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就像杜王爷一样,不也做了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事?就不知下场又是如何了?”东方紫邪魅一笑,说着只有两人明白的事。
空气在瞬间凝结,四道凌利目光对视久久后,杜穆黑眸倏地一眯,恼怒的甩袖转身往宴席去。
他身后两名侍从,见状连忙向两人一拱手,也急急的跟上去。
“他好像很生气。”筠儿不解的看着杜穆冒火的僵直背影。
当然,将自己的女儿送到铠斳府上,却不知铠斳已心有所属,他丢了老脸,自然连带对铠斳的朋友也没有好脸色。况且自己不知又坏了他多少好事,只不过这些事,她不需知情。
“他脾气原本就不好。”看到她被冷空气冻得鼻头红红、脸颊红红的,他于是道:“外头凉,你回坤宁宫。”
“那你呢?”说白了,她还是想跟着他。
他蹙眉,瞥见亭白后方一个身影,幽黯的眸子瞬间闪过一道精光,“不了,我有事要办,你先走。”
她点点头,但心里却莫名不安,在走到宫殿前,听到里头众人饮酒作乐的笑闹声时,脚步迟疑,想了想,还是又转回身,但再跑到刚刚跟东方紫见到面的地方时,他已然不见。
热闹非凡的寿宴,一切看似没有动静,其实已现危机。
一连五天,趁夜摸黑混进来的黑衣人为数不少,若非有内神通外鬼,戒备森严的紫禁城哪能如此自由进入?
只是,这些人有不少早被埋伏的大内、御前高手一一盯着,于是还来不及飞越到东方紫刻意放出假消息、与手下约定拿名单的保和殿门,就已被突然现身的上百名侍卫团团包围。
“该死,退!”黑衣人中的带头者显然发现苗头不对,立即大喊。
来人的轻功皆不弱,但这间近七、八名往屋檐逃窜的举动,竟然又惊动了另一批人,这批同样是黑衣人,臂上却多绑了条红布,就见他们往反方向逃窜,而在中和殿外还有另一批黑衣人,也跟着飞窜了。
“还真热闹……追!”铠斳笑着看这些跳入陷阱的访客,率领着一批高手跟着追了出去。
同一时间,天空综放了庆祝皇太后诞辰的五彩烟火,“砰!砰!砰!”一声又一声,映亮了大半的夜空。
天空热闹,宫里的院落、屋檐也同样热闹,好几方人马上上下下的迅速飞掠,都是高手。
东方紫见那几方人急着往宫墙的方向飞掠逃走,看向铠斳道:“你留下警戒。”
“嗯,你小心。”铠斳拍拍他的肩膀。
他点头,立即率领几名大内高手施展轻功而去。
第4章(2)
筠儿正四处寻找东方紫,突然见到几抹黑影影飞窜,她一愣。这里是皇宫,不会是有人想在皇太后的寿宴做出什么坏事吧?
她忍不住也施展轻功追了过去,但这群人功力之强,轻功如行云流水,实在很可怕,她虽努力的运功,但身上的格格服饰却太过累赘,不一会儿已香汗淋漓,甚至喘起气来。
眼见一行人都已飞掠出宫外,她急了,随手摘掉累赘碍事的头饰、手环项链等叮叮当当的东西后,也施展轻功继续追过去。
不一会儿,数人在胡同里飞掠,随即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园院,筠儿停在屋檐,正要纵身飞下时──
“真是你?!”
无声无息的,她耳畔突然出现男人低沉的嗓音,吓得她差点没尖叫出声。
事实上,她出声了,只不过一只宽厚的大手及时捂住她的唇瓣。她惊慌地望向身旁的人,一看是东方紫,这才松了口气。
他放开手,脸色凝重,“你不该跟来的,但更令我难以置信的是,你竟然学过武?!”
“尼姑庵里卧处藏龙,也有江湖侠女,咳……”筠儿压低着声音说话,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无申师父教了点功夫给我,说是美色扰人,自有蜂蝶招引,易惹祸上身,轻功可以自保。”无申师父自称曾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呢。
她还想说什么,但他突然使了个眼色,要她安静。
亭园旁的一座假山突然位移,一名穿着绫罗绸缎的五旬男子走出来。
东方紫认得他,他是管内阁大库的明伦大人,今晚佯装身体不适,没有进宫祝寿,没想到,他也是反清复明的拥戴者之一。
几名黑衣人也从假山处走出来,其中一人手拿着一只黑檀木盒子,明伦大人看来很紧张,似在交代对方要好好护送。
东方紫巡视周围,他的人已埋伏在四周,但要看他的手势才会有行动。
就在他打算举手,要手下们围抢那只黑檀木盒子时,另一边屋檐上突然有一排排的暗器同时射出。他眉头一蹙,尚未反应过来,身旁的筠儿一见那如下雨般亮晃晃的银针,全往明伦大人跟那些黑衣人射去,悲天悯人的她立刻想也想的就出声示警,“小心!”
