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莉纱顶着一头金色卷发,走在灯光昏黄的小巷内,踩着虚浮的脚步。
没办法嘛,今晚的对象可是大商社股东的儿子,反正人家不在乎对象是谁都可以尽情玩乐,那么不想办法让他多开几瓶酒,岂不对不起自己?再者,前一阵子全都接待一些脑满肠肥的老头子,都已经忍耐着让他们乱摸了,居然还想得寸进尺。开什么玩笑啊!
要不是看在钱的分上,绝不让他们多碰一下!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暂且忘记吧!算算今天光是净赚就不少,爱莉纱嘴上忍不住开始哼起相川七濑那首《不愿只做造梦的少女》……突然,爱莉纱的背后隐隐传来脚步声,她刻意停下,没想到对方也停了,若是同路的人应该会继续走才对。
以前也有这种经验,偷偷爱幕着自己的客人跟上来想藉机攀谈,反正只要混熟了,再假借自己财务困难哀求个几芦,大把钞票还不手到擒来吗?
正想到得意处,爱莉纱露出自信满满的关容转过头去,这一转却让她吓得花容失色。因为站在爱莉纱眼前的人,头上罩着类似银行抢匪般,看不见容貌的黑色头套。
“你、你……”爱莉纱原本想说该不会是强暴吧,却马上注意到,对方的手上拿着一根闪闪发光的东西,过了一两秒后才意识别那东西是球棒,而且是金属制的铝制球棒。
蒙面人从眼洞紧盯着爱莉纱的全身,爱莉纱觉得自己就像被蛇锁定的青蛙。不,并不是单纯的猎食欲望,那眼神带着强烈的恨意,简直恨不得撕裂她的全身。
然后,金层的球棒举起了。
在爱莉纱仍存有意识的时候,唯一记得的东西……是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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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啊……”
中谷和实伸了个懒腰,顺便动了动酸痛的脖子,等这个事件结束后,绝对要到道场活络活络筋骨。
“中谷课长,你也真是辛苦呢,搜查会议拼命开,睡的恐怕比我们还少吧?”
顶着一头鸟窝乱发,双眼通红,显然也没睡好的娃娃脸男人姓铃木名芳树,虽然有人可能会对这种学生长相的刑警抱着质疑,不过在对青少年侦讯时,派铃木出场有时比任何凶恶威吓更有效。
趴在铃木刚起身的办公桌旁,有个把头埋在手臂里,所以只能看见黑色短衫的身影,他是铃木的搭档松阪大助。
若当场听说两人的姓,就算不曾到甲子园去加油,脑袋中八成也会浮现“棒球搭档”(注一)这个词。
“松阪怎么回事?好像睡死了?”和实从绝对称不上为优良睡觉地点的办公桌上撑起身来,关心地问。
这三天以来,生活安全课就没睡好过。先是放线放了很久,正等负责运毒的青少年上钩,却在漏夜侦询下,发觉幕后的集团并不是光新宿署可以应付的,连忙回报警视厅要求支援;而本部的人正在署里设置侦察总部,连搜一的麻药对策课课长都亲自坐镇。
另外还有一起深夜行人连续伤害事件,但到现在为止依旧漫无头绪:原本想这事件应该不是青少年犯罪,打算交给刑事课处理,不过这几天刑事课也接了重点案子,因此皮球踢来踢去,终究还是回到了生活课。
“大助他为了连续伤害事件,昨天下午开始就去查最新被害者的情报,半小时前才回来,他说他恨死那种会呛晕人的香水味,一回来就趴死了。课长,再让他睡一会儿好吗?”铃木用着孩子气的哀求语调对和实这么说着。
“我知道了啦,让他多睡个把钟头也不要紧,等一下我会先去探访最新受害者,是在哪家医院呢?”
