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楣后 page 5 作者:寄秋

  第3章(2)

  「小姐、小姐,奴婢来伺候你了,你起来了没?王爷有没有打人?你要不要紧?奴婢来救你……啊!好痛,什么东西挡路……」好硬,她的脑袋瓜子快撞破了。

  一道横冲直撞,看也不看路的小小身影迈着小短腿,飞快的奔走在青石板路上,边跑边高声喊着,让人不注意她都很难。

  一整夜提心吊胆的冬雨根本不管王府里有什么天大地大的规矩,心里只有小姐的她天刚蒙蒙亮,便匆匆忙忙地起身着衣,路况不清的走两步,跌一步,跌出一身的青青紫紫。

  可是她也不怕人笑话,照样迈腿急奔,在迷了几次路,终于找到王爷、王妃就寝的新房。

  乐王府虽不比皇宫内院,不过也幅员甚广,东起水云阁,阁阁相连至最西边的云雨居,院落与院落仅用半人高的砖墙隔开,每个院子又长得差不多,难怪她找得眼睛都花了,头晕脑涨不辨东西。

  为了省时,她是低着头猛冲,谁知直直的廊道上竟出现一堵肉墙,停不住脚的她冷不防撞上去,当下额头发红、眼冒金星,差点被撞飞出去。

  幸好有只有力的臂膀及时拉住她,否则这一飞就要落入身后的荷花池。

  「新婚燕尔,枕畔缠绵,欢情正浓时你想去打扰?」不识相的丫鬟。

  头顶传来冷冷的男音,回过神来的冬雨抬头一看,一张不快的晚娘面孔露了出来,「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像个鬼,我走到哪里都能遇见你,说,你是不是跟踪我,想趁机占我便宜。」

  「占你便宜?」夏侯莱阳眼角抽了抽,面冷的一睨鼓着双腮的小爆竹。「起床前照过镜子吗?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你是何者?」

  冬雨没念过书,大字不识三个,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但隐约知晓他在嘲笑她长得不美。「那你在这里干什么,想偷看我家小姐没穿衣服的样子?」

  闻言,他这下连嘴角也一抽了。「我是王爷的贴身侍卫,王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冬雨一听,狠狠地倒抽一口气,「你……你不要脸、下流!人家在闺房内,你竟也站在一旁……呃,侍卫,那我家小姐的身子不就被你看光光了?」

  「……」夏侯莱阳无言。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她不值得他动手杀之。

  贴身侍卫的职责是保护主子的安危,主子去什么地方他就跟到什么地方,一切以主子的安全为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但是到了这丫鬟的口中全曲解了,她把忠贞的行为看成猥亵行径,误会贴身侍卫保护主子的忠心,还把他想成是窥人春色的春宫,这……好一颗猪脑袋,要来何用?

  夏侯莱阳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一个鲁莽又没脑子的丫头会令他哑口无言,动了杀念。

  「你们在门口吵什么?吵得我想好好睡一觉都不行,要本王把你们一个个拖去砍头才肯安静吗?」噢!他头好痛,快爆开了。

  脸色发青的南宫夜色精神不济地拉开门,不分青红皂白的先扯开喉咙骂人,他面容略显憔悴,脚步浮动,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有些体力不支。

  新婚夫妻又晏起,气虚体弱的打摆子,这说明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用不着言明,王爷的洞房花烛夜好不绮情,纵夜狂欢。

  多么令人遐思的情景,一头虎豹强压海棠,蓬门今始为君开……开……

  只有一人除外。

  「小姐,你有没有伤着?奴婢来救你了!」冬雨一马当先,门才开一条细缝,她人小、个小的朝王爷腋下钻过。

  救她?