她声音一出,明伦大人与他身边的黑衣人身子跟着一震,几乎在同一时间,黑衣人已迅速从腰间抽出几把薄细如柳叶的飞刀射出,打飞那些银针,但仍有两柄飞刀与银针撞击后,飞刀却斜飞出去,好巧不巧地直直往筠儿的方向射来。
东方紫脸色一变,将她拉到怀里,抱着她迅速一个回身,不小心让该柄利刀划过手臂,顿时见血,还好伤口并不深。
筠儿喘着气,并没有看到他受伤,但她额上已冒冷汗,另外的两批人马早已互相打了起来。
下一刻,更多的脚步声往这里奔来,没多久,一个个明伦大人府里的高大侍卫也加入战局,明伦大人自己则急忙退回假山密室中。
一片混乱,那黑檀木盒子自然也不见了,但就在此刻,那群发射银针的黑衣人手上突然又多了一种东西──
“此地不能久留!退!”
东方紫一边大喊,一边抱着筠儿飞快地在檐上飞掠,一声声的爆炸声也随即在他们身后响起,伴随着吓人的烟雾火光及嚎叫声。
筠儿紧闭眼睛,更往东方紫的怀里缩,他亦用力将她护得更紧,飞掠的身形更快了。眼角余光见身后烈焰冲天,大内高手已及时跟上,一行人一连飞过几条街外,才返回宫内一一落地。
“爷抓到的是……格格?!”大内侍卫们到此刻才看到东方紫怀里的人竟然是筠格格,忍不住低呼。
铠斳得到消息连忙赶过来,却见好友一张脸很是难看,一旁还有站在他面前少了旗头花髻、叮当饰品,看来略显狼狈的筠格格。
“无功而返,抱歉。”东方紫绷着脸,闷闷的道。
“没关系,寿宴已平静落幕,没惊动里面的任何人,倒是你……手受伤了。”铠斳蹙眉看着他的手臂道。
筠儿头一抬,“你受伤了?!你──”
见东方紫抿紧唇,表情十分冷硬,她顿时不敢再多说话。
铠斳看看好友,再看看筠格格,以眼神示意在场闲杂分子跟他一起闪得远远的,别打扰两人“算账。”
东方紫自然知道好友在一阵比手画脚、挤眉弄眼后,带着手下全数消失为了什么,但好友还不知道他们可能就差那一步──不,如果筠儿没有出现,依他的身手,要拿走明伦大人手上的黑檀木盒一点都不困难。
他一开始静观其变,是想观察他们还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怎料却在她出声后,一切都结束了!
但更令他光火的是,若他没在她身边,那突然变向的飞刀她可来得及躲?!
一想到这里,他就为她捏了好几把冷汗,同时胸口一把无明火也跟着烧灼起来。他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就往她住的寝宫而去。
筠儿的两名宫女在寿宴结束后,正为了弄丢格格而急得团团转,才想着要去通知皇上时,就见到格格跟东方紫回来了。
两人先是一愣,但见东方紫神情冷峻,便不敢多问半句,心中也明白了七、八分,静静的退下。
两人一进厅堂,筠儿的头就愈垂愈低,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东方紫一出口,语气就充满火药味。
“格格小命差点不保,你到底以为你在做什么?!”
她呐呐的答,“我一开始是……退难说,但你可不可以先包扎你手臂上的伤再来念我?”她心里惦记的全是这事儿。
“这不算伤──”
“可是流血了。”
他咬牙道:“我跟格格谈的不是我的伤──”
“我知道,但不管是你、皇阿玛、还是那些黑衣人,我都不希望见血,更不愿见你的手再染血腥。此世修什么,来世就有什么样的福报或恶报,你──”
“让我们把话说清楚,我们谈的是你──请格格不要再涉险!”
