来,说如果没看到我安全到家一晚上都没法安心。他那么有诚意的样子,我也不好拒绝,就随便他了。”
“哼。”王烨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那是想知道你家住哪吧?”
江漓把头向后靠,无声地笑:“原来你们都是一路的,连招数都通晓。”
“谁跟他一路的?我泡妹妹从来用不到这些。你是没见过所以才会上当。”
“对。我那时什么都不懂,也没想过会有人这么用心地来对我。反正从那以后,他就经常出现在我们学校附近,要么就是老在我家旁边遇见他,我当然也没笨到还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是他真的很会哄人开心,很体贴,我很快就被打动了,还很高兴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觉得他就是因为我像他弟弟,所以才会对我特别好。直到有一天我的鞋坏了,中午他来学校找我,正巧又下了大雨,我和他都没带伞,他二话不说冒雨冲出去给我买了双新的回来,我感动得都说不出话来。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他当时就站在我面前,低着头,有些胆怯,又很不好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说,因为我喜欢你,不是兄弟之间的喜欢,是恋人的那种。我都傻了。他看着我的样子,又苦笑,你如果觉得为难,就当没听见,我们还和原来一样好吗?不过我是真的喜欢你,为你做什么都愿意。我看着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掉进去了,再也爬不出来。那年他二十三岁,我十七。”
王烨搂紧他:“后来后悔过吗?”
他摇头:“其实他不是坏人,真的不是。而且当初对我的感情也是真的,我能感觉得出来。一个人是不是真的爱着你,那种情感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我们当时是真的深爱着对方,爱得死去活来。开始偷偷摸摸的甜蜜也好,后来闹得惊天动地也罢,如果不是有那份爱支撑,我们谁也熬不过来。说实话,我现在一点也不恨他,也不想怪他。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十字路口,你一旦站在上面就必须做出选择,向左或是向右。就像他说的,他只是不想再吃苦了,其实这也没有错。他错的是不该既想过好日子,又想抓着我不放,不过他一向都这么贪心就是了。”
王烨叹了口气,轻轻地问:“后来呢?”
“我们来到广州之后,因为我高中都没念完,根本没地方要我,去做苦工又没那个本钱,两天就累倒了。他原来的工作也丢了,我们就靠他的一点积蓄撑着,到后来生活也快没了着落,光靠我表姨也不行啊,我们都愁死了。他找了很多份工才找到现在那个经纪公司,开始不过是个小弟,后来被老板看中,步步高升,才不过三年现在已经是副总了。虽然具体经过我不清楚,但想来他无非是将以前那套又使了一遍吧。”
“周小姐么?”王烨想了想,“她年纪好像不小了吧?”
“嗯,比他整整大十五岁,丈夫几年前就不在了,给她留了这个公司。正好寂寞的当口,遇到他这么个会讨巧惹人喜欢的,自然是一拍即合。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只知道我们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他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他那时就塞给我一支手机,说工作忙的时候只要听听我的声音就好,我当宝贝一样天天带在身边,一有空就拿出来看。可以坐在家里一整天就看着那支手机,等他的电话。后来我也在酒吧里找到份服务生的工作,白天休息晚上工作,跟他的时间正好岔开,所以我们见面的时候也渐渐少得可怜,有的时候一个月才见过两三次,再厚的感情也要淡了。最后终于让我无意间撞见他们约会,彻底心灰意冷。”
有些沉闷地说完,两人一时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重重地呼出口气:“……我和他,就是这样了。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根本不能回忆,只要一想到心里就会痛得要发疯。或许越是难过的事越不能轻易地讲吧,否则就好像把那些事又重新经历了一遍一样。不过到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当初让我痛得死去活来的伤痛也就是这样而已。时间果然是疗伤最好的良药。”
“没想过报复?”
“没有。我跟他分手的时候脑子都空了,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常常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有时候莫名其妙会无意识地跑到gay吧去乱逛,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什么。其实那时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同性恋,只是正好碰上了他。所以大概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对男人有感觉吧。不久就有个男人对我说他喜欢我,想跟我那个。那才是我跟他分手的第三天,只觉得痛苦得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也过够了自我控制的日子了,于是二话不说就跟那人走了。糊里糊涂地就交了第二个男朋友。是个大学教授,结过婚了,不过我觉得没什么了,只想有个人能在我冷的时候抱住我就好。往后的几个全都是这样,我不再在乎什么天长地久了,能爱一天就是一天吧,谁知道明天是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