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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梅迎春 page 9 作者:问蝶

  「别质疑我的话。我说不走,就永远不会离开。」厉风行搂紧怀中娇躯,暗自发誓,他会用行动消弭绿梅的不安。

  「你说过,我们只是各取所需……」靠在他温热的胸坎上,绿梅忍不住睡意,杏眸微瞇。调了个好位置后,像只小猫咪似磨蹭个几下便悄悄睡去。

  厉风行心窝上有些痒,绿梅安睡的脸庞意外带给他满足;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油然而生的情感让他一辈子就想让她靠着。

  「没错,我们只是各取所需。」厉风行爱怜地在绿梅发旋印上一吻,牵起她的手,十指交拙。「所以,我要妳,永远陪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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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梅原先以为厉风行变了,是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改变了,然而等她身体好了一些,能负荷较长时间的久站而出了房门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样。

  厉风行为了能就近照看绿梅,特地将公事移到迎春阁里处理。只要别拖到开业的时间,桑嬷嬷也就随他去,甚至还会吩咐厨子多准备午膳给商队享用,因为为了不让绿梅费心劳力,厉风行也将迎春阁的事务一并揽下。

  二楼的主位俨然成为厉风行办公的书案,上面除了几盘快炒菜肴和清汤外,其余都是厉府与迎春阁的账册跟记载的明细。

  「主子,颜家染坊老爷不肯签书契,坚持再与主子议价后才答应考虑。」阿升双手颤抖地将颜家染坊试染的布块呈上;听说今天他们染出两种新颜色,想藉此提高卖价。

  「白白浪费三天?」厉风行声音嘶哑,吓得阿升簌簌发抖;却见他轻手拿着试染的布块,一一比过绿梅手上肤色,失望地摇头。

  无法衬托出绿梅的好肌肤就算了,还让她看起来更死白,看来与颜家染坊的合作,他可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主子,小的办事不力,请主子重罚。」

  「重罚何用?给你三天,拿不回书契,你就改去染布。」取过迭在账册上头的朱红色小本子,蘸墨写上「颜染」两字。

  「是,小的这就去办。」阿升心里多少有些眉目,立刻领命离去。

  绿梅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接下来呈报的十来名管事,成事者另有嘉赏,没有达到厉风行预测结果的人,初犯者还有宽限的时间,迟迟无法交货或订下合同的,不免要挨上一场风雪,被他犀锐冷寒的目光冻得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除此之外,厉风行还将想坐地起价的商号,写进那本朱红色的小册子里。

  绿梅不禁好奇,如果她交不出式样图的话,厉风行会如何对待她?

  再给她三天时间,下季再多缴十张式样图当利息?

  再给她三天时间,谈妥的每年一千两费用直接砍一半?

  再给她三天时间,交不出来,一辈子别想再绘图,再把她十只指头全剁下来煮汤,倒进湖里喂鱼虾?

  搅着鸡汤,绿梅想尽所有可能,直到热腾腾的鸡汤浮上一层油光,还是没喝上一口,白白蹧蹋厉风行的心意。

  深怕会引起厉风行不快,尤其是在他处理一堆头疼的事务后;绿梅舀起一匙浮着黄黄油水的鸡汤,皱着小脸将它送到嘴边——

  「梅儿,鸡汤冷了。」取过她的调羹,厉风行要人换过一碗,趁着绿梅发愣,执起她的手轻啄,霎时羞红她一张俏脸。「在想什么?都出神了。」

  「没有。」绿梅抽回手,忍住不去看他使坏的唇瓣,想趁精神不错的时候看些帐,随手取来一本又放了回去,翻找了好久才找着迎春阁的账本。

  「真不老实。」

  本来坚决不让绿梅碰公事的厉风行也担心她会闷坏,只好退一步,要她衡量自己的体力和精神。

  等到绿悔的鸡汤炖好,厉风行大致上也忙完了,端起冒着热气的汤碗,细细地吹凉,怕烫了绿梅的口。

  「梅儿,张嘴。」

  「我自己来就好。」在房里就算了,现在在迎春阁的大厅内,厉风行这般亲昵地喂她喝汤,不妥吧?