“我会轻功。”她不禁也同他一样,打断他的话。
“会轻功就不会受伤吗?”东方紫也不知道自己在光火什么,但对她的轻易涉险,他胸口的怒火沸腾得太过,连他自己都难以理解。
“呃……也是,师太说我的轻功算了得,但论起内功就没什么,连半调子都称不上,可那下是因为我不想学。我不想伤人,也不希望你伤人,更不要你受伤。”她说得真心真意。
“我佛慈悲是吗?佛祖也谈缘分吧?所谓缘起缘灭……明日一早,我立即回江南,请筠格格保重。”说完话,他转身就走。他打算明天一早与皇上说明今晚发生的事后,后续的事就交由居住京城的铠斳继续监控,自己则返回江南。
他要走了?!筠儿的心咚地用力一震,直觉地想伸手拉住他,但停在半空中的手,最后还是放下了。她唤来宫女,跟他们要了一个东西后,就急急的穿过亭台楼阁,直奔向他居住的院落。
院落前的侍卫一见到她,又见她手上的东西,连忙一拱手,“格格──”
话还没说完,就见她朝他们挥挥手,示意不必喊了,跟着脚步未歇的进了大厅,看来是直往爷的房里奔了。
两个侍卫看了看,站岗站得更小心,想多少帮爷掩护,让爷享受一下儿女私情,不然,他们这个主子日子过得实在太紧绷了,生活毫无乐趣可言。
“是我。”来到房前,筠儿举手敲门,喊了声后,径自推门而入。
东方紫已脱下外衣,仅着白色中衣,衣袖上染了刺红的血渍,桌上还有一盆温水,看到她,他显然余怒未消,脸部线条僵硬,唇抿得紧紧的。
筠儿一见,眉头立即揪紧。
同一时间,他也注意到她手上多了一个药箱,“我说──”
“我包扎好你的伤后就走。”她直勾勾的看着他说。
知道她是认真的,他绷着一张俊脸坐了下来,挽起袖子,定定看着她倔强地为他清洗伤口、涂药包扎,那张柔美的小脸神情是那么认真、那么不舍,明明不怎么痛,在她这样的神态他竟也觉得伤口灼痛起来……
她终于包扎好,一双含着泪的翦水明眸迎视着他,“请你多爱惜自己,能不涉险就别涉险,好吗?”
这一席话掏自肺腑,令他心口一暖,但他深知自己的责任,无法承诺她,于是面色一整,出口的声音低沉而漠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意思是他不避险?不成啊!她会担心的,真的、真的很担心,万一他又受伤了怎么办?受更严重的伤怎么办?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男人就算流再多血,眼也不会眨一下,可他要她别涉险,自己却不珍爱自己,有何立场责问她?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老是处在危险的情境里,不怕爱你的爹娘担忧、伤心吗?”她打算动之以情。
“他们会,但他们早有心理准备,我的阿玛更直言已为我备妥了一口上好棺木及陪葬物品。”他嘲讽地勾起一抹冷笑道。
她一脸难以置信,心却揪疼了,也清楚看到他眸中的悲凉。那是怎样的父亲?怎么会如此诅咒自己的儿子?
离开房间后,筠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窗户上勾勒出一个落寞寂寥的身影,她突然心中做了决定。
尽管夜深了,她仍咚咚咚的跑到殿外,请求觐见皇阿玛。
此时乾隆已准备入睡,还有妃子侍寝,不过他还是要一干人等先退下,与女儿独处。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他挺好奇的,说来筠儿入宫已段日子,这还是头一回她主动请求觐见。
应皇阿玛一脸兴味盎然,筠儿反而犹豫了,她拿下系在旗装上的丝帕,无措的绞着帕子,“皇阿玛,只要是心里觉得正确的事,就该跟着心念走,对吧?”
乾隆先是蹙眉,随即一笑,“应该是。筠儿怎么如此严肃?”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有着掩饰不了的紧张,“筠儿想求皇阿玛一事,但可不可以当成我们之间的秘密,别跟任何人说?尤其是东方紫?”
东方?这可有趣了。乾隆点头笑道:“成。”
“那……那我要烦请皇阿玛成全了。”筠儿拿起帕子一挥,屈膝跪下,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很严重啊……
第5章(1)
这天晚上,也就是东方紫预计留在皇宫中的最后一晚,他在书房里写了些信函,预备差手下交给铠斳,没想到皇上意外到访,他只好连忙套上外衣至厅堂迎接。
乾隆的贴身太监为两人奉了茶后,即主动退出屋外,将门给带上。
东方紫见皇上表情严峻,心中顿时也跟着凝重起来,猜想是明伦大人葬身火窟的事已传到皇上耳里。
事实上,他的人在明伦府发生爆炸半个时辰后已再返回探勘,只见一栋豪华园林被炸成平地,假山里的密室也被烧成灰烬,一切都被销毁了,死伤不少,明伦大人被炸成肉块,黑檀木盒子当然消失了。
那应该就是明伦大人会引来杀身之祸的主因,只可惜这条线暂时断了。
他将事情的起始说给皇上明白,但省略了筠格格也参与的一小段。
“那事京城衙门自会去查,朕不担心,这不是朕深夜上门的主因。”乾隆定定看着俊伟不凡的东方紫,愈看愈心喜,筠儿的眼光真的很好,就跟他这个老子一样好。“这儿没旁人,朕就说点真心话,你帮朕做那么多事,在外刀光剑影的,铠斳有个妻子了,日后就有儿女,所以朕就想,你也总得留个后──”
乾隆话未说完,东方紫已开口,“是我阿玛请求皇上?”
上个月就听闻他阿玛北上进宫,与皇上促膝畅谈三天三夜,怕是将这几年的怨怼全数向皇上倾吐了。
虽然只对一半,但也准了。乾隆这下可尴尬,偏偏东方雷也是颗臭石头,闷了几年的怨气不吐不快,差点用几缸子的口水将他这尊贵的皇上给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