和实虽然是通过国家考试的所谓“菁英组”,但在来到新宿署上任前,也曾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人员之一,办案的辛劳他当然知道得很清楚。
“等等喔,我看一下大助的笔记本……借一下啊。”铃术很顺手地,在依旧熟睡的松阪外衣口袋里,摸出一本小册子,“嗯,果然送到大久保病院去了。”
在新宿区,大部分案件的受害者,都会被送到东京都立大久保病院击,偶尔也有送到春山外科病院的。
“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去一趟,不好意思这回让你跟松阪拆了伙,希望本部的人能够尽快把事情解决,然后让大家恢复往日步调吧。”
和实抓起挂在椅背的大衣穿上,虽然署里有暖气很舒适,但实际上外头可是只有十度以下的标准冬季温度。
这回同时有两个案子一起进行,因为生活课的人原本就不到二十个,相较于一出动就有三倍以上人数的刑事课来说,根本少的可怜。
为了节约人手,原本两人一组行动的规定,在此时适当调整了一下,所以铃木负责支援原本生活课负责的毒品部分,至于松阪,则被临时派到连续伤害案件的调查。
在和实检查必需物后,背了侧肩包准备要外出,也许是转身太急了,几张原本杂乱堆在桌上的文件,雪花般散落在地。
和实把过错推在这几天让他忙翻的两起案件上,赶忙四处将纸张捡起仍在桌上,顺手压上铁制笔筒,接着匆匆跟部下打声招呼后离去了。
夹在刚才被和实拾起的几张文件中,有张算重要,但也没有严重到需要惊天动地,处里的通知——一纸调职令。
佐贺清风警部补的调职令。
看来……收到通知的中谷课长,在连续几天的案件折磨下,早就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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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正在调查中的案件取名字,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其实也没有这么夸张啦,只是当初替“连续夜间行人伤害事件”命名时,出了一点点小问题。
因为前两起伤害事件的间隔时间非常短,根据判断,是在两到三小时之内依序发生的。
在两个受害者送到医院治疗后,才匆匆接到报集的警方,自然把穿着女装的受害者当成女性看待,于是便很快将事件命名为“连续夜间妇女伤害事件”。
但随即却听医师说,两名受害者都是“男人”,其中一个还做了隆乳手术。
那为什么作女性打扮?因为他们的工作就是所谓的夜间特殊服务业——第二性公关。
这时,事件的名称可就大有问题了,毕竟受害者应该不算是“妇女”吧?可是如果改成“夜间连续人妖伤害事件”似乎又难听了点。
毕竟对外的媒体声明,总不好人妖人妖的挂在嘴边,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将标题限定得比较宽松,于是拿了“行人”两个字代替。
为什么和实现在会想到这件事情?因为现在他正处于一种进也不是、退也不足的状态,反正脑筋闲也是闲着,不由得就转到莫名其妙的事情上。
恻所里不断传来怎么听怎么可疑的对话,不,与其说是对话,倒不如说是只有单人愤怒的声音,显然对方正在讲手机,但因情绪激动的关系,所以音量渐渐放大。
和实在心里叹着气,他是可以直接离开,到上一层或下一层的厕所,可是一听到那种明明就很难过,但却故作坚强打起精神骂人的声音,他的脚就像冻僵似地,黏在原地走不开了。
略带鼻音的气话,他也听过……当初他坚持要离开老家到东京念书时,母亲也是站在门边,手上还握着扫帚柄叫着:“以后别再回来了!我不会认你这个儿子的!”
“你居然就真的为了那个女人要跟我分手吗!说清楚啊,健二!”
这句话清清楚楚的传入和实耳里。啊、原来是跟情人吵架啊,果然都是因为有了第三者所以才……等、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现在说电话的人是个男的耶(虽然没看到脸,但由声音来判断绝对没错)!然后说电话的人叫对方“健二”……而且还是因为“女人”介入……总不会有女人名字叫健二,或者其实是这个说电话的男人介入了女同志的爱情纠纷……
不过……就算推论出来又如何?自己又帮不上忙……不、也许能帮点小忙吧?
“课长,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呀?”迎面而来的部下长谷川好奇的问。
“这……”
“里头好像有人说话说的挺大声的,怎么回……”与长谷川搭档的冰室想探头往厕所里看,但却被和实高大的身材巧妙的遮了下来。
“啊啊!这厕所目前清扫中喔,所以不好意思请到别层楼上吧!”和实与两个好奇宝宝部下打了个哈哈,随即一闪身进了厕所,顺便手脚俐落的将挂在门把上牌子转成“清扫中,请勿进入”。
“耶?”
“哪有这样的啊?”
“课长什么时候也得扫厕所了?”长谷川歪着头疑惑道。
“呼……”把身体靠在门板上,和实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不过耳边又突然传来一阵暴怒的声响。
“妈的那女人做爱技巧有比我好吗?如果不是我的话,谁会在办公桌底下替你口交啊!你现在竟然还有脸这样对我说分手?”
“……呃……”真是太好了,和实觉得把厕所的门关起来是对的,要不然让这种限制级话题在负责辅导青少年的生活安全课走廊上回响,对教育来说可不具有什么正面性。
但话说回来,跟这个男人交往的对象还真大胆啊,在神圣的(?)警署办公室做这种事情,也许管区的犯罪率居高不下就是这样造成的吧?人民的保姆到底是……
单手撑在洗脸台上的男人,穿着高级的亚曼尼西装,就连靠在耳边的手机也是这个月刚发售的新品。
由男人的背影看起来,似乎略显纤瘦,但却不矮,大概跟铃木的体型差不多吧?不过,在警署中是绝对不可以从外表来判断一个人,光拿看似文弱的铃木来说好了,他可是去年度剑道比赛的亚军。
和实的视线落到洗手台上,检视仪容的大片玻璃镜上,由反射他看到了男人的脸,一时之间唯一注意到的只有爬满脸上的泪痕,以及了无生气的眼神,那眼神让和实想到了自己曾阻止过即将自残的孩子……
——拜托你让我死吧!没有她的话我也活不下去了!
