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医院外头下着大雨,往来的行人不是撑着伞快步要走进医院里,就是急忙要搭上车离开,一会就空无一人。
在停车场一隅,一个穿着入时的年轻女人却抓着个西装笔挺的成熟男人不放,一旁的车门边还站着个撑伞的女人。
顾不得身上早已被雨淋湿,雨伞也不知道丢到哪去,骆可薰拉着丈夫,“我不准你跟这个女人在一起。”语气是任性的命令。
被拉住的傅维庸撑着伞,成熟稳重的外表跟他英挺的脸庞,任谁看了都不免被他吸引,尤其是女人。
只不过这样耀眼的一张脸,这会却显得冷酷,无情的要甩开妻子的手。
一旁撑着伞的女人看他们陷入争执,不安地开口,“傅医生,还是我自己搭出租车过去吧!”原本只是想搭个便车,没想到会被来医院的傅太太撞见,进而引起他们夫妻俩的争执。
傅维庸正想开口要同事不需要理会,骆可薰已先看向她,“狐狸精,都是你,你别想走!?”说着就要去拉对方。
女人吓得连忙闪躲,而傅维庸则是伸手将妻子拉开。
“你干什么?”他怒道。
“狐狸精你别躲!”骆可薰仍不放弃要去教训对方一顿,要不是被丈夫拉住,她早冲过去了。
“你闹够了没有!”
“是她想把你抢走,是她在勾引你!?”
傅维庸看着妻子这种失去理智的痴缠行为顿觉难以忍受,回头跟身旁的同事说:“吴医生你先上车。”
“可是……”女医生还有些迟疑。
“先上车吧!”
再待下去事情依旧没能解决,于是女医生便依言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这举动惹得骆可薰更加怒不可抑,“狐狸精你下来!”
傅维庸拉住她不让她再闹下去,接着将她甩开准备开车门上车。
见他要离开的骆可薰情急,遂拉住车门不让他关上,“维庸,你不要走。”
对她已经无法忍受的傅维庸根本不想理会,推开她后立刻发动引擎。
骆可薰根本无法阻止,只能在雨中试图再拉住车门,最后不得已跌倒在地上。
雨越下越大,无情的淋在她身上,像是对她的嘲讽,嘲讽她处心积虑得来的这桩婚姻……
第1章(1)
“我才不像大哥跟二哥,以后我一定会挑个让妈满意的女婿。”
“放心吧!我一定会让妈满意的。”
骆可薰信心满满。
一年多前,在二哥骆明杰的婚礼上,她信誓旦旦地向母亲保证着,当时的她还是个大三的学生。
在那之后的某一天,下午回来的她急急忙忙开门就往楼上跑,打算回房将背包里的书本放下后就要再出门跟同学碰面。
因为时间有些赶,她一上楼就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跑,却没想到地上一个纸箱让她一时不察整个人绊倒在地。
砰的一道坠地声伴随着她的哀嚎响起,“哎哟,是哪个混蛋把东西放在这里?”她痛得没能马上站起来。
看着被压在身下的纸箱,骆可薰怀疑是哪个混蛋存心害她。
因为两个哥哥目前都住在台北,家里就只有父母跟她三个人住,二楼等于是她一个人的空间,根本不知道这箱子是从哪冒出来的。
直到一抹声音从大哥开着的房里传出来,“你没事吧?”
痛极的骆可薰抬头就想骂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事了——却因看到一双修长的腿出现在眼前而梗住声音,她视线往上,映入眼帘的是结实的胸膛,最后是一张英挺的脸庞。
二十八岁的傅维庸身上散发着内敛的气息,原本在房里的他听到声音出来查看,却见到地上趴着一抹身影,对方猛然抬起的表情里明明白白写着遭人暗算的不甘,让原本该感到严肃的他嘴边不自禁的泛起一抹笑意。
一瞬间,骆可薰像是迷惑在那一抹充满魅力的笑容里,直到母亲上楼说:“可薰,你怎么摔在地上?”
骆可薰听到眼前的男人以着有磁性的嗓音解释,“抱歉师母,是我把箱子放在门口来不及搬进去。”
端着饮料的骆母一听,立即表示,“这孩子就是这样。”没有怪罪的意思,跟着回头看向还趴在地上的女儿,“女孩子家有谁像你走路是这么蹦蹦跳跳的?”
觉得冤枉的骆可薰想开口辩解,话到嘴边却因为男人的存在又收敛,跟着才尴尬地从地上起来,就见一只手伸过来扶住她。
她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闪过一抹悸动。
“抱歉。”他露出一抹成熟可靠的笑容。
她忍不住微赧,“算了。”语气不甚自在。
骆母在女儿起身后将饮料递过来,“维庸,先喝杯饮料吧!”
