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于乐柏使劲的揪起刘光,用力的把他甩在一旁。
刘光一时重心不稳的跌撞到桌角,把桌子都撞翻了,桌上的紫砂壶摔破了,热茶溅到他身上,他痛叫出声。
于乐柏一看到紫砂壶又破了一个,他舅父回来肯定不会善了,为了紫砂壶更为了颜亦岚,他抡起拳头狠狠的揍了刘光几拳。
颜亦岚一脸惨白,狼狈的手脚并用爬起身,抓着破裂的衣襟,颤抖不已的奔向房门口。但才刚踏出门口就听到后头传来闷哼声,她分心的转头看一眼,脚步便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只见原本用力捶打刘光的于乐柏才一个转眼就已屈居弱势,反而被刘光压制在地上。
这世上并不是任何人出手相救就能当英雄,尤其是他不过是一介书生,诗词书画难不倒他,但若是拳脚相向就真是为难了。
“臭小子!”刘光压坐在于乐柏的身上,举起拳头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找死!”
于乐柏咬牙等着拳头落下,知道这下子不死也去了半条命,谁知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反而是压在他身上的刘光哀嚎一声,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
于乐柏睁开眼,就看到刘光捂着眼睛,血正从他的手指缝流出来。
颜亦岚脸上那饱含屈辱的泪水还没空去擦,她手紧握着花钿,花钿前还沾着鲜红的血,双手抖得厉害。
于乐柏立刻翻身起来,一脚将刘光给踢开,脱下身上的棉衫披在颜亦岚的肩上,然后一把搂住她的肩,“走。”
“我伤人了。”颜亦岚的眼泪不停流下,倚着他抽泣着。
“没有。”于乐柏一把抢过她紧握住的花钿,“是我做的,你什么都别说,一切有我。”
他扶着她,脚步不稳的步出秋叶阁,却在小园子里与刚踏进来的颜希肃撞得正着。
第3章(2)
颜希肃看见妹妹一脸梨花带泪又衣衫不整的被个男人拥在怀里,一时气急攻心,目光怒火一现,“放开我妹妹!”说着他直接一拳打在于乐柏的脸上。
于乐柏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连退了好几步,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哥?!你做什么?!”颜亦岚惊骇得忘了流泪,看着于乐柏被打得鼻血直流,她心焦的跪在他身旁。
见她一脸焦急,于乐柏原想安慰几句,却觉得天空一直在打转,转得他头晕,接着眼前一黑,他晕了过去。
颜亦岚的心跳几乎停了,她紧张的拍着于乐柏的脸,“醒醒!你快醒醒!”见他没有半点反应,她急了,“哥,还不快叫大夫。”
“还叫什么大夫。”颜希肃一把拉起妹妹,他得在还没有人发现前将妹妹给带走,不然她现在这副样子若被人看到,她以后要如何做人?!
颜亦岚不从的想挣脱开兄长的手,“是他救了我!我不能把他丢在这里。哥,方才……”
“闭嘴!”颜希肃没时间听她多说。
今日他受李儒新的邀约前来悦客来,没想到没见到李儒新的人,反而看到自己的妹妹与陌生男人衣衫不整的在园子里,不管妹妹为何出现在这里,他都要尽快将人带走,若是让人撞见这一幕,妹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一生的清白都毁了。
他拖着颜亦岚就要走,一心只想赶快离开。
两人才走没几步,一切就好像是算计好了似的,一阵吵杂声由远而近的传来,来的是原本在冬雪阁饮酒作乐的越王梁忆天和左都督青竹。
左都督大人前几日才应祖父良国公交办,从边疆回京,最主要就是为了圣上这阵子龙体不适一事,特派孙子返京拜见探望。而两人的身后还跟着李儒新和杨尚书的长子杨元格。
颜希肃看到来人时神情一僵。
原本正在挣扎的颜亦岚见到前头的阵仗,心口陡然漏跳半拍,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拉着身上的衣襟缩躲在自己兄长的身后。
为首的越王是当朝的皇长子,生母是曾被皇上深宠、如今早已香消玉殒 的惠妃,他虽然因不是嫡出而成不了太子,却比太子更受皇上喜爱,这是朝廷上下都知道的事实。
年少时,越王与颜希肃也曾一起共赏日月、饮酒作诗,但因长大后复杂的朝政局势让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变了……
“这是怎么回事?”梁忆天远远的就瞧见他们,走近一瞧,更是眉头一皱。
“回越王,这个店小二意图轻薄岚儿,被我一拳打晕了。”一个念头掠过脑际,颜希肃绝情的将事情全都推到了晕倒的于乐柏身上。
颜亦岚闻言身子一僵,惊得抬头看着自己的兄长。
颜希肃用眼神警告她,到了这个时候,他要保的是自己妹妹的名节与清白,其他人的死活与他无关。
“意图轻薄侯府千金?好一个大胆的奴才!”梁忆天目光冷肃,残戾的道:“立刻将这个不知轻重的人给本王拿下,先重打五十鞭,再交给官府发落。”
叶三是一个读书人,若真的被打五十鞭,只怕连命都没了!