  南宫夜色冷眸一厉的眯起,满心不豫的瞪视那浅黄色身影。乐王是傻子不是夜夜磨刀的屠夫,她当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还是杀人越货的土匪?居然喊着要救人。

  该被拯救的人是他,她家小姐的睡癖还不是普通的差,还有抱着「枕头」猛蹭的坏毛病,他一夜被她烦得虚火上升,只得猛灌白酒降火。

  只是酒一入肚,肝火转烈火越烧越旺,要不是他苦苦压抑、把持得住,他苦装多时的假像就要露馅了。

  「没想到王爷这么虚。」果然中看不中用,外表会骗人。

  他猛地回头,瞪目,「你尝过一剑穿心的滋味吗?我可以成全你。」

  「可怜的王妃肯定不成人样,经过王爷一夜的折腾……」啊!辣手摧花魔,竟硬生生的折损一朵好花。

  「夏侯莱阳,你思春了吗?要不要本王替你赐婚?」环肥燕瘦、文君新寡,他送他一群正值虎狼之年的饥渴女子。

  眼底微闪笑意的夏侯莱阳面不改色,「王爷没碰她?」

  「我看起来像是饿了很久的急色鬼吗?」再美的女人他不是没遇过,还不是一样坐怀不乱。

  「难说。」对王爷认识不深的人,大概会认同此时的亲眼所见。

  「你……」他胆敢怀疑他超凡入圣的品性。

  「王爷应该没瞧见自己此刻的神色吧!纵欲过度、面色偏青、眼中浊白……王爷要卑职继续形容你房事过度的模样吗?」身为下属,他谨遵上意。

  「我宿醉。」南宫夜色咬着牙,说出令人难堪的愚行。

  「噢。」他全无表情的轻噢一声。

  「噢是什么意思?看得出你心里很乐。」他越惨越能取悦他。

  「很好。」两个字。

  「很好?」

  「这样才能显现出王爷的无能、沉迷女色,让有心人不再对王爷严密监控。」他这副萎靡样适得其所。

  南宫夜色深幽的黑瞳一闪,「皇后娘娘派来的眼线还在吗?」

  「左边第三棵槐树下,提着水桶洒扫的中年男子,右手边正用抹布擦拭栏杆的婢女,还有想爬上你的床,最后被你吓得落荒而逃的侍女拎月。」他列举三名,其他数人观察中。

  十五岁生辰那夜是南宫夜色人生的转捩点,他由意气风发的二皇子一夕成长,转变为时时提防他人算计的惊弓之鸟,无时无刻不担心一条小命就此灭绝。

  乐王生母雩妃红颜薄命,承欢龙宠不胜负荷,芳华正盛便因病早逝,怜惜稚儿无母的皇后便年年送来寿桃,长寿面,为他祝贺。

  那一夜同样是欢庆寿辰,歌舞升平、通宵达旦,不疑有他的二皇子吃下寿桃,初时并无异状,只是面色潮红了些,众人以为他饮酒过度而没放在心上。

  谁知隔日竟腹痛如绞,嘴边还渗出黑色血丝,他没撑几时便陷入昏迷,面色灰白,身体也越来越冰冷。

  这是中毒的迹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是召唤而来的魏太医却睁眼说瞎话,谎称是身染恶疾,不久于人世,药石罔效。

  堂堂二皇子,皇上的亲生儿,居然救也不救的就放弃,不是存心要他的命吗?

  其实只要有刚正不阿的官员用心查办下去,便不难查出是皇后下的毒手,为了巩固太子的皇位,她不惜毒杀喊她母后的庶出皇子。

  可是当朝没人怀疑曜阳王朝第一神医魏太医的医术,包括圣明的皇上在内,皆深信不疑,他怎么也不可能疑心结缟近二十年的皇后,在他心中,她始终端良贤淑,是有量的后宫之主。

  当时,已是近侍的夏侯莱阳深夜潜出宫去,向雩妃之父,也就是二皇子的外公求援,这才请出宫外高人相助,救回二皇子濒危的一条命。

  而后唯恐皇后一计不成,复生一计,欲置人于死地不可,南宫夜色在近侍的献计下装傻,以傻子模样示众,掩去天生才智。

  乐王不是傻子,他的傻是装出来的,他这一装就是九年,没人看出他并非真傻。

  只是皇后仍不放心,怕之前下毒没杀死他,担心他只是装傻,担心哪天他又清醒过来,太子的皇位便岌岌可危,因此私底下派出不少人潜伏乐王府,以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皇后对本王的厚爱真是无以为报,她这番心思要算计到何时?」南宫夜色神色阴郁,淡淡暗影流转于眉宇之间。