那是骆可薰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维庸。
“谢谢师母。”
骆母等他接过饮料后才回头念女儿,“不是跟你说过维庸这个月下来跟你爸做研究,会暂住在你大哥的房间吗?”怀疑女儿根本没听进去。
骆可薰这才想起,父母曾提过,父亲教过的一个很优秀的学生,毕业后回去台北自家的医院任职,这回下来跟父亲做一个研究计划,要暂时住在家里一个月。
听说对方年纪比自己大七岁,她根本没往心里听去,这会亲眼见到才发现跟自己原先所想的老学究书呆子形象相差十万八千里。
“维庸比你大哥大一岁,以后你就叫他维庸哥知道吗?”
骆可薰的眼角微睨了他一眼才回答母亲,“知道了。”声音不大,蕴含了情窦初开的羞涩。
骆母跟着交代傅维庸,“可薰如果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就直接教她,不需要客气。”
“我知道,刚好我是家里的独生子,现在就像是多了个妹妹。”
骆母满意的点头,骆可薰则因为他那句妹妹而微蹙了眉头。
傅维庸真如他自己所说的,身为家中独子的他确实是把骆可薰当成妹妹在疼。
除了因为她是恩师的女儿外,也因为两人相差七岁,很自然的许多事都让着她,甚至偶尔还会买些小玩意哄她开心。
因此借住骆家的这段时间里,两人可说是相处愉快。
只不过骆可薰心里并不是这么想,她一点也不想当他的妹妹。
偏偏每回为了这事跟他争执,总被他当成是小女孩在不服气,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她,没有把她的抗议当真。
原本骆可薰以为只要自己继续坚持,他早晚会正视她的心意,却忽略了时间就在她的坚持中一点一滴的流逝。
直到今天晚饭过后看到母亲在包装东西,她顺口问起,“这是什么?”
骆母头也没抬的解释,“要让维庸带回台北的名产。”
“什么?”
骆母理解的抬起头来,“就知道你没放在心上,枉费人家维庸还这么疼你。”她误会女儿的反应。
骆可薰已经管不了母亲的唠叨,转头就要上楼去向当事人确认。
房间里的傅维庸正在整理最后的报告,听到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不需要回头他也能猜到来人的身份。
他才要开口说她,骆可薰就等不及的追问:“妈说你要回台北了?”
见她跑得这么急就为了确认这事,他嘴角泛起一抹笑,“这星期计划结束就回去。”
“不可以!”她命令的语气换来他正视的目光,“我不要你回去。”
经过近一个月的相处,傅维庸也知道她有时不免任性,但这是因为个性率真的关系。
“舍不得我回去?”
“对。”她一口承认,拒绝接受他即将离开的事实。
当她是妹妹舍不得哥哥的寂寞,傅维庸安抚她,“放假的时候可以上来台北玩,你哥他们不是也在台北?”
“我不要跟他们玩。”骆可薰回得直接。
这话听在他耳里更当她是小女孩在闹脾气,“知道了,上来台北我会带你出去玩。”
“真的?”她一听心里不禁染上欣喜。
却听到他的但书,“要陪女朋友的话就另当别论。”
女朋友第一次听到的骆可薰心惊。
以傅维庸的外在条件有交往的对象并不希奇,也确实是有一些女人对他示好,只是因为他一直没有遇到真心喜欢的对象,加上现阶段医院的工作也忙,他这会儿不过是为了逗骆可薰才这么说的。
将她心惊的神情误以为是气鼓,他才改口,“逗你的,真要是陪女朋友的话也会带着你。”
骆可薰并没有因为他的改口而感到高兴,她心里在乎的根本就不是他会不会带她去玩这件事,而是他交女朋友的事。
“谁要跟你们去!”她赌气的说完便跑出房间,留下傅维庸对她幼稚的行为摇头笑着。
为了要让傅维庸正视自己的情感,骆可薰苦恼了好久,仍是想不到办法让他不把她当成是小他七岁的妹妹。
即使清楚无法改变小他七岁的事实,她还是无法接受因为这样而失去在他眼里成为一个女人的机会。
尤其自己对他而言若不是一个女人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他的爱,想到他会因此去爱别的女人,她就不甘心。
问题是他就要回台北了,一旦他回台北,自己跟他之间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
不可以,她一定要想办法,不可以就这么放弃,一定要把握他回去前的最后一点时间。
第1章(2)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骆可薰趁着父母一块去喝喜酒的这晚,想出了孤注一掷的办法。
晚饭前她就将自己关在房里,直到傅维庸回来顺便替她带了晚餐来敲她房门。
骆可薰坐在地板上故意不回答他,周围还放着一大袋的啤酒,其中一罐已经空了,另一罐则握在她手上已经打开。
除了将半罐啤酒擦在身上制造出酒味外,剩下已开罐的一罐多的啤酒全倒进浴室的马桶里冲掉,为了逼真,她脸上的神情还故意表现出憔悴,眼眶泛红。
门外的傅维庸等不到她应声遂再次敲门。
骆可薰装着憔悴的样子忙喝下手上的一口啤酒,依然坚持不肯应声。
最后傅维庸终于说道:“我开门进来了。”
原本只是想进来看看她到底怎么了,开门后却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地板上背对着门口。
“怎么了?”他连忙走进来,跟着又看到她面前那一大袋的啤酒,地上空了一罐,她手里还握着一罐。
“发生什么事?”
