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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迟(中) page 5 作者:朱轻

  晚餐过后,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他搂着她,递给她一个红包,轻声地说:“心心,新年快乐,这是你的压岁年。”那鲜艳的红在他白皙的指间,分外妖娆。

  她的反应是立刻的,一把拍开,“我不要!”

  她讨厌红色,再也不会接近红色!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疼她、宠她的尉迟哥哥,不再是那个为她写报告、帮她吹发的尉迟哥哥,也不再是陪她到处去吃美食、陪她四处游玩的尉迟哥哥!他看似干净的手掌里染的是无数条人命,他是恶魔,他是她不能够再接受的。

  她的拒绝没让他生气,他还是温柔地嘴角含着笑,可她知道,他并不是无害的!到了法国,进入他的领域之后,她才明白,原来之前她看到的他,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在台湾,他只是纯粹去寻找多年前失散的妹妹,没有任何黑道事务上的牵扯,就算杀人,也只是因为有人妄想要杀掉他;可到了法国就不一样,他的领地在这里,他的权力也在这里,他去哪里都会带着她,作任何交易也都会要她跟着!他将自己敞开,将真正的“沈尉迟”完整地敞开来、给她看,却也让她更恨他!

  很久以前,她天天都会缠着他,要他告诉她,这么多年他究竟去了哪里?在做什么?每次他都会浅笑轻声说:“会有那天。”

  那时的她都认为他只是在敷衍她、安抚她。

  直到他带着她去南部见她的父母时,在妈妈的询问下,她才知道,原来沈叔叔跟沈阿姨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经过世了,他只是淡淡地表示是因为车祸。

  可能是因为当时他的表情太淡,也可能是因为当时他的神情太平静,平静得让一向大咧咧的妈妈都感觉到什么,而没有再追问下去。

  一个人对亲人的过世表现得那么淡然,如果不是因为他寡情,那就是因为那道伤太深而他不愿触及!

  他很明显不会是前者,因为他们都知道沈家三口的感情有多么好,也清楚沈叔叔跟沈阿姨有多么爱这个儿子;他的名字,就是父母姓氏的组合,因为沈叔叔总说“他是他们爱的结晶”,就算当时她太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对沈家父母的爱却印象很深刻。

  那么深爱着他的父母,他不可能说忘就忘,不愿提及,肯定是伤痛未愈;所以从那以后,她没再问他当年的任何事情!她想,她只要认识现在的尉迟哥哥就好,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但谁又能想到,就连现在的他,她都感到是陌生的。

  他把她带到法国来,让她去充分认识到沈尉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来都不会说一字半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亲眼看到。

  她看到温润依旧、平和依旧的那个沈尉迟,在处事时的冷厉与无情!看到了他所有的手不对他的敬意与忠诚;看到了他的对手对他的恐惧与防备;哪怕,他是笑着的。

  地盘事务的处理,与别的家族的利益谈判,某些人、或者说几千条人命的生死予夺,惊骇的枪械交易,那些随时可以让无数人丧生的器械,就那样简单而轻松地在她面前交易,为某个国家运输先进的武器。

  还有无数无数的事情,每天都不断地纷涌而来!他是忙的,也是残忍的。

  除了那天晚上,他再也没有让她直面淋漓的鲜血,却让她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惊恐。

  因为她知道,就算看不见,但黑暗之中,战争、阴谋。无数的人在死亡,无数的人历经苦难;所有的人都在付代价,包括她。

  为自己单纯的天真、为自己从小到大的那份爱恋、为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付出她完全想不到、也承受不起的代价;她付得万分辛苦、她付得恶梦连连、她付得身心憔悴,甚至付得恨透了他……

  “尉迟哥哥,你的世界我是不懂;但我明白,我不要离开你,再也不要。”

  “握住了,你记得承诺过我,永远也不要放开喔。”

  那时她在深坑的那株大榕树不对他微笑对他承诺。

  却原来,可以随意说出口的承诺,永远也不会是承诺。

  他的世界太复杂,他的性格太绝决。她很清楚地明白,那天晚上他明明可以不要让她看到这些,那么她也可以勉强欺骗自己说,他不是那么残忍不是那么冷血,她还是可以活在很单纯的世界里,拥有简单的快乐;至少,她不必像现在这样难过。

  每天他抱着她、吻着她,眼她做爱的时候,激情淹没了理智,可以短暂地忘情;可当一切停歇,现实重归,她就觉得这样在他身边的她,也是肮脏的、可恶的!她会像疯了一样,不断地冲洗自己的身体,总是感到身体染上了他的血腥之气,怎么都洗不掉。