  「直到有一人荣登极乐为止吧!瞧,她不是又为你送来美娇娘,抚慰你寂寞长夜。」枕畔相依,只羡鸳鸯不羡仙。

  南宫夜色没好气的一哼,「麻烦。」

  「不过那个护主心切的丫鬟倒是有趣得很,让人想整弄整弄一番。」他假意扶着腿软的王爷,一步一步地往内室走去。

  名为近侍的夏侯莱阳不仅是保护乐王的贴身侍卫,同时也是为他出计献策的重要军师,年纪轻轻却足智多谋,只年长乐王一岁,平时代替乐王向外连络事情。

  两人以主子、下属相称,实则亲如兄弟,彼此间互相信任,没有秘密,南宫夜色愿将生命托付手中的生死至交。

  虽然有时南宫夜色很想宰了他,因为他的「直言」非常不中听。

  「不要玩出人命,随你怎么整弄,可别玩到最后把自己赔进去。」难得见他对某事感兴趣,兴味十足地挂在嘴边谈起。

  「王爷是在指自个儿吗?卑职以为昨夜就能看到惊慌不已的王妃泪奔,没想到竟是风平浪静的一夜,王爷与王妃同榻而眠。」他能忍受细作近在枕边?

  南宫夜色脸色阴沉,冷郁不张。「我错估了闺阁千金,她根本不在预料之中。」

  「那么王爷想……」怎么处置她?

  「啊——」

  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天际,惊悚骇人,由王爷寝居传出,交谈的两人面上一肃,随即一前一后朝内奔去。

  尤其是傻子王爷冲得最快,第一个奔回寝房。

  第4章(1)

  「冬雨,小声点,别惊扰了王爷,这没什么大不了,你不要大惊小怪。」单无眠今天才知道丫鬟的尖叫声有多高亢,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小……小姐,有血!好多的血……」怵目惊心的血红渲染了一大片床褥。

  她一听,困窘得满脸通红。「这是正常的事,每个姑娘家必经……」

  不等小姐说完,脸一白的冬雨便呼天喊地的叫嚷,「根本是杀人嘛!王爷太可怕了,居然让小姐流这么多的血,他不是人,是畜生,老天怎么不下道雷劈死他?杀千刀的没天良……」

  「不是啦!冬雨,你误会了,这血是……呃,女子成年的象徽,表示可以生儿育女了。」这……真教人羞于启齿。

  「小姐不要怕,冬雨保护你,那个禽兽王爷要是敢再碰你一下,奴婢就跟他拼命!」就算拼得一死也不足惜。

  「我……」她想解释,可是性急的丫鬟压根听不进半句话。

  新婚之夜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偏她昨夜睡得太热,忘了每个月的这件事,才会来不及处理,让血染成患,教人误解。