  况且商队的人多半认识她,也知晓她的事,厉风行纡尊降尊地服侍她,要是传回厉老夫人耳里,是多么令人惶恐的一件事。

  「鸡汤烫嘴,我来。」厉风行执意为她吹凉,一口一口地喂她。瞧绿梅红唇微张,吞下香气四溢、色泽金黄的养身鸡汤,他心情就特别好。

  「唔……」绿梅本打算不开口,直到厉风行肯让她自己动手舀汤,偏偏跟他比耐性,她永远是个输家,只好轻启红唇屈服在他的坚持下。

  绿梅喝得太急,嘴角滑落些许汤汁,正想取出手绢拭嘴,却遭厉风行压下。

  「嗯?」绿梅不禁疑惑,难道她嘴角滴着汤汁比较迷人吗?

  「别急,我来。」厉风行话一说完,立刻俯下身吮去汤汁,还趁机舔了绿梅的唇瓣,他觊觎已久的美食。

  「你、你好可恶。」趁着她不注意,像一阵风似的偷袭她。绿梅捣着唇,羞红的脸蛋连玫瑰花瓣儿都要自叹不如。

  对比绿梅羞怯的模样,厉风行依旧面不改色,仍是镇定地喂着鸡汤,绿梅只好小心吞咽,别再给他机会偷吃豆腐。

  厉风行的改变委实让人猜不透。他回厉府一趟后,整个人比重新投胎变化还大;不仅亲自为她添衣、喂食,桑嬷嬷说连她昏睡的时候,还是厉风行为她净身,不眠不休地随侍在侧。

  阿升说是她腌制的脆梅让厉风行开了脾胃,让他意识到当年娶进府里的是块瑰宝,而不是人像。

  绿梅不懂,厉风行的改变跟她腌制的脆梅有何干系?

  「你为什么这般对我?」绿梅不禁想问,离异四年才开了脾胃吗?

  「傻梅儿,妳果然是在湖底待太久,脑子都钝了。」厉风行无奈地摇头。在绿梅身上,他头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完全消弭深埋她内心的恐惧?

  「我脑子没钝,所以才问你这个问题。」厉风行的所作所为,她无法参透,如果这只是风儿无聊的作弄,她也想早点有个底。

  由湖里被救上来后,世界俨然变了样;虽然她很开心清醒时,入眼的第一人是厉风行,知道他为了她坠湖的事极为忧心,却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他的示好。

  「梅儿,我只想疼惜妳。」这话他不晓得已经说过几次了,绿梅始终无法信任他投注在她身上的感情。

  「疼惜?你是在同情我的遭遇吗?」绿梅轻叹一口气,无力地垂下肩。除了同情,她还期望得到什么不同的答案吗?「其实你不必这么做的……」

  「梅儿,当年妳嫁给我,为我制衣、烧饭、腌梅、酿酒,甚至顶着夜晚寒风在梅树下等我回房歇息,告诉我,妳为何这般待我?」一个不曾在乎过妳的丈夫。

  最后一句话厉风行并未说出口,因那对绿梅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绿梅讶异地瞠大了双眼,没想到会从厉风行嘴里听到这些话,原以为他从未把她的付出当回事,更遑论记在心上。

  「那、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夫君,我想为你做点事,让……」绿梅禁不住地红了眼眶,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她狼狈的样子。