  而他,每次都会站在那里,静静地看她肆虐自己的身体,伤痕累累;直到她越来越崩溃、越来越失控,他就会走过去抱起她,不顾她的拳打脚踢,将她压入柔软的被里。

  吻她,温柔得让人想哭泣的吻,舌间的细腻交缠,任她咬也不会停止;他轻轻地吻遍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连最私密的地方都会反覆勾勒与舔吮,直到她浑身软下来,唤他的名字。

  他会进入她,一下一下地,既深又柔地慢慢动,带她体验那种温和而美好地让人落泪的情/yu交缠。

  每到高潮的那一瞬间,她都会死死地抱着他,在他耳边哭着说爱他,也哭着求他放过她!她太痛苦了、太痛苦了,这样的日子天天都过得太辛苦。

  可他却会一点点地吻掉她的泪,然后,情/yu的风暴再度来袭。

  温柔不再,凶狠暴增,那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激情,快感也是同等的强大!手段尽出,再次弄哭她,只是这次却是哭着求饶,顺从他的各种要求,再丢脸、再难堪的姿势她都愿意做,只求他可以快点结束,因为这样疯狂的极致,兴奋到了顶点,真的会让人害怕。

  就这样柔情与残暴地每晚轮番上阵,她渐渐地学会了沉默,学会了不再求他,也,不再说爱他;因为爱对此时的她来说,显得多么讽刺而可笑。

  她一直都想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跟她玩得这么刺激?原本好好的青梅竹马的美丽故事,竟会突然变得如此荒腔走板;童话故事里那个骑着白马来到沉睡的城堡前准备吻醒公主的英俊王子,怎会毫无预警变成了长着黑色翅膀的恶魔。

  虽然她不是睡美人,但她也没有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的结局!

  小时候的尉迟哥哥,每天都会在她的耳边给她讲的童话故事;到现在她才知道,童话里面未尽的都是黑暗,因为爱情定入真实之后,会变成腐朽的脆弱!王子和公主还是终结在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此较好,句号之后不必知道!无知有时反而是件幸福的事情。

  窗外的风依旧自在地吹拂,窗台上那盆长满针刺的仙人掌鲜绿欲滴;谁能想到,一向生活在炎热环境的它,换了截然不同的气候,还是可以生长地这么好。

  可惜,她是失去刺的仙人掌,而且每一根刺都被人一下一下地拔除,只留下千疮百孔的薄膜,苦苦地支撑着底下的血肉。

  她躺在床上,缓缓地伸出手掌,沐浴在一片暖暖的阳光里面。

  薄纱依旧在风中柔柔地摆动,她张开手指,感觉到微风穿梭而过,这是自由的滋味。

  她叶心栩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不曾重遇他,也许想念也许遗憾,可是她依旧会每天打打架,跟好友四处趴趴走,吃吃喝喝,她会过得很快乐;而现在的她,甚至已经忘记该要如何去笑。

  她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她要离开他!

  彻彻底底。

  第5章(1)

  “Andy目前已经找到当年那片区域四分之三的住户,一一询问过,还是没有消息。他会继续寻找;同时他也在调查那个时间段可能会出现在附近的人,但因为范围太大,所以目前没有进展。”

  棕发蓝眸的Carl,因为Andy留在台湾所以目前法国这边的工作由他接手,他很尽职也很仔细,将伙伴的工作详情一一汇报。事实上,Andy已经羞愧地无颜面对自己的主子,从来没有想到,要找一个人对素有情报全才之称的他而言是一件那么困难的事情。在台湾整整半年,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说出去,恐怕真的没有人会相信。

  但就是如此,沈知仪就像是从地球上消失一样,没有任何痕迹,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婴儿,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各大医院到今天为止,也依旧没有资讯回馈。”他们将小姐当年出生时的医院记录传至每一个大大小小的医院,包括那种没有电脑设备的破旧医院都有专人盯着,只要有符合的女孩上门,他们就一定会知道;但还是没有。

  二十年前失踪的小姐,寻找起来却是如此困难,线索完全断掉,大海捞针都比这个容易千百倍。

  沈尉迟平静地翻阅着厚厚的档,似乎并没有在意手下在说些什么,但他们都知道,自己的主子对于找寻妹妹的事情不可能不关心,越是这样平静,就越是问题大了。

  半晌,他终于开口,清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继续。”

  “X国最近可能会暴发大规模的武装斗争,他们昨晚跟我们提交了一笔订单。”Carl说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这么庞大的武器,很明显不是地方性的小打小闹。

  “嗯。”

  “义大利的Felix家族一直想要插手我们南面的生意,他们的老大……”一段长长的关于对方的报告,还有最近的纠纷,即使没有书面档,Carl也说得很流畅很清楚,因为这些事情,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面。

  沈尉迟还是很安静地一边批阅档一边听手下报告,等Carl讲完。他指腹缓缓地摩挲过笔身,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我越来越欣赏Lester的勇气。”现在敢这样直接挑衅他的人真是太少了,他觉得很有趣,“他好像不是Felix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吧?”