和实当然也明白,为爱受伤虽然傻,但却真。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若自己以死威胁她,那么事情会不会有其他转机?
不过现在的自己却大概已经跟这种太年轻的冲动扯不上关系了,与其说自己可能无法再谈恋爱,倒不如说是无法越过那层心理障碍而燃烧。
但这样子,对于现在这个身为刑警的中谷和实反而好,能够用一种不受任何干扰的明晰去办案。
“你真好……还哭的出来。”掉进过去回忆漩涡的和实,望着男人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喃喃的这么说。
总算注意到这个空间不只属于自己一个的男子,缓缓的转过头,他并未把手机挂掉,所以隐隐约约还听见,对方在电话另一头激动的说话声。
和实笑了一下,随即问道:“需要卫生纸吗?”
“……好……”男子吸了两声鼻子,不过声音依旧很清楚。
和实走到离他最近的厕所中,抽了一长条的卫生纸出来,在随意折几折之后塞进男子手里,他注意到男子手上的长茧位置,知道了对方有在练剑道。
男子似乎趁着和实走进厕所时,把电话给切断了,因为现在那只烤漆成鲜红色的手机,正放在洗手台边。
男子拿手上的纸擤了擤鼻涕,又抹了抹脸,虽然和实想告诉对方先擦脸再擤鼻涕比较好,不过既然人家做都做了,那再多嘴也只是显的让人厌罢了。
“你还好吗?”和实问。
“你应该也听见了吧,一点也不好。”男子抹掉眼泪后,脾气似乎依旧不怎么温柔。
“嗯,听见了,为了避免别人也听见,所以我顺手把门关起来了。”
“……真是多谢了。”男子的表情有点复杂。
“不会,我纯粹只是觉得,这种东西传开来,只会变成当周流行娱乐的一部份,你可不希望你真诚的感情被人说的一文不值吧?以我的立场来讲,与其让其他人在上班时间偷偷说这种无聊事,还不如好好提升办案绩效比较实在。”
和实也不想把话说的如此冷淡,不过依情况判断,若这时贸然散发过多关心,只会让对方的脾气更差罢了。
毕竟自己跟对方,不过是初次碰面的陌生人罢了。
“也就是说,你不会把你听见的东西说出去罗?”男子微眯起红肿的眼睛,审视着和实。
和实心想,好心帮人居然还得被用这种让人不快的眼神盯着看,早知道就该让这家伙自生自灭,明天被传成怎么样他才不管呢……唉、怎么可能不管嘛!有时候还真是厌恶自己这种鸡婆的个性。
“如果这消息,有人愿意出一百万收购的话我就说,另附盖手印保证书一份。”和实没好气的说。
“还是加个保险好了……”男子露出倨傲的微笑,然后一把擒住和实的手腕。
“你别太过份……”
然后,柔软的唇便直接欺了上来!湿滑的舌在和实来不及紧闭的口腔中肆虐,实际上,被人这么吻着是挺舒服的没错,若顺势下去的话,也许自己说不定也能碰男人;不过这时浮现在他脑袋里的只有一个念头:“这家伙可是用着如此高明的吻技,舔过别的男人的那里。”
有种类似焦躁的情绪从胸口冒了上来,是生气吗?自己生气了?为了什么?
所以,和实用力推开了对方,对方一种嘲讽似的眼神盯着自己笑。
“我本来想把你狠很摔出去的,不过看在你可怜,原谅你的乱来。”和实冷冷的说着,如他所预料到的,对方因为自己这句话而被激怒了。
男子一下子扑了上来,揪住和实的衣襟恨恨的道:“你也觉得同性恋很可怜吗!表面上装得一副爱情自由的样子,结果还不是在后头说个没完!就算嘴里说着爱我,但最后却还是要跟女人结婚,这算什么!”
“我说你可怜是因为你不懂的控制情绪,而将脾气发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你真的爱着对方吗?那为什么又要吻我?你不是怕我说出去吧?你只是想报复对方背叛你而已。”
和实冷静的话语就像根刺,狠狠的戳进男子的心里,他微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原本已经抹干的泪,又从眼角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对于和实的话,他根本无从反驳起。
“还要卫生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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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手支着脸颊,中谷和实很想摆出“我是新宿署生活安全课课长”的表情,不过在这种情况下重逢,似乎并不是说正经,或是愉快就可以了结的。
毕竟眼前站的直挺挺的男人,在大约一小时前,还趴在自己肩头上哭的淅沥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