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上,静玉才清醒过来。
“吴大夫说你是因为太累,加上又没片好才会晕倒的,真是难为你了。”傅大娘端了碗热粥进房来。“先吃点东西才有精神。”静玉靠在床柱坐在床上。“让干娘担心了,我已经好多了。”
“你就不要再逞强了,幸好那两个孩子的烧都退了,你就好好的休息。”傅大娘这回可不再让步。
闻言,静玉便不再坚持,静静地把手上的粥吃完。
“依我看来,那位上官家大少爷一直没有忘了你,要是真的不在意了,就不会那么生气。”傅大娘是过来人,对男女之间的感情看得比她透彻。
“我倒希望他快点忘了我,然后再另外娶一房媳妇儿。”静玉把空碗交给了傅大娘,牵动了下嘴角,这抹笑却快要带出泪来了。
“他值得更好的姑娘。”因为她根本配不上他。
傅大娘将碗搁在桌上,然后又坐回床沿。“静玉……”
“我已经……无法回上官家了。”静玉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就算他愿意原谅我,也不可能回去了。”
“只要他不相信断掌真的会克夫,说不定……”傅大娘不想见到义女就这么孤独地过完一辈子。
静玉苦笑地说:“但是我相信,还有他的爹娘也会相信,没有人会愿意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开玩笑,所以他们更没有理由接受我这样的媳妇了。”
“唉!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傅大娘将心比心,若是她有个儿子,或许也会反对他娶个断掌的女子为妻,这也是每个为人父母的私心。
“我有干娘就够了。”静玉笑说。
“傻孩子!”傅大娘笑骂一句。
待傅大娘出去,静玉唇畔的笑意才化成呜咽,险些哭出声来,可是她不能哭!
不然会让干娘担心的,这是早就注定的事实,谁也无法改变,她与上官彻的夫妻缘分只有短短的三天,应该知足了。
静玉甩袖口擦去泪水,然后掀被下床,来到搁在墙角的衣箱前,从衣箱里找出一只放在衣物最底层的小木盒,打开木盒子,里头放的则是一只色泽清透翠绿的上等玉镯子。
这是成亲第二天早上,她去跟公婆请安,婆婆亲手帮她戴上的,还说这是上官家给历代长媳的传家之玉,将来要她传给自己的媳妇儿,所以这两年多来,就算生活再困苦,她也从没想过要将它变卖。
是该还给上官家的时候了。静玉在心里这么想着。
同一时间,上官彻也才刚睡醒没多久,他揉了揉阵阵抽痛的太阳穴,一面套上鞋履,然后帮自己倒了杯水喝。
他已经有多久没作那个梦了,在那个梦里,他的小妻子依偎在自己怀里,用着纯真娇嫩的嗓音对他说着话。
“相公,我会很努力的学怎么当个好娘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相公,你对我真好……”
“相公,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肯做……” 上官彻还牢牢记着成亲那三天,静玉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那些满是崇拜和恋慕的话语让他的心都快要融化了,原来被这么深深爱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所以当静玉离开上官家时,他才会如此悲愤,觉得自己受骗上当了。
一直到今天早上他才明白,原来静玉不是他所想的那种女人,她只是以为上官家被诬陷、他被关大牢等待处死全是因为她有断掌,担心自己会克夫,所以才会毅然决然地远走他乡,静玉不是对他没有感情,而是因为深深爱着,所以才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救他。
想到这儿,上官彻不禁又想起了有几回牵住静玉的小手,她的手总是在发抖,原本以为只是害羞,也没有想太多,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害怕被自己发现在她掌心上的恶痕的缘故。
他能因为这样就怪罪静玉刻意隐瞒吗?上官彻陷入长长的沉思之中,又想着他和静玉之间还可能有破镜重圆的一天吗?即使可以,那么爹娘呢?他又该如何说服他们点头?