  「说下去,我想听。」厉风行搂过绿梅,轻轻扳转过她。她这一席话,比任何仙音妙乐还要扣人心弦。

  绿梅忍住不让泪珠滑落,紧揪着他的衣衫——

  「我只想让、让你在外地的时候,心里头会惦念着我……」

  「傻梅儿,妳这样要我如何不疼妳。」

  厉风行恨不得将绿梅揉进身体里;不管楼下的商队共有几双眼睛,精准且不避讳地俯身掠取那诱人唇瓣,辗转吸吮,或轻或重、或疾或缓,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喜悦般,重重地吮吻,直到两人快无法呼吸为止。

  「不,你不能这样做。我不配,不值得的。」绿梅双手抵在他的胸坎,刻意格开彼此距离,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再沉沦下去,即便这是她渴求已久的依靠。

  想想自己的身分呀,夏绿梅。

  「值得,妳值得。」厉风行握住绿梅削瘦的臂膀,不愿见她看轻自己:她的心明明比谁都还明亮善良,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出口,再苦也要逼自己咬牙撑受的女人,怎么会不值得?

  「不,你听我说,厉老夫人她不会——」

  「梅儿!」厉风行截断绿梅的话,双臂紧紧圈绕着她,想藉此驱走她的不安。「我只想疼惜妳,别质疑我的话。」

  厉风行抬起绿梅精巧的下颚,柔声且坚定地道:

  「妳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妻?!」这个字重重撼动绿梅的心。「不,厉老夫人不会同意的……」

  「我敬爱我的母亲,可不代表她能左右我的决定。」厉风行环抱着绿梅,在她耳边轻声诉说:「梅儿,为我,勇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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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飘落一阵小雨,微风挟带冷意,今早绿梅又开始咳个不停:好不容易摆脱的苦药,又重新端上桌。

  昨晚不顾绿梅反对,厉风行坚持留宿她房中,分她一半床铺;虽然只是单纯相拥而眠,但对绿梅而言,还是十分不自在。

  不曾拥她入怀而眠,现下厉风行成全了绿梅当年在厉府的渴望,却已人事全非,徒增感慨罢了。

  「梅儿,喝药了……梅儿?」推门入内,厉风行将刚熬好的汤药放上圆桌,还附上一盘精致糕点,却迟迟等不到绿梅下床。

  厉风行正感奇怪,觉得好像少了什么,走到屏风后一看,被褥折迭得整齐,却早已不见佳人踪影,这时他才发现挂在屏风上的披风不见了。

  「该死,跑哪去了!」方才才吩咐过要她千万别下床走动,更遑论走出房门吹风。厉风行不禁气恼,绿梅一再将他的话当成耳边风,难不成真要把她拴在身边才肯听话吗?

  踩着微怒的脚步搜索迎春阁上下绿梅会去的地方:他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她能到哪里去?原本笃定在一刻钟内能找回绿梅,脑中也已想好要如何惩罚不听话的她,谁知绕遍了三栋楼阁,却连绿梅的披风一角也没看见。

  愈找愈是怒炽,早上才被绿梅的咳嗽声唤醒,担心得不得了,马上到厨房命人熬药,怕迟了,厨子都回家歇息;没想到药熬好了,人却不知跑哪去了。

  有什么事碍着绿梅心头,非现在处理不可的?否则她怎会漠视他说的话?厉风行低头想想,绿梅该不会是办公事去了吧?这女人一定要把小命玩掉才甘心吗?

  「桑嬷嬷,绿梅呢?」拍开桑嬷嬷的房门,厉风行头一个就想到上这要人。

  「绿梅?不在房里吗?」睡得再熟,也让厉风行粗鲁的拍门声给吓醒。桑嬷嬷赶紧披上外衣,好好安抚这脾气难以捉摸的大爷。

  「这就得问妳了。绿梅呢?」

  「嗄?怎么来跟我讨绿梅?她这么大一个人,我能藏哪去?况且我已有好些天没同她说上一句话了。」桑嬷嬷没好气地说。脚长在绿悔身上,她能管她上哪去?