  “是,他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不过都被他打压得很厉害,最有能力的Martin甚至被他弄到美国去待着。”

  “Felix最赚钱的是北面的那个地盘,对吧?”

  什么都瞒不过少爷,即便没有他的报告,沈尉迟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是的,虽然地盘不算大,但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地下兵工厂,所以反而是Felix家最大的利益来源。”

  “你觉得对Martin而言,是北面的势力重要还是掌握整个家族的权力重要?”沈尉迟翻开一页档,继续,“Martin是个很聪明的人。”

  Carl沉默了会,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思,“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以沈尉迟的实力,想要将Lester拉下来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刚刚才坐上主位就骨子轻飘地想要通过挑衅沈尉迟来立威,真是活得腻味了。

  简单的几句话,那个古老的家族就即将面临大换血,只能说当老大的如果不长眼,那么就注定他在老大的位子上坐不久。

  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再讨论的必要,Carl马上接着往下报告。许多的事情已经处理过,不是重要的事,绝对不会往沈尉迟这边报过来,毕竟他已经培养了一大批忠心而且可靠的下属为他分担。

  可是即便如此,少爷一天的工作量还是多到爆,毕竟要管理这么大的集团事情太多,利益盘根错节;可是沈尉迟就是可以方方面面地处理得滴水不漏。

  三个小时就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报告中慢慢地过去,沈尉迟桌案上批好的档堆成厚厚的一叠,他阖上最后一页,身子往后靠,眼眸浅浅地闭起来。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韩子诺上前将档整理好,放到一旁,Carl则是继续往下说;终于,又半个小时过后,所有重要的事情都报告完毕,他才提及某个不重要的人,“Louis最近行为越来越失控,他准备拿出自己所有的身家,请世界排名第一的杀手冷狐来暗杀你。”

  沈尉迟修长的手指在眉目问轻按,唇边的笑意浓起来,“哦,Louis还有身家可言?”

  坐在不远处沙发上安静擦着自己心爱武士刀的于竟一时没有忍住,笑出声来,在韩子诺无言地扫视下,他努力地控制,但还是没有止住自己不断上弯的唇角,并且开口:“Louis真是太能娱乐我们了,明明不是对手,却还是不断地花钱请杀手过来,一波接一波。我真的很想打电话给他,拜托他不要再浪费钱了,毕竟贩毒虽然好赚,但也算是辛苦钱,那么想送出去,不如送给我。”

  “阿竟。”韩子诺眼神凌厉,示意他不要在少爷面前这么放肆。

  “本来就是呀,数数这两个月,Louis到底是花了多少钱呀,他怎么就那么笨,以为自己会是少爷的对手,还想夺回大权,真是可笑。”

  原本Louis是不敢这么直接挑衅沈尉迟的,但几个月前沈尉迟设计他,让他花了整整七亿美金买了批连回收都嫌浪费的垃圾,一下子激起了他的怒火。从那之后,他就干脆花钱请人来打算干掉沈尉迟。

  他也算是老谋深算,毕竟,曾经主掌Griffith集团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甚至还在很早之前就安排好了刘大山在台湾的宅子里做内应。只是大宅里面人员配备一直很严谨,他混不进中心,只能勉强做一个园丁。

  做了五年却还是园丁而已,一个园丁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很有限。本来沈尉迟从来都没有去过台湾,他混着混着也忘了自己的任务。谁能想到,沈尉迟会突然过去找寻妹妹,机会来了,却没有办法下手。

  好不容易才想到利用叶心栩来制造机会除掉沈尉迟,计画是还算可以,但傻就傻在,他们以为沈尉迟是吃素的。

  在沈尉迟的眼皮底下搞这些,却以为他会不知道,真是太可笑了。从最开始,沈尉迟就已经知晓;至于他为什么后面还是会照他们的设计走,于竟他们就真的是想不通了。

  “阿竟,你太放肆。”看着那小子在少爷面前大放厥词,韩子诺厉声暍斥他。

  毕竟,于竟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们身边,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虽然少爷一直还算纵容他,但谁也不知道沈尉迟的底限在哪里,万一踩到……

  于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话太过轻佻,赶紧低头,“对不起……”

  沈尉迟抬了抬手,于竟这次反应很快地闭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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