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方,八点见。
林曼如回传了两段文字,就登出下线。
可见是真生气了,余朗佑光是猜想她的表情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虽说从以前就爱闹她,不过最近更加喜欢用各种方式激怒她。没办法,工作压力大,每个人都要找舒压方式嘛!
“在笑什么啊Allen?”隔壁桌的同事好奇探头过来。
轻咳两声,他收起笑意,摇头道:“没什么,想到一些好笑的事而已。”
这种事,就算说出来同事也无法理解笑点在哪吧。所以,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单纯可爱的曼曼啊……长久以来都嚷嚷着爱情有多伟大的理论。可是,如果爱情真的存在,为什么有人可以在上一秒还爱着某人,下一秒就转身变心呢?
那些迷恋他的女人也好;说过爱他、却选择离开的母亲也好,甚至连坚持追爱八年的青梅竹马也是,全都只是生物本能罢了。
他想让她明白,所谓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恭喜恭喜!”
听说了升迁的事,林曼如夹了一块刚烤熟的肉给他,笑嘻嘻地说:“这是庆贺的礼物!”
夹起那块薄薄的肉片,酸酸地向她道谢,“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她咧嘴一笑。唇角沾到了褐色酱汁,因为碍眼,所以余朗佑就顺手帮她抹掉了。
她楞楞地看着他的手离去,脸忽然变得很红。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一件很亲腻的事。不过,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如此亲密的,但现在关系不同了,而她也变了——喜欢上他,自然会跟着在意这些生活中的一举一动。
此刻她正因为自己无心的动作而羞涩。
意识到这点后,余朗佑便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她。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曼如的脸越来越红,头越垂越低。明明是吵吵闹闹的烧烤店,他们这一桌却奇异地安静。
第8章(2)
“你……干嘛一直看我啦?”她终于忍不住了,结结巴巴地问。
“没什么。”他摇头,似是不经意地舔掉拇指上的酱汁,品尝般地道:“好像有点甜呢,这日式烧烤酱。”
而她的脸似乎更红了,快要和炭火一样了。正如他预想中的一样。
忍住要笑出来的冲动,余朗佑将烤盘上的食物翻面,再把熟了的花枝分到她的碗里。“喏,你喜欢的花枝。”
“嗄?”她呆呆应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看她的模样像是才从冲击中醒过来呢!不过小小诱惑了一下,就变成这样,真是个单纯的孩子。余朗佑微笑想着。
认真说来,她还没有过真正的恋爱经验吧……过去只是单恋,根本没有什么跟男人相处的经验,称得上男性友人的,也只有自己和陆谅则。所以这家伙基本上就同白纸一样。
真是的,年纪也不小了,却还像个孩子似,想想还真替她担心。捏住她小巧的鼻头,他无奈地提醒:“不要总是发呆,快点吃呀。”
“喔、喔。”
可能发现这样下去很丢脸,她乖乖地搜刮起桌上的食物。
觉得该多吃点好打起精神,所以她呼呼吹着热腾腾的肉,配着酱汁吃了好几口。总算来了精神,于是抬脸对他说:“再帮我多叫两盘猪五花,这样下去根本不够吃啊。”
“好、好。”他招手跟服务生说了,回过头来看着她的狼吞虎咽,忽然道:“曼曼啊,你喜欢我什么呢?”
说起来,这完全没有道理可言。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没变,为什么突然之间她会对他动了心呢?
他想要弄明白。
林曼如手上筷子一顿,嘴里还叼着肉,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个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问题到底该怎么回答啊?
“我……咳咳!吓……”紧张的她开始咳嗽,连嘴里的肉都一并给咳了出来。哇呜,这样子一定很丑,好丢脸!
他倒了一杯水给她,还温柔地拍抚她的背,劝道:“慢慢来,先吞下去再说话。”
咕噜噜……水是喝了下去没错,但心里仍得不出答案。
自己喜欢余朗佑什么她并不清楚,更说不出来;甚至这份感情也不是自己发现的,而是他提醒。
可是不知不觉间见到他就会时不时心跳加速、脸红害羞;和他在一起时,又会很安心、很满足。这种感觉开始时只有一点点,轻浅得像蒲公英种子飞到身上,不致过于在意。可是渐渐的,一天一天过去,随着想起他和关于他们之间的次数变多;直到现在,她已经无法忽视自己对他的喜欢了。
连她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但就是发生了。
没有理由,也没有原因,喜欢了就是喜欢了。这是她现在唯一知道的。
“我……”
“不知道吧?”余朗佑很快地说,笑容淡淡地凝视她,“不用为这种事烦恼,那问题一点也不重要,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他明明是笑着的,可是有那么一瞬间,林曼如却觉得疏离感好重。
“你又看着我发呆了。”捏捏她的脸,他似笑非笑地说。
不满地瞪回去,林曼如蹙眉,“才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他摆摆手,继续烤肉。
这厮分明就是懒得跟她争论,敷衍带过。
不过看样子他还挺正常的。所以,刚才那一瞬间的冷漠,应该是她看错了,一定是。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曼如便没再去深想,只因注意力全放在两盘刚送来的肉上了。
饱餐一顿后,看看时间也该回家了。毕竟明天都要上班。
结完帐,两人走出店外,立刻感受到室内与户外温度的落差。时序已经入冬,空凉的街头寒意阵阵,加上正逢冷锋来袭,冰冷空气就像把锐利的刀,刺得人发疼。
“哇……”林曼如一下子无法适应,握住门把又想躲回店里,可惜被余朗佑给一把揪住,他好笑地挑起眉,“你退回去干嘛?”
