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公子长得好俊,两眼熠熠生辉,像要把人吸走似的。那个李儒新算什么,跟人家一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美男子啊,这才是真正的美男子。
“姑娘?”于乐柏被压在地上,背痛、脚疼、全身都难受,“可否先让在下起身?”
真好听的声音,清亮悦耳,颜亦岚听得沉醉,但一感受到他正挣扎着要起身,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不行,我不能让你走,除非你答应我,不再寻死。”这么好看的男人,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死。
于乐柏没想过要轻生,不过这姑娘若再不起来,他可能就会被她给压死,但又怕心里话说出口会伤了姑娘的心。
“你可有想过你若真这么一跳而下,你父母知道了会是如何的伤心?”
他轻叹口气,“在下自小被父亲遗弃,母亲早逝。”
颜亦岚闻言一愣,天底下怎么有这么没良心的爹?竟然遗弃这么俊俏的儿子?“你爹真是个王八羔子。”
她的直言,差点令他被口水呛到。
不知在跟谁生气,颜亦岚自顾翻着白眼,用力一捶他的肩膀,“男子汉,有点骨气。纵使被人遗弃,你也不该寻短。看你年纪跟我哥哥差不多,也该有妻有小,总得为妻小着想。”
“在下尚未娶亲。”这一拳让他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这个姑娘没把他压死,是打算打死他吗?
“你还未娶亲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还未成亲?”
他再也忍不住的说道:“若姑娘想与在下闲话家常,不如你先起身,让在下喘口气可好?”
“喘口气?”颜亦岚一脸迷糊。
“是。”见她发愣,他顿了一下提醒她,“在下被姑娘压得难受。”
颜亦岚这才注意到两人相叠的身子,先不说这样子被人看到是否会误会,单就被自己这圆润的身材压着,他肯定难受。
她耳根一红,连忙翻身,有些惊慌的看着美男子捂着胸口缓缓的坐起身。
颜亦岚面颊发烫,“你……还好吧?”
“没事。”看出她的不自在,他唇角一勾,眼眸一闪,露出淡笑。
他的笑容令她有些怔住,此美只应天上有,但偏偏是个男人,若是女人,肯定迷死一票公子哥儿,单瞧着就赏心悦目。
“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寻短?”虽说不该好管闲事,但事情既然让她遇上了,她就决定管到底。
“姑娘为何口口声声说在下要寻短?”他想站起身,这才发现脚踝传来一阵痛,看来是这姑娘冲过来时将他弄伤了。
“因为再一步你就掉下去了。”她指着前方的深崖,“你看我圆滚滚的身材、圆圆的脸,跟你的相貌一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我都能好好的活着,你有什么过不去的?”
看着她生动的表情,于乐柏不由得轻笑出声。这个圆润姑娘还挺逗的。
“亏你还笑得出来,”她不以为然的瞧着他,“要不是我舍命相救,你已经粉身碎骨了。”
“姑娘……你真可爱。”
可爱?被美男子称赞,颜亦岚没来由的瞬间心情飞扬起来,但她还是装了个镇定样子说:“我晓得,长得丑、长得不怎么样、长得不漂亮,最好听的一句赞美就是可爱。”
“你真的很可爱。”他的称赞是发自内心的,她或许真的不美,但总是上扬的嘴角带着渲染力,让人也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扬。
他一脸的认真,反而令颜亦岚不好意思了起来。
“小姐,你还不赶快起来?”总算跟上的清荷、喜菊一左一右连忙将颜亦岚从地上给扶起来,手忙着拍去她身上的灰尘,“庆幸这里没人,若让人看到你压在一个男人身上成何体统?”
“我是要救人。”被扶起来的颜亦岚一脸理直气壮。
两个丫鬟很识趣的没有反驳主子,反正趁没人发现把小姐带走就是了。
第1章(2)
颜亦岚低头看男子还坐在地上,不禁问:“你还不起来吗?”
他脸上浅笑依旧,“想坐会儿。”若让她知道,她压得他的脚扭伤了,只怕会无地自容。
她打量着他的装扮,身上的衣料是上好的丝绸,就连她这个侯府千金身上穿的都未必有他的精致,看来也是个富家子弟。
“小姐,走吧。”
她也想走,只是……“可不是每次遇难都能遇见贵人救你一命,所以你别再有寻死的心,明白吗?”
“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只是……”虽说是个可爱的姑娘,但行事也太过冲动了,“在下从未想要寻短。”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被风飘传进颜亦岚的耳里,让她如遭五雷轰顶,劈得她直挺挺的动也动不了。敢情是她误会了
“在下从未想过寻短,”他的性子本就有些清冷,但此刻眼中却因笑意而有了暖意,“只是看到这片美景,一时忘情,离悬崖近些罢了。”
“看风景”颜亦岚看到他眼带笑意,真想眼睛一闭晕过去算了,无奈侯府吃食太好,不单养出她圆润身材,就连身子骨也好得不得了,要晕倒可不是简单的事。
“少爷你怎么坐在地上?”惊喊着的尤金是于乐柏的长随,原本躲在一旁的阴影处打着盹,让他家少爷独自一人去感叹天地广阔、山川美景,谁知道听到声响惊醒,一睁开眼却看到自家少爷跌坐在地上。
若他家少爷有什么万一,他回去不被他们大当家直接剁成八块放在炉上煮了才怪!
