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胆敢假扮他的妻,他才不上当……才不上当……
“爹——”
一身孝服的曹语心奔入灵堂内,哭哭啼啼的抱住曹世典的大腿,难过的放声哭道:“呜……爹,心儿要娘……心儿要娘……”
始终浑浑噩噩的曹世典终于慢慢回神,听到女儿嚎陶大哭的声音,事实摆在眼前,无论他再如何排拒,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变成虚假,也不会就此消失不见。
他颓然的慢慢蹲跪下来,曹语心扑入他的怀里,哭得更大声。“呜……娘呀……”
“心儿……”
曹世典紧紧的将女儿抱在怀中,声音哽咽,终于还是悲痛的落下泪来。
他的妻子死了,他的女儿没娘了,初央再也无法对他们父女俩漾出灿烂笑颜,再也不能陪伴在他们身边,只能冷冰冰的躺在棺木中,听不到他们的痛哭,感受不到他们的心碎,魂魄早已飘然远去。
他到底做了什么?尽心尽力稳住新皇登基后的政局,却保不了妻子的性命,甚至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两人再相聚,已是天人永隔。
他好后悔,但现在才后悔又有何用?悲剧已经发生,早已无法挽回……
闵初央的骤逝,让闵纪谒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他在得知女儿的死讯后就一病不起,倒卧在床,顿时之间苍老许多。
试图绑架闵初央母女的黑衣人们几个死了、几个逃走了,下落不明,王府出了大事,没人下令继续追查,那些黑衣人绑架王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是受谁所指使,这种种的疑问,始终是团谜。
曹世典时时刻刻守在灵堂内,没几日就憔悴不己。他还是很难接受这件事,总是盼着棺内的妻子会再度睁开眼,然后笑着对他说,她是在吓唬他,她根本就没有死。
明知这是非常可笑的想法,他还是放纵自己如此奢望着,盼求那微乎其微的奇迹能出现。
失去妻子的哀痛让他无心理会其他事情,只能将王府琐碎之事都交由桐桑全权处理,将女儿交由丫鬟照顾,他整个人陷入深沉的颓丧当中,就连当年杨妤蓓带给他的打击也没让他如此痛苦,像是几乎要窒息,就连呼吸也感到无力。
“王爷,您该尽早定下王妃的下葬之日。”
转眼间,闵初央已经去世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来,灵堂内的冰砖始终不曾间断的替换着,以持续保存闵初央的尸身不坏。
曹世典每日都守在灵堂内,守在闵初央的棺木旁,鲜少说话,甚至迟迟没有让她入土为安的打算。
曹世典站在棺木边,看着闵初央沉睡般的面容,表情木然地说:“我想再多陪陪初央一段时间,你下去吧。”
“王爷……”
“下去。”他的语气虽淡,态度却是不容违逆的强势。
桐桑轻叹一声,只能无奈退出灵堂,担心主子再如此意志消沉下去,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再也无法振作。
偏偏最有办法让主子振作的人已经躺在棺木内,无能为力,他们这些旁人又该怎么做,才能帮他一把?
桐桑没有答案,只能继续等待。
又过了半个月,曹世典依旧没有让闵初央入土的打算,这消息传到闵纪谒的耳里,闵纪谒也深觉不妥,特地抱病亲自劝说女婿一回,没想到同样一点用也没有。
曹世典只淡淡的吩咐桐桑将岳父送回去,妥善照顾,对入土之日只字不提,当作没听见。
没想到他对闵初央的执念会如此之深,闵纪谒无奈的重重一叹,决定放弃不再多管。
隔一日,倒是有另一名贵客上门——
一辆外观朴实的马车缓缓停在王府门前,马车四周随行的护卫有十名,个个气势非凡,明显并非等闲之辈,可以猜想得出,马车内的人身分肯定也不寻常。
马车停妥之后,先是有两名丫鬟打扮的姑娘下车,接着正主儿才扶着丫鬟的手缓慢走下来,是一名气质绝伦的美丽少妇。
侍卫见到美丽少妇几乎是看呆了眼,迟迟不见应有的反应,其中一名丫鬟轻蹙眉头,出声说道:“请派人传话,咱们有要事求见摄政王大人。”
“呃?”侍卫终于回神。“来者何人,因何事要见咱们王爷?”
“这……”丫鬟有所犹豫,不知该如何提主子的身分。
“就说是杨妤蓓来访,摄政王便会晓得的。”正主儿亲自启口了,她正是微服出宫来到黎州的新太后杨妤蓓。
侍卫不知新太后的闺名,所以没认出她的身分,按照规矩帮她传话,没多久,就见桐桑急急忙忙从王府内走出来,见到杨妤蓓就是一记跪拜大礼。
“小的桐桑,拜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桐桑打小就跟在曹世典的身边,也见过杨妤蓓不少次,可不像其他侍卫搞不清楚状况。
“快请起吧,我这次是微服来探,不想惊扰太多人,所以你也不必行此大礼。”杨妤蓓漾起柔美笑容。
在桐桑起身后,杨妤蓓即刻问道:“摄政王的状况好吗?”