  如今她是有口难言,说不出难为情的事儿,倒让冬雨给嚷嚷开来,她要无地自容了。

  「谁说王爷是禽兽?哪个不要命的家伙敢评讥本王,把他的头给砍了!」人在府中坐,祸从天上来,他什么也没做,居然成了无恶不作的大淫贼。

  一见禽兽……乐王怒气大发地喊着要砍人头,声音大、胆子小的冬雨怯弱的一缩颈,往小姐身后一躲,生怕自己脑袋会不保。

  她这举动让看在眼底的夏侯莱阳在心里笑开了,不过他仍面冷地看不出表情,一如尽忠的侍卫,随时跟在王爷身后。

  「王爷息怒,小婢一时错口,没有认清王爷敦厚的为人,稍后妾身自会管教一番,不让她口生是非。」丫鬟犯错,主子承担。

  敦厚?南宫夜色神色复杂的一拧眉,「她骂本王,本王饶不得她,叫她学狗爬……」

  某人忽地轻咳一声,一脸憨怒的南宫夜色不着痕迹地往后一瞟,别有深意。

  「算了,本王今天心情好,不罚她,可是她哇啦哇啦地吵到本王,本王要知道她在吵什么,不说清楚就罚,罚她捉一百只青蛙给本王玩。」他扬高下巴,头往后仰,学人用鼻孔睨人。

  「一百只青蛙?小姐,奴婢不敢!」她最怕恶心的绿色小蛙了,黏糊糊地,手上满是腥味。

  单无眠浅笑地拍拍她的手,澄净水眸轻轻一睐,「王爷,蜀犬吠日不用往心里搁,小婢她看错了,才会一时情急的哇哇大叫。」

  「看错什么?本王的寝室是养了老虎还是豹,她叫了一声把本王吓到,本王很不高兴。」他嘟起嘴,佯怒。

  「这……」她薄嫩脸皮嫣红一片,不太自在地拙了口舌。「女孩家的小私密,王爷不必知道得太细。」

  「哼!我是王爷,你敢隐瞒,是不是你也要捉一百只青蛙,让本王水煮青蛙、炖青蛙汤、炸青蛙?」叫得像杀猪还说是小事,都当「傻子」好欺吗?

  单无眠为难地露出一丝窘色,「王爷大概没见过,是妾身的葵水来了。」

  「葵水?」他先是不解其意,继而顿悟的在心底恼怒,耳根不自觉地发烫。

  搞什么东西!不就是女人的……呃,血,瞧那丫鬟没分寸的大叫,简直是愚弄人,他还当皇后的人马潜入乐王府,拿他的新王妃杀鸡儆猴,好看他的反应。

  不可否认地,见到「妻子」平安无事,南宫夜色的确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有被戏弄的感觉,略微不快的气恼在心。

  嫁进府里才第一天,这主婢两人已让人头痛万分,全都不按牌理出牌,言行举止皆在意料之外,教人想原轿送回,省得哪日被她们搅得天翻地覆。

  「什么?是小姐的葵水来了呀!害奴婢吓了一大跳,那么大的一摊血,王爷要有多粗暴才能……」真要是男女行欢,不死人才怪。

  「冬雨。」单无眠无奈的低唤,阻止她对王爷不敬,以及……

  但是太迟了,两个进屋的男人顺着冬雨手指的方向一瞧,刺目的艳红让两人同时啊了一声,瞠目地又把视线转向她。

  那是一种惊骇的眼神,不敢相信一名女子的体内竟然能流出惊人血量,而且不只一天,是接连四、五日,她怎么不会失血过多而亡?

  「小姐,奴婢立即将沾了秽血的床收拾干净,你和王爷到花厅谈心,聊聊院子里的花开了几朵。」知道逃过一劫的冬雨赶紧将主子请出内室,她尽奴婢的本份整理淩乱床铺。

  她当然不指望傻子王爷能与小姐风雅诗词、弹琴作画,只求他快点离开,别让她羞愧不已,担心会掉了脑袋。

  「王爷,容妾身梳理一番,一会儿我陪你到花园玩。」单无眠委婉地请求,面无虚色。

  南宫夜色看了看那摊血,又瞧了瞧她洗去脂粉的苍白脸色,破天荒心软地放她一马,「别让本王久等了,不然本王拿你当人体陀螺。」

  「是的,多谢王爷,妾身不敢延滞。」她福了福身,礼数做足。

  「听说你是本王的王妃,你叫什么名字?」突然问起,连他自己也大吃一惊。

  「姓单,名无眠。」她简单说道,并未报出父亲的官名。

  「好,以后本王就叫你无眠。」他施恩般的一仰首,阔步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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