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申梦意拦住他,不让他冲动坏事。
“还用说吗?”申梦意冷笑。“去杀光那些家伙!”胆敢对玲珑下手,非让他们付出代价不可。
“不要冲动。”现在不是时候。
“让开!”申梦意挥手就是给申梦时一拳,申梦时摸摸被打疼的脸,怀疑申梦意是为了报复才借口打他。
“叫你冷静下来!”申梦时回打申梦意一拳,试图把他打醒。
申梦意没想到他会反击,被申梦时的拳头打退了两步,捂着被打的地方瞪申梦时。
“要报仇也得等玲珑醒了以后再报仇,今晚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安然度过呢!你去找他们又有什么用?”申梦时吼道。“等玲珑醒了,我陪你一起踏平怡情赌庄,替玲珑讨回公道!”
申梦时这几声巨吼,果然吼醒申梦意,他说的对,现在就算铲平怡情赌庄也没有意义,只要玲珑一日不醒,就算赔上再多人的性命,也换不回玲珑。
“看来听懂了我的话。”也没枉费那一拳。
申梦意颓然坐下,靠在廊柱仰望他大哥,眼中写满绝望。
“你是真的很爱玲珑,对不对?”他在他身边坐下,打从他们成年以后,兄弟俩就不曾像现在这样交谈。
“我以为大家都看的出来。”除了玲珑以外,这个山庄内还有人怀疑吗?恐怕找不到一个。
“这倒是。”申梦时点头。“但是玲珑知道吗?”
申梦意没说话,申梦时明白这是答案,不愧是兄弟,犯得错都一样,也一样傻。
“爱要说出口,对方才会知道。”他笨拙的劝申梦意。“不要学我一样,失去了以后才知道要珍惜,才要费劲儿追回来,不一定每次都追的回来。”他是比较幸运,因为荷香的个性本来就大刺刺,不会想太多,只要大声表白、真心告白,她就会包袱款一款跟着走,过程不至于太困难。
“……我知道。”申梦意淡淡回道。“只要玲珑能够清醒,我一定会把心底的话告诉她,由她自己决定去留。”
“梦意……”
“如果她嫁的是普通人家,今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武林有太多恩恩怨怨,就算我们不主动揽麻烦上身,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这件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申梦时无力反驳,因为荷香本身就是武林中人,武功又好,所以他比较不必替她担心,但他的弟妹连丁点儿武功都不会,梦意自是特别谨慎。
“可是你舍得吗?”他那么爱她。“万一最后玲珑选择离开,你放得了手吗?”
“那也得放,我希望她过得快乐。”申梦意淡淡微笑,申梦时从来没有看过那么可怜的微笑,他都不忍心看。
他拍拍申梦意的肩膀,传递无声的支持。
“谢谢你,大哥。”申梦意这句话说的虽轻,其中的情谊却值千斤重。
打虎还得亲兄弟,血缘不是骗人的。
“梦意——啊,梦时也在。”荷香这个时候突然从房间冲出来,看见相公后停住。
“怎么,我就不能陪我兄弟说话吗?”欠揍。
“只是很意外。”嘻嘻嘻,兄弟促膝长谈这画面不多见呢,得找个画师把它画下来。
“荷香,找我有事?”申梦意在他们夫妻的猛烈炮火中找空挡插话,尹荷香这才想起话还没说完。
“对了,玲珑醒了。”她就是要告诉他这件事。
“真的吗?”申梦意不相信地看着灯火通明的房间,默默感谢朱玉菩。
“不过还不能见你。”尹荷香解释。“她目前太虚弱了,得再多休息一段时日。”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老天爷不把她夺走,他要等上多久都无所谓。
“谢谢你,荷香。”他向她道谢。
“别这么说,我们是朋友啊!”朋友间不必客气。
没错,他们是朋友,除此之外,并未存在其他感情。
这回,他会跟尤玲珑说清楚,即使她最后选择离开他,他也无怨无悔。
五天后,尤玲珑终于答应要见他,这期间她几乎所有人都见遍了,唯独不肯见申梦意,看的旁人都替他着急。
申梦时原本要带领麒麟山庄全部兄弟踏平怡情赌庄,申梦意却在最后一刻出面阻止,改为报官抓人,因为他不想尤玲珑再次因为他涉险。
申梦时明白他想保护尤玲珑的心情,也不再坚持以江湖的方式解决,整件事以官府破获怡情赌庄诈赌,并涉及杀人未遂及恐吓取材作收。
麒麟山庄和官府的关系因此又往前迈进一步,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第10章(2)
站在客房的门前,申梦意感觉前所未有的紧张。
叩叩叩!