她皱着脸抖个不停,活像是被迫进到一个大冰库里,“太冷了,我想再进去待一会。你把车子开过来,我在里面等你。”
“这里不好停车。况且,让我一个人去开车,你不觉得很可怜吗?”他眨眨眼,一副她不一起去就很对不起他的样子。
林曼如不吃这一套,仍是紧紧巴着门把不放,缩着身猛摇头。
“不会啊,一点都不可怜。一个人去开车很man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良心的小坏蛋。”他一边说一边把她拉到身旁,紧紧抓着不放,“车子就停在前面,我们一起走。”
眼看逃不过,林曼如只好认命。只是,走着走着,冷风一直朝她袭来,没两下子,她的鼻子和双颊都冻得红通通。余朗佑弯着腰,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真有这么冷?”
“超……极……冷……”尾音拖长长,算是宣泄她的不满。
“真是。”余朗佑无奈,只好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给你。”
林曼如拒绝,赶紧要还回去,“不用啦,你会冷啊。”
没穿外套的话,他身上只有薄薄的长袖衬衫而已,一定会冷的。
可余朗佑却摇摇头,重新替她披上,微笑道:“走这一小段路而已,还好。”
这下她可愧疚了,早知道就不说了——安静地走在他旁边,好几次欲言又止。是要说谢谢,还是要再坚定一点把外套还他呢?看着他挺拔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总觉得,他除了高挺之外,肩膀也很宽大。怎么说呢……很有气势吧。
像个男人,很可靠的感觉。可是,在这样寒冷的夜里,不管他是不是可靠的男人,她都不想让他一个劲地往前走,因为,看上去好孤单。
奇怪了,这算是母性的过度发挥吗?
不断有冷风贯穿他们之间的空隙,像是在提醒着两人间的距离——林曼如觉得脑子一热,忽然脱口而出:“我们不牵手吗?”
“噗!”余朗佑忍不住笑出声来,停下脚步看她,“有人像你这样问的吗?通常应该都是看气氛,自然而然的牵啊!”
林曼如又气恼又羞窘,也不管了,直嚷嚷道:“你这么会,那你做啊!不要让我一个女生先提出来呀!笨蛋!”
她不分由说的牵住了他的手,像要证明什么似的,举到他面前。
“你看你,手冻得像冰块了!”一边说还一边帮他吹气、揉搓,试图让他暖和一点;最后干脆把外套披回他身上,再紧紧揽住他的左臂,不让他动弹。
“给我好好穿着外套啊,笨蛋!”一番动作下来,她变得气喘吁吁,双颊红润发烫,嘴里仍不住地碎念着:“耍绅士也要有个限度。把外套脱下来给我,你自己却冻个半死,那我都成了什么人了?被娇养的温室小花吗?才不要咧!要冷就一起冷啊。”
左臂被她缠个死紧,余朗佑却没有要挣开的意思。开始只是楞楞地看着她的动作,后来便笑了。
见他笑看着自己,那双桃花眼在黑夜中显得特别明亮,害得她胸中又传来痒痒的感觉。
“曼曼,我知道你关心我,也很感动。”他指着被抱住的手臂,眼睛闪啊闪地看着她,“可是我们还是要照进度慢慢来嘛,你这样饿虎扑羊的,我会害怕耶。”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仿佛受到多大惊吓。
林曼如松手就是一拳,捶在他手臂上,啪的好大一声。
“要死了你!再乱说看我不把你打爆!”
女流氓本性显露无遗。
余朗佑嘶嘶喊痛,连忙又求饶:“不敢了,怪力女饶了我吧!”
“冷死了啦,还玩!”她伸手又把他给抓紧,拖着向前走,“还不快点去开车,老娘要回家了。”
“等一下!”
“干嘛?”