“大哥醒了没有?”上官或急躁的嗓音在房外响起,他已经来了两回,再也等不下去了。
福安忙不迭将三少爷挡在外头。“大少爷有交代不许任何人进去吵他,三少爷还是晚一点再来……”
“我现在就要进去!”上官或嚷道。
上官彻朝房外扬声说道:“让他进来!”话声刚落,就见上官或气急败坏地跨着大步朝自己走来。
“大哥!”上官或急吼吼地叫道。“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上官彻捏了捏眉心问。
上官或低哼一声。“我听二哥说那个女人又回到安陵县了,真想不到她的脸皮这么厚,居然还有脸回来,当初是她自己要走,难不成以为可以再大大方方地回到上官家来?要是让我遇到了,绝对不会跟她客气。”
“你打算怎么不客气?” 上官彻朝三弟横睨一眼。“做事如此毛躁莽撞,又怎么成大事?”上官或无端挨了一顿训,有些不平。“难不成大哥真的打算让她再回到这个家?娘说过她已经不是上官家的媳妇儿,也把她的名字从族谱中删去,大哥为什么还要替那个女人说话?我这辈子都不会承认她是我大嫂。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不用管。” 上官彻沉声地说。
“大哥……”上官或还想再说。
“不要再说了!” 上官彻摆出兄长的威严。
“总之,我绝对不会原谅那个女人的。”说完,上官或气冲冲地出去,再用力地关上房门。
见到三弟这么强烈的反弹,上官彻知道除了爹娘,他的两个弟弟也都很难重新接受静玉,即使知道了原委,只怕更不会接纳一个掌心有克夫恶痕的大嫂,他该怎么做才好?
就在这一记得,上官彻才真正以,原来他这么迫切的想要与静玉再做夫妻,两人能够重新开始。
第4章(1)
过了三天,午时还没到,静玉已经来到上官家的大门前。她考虑了之后,决定亲自把这只玉镯子交到上官彻手中,物归原主,而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也从些一笔勾消。
在朱红色大门外站了好一会儿,静玉才上前敲了门,在等待的当口,不禁想着,这扇门内曾经有着好怕幸福,如今的自己却被摒弃在外,再也进不去,而她不管怎么努力也没用……她将手中的木盒按在心口上,就算有再多的不舍也得忍痛剖下。
喀啦一声,大门开了。
“姑娘要找谁?”门房打开一条门缝问。
静玉眨去眼中的泪雾,见眼前的门房似乎不认得自己,可能是后来才来的,不禁松了口气,否则真怕连通报都不帮她通报就赶人了。“请问……你们家大少爷在吗?”,“我们家大少爷在是在,只是不知道姑娘找他有什么事?”门房尽责地又问。
“我这里有样重要的东西想要亲手还给他,不知可否帮我通报一声?”静玉柔声地问。
“请问姑娘贵姓?”门房上下打量她,并不认得静玉。
“我姓赵,你只要这么说,他就知道了。”再等一下就可以见到相公了,这是最后一次了,静玉这么想。
见眼前的姑娘不像可疑之人,门房也稍稍放下戒心。“那姑娘要不要先进到厅里等候?”静玉涩涩一哂。“我没有资格踏进这扇门,在外头等就好了。”
“那姑娘请稍候。”门房说着又把大门关上了。
待门房来到上官彻居住的院落,他正好打算出门。
“大少爷,外头有位姓赵的姑娘求见。”门房进房通报。
上官彻心口一跳。“姓赵的姑娘?”
“是,大少爷,她说有样重要的东西要还给大少爷,小的原想请她到厅上,不过那位姑娘坚持要在大门外等候。”门房一五一十地说道。
是……静玉吗?上官彻几乎可以这么肯定。
“我知道了。”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非亲自交给他不可?上官彻一面步出房门,一面想道。
这两天因为有批茶叶运到,他一时之间分不开身,要不但本来就打算等茶庄的事忙完,就去找静玉,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她。
待上官彻来到大门口,就见到静玉站在外头。
“打扰了。”静玉轻颔下首。
“有事就进来说。” 上官彻板起俊脸道。
他还在生气?静玉怯怯地摇头。“不用了,我只想把东西还给你,就得赶紧回童善堂去了。” 上官彻嗓音一沉,比她更是固执。“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说话。”
“可是……我不能进去……”静玉心中有愧地说。
“你实在教人生气。” 上官彻索性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硬是拖进大门,他自认对任何事都能很冷静自制,只有碰上她,脾气老是控制不住地冒上来,很容易就冲动。
“你先放开我……”静玉挣不开他,只得跟着跨进大门的门槛。
上官彻直等到拖着静玉来到院落里的一座小厅后,这才放手。
“要是让你爹娘知道,他们会怪你的……”这座府里的奴仆总有人会认出她来,静玉不想害他挨骂,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受欢迎的客人。
“他们出门去了,要再一个多月才会回来。” 上官彻听着她口口声声都是为了他,不知该高兴还是气恼。
“等他们回来也会知道……”府里头有这么多张的嘴巴,不可能不会说出去,但是静玉也明白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还是先办下事要紧。“我今天来只是要把这样东西还给你。”接过静玉递来的小木盒,上官彻揭开里头的红色绸缎一看,认出躺在里头的是从小就见到娘戴在手腕上,直到他成亲第二天,才将它取下,传给静玉的那只玉镯子。