他赶忙在她面前蹲下,看到她眼眶泛红,这让他更加心急。
骆可薰先是咬了下唇,跟着像是再也无法隐忍地哭出声来,“维庸哥,我失恋了……”
“什么?”他一时呆住。
“我失恋了!”她更大声的哭诉,像是要将心中的委屈宣泄出来。
虽然早就知道她率真的个性,但是失恋讲话还这么中气十足的,傅维庸算是见识了,只是这会可不是逗她的好时机。
再说,他也很意外,这近一个月看她老在自己身边打转,他根本就没想过她有交往的对象。
“你有男朋友?”
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心虚,她哭得更大声,“没有了,都没有了!?”
这下傅维庸是真的确信她失恋了,看她哭成这样,忍不住拍着她的背安抚,“好了,没事了,都没事了。”
“他怎么可以跟我分手?我那么爱他……”
看她哭得梨花带泪,他也觉得不舍,“是他没眼光,把他忘了吧。”不曾失恋过的他只能想到这样的说词安慰。
骆可薰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哭泣,同时将手上的那罐啤酒往嘴里灌。
“别这样喝,会醉的。”
她根本不听他的劝告,像是要把自己灌醉似的继续拚命猛灌啤酒,逼得傅维庸不得不把她手里的啤酒拿走。
“别喝了。”
酒被抢走的骆可薰转而去拿袋子里的另一罐,“你不要管我!”她打开来就要再喝。
傅维庸连忙将手上那罐抢来的啤酒放到地上,然后制止她,“这样喝对你身体不好。”不让她继续灌酒。
被阻止的骆可薰干脆放声大哭,让他一时没辙,但又不能放任她这样猛灌酒。
就在骆可薰又一次要将手里的酒往嘴里灌而被阻止时,她看着他说:“不许我喝……那你喝。”
傅维庸一怔,没想到会听到她这么说。
“不然我就要自己喝光光。”
像个小孩似的放声大哭,又说这样幼稚的话,傅维庸有理由怀疑她是喝醉了,只是没想到她的酒量这么差。
骆可薰将手里的啤酒拿到他面前,要逼他把酒喝掉。
担心她再喝下去会醉得更严重,傅维庸只得先接过她手里的那罐啤酒,“好了,我喝,你别再喝了。”
她这才像是满意地看着他把酒灌进嘴里,开心地笑了,跟着又伸手去拿塑料袋里的另外一罐。
才要把手上啤酒喝掉的傅维庸看到她又开另外一罐,连忙制止她,“你干什么?”
“要把这些通通都喝光。”她发下豪语。
怀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傅维庸,再度拿走她手上的啤酒。“别喝了。”
抢不过他的骆可薰转而要再去开另外一罐,遭到制止后索性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最后不得已,傅维庸只得由着她开心地把袋子里的每罐啤酒都打开,然后一罐一罐地摆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
正当他庆幸她至少不是把酒灌进嘴里时,突然听到她开心的宣布,“好,我们来比赛。”
“比赛?”傅维庸不能确定她的意思。
“看谁先把这些酒通通喝完。”
“什么”
骆可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了,还是被酒气醺醉,只见她直冲着他傻笑。
傅维庸自然不可能再让她喝下去,制止她又担心她像刚才那样放声大哭,最后只得表示,“好吧,那由我开始。”
“好。”她倒也爽快,一口答应,跟着一脸认真地像是在监督他,盯着他喝掉酒。
为了不让她继续喝下去,傅维庸只得认命地拿起地板上的啤酒开始往嘴里灌,不知道喝了几罐、喝了多久,到最后整个人失去意识。
没错,她是成功了。
成功让他醉得不省人事,成功让两人赤裸的躺在床上,成功让父母发现他们两个人赤裸而眠的事实,甚至是最后成功的让他不得不娶她。
就像他说的,他无法对他敬重的老师说出真相,所以他会娶她,但也仅止于娶她而已。
骆可薰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可以先达到目的留在他身边,他还是会像之前那样疼爱她,然后她会慢慢让他正视她是个女人,而不只是一个妹妹。
结果她错了,错得离谱。
因为他确实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说到做到,除了娶她再没有其它了。
无法接受他冷漠的骆可薰不放弃地接近他,甚至还厚着脸皮在床上要勾引他,到后来开始找机会来医院纠缠他,甚至是演变成像现在这样疯狂地排斥他周围的每个女人——这就是她处心积虑挣来的婚姻。
一个人走在雨中的骆可薰再也无法抑制地放声大哭,可笑自己怎么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过往的行人跟路上的机车骑士无不对她投以异样的眼光,但她不在乎,或者该说她的心已经麻木了,她那么努力想要留在心爱的人身边,换来的难道只是老天爷对她无情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