她凶巴巴地瞪他一眼。
“不是要牵手吗?”轻轻地把被抓着袖子的手抽开,然后用手掌握住她的。
软绵绵的触感,像是把棉花糖握在手里一样。“牵手,应该是这样才对吧?”他说。
“就算那样也……”她脸红红的,空着的右臂依靠过去,保持着牵手的姿态抱住了他。“因为会冷,逼不得已才抱的喔。”她强调。
真实的想法是——就算已经牵手了,那也不够。想要更靠近、更靠近他。
可以再次对人怀抱喜欢的心情,原本是不敢想的呢……还以为受过伤的心再也不可能悸动了;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现在,她有了喜欢的人;并且,这次她深刻感觉到能够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一股暖暖又满满的暖流从心里涌出,怀抱着这样的温暖,她觉得锋面带来的寒冷天气相形之下根本不算什么。
“嗯……朗佑。”
“嗯?”
“我们这样,有没有比较像是一对?”紧靠着他的臂膀,她抬头问。
不管怎么说,他们虽然正在交往,但实质上的相处却仍然像朋友一样,所以像这样紧紧依靠着他,非常有真实感。身边的这个人,不再只是青梅竹马的身分,而是一个男人。
光是这么想,就让她觉得心跳加速。
“嗯。”他低沉回应。
“朗佑……”
余朗佑低头,映入眼帘的,是她温暖灿烂的笑脸。
平时任谁见到她都会觉得过于美艳,所以她极少笑,总怕被人说不正经。
但这一刻,她纯净的笑容就如同孩子的一般,动人非常。
这使他心微微一震。
“我喜欢你。”她说。
那样真诚的话语霎时嵌入他心里,无法忘却。
第9章(1)
余朗佑最近总是很烦躁。
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有时心脏会突突跳着,有时又闷闷的,连呼吸都不顺畅。
而这些症状通常都会发生在想起某人的时候。那个某人,就是林曼如。说是想起,并不是思念或是平空想象那一类的情况。而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事重要到会让他不断想起的程度。但非常确定的是,脑海里,她出现的次数不断增加,往往都是细微又随时可能出现的生活小事。
开会报告的时候,他会突然想起她曾经提过的一本书;泡咖啡时,眼前却浮现风吹撩起她发丝的弧线;明明在吃饭,却因想起她一句赌气的话,而莫名其妙笑了起来;和无关紧要的人谈话,那些眼神,却能勾起他想她——仿佛她在眼前笑了。
她那笑容如同夜里的流光,当时她还说了喜欢他。
多可笑。
喜欢,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那种多余的情感,他不需要。
“干杯!”高朋满座的居酒屋里不时发出这样的声音。
两个年岁相仿的青年男子坐在其中一角,神情轻松地聊着天。穿深蓝西装的男人英气挺拔,直挺挺的背脊如同他的个性,严谨而正直;肤色虽微黑,不过并不影响他端正的相貌,反而更增几分男人气味。
对面坐着的青年,则是将略长的黑发向后梳,雅痞时尚的西装头引人注目。他的坐姿显然与同伴有着极大差异,慵懒随性地靠在椅背上,难得这般神态,却仍是优雅。细看他的相貌,白晰俊雅,一双桃花眼似星辰闪耀。
这个男子,正是余朗佑。
几个月前到国外工作的朋友回来,于是两人这日就约在这家居酒屋碰面,叙旧之外,也分享彼此最近的生活。
他们是大学时认识的,曾经是室友。虽然两人个性志趣大不同,但难得的是,相处下来竟意外契合,也颇欣赏对方的长处。久而久之,从君子之交,渐渐转变为无话不说的好兄弟。
“真的要在国外住过才能体会到台湾的好。”好友摇晃着酒瓶,感慨道。
年轻人总是年轻气盛,总想着要到更大更广的世界去开眼界,但真的走了一遭后,才发现故乡的美好。
余朗佑拍拍对方的肩膀,轻笑说:“没想到一向理智的陆谅则先生也会有这种乡愁。”
“等你真的走一遭,就会知道我在说什么了。”陆谅则啜饮一口啤酒,接着道:“文化、物价这些外在的不说,人情冷暖,真的有差。”
余朗佑摇摇头,夹起刚送上桌的苦瓜咸蛋,送入口中。咀嚼一番后,不禁点头赞许,那是一如过去尝到的好滋味。
这家店他们从大学时期就很常造访,算是两人的秘密基地。整家店以日式风味作为基调,提供酒精饮料和下酒小菜,悠闲舒适,每次来都能放松心情。
“不说我了,谈谈你吧!”陆谅则笑着说。“最近怎么样?”
“升官了。我现在的职称是研发组长。”他拿出新印好的名片交到好友手上,炫耀地抬抬眉眼,“还不错吧?”
陆谅则笑着捶捶他的肩,又与他碰了下酒瓶,“恭喜啊。”
余朗佑喝了啤酒后,将那淡苦的滋味从唇边抿开,忽然笑道:“还有件事,我觉得也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陆谅则抬头。
余朗佑笑眼一闪,开口道:“曼曼她,现在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