他轻敲门板,紧张到连胃都痛。
“请进来。”房内传出尤玲珑清脆的声音,他的心头为之一震,好久没这么近听她说话了。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推门进去,尤玲珑坐在床上,柔背的后头塞了很多枕头。
打从他们开始冷战起,他一直是住在另一间客房。就算白天看她,也只敢隔着一段距离窥探她的一举一动,不敢走近。
曾经,他们是如此亲密,是什么改变了他们的关系?不是误会,而是他的傲慢。他傲慢的以为即使不说明,她也能感受他的爱;傲慢的以为,只要等她消气,她就会重新投入他的怀抱,到时两个人又可以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申梦意走到床边停住,他低头打量尤玲珑的气色,发觉她确实好多了,虽然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但比起她刚中毒有如死人的脸,要进步太多。
“你不坐下吗?”她看着他一直罚站,好奇问道。
申梦意慌慌张张的找椅子,没找到椅子,只好坐上床沿。
这感觉是这般熟悉,在他们还未吵架前,他经常像这样坐在床沿,光看她读书就可以耗上一整天。她时常自嘲她的脸迟早会被他看穿一个洞,现在也一样。
“感觉好一些了吗?”他不晓得该说什么,只好说些俗气的开场白,换来尤玲珑淡淡微笑。
“已经好很多了,荷香说,再过两天我就能下床走动。”其实她现在就能下床走动,只是荷香不允许,她只好尊重她的决定。
“太好了。”他注视她的脸,但很快又把目光转往他处,两人于是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这几天我想很多。”他首先打破沉默。
“我正想这么告诉你。”她微笑,不明白他们的为何总是如此相似,也许这就是默契。
“你想什么?”他好奇地问。
“你先说。”她要印证她的想法对不对。
申梦意深深的注视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如果不抱着自杀的决心是说不出口,但为了她,他会强迫自己开口。
“我会给你写休书,让你自由。”这句话他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然而等到亲口说出来,他才知道有多困难。
他们果然很有默契,她就知道他一定会这样做。
“为什么?”虽然知道,她还是要知道原因。
“因为我不想再看见你受苦了。”他解释。“武林中打打杀杀的事太多,任何点小冲突都可能演变成门派与门派间的厮杀,我怕你会被牵连进来。”
“只有这个原因吗?”她希望他能把话说清楚,因为她会说清楚,也不许他打迷糊仗。
“另外一个原因是我爱你,不希望成为绊住你的石头,阻碍你追求梦想。”他到现在才想通,爱是奉献不是占有,他宁愿奉献他一生的思念,也要帮助她完成梦想。
“你不可能是我的阻碍。”她摇摇摇头,“你包容我、了解我,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度量的男人。”
“玲珑……”
“我这几天都在和荷香聊天,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待人真诚又开朗,她是女人都快爱上她,况且是他。
“这正是我下一件要告诉你的事情,我和荷香只是朋友,从来只是朋友。”起初他的身体僵硬,在她的眼神鼓励下渐渐放松。
“没错,我是喜欢过她。”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没有必要否认。“但荷香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梦时,就算我再喜欢她,也只能把她当作朋友。”
“但你心中还是会觉得遗憾,对不对?”这是人之常情。
“这是一定的。”他承认。“玲珑,你要知道,人的感情不可能一夕之间完全消失,我需要时间整理,所以当下才有那种反应。”
“你甚至不听我的解释。”至今回想起来仍旧痛苦。
“全是我的错,我并不奢望你原谅我。”他已经彻底反省,并得到教训,只是为时已时。
“你整理好你的感情了吗?”她追问。
“没有什么好整理的。”他苦笑。“回过头我才发现,我早已爱上你,只把荷香当成朋友甚至是兄嫂,我对她最初那份爱慕已经升华为亲情。”
所以当他得知她差点从树上掉下来时,他才会那么惊慌,因为是亲人,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事后才了解。
“你说的跟荷香一样。”她微笑。
“荷香跟你谈过这些事?”
“她很关心我会不会离开。”她点头。“而且她不知道上哪儿打听到休书的事,一直很担心你真的会帮我写休书。”
难道是梦时透露的?不可能!这是他们兄弟间的秘密,他不会说出去。
“所以误会解开了?”无论如何,他都感谢荷香帮他。
“听到你亲口说出来,算是解开了。”她发挥实事求是的精神,任何事情都要探究到底。
“现在该我说了。”她深吸一口气凝聚勇气,他则是屏息以待。
“我也爱你,所以当初我才留下来。”不同于他,她的爱没有迟疑,对他一心一意,所以才会伤得那么重。
“玲珑——”
“但是我想过了,我还是无法抛弃我的梦想,所以,请你让我离开吧!”这是她这几天来思考的结果,望他成全。
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话也说得漂亮,但她真正提出要求,他的心还是免不了碎成一片一片。
“你真的无法原谅我吗?”即使他已经知道错了也不可能?