“不!”颜亦岚就算知道现在发声会令自己的处境艰难,但她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王爷,他没有轻薄我。”
颜希肃快被妹妹气死了!
梁忆天的眼神一冷,“不是他?那你怎么这副……”
想起方才在秋叶阁里的情况,她还是感到很害怕,“意图轻薄我的人在秋叶阁里。”
梁忆天眼神微敛,要身后的随从上前,“去屋里瞧瞧。”
随从立刻进屋,没多久就出来了,“王爷,屋子里没人。”
颜亦岚的心头一震,方才她明明就把人给戳伤了,怎么才一会儿功夫人就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本不发一语的傅青竹出声了,“颜家妹妹,是那小子意图轻薄你,对吧?”
他出声是给颜亦岚一个机会,聪明的话就把罪全推给晕倒的那小子身上,毕竟一个店小二的贱命可远远比不上安侯府的声誉重要。他目光专注的等着颜亦岚开口。
此时于乐柏呻吟了一声,看起来就要转醒,颜亦岚转头想看,手却被兄长紧抓住制止。
她知道兄长希望她将罪推到叶三身上,但她实在没有办法昧着良心看着他送死,自己置身事外。
“轻薄我的人不是他,是别人。”这是事实,纵使无人相信,纵使会让人误会这是她行为不检点的推托之词,她还是一脸坚定。
傅青竹不由得皱起眉头。
梁忆天冷冷一笑,“看来,纵使傅大人有心相助,也要人家领情才行。”
傅青竹的脸色一沉,目光飘向颜希肃。
在外人眼中,常年戍守边疆的他与京城这些所谓的皇孙贵胄并无深交,但傅、颜两家先祖同是建国有功的老功臣,他与颜希肃的交情自是不同,这次返京,明着是探圣上病情,实则是因为颜家失势,他受祖父之命,返京看安侯府是否有需相援之处,只是才刚回京,怎么就见到他家妹子惹出这种胡涂事。
他冷着脸,先不论越王在此,就说一脸铁青的李儒新,只怕这件事也无法善了。
“说起来这是李大人未过门的媳妇,”梁忆天语气不带太多情感,“这事儿该怎么办,也该问问李大人。”
“王爷,”李儒新脸色铁青的双膝脆下,“请王爷替臣作主。这个贱人在悦客来私会情郎,我李家是绝不能要了。”
颜亦岚心头一震,斥道:“明明就是你约我一见,我没等到你的人,却遇上个登徒子意图轻薄我,要不是这店小二救了我,我的名节早毁了。”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贱人,满嘴谎言,欺人太甚。”李儒新一副含冤受辱般的模样,咬牙切齿道:“今日我与越王、傅大人约在冬雪阁相聚,这约早在月前就定下的,我压根儿不知你在此。”
颜亦岚没有料到李儒新会不认帐,她心中一惊,难道她中了圈套?!
她的目光看着周遭那一双双试探和嘲弄的眼神,他们压根就不相信她,她眼中盈满屈辱的泪水,“我没有说谎。”
“还真是安侯府调教出来的好闺女。”梁忆天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口气满含不屑。
颜希肃压下心中怒火,平静的开口,“纵使臣的妹妹再不是,这终是李、颜两家的家务事,不该由外人插手,还请王爷与傅大人让我们两家自己解决吧。”
“这可不成,”梁忆天微扬着嘴角,“谁不知你安侯府位高权重,若委屈了李大人可就不好,既然今日李大人求本王出面,本王就不能置身事外。”
“王爷……”
“王爷是想如何解决?”傅青竹打断颜希肃可能脱口而出的不敬,平静的问。
“这悦客来向来就有好茶、好壶,不如泡壶好茶,好好谈谈。至于那个店小二,”梁忆天看都不看一眼,“杀了吧。毁了侯爷嫡女清誉,命是留不得了。”
“不许动他。”颜亦岚挣脱兄长的手,护在尚未全然转醒的于乐柏面前。
“不要脸的贱人,”李儒新一副气极攻心的模样斥道:“竟然当着王爷的面护着情郎?!”