当时曹世典接到信后匆匆离开皇宫,甚至连报恶耗的信也给落下,太监将信转交给她,禀明状况,因此她很快就知道他是回来奔丧了。
她对闵初央的早逝感到遗憾,曹世典因此回黎州也是无可厚非之事,但目前朝中局势还很不稳,身为摄政王的他就算再如何悲痛,也不该离京太久,忽略政事,所以她与陈太后商讨过后,决定亲自出马,来到黎州请摄政王尽快回京。
“王爷他……很不好。”桐桑无奈的摇摇头。
第8章(2)
桐桑将主子的状况简单告知,让杨妤蓓有个大致上的了解,杨妤蓓点点头,打算亲自和曹世典谈谈。
她屏退随侍的两名丫鬟,独自进入灵堂,第一眼就见到站在棺木边的曹世典是前所未有的憔悴,神情颓丧,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为了闵初央,他竟放纵自己意志消沉到这种程度?她暗暗心惊,没料到闵初央在他心里如此重要,她本以为……他会娶闵初央,有一部分是为了气她,谈不上有什么太深的情感。
看来她似乎错了,太小看闵初央这个女人对他的影响力。
杨妤蓓已经进到灵堂内好一会儿了,曹世典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她沉下气来,主动走到灵前给闵初央上一位香。
“你来做什么?”曹世典终于开了口,嗓音极度沙哑,并且异常冷淡。
“我是来探望你的。”杨妤蓓瞧向他,轻声起眉头。“你瘦了不少,可得要好好保重自己。”
“多谢太后关心,我很好,你请回吧。”
“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我又怎么有办法回去?”杨妤蓓轻叹一声。“世典,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之所以会大老远的出现在这儿,为的到底是什么。”
“我现在只想陪在初央身边。”他毫不犹豫的回答。
回来之后,他就陷入不断的后悔当中,痛恨自己当初作下的决定,如果当时他不是选择自己先上京,而是无论如何也把初央及心儿一起带上路,初央是否就能避开死劫,结局是不是也能跟着转变?
如果他没离开过她就好了,他对自己做出的惩罚,就是一直守在她旁边,弥补他的过错。
“我知道她的逝去对你打击很大,但你不能放纵自己深陷在失去她的痛苦当中,别忘了,你现在是摄政王,一切应以国事为重,不该局陷溺在儿女情长这种小事情上头。”
“小事情?原来至亲的死,对你来说是小事情?”曹世典冷哼出声,终于转头瞧向她。“难怪先皇的死对你来说不痛不痒,反倒早就开始琢磨该如何替自己的儿子争得皇位,一心一意想坐上皇太后这个位置。”
杨妤蓓表情微变,透露出些许的心虚,但很快就强自镇定地回答。“对于先皇的死,我并非不痛不痒,我只是非常明白,逝者已矣,再多的留恋不舍也没有任何帮助,重要的是我与孩子还得活下去,我必须替自己与孩子作出最好的打算。”
她能在后宫站稳脚步,靠的是聪明,是如何取悦皇上的手段,之后顺利生下儿子,儿子是她最有利且稳固的筹码,她当然会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
曹示擎给她的感情太过虚浮,随时都有可能转移到其他女人身上,她很早就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不感情用事,非常理智冷静的看待这一切。
而曹世典就是太重感情,总是被感情绊住自己的脚步,从前是,现在也是,对她来说,这是非常不智的行为。
曹世典不禁冷笑出声,感到非常讶异,他从前怎么没看出她是如此冷情之人,还因为迷恋她而蠢到放逐自己,伤神又伤心?
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值,原来他曾经是如此肤浅之人,只见到她美丽的表相,而瞧不清真正的她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走吧,咱们俩再谈下去也没有结果,你不必白费心力了。”他冷淡的回答。
“你的意思是你不回京了?”杨妤蓓不敢置信的睁大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
“不,你才不知道,想清楚,你现在是摄政王,手握重权,怎能不负责任的将政事抛在一旁?”