静玉笑中带着酸楚。“这是上官家的东西,理应要物归原主,将来好将给你再娶的妻子,一直拖到今天才有机会还给你。”,“这只玉镯子是你的。” 上官彻又将小木盒塞进静玉手中。
“我已经不是上官家的媳妇儿了,不配再拥有它。”静玉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把小木盒又推回给他。
上官彻用认真的口吻,宣告自己的决定。“这辈子除你,我不会再娶。”从静玉嫁给他的那一天,他就认定她,甚至可以说他们的缘分从订下这门亲事开始就解不开了。
“为什么?你是上官家的长子,怎么可以不娶?”静玉试图劝他打消念头。
“还有更好的姑娘值得你去珍惜……”
“你还不懂吗?” 上官彻低吼一句。
静玉愣愣地看着他。
“要是真的对你毫无感情,这两年多来也就不会一直抓着这个恨字不放,其实这恨的背后……代表着我根本忘不了你。” 上官彻也觉得好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想通。“我嘴里恨你,心里却是念着你,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走。”静玉整个人愣住了。
“现在我知道了,又怎么能再放手,我的妻子只能是你,其他人都不行。”此刻上官彻才真正明白一件事,他无意再娶不是因为不再信任女人,而是因为那些女人都不是静玉。
这次静玉听得一清二楚,而泪水也就这么夺眶而出,能听到上官彻亲口这么说,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要说这种傻话……”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上官彻握住她的肩头,在知道静玉不是不要他、不爱他之后,又怎么能够放弃。“等爹娘回来,我会说服他们,让你重新回到上官家……”
“你不能这么做!”静玉惊呼。
“为什么?” 上官彻不解地问。
“我不想害死你……”静玉想要止住泪水,可是泪水就是不听使唤。
“我还是不相信这世上真有断掌克夫的事,那不过是欲加之罪。”这次换上官彻要来说服她。
“原本我也不信,可是结果发生什么事,你应该很清楚才对。”静玉不由得哽咽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恐惧。” 上官彻深深地吸了口气,否则真的会想对她大吼。“那不过是商场上的对手为了生意使出来的卑劣手段,跟你无关。”
“那么以后呢?”静玉要自己保持理性,不能因为他这番话而高兴得冲昏了头。“万一真的应验了该怎么办?”
“不要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就算真有什么,那也是老天爷原本就安排好的,并不是你的错。” 上官彻怎么舍得让她担起一切的罪过,她的心地善良,不该随这些。
静玉啜泣着说:“我很害怕……”
“我知道。”那哭声让上官彻心也跟着痛了。
“你根本不知道,只要想到可能会害死自己所爱的人,那种心情不是任何人能够理解的……”静玉才说到这里,就被用力地揽进一堵完阔的男性胸膛内,让她喉头一梗,发不出声音来。
上官彻紧紧地拥住她娇弱的身子,因为她是自己失失而复得的宝贝。“我原以为自己是恨你的……那些怒气,还有那些冷嘲热讽不过是我的掩饰,就是不想被人发现我真正的感觉……”其实之前他也成功地骗过自己,以为对静玉已经没有夫妻之情,只剩下怨恨,直到今天终于看清自己的心了。
“相公……”闻言,静玉的泪水全揉进了上官彻的胸口,那是喜悦的眼泪,能得到他的谅解,已经没有遗憾了。
“让我们重新开始。” 上官彻低下头,将嘴唇覆上她的。
这个亲吻让静玉想起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上官彻温柔的亲吻着她,像是怕吓到她似的,总是先轻啄着,让她慢慢习惯这样的亲密滋味,想到这儿,眼眶里的泪水又开始凝聚了。
静玉看着近在眼前的俊脸,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身上的温度,让她两腿发软,只能任由上官彻亲吻着,其实她真的好想开口说“好”,又想到软弱下来之前推开上官彻,可是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来。
“大哥!大哥!”上官或的叫声在这时从外面传了进来,因为正要出门,听到门房说大哥带了位姑娘进府,这可是件新鲜事,所以马上来看个究竟。
听到有人正往这儿来,静玉不知该羞涩还是困窘,连忙挣开上官彻的拥抱。
“我真的该走了。”说着,便将小木盒搁在桌上,就怕再多耽搁片刻真的会被他的话给说动了。
“静玉!” 上官彻捉住她的手腕。
“大哥,我听说……”上官或说了几个字,就刚好和静玉打了个照面,只觉得她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咦?你不是前阵子在街上遇到,和不争在一起的姑娘吗?大哥怎么会跟她……”就是因为和石不争在一起,才会让他多看两眼,多少有些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