他颠倒黑白的话令颜亦岚动怒,“我与他没有任何不清不白的关系,我不许你们滥杀无辜。”
“你这副样子还说你跟他没关系?”李儒新气到指着她的手直抖。
“要定我的罪也得拿出证据来,”颜亦岚倔强的扬起下巴,“要让我心服口服。”
“举头三尺有神明,颜小姐真以为自己能在王爷和两位大人面前睁眼说瞎话吗?”随着杨冬晴的到来,她轻柔的嗓音一下子就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看着杨冬晴,颜亦岚眼中闪着恨意。这些事情都太过巧合,好似一场布好的局,她一踏入圈套,就被逼进了绝路。
“王爷、傅大人,这是舍妹。”一旁原本在看戏的杨元格看妹妹来了,立刻一脸骄傲的出声引见。
谁人不知他杨家出了个人间难见的大美人,水灵灵又娇媚,艳丽无双。
“叩见王爷,傅大人、李大人。”杨冬晴千娇百媚的半跪身子。
傅青竹瞧了一眼,漂亮的女人他见得多了,能吸引他的注意,容貌并非第一考量,毕竟他家那头河东狮在嫁给他之前也有个塞外第一美人的封号,个性直接,不矫揉造作更对他的脾胃,而这南方姑娘的婉约,他无福消受。
梁忆天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杨冬晴,“听你的口气,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杨冬晴柔媚的抬起眼,先是看到皇家子孙以龙显尊贵的绣龙织锦,抬起头后,正好与看着她的梁忆天四目相接,她心头立即一动,没想到越王长得这么俊俏。
她穿越来时,便派人去将这京城里未婚的皇室贵胄全查了一圈,这个越王自然也是其一,只不过他娶过妻,虽然妻子早死,但以她的想法,自然不愿当继妻。
可是今日一见,她的心一动,李儒新这个状元郎根本无法与越王比拟。
杨冬晴那副双眼看得发直的模样,让梁忆天忍不住一哼,口气不耐的开口,“有话快说。”
他的眼神没有太多惊艳的神色,毕竟以他的身分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杨冬晴纵使长得再好,也是空有一副皮相罢了。
今日要不是李儒新和杨尚书一家于他还有其用处,他实在没心思来陪他们演这一场戏。
见梁忆天一点都没有被自己的美貌给迷惑,杨冬晴微垂下眼,自觉无趣,照着之前早就想好的说辞道:“方才冬晴就见颜小姐独自一人进了悦客来,最后还与这里的店小二亲亲热热的走进秋叶阁,看来两人私交匪浅。”
“你胡说八道!”颜亦岚气得想冲上前替自己讨公道,却被颜希肃一把拉住。
“哥!”她气得脸都涨红了。
颜希肃冷着脸轻摇了下头,这一来一往的,他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当然相信自己的妹妹行事磊落,唯一的缺点就是不会防人,就如同他一般,不也只是因为李儒新派人随便说了一句话,就急着赶来赴约了吗?
现在的情况,他们无人证和物证,唯一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自己妹妹衣衫不整的跟陌生男子在园子里私会,再者越王早就想找机会除掉安侯府,这下倒真的让他找到了个打击安侯府的契机。
他本就厌恶朝廷上下纷争不断,圣上迷信昏庸,又沉迷炼丹药,太子体弱,皇子为皇位明争暗斗。想自己六岁进宫,与太子和越王一起晨昏定省,读书玩乐都在一起,只是长大了之后,曾经的情谊全都变了调。
他不若自己的父亲那般执着于那些“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的皇权继承规矩,所以在越王开始得势、处处针对安侯府、对皇位有了别的心思之后,他便一心想要从太子与越王之间的斗争中离开。
这次因着安侯府失势,他本想图个清净远走他乡,只是现在看来就算安侯府失势,他也远离京城,越王还是不打算放过安侯府。他敛下眼,目光转为炯利。
“没想到颜家嫡出的小姐竟是这么不知羞耻,还在王爷和两位大人面前丢人,”杨元格轻扇着扇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若王爷不出面主持公道,可是天理难容,也委屈了李大人。”
颜希肃握着颜亦岚的手一紧,逼自己不动声色。
梁忆天转头看着傅青竹,“傅大人看眼前这局面该怎么处置?”
傅青竹虽是一个武将,但也不是个无脑之人,这摆明了不过就是一个局,偏偏自己还蠢到被拖着来当了证人,这个越王,真的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孩子了。
“王爷心中该是早有定见,还要臣说什么?”傅青竹双手一个抱拳,“臣喝多了先行告退,请王爷见谅。”
纵使留下来也帮不了安侯府,气在心里的傅青竹索性掉头走人,想来个眼不见为净,他只希望颜氏兄妹可以沉得住气,若真跟越王杠上,吃亏的可是他们。
“傅大人果然是性情中人,本王就是欣赏他这一点。”梁忆天看着颜希肃,像是谈论天气般口气轻淡的问:“你说是吧?”
“回王爷,傅大人向来如此。”颜希肃敛下眼,纵使难忍,他也得忍住这一口气。
“希肃啊,”梁忆天轻唤着颜希肃的名字,“你别怪本王,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妹妹做出如此丑事。”
颜希肃咬着牙,压抑自己的脾气。
“本王在此特允李儒新所托,退了与安侯府嫡女颜亦岚的亲事,又念在李大人有功于朝廷,不令其受辱,回宫后请旨赐杨尚书嫡次女杨冬晴于李大人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