  每当她要接近绿梅,厉风行就防得跟什么似的,所有有关迎春阁营业方面的事都不许她向绿梅提起,她就算再吞上十来颗蛇胆,也不敢去捋他的虎须。

  「那人呢?」问不到绿梅的下落,厉风行脸色愈来愈骇人,像是一头准备扑人的豹子般瞪大双目,紧盯狩猎的目标。

  「好好好!厉爷,我差人去找找,即便翻遍整座锡安城,也一定要替你找回绿梅。」

  迎春阁才刚打烊不到两个时辰,桑嬷嬷枕头都还没躺热,就得起身替厉风行搜寻离开房间不到几刻的绿梅。

  桑嬷嬷问遍迎春阁上下,总算在厉风行发狂前问到一名捞灯匠,今早他请人带了条白绫给绿梅。前几日捞花灯时,他在楼阁的粗柱旁挑出满是脏污的白绫,清洗后才辗转得知那是绿梅的物品。

  「白绫……」难道绿梅去了醉月湖?

  如果当真去了醉月湖畔,厉风行决定要好好惩罚绿梅,不仅因她未事先知会他,还挑了如此糟糕的天气,要是病情加剧,接下来的日子,绿梅病没好,连下床走动都别想。

  拎了一把伞,厉风行立刻奔走到上回他扔下白绫的地方,果然见到绿悔坐在柳树旁的石头上,静静地望着膝上的白绫出神。伞面上的迎春花朵朵垂泪,厉风行总有股绿梅在哭泣的感觉。

  厉风行本想出声唤她,却听见绿梅对着白绫喃喃自语,因而止住了他的动作。

  「娘……我该相信吗?」抚着滑顺的绫面,绿梅眼底飘荡着忧伤轻愁,这些厉风行都看不见,可她语气幽幽,也够让他拧心了。

  「娘,风行说我是他此生唯一的妻,我好开心……也很感慨。如果当年能听见他这样说,或许……或许……对我来说就够了,我也不会怨他休了我,可是现下,人事已非。」

  绿梅撑着伞,低垂着头,厉风行瞧不见她的神色,只见白绫上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泪渍,才知晓绿梅又背着他落泪。

  「风行要我为他勇敢一次,我很想。我多想有个人可以倚靠,知我疼我怜我,在夏家,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姐;在厉府,更是个不得人疼爱的外人……可是娘,我好伯,好怕自己和您一样……所托非人……」

  说到最后,绿梅数度哽咽。别人唾手可得的幸福,对她而言,却是远在天边的尽头,连引颈眺望也看不到影子。

  「娘,您瞧女儿说这什么话,竟然把他说的话当真。呵……我是什么身分,怎敢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绿梅不断地嘲笑着自己,目的就是为了杜绝心底涌起的期待、对美好未来的勾勒,殊不知听在厉风行耳里,有多么的痛心。

  若不是无意间听见绿梅内心的剖白,他要做多久的睁眼瞎子,才能摸透她骨子里的害怕?

  「娘,女儿这几日过得好开心,风行亲自喂我吃药,还有鸡汤。我一咳,他比谁都还担忧紧张,除了娘以外,只有他会这么关心我……可惜,终究只会是南柯一梦,女儿只盼这美梦能多作几日,这样就够了……」

  「够了?不够,永远都不够!」听到这,厉风行早已失去平日自豪的耐性,忘情地吼啸而出。

  「吓!你……你怎么来了……」绿梅一把伞险些握不住,腿上的白绫因她倏地站起而掉落地上。

  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夏、绿、梅,妳真懂得如何挑起我的怒气。」厉风行抛下伞,冲上前去紧紧拥住绿梅。「妳这傻瓜,怎不问问我的想法?难道要我把心剖开,拿到妳面前才肯相信我的话吗?」

  震怒的语气在绿梅脑海回响,厉风行的口吻带着一丝创伤;震愕的同时,其实没听进去多少,只好傻愣在他怀里,高举着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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