“我和那件事毫不相关。”他搞错了。“误会我的事情,我刚刚就已经原谅你。对荷香的感情,你也说得够明白,我不会拿这种事无理取闹。”
“那你为何还坚持——”
“陷入昏迷的这几天,我的脑子每天闪过不同的画面,有时候是你,有时候是家人,但最常看见的还是我专心潜读研究术理的模样。我那时候就决定,如果我能醒过来,我一定要潜心着作,完成我的梦想。”她的梦想就是写出如《九章算经》一样伟大的巨着留给后人。
“在我身边,完成不了你的梦想吗?”他说过会给她空间,不会妨碍她,她为何就是不相信?
“说实话,我不知道。”她很迷惘。“有时候我想要留下来,有时候又想走。”如此反反复复,搞得她都累了。
“玲珑……”
“所以我决定先离开一段时间。”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方法。
“什么意思?”感觉还有下文。
“也许我也一样离不开你,但我也不能放弃追求我的梦想。”
她的梦想就是离群而居,潜心研究。
“你先让我独自生活一段时间,唯有透过比较,我才能知道我真正要的是什么。”
果然是她的风格,凡事一定要分析比较加以计算,才能确定结果。
“要多久?”既是他深爱的女人他认了,短暂分离总比今生永不相见好。
“什么?”
“要多久你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他无法毫无限制地等下去,他会发疯。
“等到你打开玲珑结的时候。”她说。“到那个时候,我就会告诉你答案。”
这招真狠,那玲珑结有一千零八个结,他打赌她不可能把书和她编写的计算留给他,打算考验他的耐心及脑力。
“你一定非得这么做不可吗?”他牵她的双手,叹气。“第一次见面,就在棋艺方面赢过我,去赌庄也大部分是你在赢钱,现在还要我打开玲珑结。”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还懒得搭理。”她笑着回道。“正因为你是自方面都和我匹配的男人,所以我才出这道难题。”
是啊!他们两人就像在照镜子,脑力相当、学问相当,外貌同样出众。
他们同时忆起当日他们在太原街上,彼此打量互秤斤两的画面,彼此露出会心的一笑。
“你想的跟我一样吗?”也在想那天?
“我正想问你呢!”怎么这么有默契?
“老实说,那天在太原街上相遇以后,我想过你。”他自首。
“我也想过。”彩儿在一旁叨念他有多好,不想都不行。
“你猜我们会不会在那一天,对彼此一见钟情?”只是两个人都太理智,下意识排除这种想法。
“很有可能。”不然她也不会在新婚之夜,因为他的靠近而心跳。
“我们一定得分开吗?”他一脸眷恋。
“真的那么舍不得我的话,就赶快打开玲珑结。”让她见识他的实力。
“我会想念你的,伙伴。”他慢慢低下头。
“我也是。”她抬起下巴迎接他的吻,两人激情拥吻,更胜以往。
尾声
“小姐,这叶子怎么摘呀?”
“小姐,要怎么打水呀?”
“小姐,没有柴火了。”
“小姐,灯油也没有了!”
“小姐……”
独自生活一个月,尤玲珑每天都在彩儿的抱怨声中度过。
她原本以为有个互相照应,她更能潜心向学,结果彩儿大约每隔一个时辰就要进房打扰她一次,是佛都会发火。
尤玲珑不禁开始怀念起在麒麟山庄生活的那段日子,申梦意严格禁止下人在她读书时打扰她,谁违反规定,谁就倒楣。
她烦燥的收起书本,改为绣花。这是她近来培养的第二个兴趣,因为她怕自己如果不找别的事做分散注意力,她会忍不住掐死彩儿。
才不过和申梦意分开一个月,她就想念他想念得紧,好想他快点儿来接她。这一半要归功彩儿,而且她怀疑他故意送彩儿来扰乱她,说什么得要有人在一旁照料他才放心,结果只会吵她,让她什么事都做不成。
不过,也因不如此,她才能确定自己想留在他身边,哪里都不想去。
都一个月了,到底解开了玲珑结没有?
尤玲珑不分日夜的等待申梦意的消息,他终于在三天后现身。
“拜托下次出简单一点儿的题目,我找那十个出入口,就快累死。”他对着她露齿一笑,她呆呆的看着他,半天无法说话。
“怎么了?”怎么好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她仍是站在原地不动,脚仿佛生根。
“玲珑——”
“坏蛋!”她扑进他的怀中,拎起拳头捶打他的胸膛。“你知道我等你等多久了吗,怎现在才来?”
砰砰砰!
不痛不痒,比蚊子叮还轻。
“不是才过一个月——”
“感觉比一年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