“别动。”于乐柏制止尤金要将他扶起的动作,但心急的尤金根本没理他,硬是要把他扶起来,这动作令他痛得脸色一白,薄汗瞬间布上额头。
“少爷”尤金腿一软跪在地上,“你怎么了?”少爷的脸怎么白成这样
“只是疼。”看着尤金大惊小怪,于乐柏的脸色一沉。
“疼少爷,难不成你的腿断了”尤金的声音扬高八度,心想自己真的完了,一张脸比受了伤的主子还苍白。
断、断了颜亦岚僵住身子,刚刚他还站得好好的,怎么现在腿就断了?不会是她飞奔过来的时候撞断的吧
她在心中哀嚎着,现在想跳崖的人换成她了。
“只是扭了一下,瞧你说的。”于乐柏注意到颜亦岚的手不自在的扭着帕子,遂出声缓颊,“多谢姑娘一片善心,在下铭记于心。”
明明被她撞伤还跟她道谢,她无地自容得脸爆红,怯生生的伸出手,指着他的脚,“真没事?”
“没事。”他语气肯定。
“少爷,你都起不了身了,怎么会没事?”尤金在一旁喳呼着。“你是哪家的小姐?”
“尤金。”于乐柏斥了一声。
尤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嘴。
清荷连忙悄悄拉了颜亦岚一下,看这位俊美的公子似乎不打算追究,但他身旁的长随不好打发,这个时候最好快点走人。
颜亦岚自然也心知肚明,只是—
“可要请大夫?”她忍不住多问一句。
“小姐,这位公子有长随照料,”喜菊在一旁开口,“我们快迟了。”说着再也不顾颜亦岚的意愿,半拖半拉的把人带走。
“喂,你别走!你撞伤了我家少爷,怎么没留一字半句就走了?”
于乐柏制止尤金,不让他上前去拦人。
颜亦岚不放心的转头看了一眼,就见他专注的盯着自己离去,她想回头,无奈两个丫鬟拉着她,一刻也没迟疑的加快脚步,不让她停留。
尤金一脸气愤难平的扶起于乐柏。
“向静空大师问问这位姑娘的来历。”于乐柏淡淡的交代。
尤金哪有心思去问这个,但随即一想,确实得去问问,不然若是大当家的问起少爷是怎么受伤的,冤有头、债有主,要讨这笔债,也不该算到他的头上来。
夕阳西下,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离开千佛寺,坐在里头的人各怀心事。
先行的马车里坐着的是朝中正得宠的李儒新和其母陈氏,母子俩正商量着怎么退了与安侯府这倒霉亲家多年前定下的娃娃亲。
另一辆马车上,安侯爷颜千松则是满脑子想着自己受皇帝责罚也就算了,现在不单连累儿子被眨官,连闺女的亲事眼见也要被缓下,心中气愤又懊悔,想着这片日月丹心有什么鬼用,走到今日,倒不如种菜养鸡过一生算了。
侯爷夫人周氏则是没空去气恼些什么,只盘算着过几日不等李府动作,先找个人直接上李府谈闺女的亲事,打定主意就是要让女儿嫁进李府,请去谈亲事的人不能是等闲之辈,这个人的身分肯定得让李府有所忌惮不好再推托,她脑中飞快的思索着几个可能的人选。
所有人的心思全都绕在亲事上头,只除了颜亦岚。
方才她在寺里的灶房跟个小沙弥打听到那个男人——千佛寺偶有读书人借住,而那位公子便是其一,就住在西侧厢房,说是个科举失意的书生,而且一住已经住了快一年,她特意多做了些山药饼请寺里的小沙弥送去,虽礼轻,却能稍稍聊表心中自己冲动唐突而造成他受伤的歉意。
马车离开了千佛寺,两人该是再也不会有相会之期,毕竟她是侯府千金,而他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读书人,从小她就被教导大户人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和失意书生的萍水相逢不过是生命里的插曲而已,何况她要嫁人了——嫁给京城众家闺女一心仰望的状元郎。纵使自己爹娘此刻因为这门亲事眉头深锁,她此生仍已注定。
“爹、娘,回府后,我想从库房挑些好料子出来,”颜亦岚语气轻快的打破沉闷的气氛,既然无法改变现况,那就不用再烦忧,她笑着脸说:“嫂子有喜是开心的事,我得替将来的小侄女或小侄子做些衣裳才行。”
她大哥被眨至静江,连带着一票家眷也要跟着过去,她嫂子有孕才满三个月,肚子还不显,大夫诊断之后说这胎胎象稳当,嫂子思量过后,就打算跟着夫君赴任。
颜亦岚打算要赶制几件衣物,当是做姑姑的心意,毕竟这一去,也不知道孩子要多大才能再见。
她的笑容周氏看在眼里,心头难过,伸过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娘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颜亦岚反倒觉得委屈的人是自己的爹娘,她很清楚爹娘是担心若跟李府的亲事告吹,会让她留下一个不好的名声,所以才会处心积虑的想她早日嫁进李府,避免亲事生变。