“朝中能够辅佐皇上之人不只我一个,你大可以解除我摄政王的职务,另选其他能人代替。”
朝政本就不是非他不可,失去了他,还可以找其他人取代,虽然势必又会混乱一阵子,并不是无法可解。
但他失去了初央,却没人能够取代初央平抚他的伤痛,所以他才会如此痛心懊悔,想回到过去重来一次。
重来一次的话,他一定选择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他才不在乎摄政王这个头衔,也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够掌控大权,这些身外之物他都可以拱手让人,他只在乎能不能与她白头到老,这对他来说才是最珍贵、最值得珍惜的东西。
只可惜一切都迟了,他最珍贵的东西已毁,他的心也跟着碎了,这次的伤痛恐怕一辈子都痊愈不了……
“曹世典,你实在是疯了。”杨妤蓓已经非常努力压抑愤怒,但语气还是有些微的激动。“是你答应要帮我的,现在怎能袖手不理?朝中那些好事者肯定会借机发挥,说你这个摄政王对新皇有所不满,更甚者会想办法动摇我儿此刻尚未稳固的地位。”
她好不容易才帮儿子挣来皇位,努力想要抓牢一切,所以对他此举无法接受,他这么做根本就背叛了原本对她的承诺!
杨妤蓓始终着眼在权力、地位的言语终于彻底惹恼曹世典,他抬头看向她,语气也激动起来。“我帮了你,让你的儿子登上帝位,结果我换来的是什么?”
“当然是无上的权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地位。”
“大错特错,我所换来的,只有无止尽的后悔!”他睁着泛满血丝的双眼,忿忿不平。“我保住了你与皇上的安全与地位,却让我自己的女儿成为没娘的孩子,这算什么?上天待我极其不公,我无法接受!”
在他看来,她的太后之位,是由他妻子的命所换来的,她未免太得寸进尺,凭什么认为他得继续为了她而抛下初央,就只因为巩固她的地位是“国事”,而初央的死则是“私事”?
他受够这一切了,别把大局为重这种大帽子扣在他头上,硬逼他接受,他连自己最心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国家大局,他没这个资格!
杨妤蓓轻蹙起眉头,非常不乐见他这情感凌驾于理智上的反应。“世典……”
“出去!”他再也忍无可忍,指着厅门的方向。“这里没有你要的摄政王,只有一个丧妻的男子,滚回你的京里另寻高明吧!”
她毕竟已身为太后,哪容得了他接二连三不将她看在眼里,顿时沉下表情,也隐隐动怒了。“曹世典,你可千万别后悔。”
“后悔?呵……已经没有事情,能让我比现在更后悔了。”他自嘲的笑道,失去初央已是他最后悔的事,她还真以为失去摄政王之位能对他有任何影响吗?
杨妤蓓知道这个僵局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化解,只能忍下气,转身离去,但这并不代表她已放弃,她需要再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让他回心转意。
杨妤蓓离开后,曹世典愤怒的表情破裂,再度恢复成原本的颓丧,双手紧指着棺木边缘,悲愤难平。“若是能够重来一次,谁当皇帝都不关我的事,摄政王我也不屑一顾,我只想保住初央,我只要她好好的继续活着……”
这段日子以来,他已经懊悔无数次,也奢望无数次,若是真能重来一次,不知该有多好,他与初央的结局或许就完全不同了。
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吧!他不想带着懊悔过这辈子,他要扭转、改变,尽一切可能的挽回!
若重来一次的代价,是你所想象不到的沉重,你可能会失去极多东西,你还想尝试吗?
一道虚无标渺的女子嗓音突然回荡在灵堂内,曹世典讶异地左右张望,却没发现任何人。“是谁?谁在暗处装神弄鬼?”
不寻常的强风突然扬了进来,白幡翻飞成浪,曹世典也忍不住闭上眼,等到强风渐息,他再睁开眼时,才发现灵堂内多了一名绝美出尘的白衣女子,全身散发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气质。
曹世典瞬间警戒,他知道这个陌生女人很不寻常,光她能够在不惊动其他人的状况下出现在灵堂内,就够让他戒备十足。“你到底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叫‘阿摇’。”她精致细腻的五官淡雅一笑。“我怎么进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实现你的心愿,让你回到过去重来一次,得到挽回一切的机会。”
曹世典震惊的睁大眼,他虽然心心念念着想要重来一次,却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现在却突然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说能帮助他实现愿望?
难道她是仙女?还是惑人心魂的妖魔?抑或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现在的一切全都是梦境?
“你不是一心一意想要重来?现在有个机会在你眼前,你为何迟疑?若因为怀疑我是骗子,而拒绝我想帮助你的心意,难道你就不怕……真的错失这唯一的机会?”
曹世典猛然一震,只要有一丁点的可能,他就愿意去试,就算她有可能是骗子,他也甘愿被她骗一回,绝不放弃任何机会!
管她是仙女或妖魔,只要她真能达成他的心愿,就算她是披着仙女皮的地狱恶鬼他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