女人的一生幸福与否就看自己嫁了什么样的人,只是她对今日执着嫁进李府到底是对是错,还真没个答案。
但她知道她爹失了圣宠,若有个正得宠的状元郎女婿来帮衬着,侯府至少还能保着这表面上的风光气派。
走到这一步,为了安侯府,她是不嫁也得嫁了……
马车入了城,外头的喧闹声吸引了颜亦岚的注意力。
今日十五,夜里城东有个晚市,这个时候正热闹着,她大哥曾陪着她与嫂子去逛过几次,今日心烦,她突然想去走走。
周氏瞄了一眼,看闺女不停的翻着布帘往外瞧,不由得柔声开口,“侯爷,时间还早,不如吩咐几个人跟着岚儿,出去走走吧。”
颜千松轻挑了下眉毛,虽然在外头是威严的侯爷,但关上门来,他就变成个妻管严,这么多年下来,他也乐于这样的相处模式,所以既然妻子开口,他自然不会不从。
“去吧!小心点,晚些时候叫你大哥来接。”
“谢谢爹。”颜亦岚带笑的眼转看向周氏,“谢谢娘。”
看着闺女被扶下马车后,周氏再也忍不住的说:“侯爷,若让岚儿嫁进李府,可要受苦了。”
颜千松一哼,“我安侯爷的女儿,谁敢让她吃苦头。”
朝廷的局面大家了然于心,这个时候周氏不忍将心中的话老实说出来,只能伸出手握住颜千松的手。
颜千松低头看着那只多年来依然白皙的手,轻叹了口气,“婷儿,”他叫着妻子的闺名,也是一脸无奈,“这是爹定下的亲事。”
“我明白。”她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天下父母心,若是安侯府依然富贵也不怕这些,只是现在情况变了,反而得靠着嫁女儿去保颜府一门的富贵,虽说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但对忠心朝廷的安侯府上下来说实在不公平。
想着,周氏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颜亦岚兴匆匆的带着清荷、喜菊和几个家丁走在热闹的街上。
话说这晚市的崛起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城东原就有间挂着皇室招牌的高档酒楼“悦客来”,但不知什么原因,最后竟然落到了一个平民百姓的手中。
而这个晚市,就是那个新当家想出来的把戏。
关于悦客来的当家,让京城里的任何人来说,都能说上一段传奇,不过他到底是怎么发迹的却没几个人知晓,只知道他貌似潘安、美如冠玉、心灵手巧,懂交际又煮得一手好菜,可以说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翩翩男子。
不过除了有头有脸能坐上悦客来上房的贵客之外,外人想见这个当家一面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以前听说这些事还不觉得如何,但今天颜亦岚却觉得传言言过其实,什么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她肯定那个当家的绝对比不上今日在千佛寺遇见的俊公子好看。
一想起他,颜亦岚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一个转头却看到两个丫鬟愁眉苦脸的。
“清荷、喜菊,”在卖纸伞的摊贩前随意的看着,颜亦岚分心的说:“你们俩开心点,等我嫁人之后,要出来一趟可没那么容易了。”
就算她爹还是个受宠的侯爷,陈氏也不会是个让媳妇好过的婆婆,她很清楚这一点,心里早有准备。
清荷和喜菊对视一眼,这些日子侯府上下为老爷和大少爷眨官的事而显得气氛低迷,加上方才在千佛寺伺侯,看到李家人那副推托亲事的嘴脸,纵使现在眼睛里看的是街上的新奇玩意,两个丫鬟眉宇间也是染着轻愁,连一丝笑意都挤不出来。
“小姐,若心里不舒服,可别憋着。”清荷的性子比喜菊直,心里有话也藏不住,直接关心的说。
“我也不想憋着,”她看了清荷一眼,“可其实我一心只想着千佛寺那个俊俏的书生。”
清荷闻言瞪大了眼,连忙看着四周,“小姐,别胡说。”
“我没胡说,我真的是想到他了,”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尤其是我撞断了他的腿,这事儿只怕到死也忘不了。”
提到那件事,清荷和喜菊对看了一会儿,虽然很想忍住,但最后还是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当下是觉得丢人,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俊俏公子还挺滑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