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武子鹰手握军权,是现下朝廷最大的威胁,在没有任何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他怎么敢拿江山开玩笑,逞强的替七弟出头?
景呈御瞥了他一眼,“我自己的仇,自然会自己想办法报,皇兄多虑了,这一切与皇兄想纳谁进宫毫无关系。”
俩兄弟正在说话,却听宫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皇帝身边的太监小喜子进门禀告,说洛香郡主求见。
不一会儿,身着一袭粉色纱衣的苏洛香便出现在大殿内,当她看到景呈御时,眼中明显闪过几分惊讶。
一番拜见行礼后,她语调温柔的开口,“皇上,臣女刚刚亲手做了一桌家乡菜,若皇上和七王爷不忙,能否赏脸来我宫中一同享用?”
她现在被安排住进了宫里,虽然还没正式成为妃子,但一切礼仪待遇已与贵妃无异,有了一间自己的寝宫。
景呈轩淡淡一笑,柔声道:“洛香郡主真是有心,朕这后宫里妃子无数,你却是第一个亲自为朕下厨的女子。”
“皇上过奖了,能为皇上亲手做羹汤,那是洛香的福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络,景呈御虽不否认苏洛香是个美人,但因为她与武子鹰有关,所以他直觉的一并讨厌起她来。
懒得理会太多,为了办完事赶快走人,他只好开口打断他们,“皇兄,能不能帮我把宫里所有掌勺的御厨叫来?”
景呈轩和苏洛香同时一愣,不懂他叫御厨要干么?
可景呈轩对这个弟弟一向纵容,他叫御厨必然有他的理由,当下也没多问,便吩咐太监照办。短短半刻,宫里所有的御厨都被叫来这里了。
看着恭恭敬敬跪在堂下的御厨们,景呈御上前一步问道:“上一次的皇家设宴时,是哪个厨子做的香酥辣子鸡?”
众厨子被他这么一问,个个露出害怕的表情。要知道,出声询问的可是当朝的七王爷。七王爷是个什么人物?还不就是个非常可怕的煞星,他若看你不顺眼,你也就没命活下去了。
景呈轩听七弟这么问也有些意外,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厨子得罪了他,猜测着谁又要倒楣了。
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颤巍巍的爬了过来,对着七王爷就是一个磕头,“王……王爷,那道香酥辣子鸡是奴才做的。”
景呈御看了他一眼,随即回头朗声道:“皇兄,待会这厨子本王就带回王府了。”
“七弟,你这是何意?”景呈轩越来越不解。“我娘子自从上次吃过他做的香酥辣子鸡后,回去连声称妙,可府里的厨子做不来那个口味,所以这次来,我顺便向皇兄讨个厨子回去用,等我娘子吃腻了那道菜,我再把人送回来。”
景呈轩恍然大悟,一脸震惊。这人……真的是他那嚣张跋扈、刁蛮任性的七弟吗?
苏洛香闻言,也非常惊讶。仅是因为他娘子喜欢吃宫里的一道菜,他就可以进宫来要人?
那厨子听了个中缘由后,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不是得罪这位骄纵的七王爷,脑袋还在他身上。
“没想到七弟对弟媳如此一往情深。”景呈轩咧开嘴,露出浅浅的笑意,“不过洛香今日既然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色,不如待会——”
“不了!”未等皇兄说完话,景呈御已经不客气的拒绝。“娘子还在府里等我回去用晚膳,天大的事,有我家娘子重要吗?”他再一次语出惊人。
景呈轩已经彻底放弃和他讲话了,他真的很害怕,再讲下去,自家七弟会说出更耸人听闻的话来。
而苏洛香则气闷在心里,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在七王爷面前被视为无物了。
她忍不住多瞧他几眼,这个外表冷漠、语出惊人的俊俏男子,其实有颗执着的心,除了右腿微跛外,他几近完美。
她突然很懊恼,为什么她要嫁的男人不是景呈御,而是拥有无数后宫妃子的景呈轩?
就这样,在苏洛香略带失落的眼神凝望中,景呈御带着向皇帝讨来的御厨,心满意足的回府了。
***
没多久,七王爷进宫向皇帝讨御厨,只为博王妃欢心的这件事又不胫而走,传得满京城皆知。
现在大家都知道,冷面邪君其实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至少他非常宠溺自己的娘子,是个好夫君。
而从前那些对官宁儿评价极低的人,想法也开始扭转,因为有好多人都在庙会上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发现传闻中又胖又傻的官家三小姐,除了身材丰满一点外,压根是个可爱温柔的俏姑娘。
也因为她深受王爷疼爱,使京城里的姑娘们纷纷以她为榜样,不再刻意维持身材,反而努力的大吃大喝,想把自己也吃得胖胖的,以博异性的青睐。
毕竟曾有人亲耳从七王爷的口中听见,他之所以会喜欢他的娘子,完全是因为她身材丰满,搂着舒服、抱着暖和、摸了开心。
而那些瘦巴巴的女人,若真的娶回家,搂在怀里多空虚啊。
最重要的,是七王爷还说,胖姑娘才有福气。
因此,京城里部分还未娶妻的公子哥们,也纷纷效仿他,打算娶一个软嫩的胖姑娘回家。
一时间,皇城内外,七王爷和王妃都成了热门的话题人物,其恩爱程度也被老百姓传得沸沸扬扬。
听说这一切的苏洛香,在皇帝安排给她的寝宫里,嫉妒得好几夜睡不着觉。
她本不相信一见钟情,可不知为何,虽然两年前与景呈御只有一面之缘,当时他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但她将那个俊俏王爷的一举一动深深烙入心底,就像梦靥一样,怎么也摆脱不了。
这一次再见到他,自己终于明白,也许潜意识里,她早明白他会是这般深情执着的男子,才会对他念念不忘,甚至期盼身边有他相陪,度此一生。
此番前来京城与皇家联姻,并非出自她所愿,她爹是老安陵王的部下,受过对方很多恩惠,因此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爹便不断灌输她,安陵王就是他们的天,安陵王的每道命令,他们都必须无条件服从的观念。
继位的新安陵王武子鹰是个非常霸道的男人,他重权势,重计谋,有野心更想做皇帝,想掌握天下苍生。
几个月前,他从塔洛族一个族人的口中得知,兵部尚书家的三小姐拥有可以获得巨大宝藏的宝物,所以他立即派人来京城求亲,可万万没想到,那位管家三小姐却被七王爷拦路截走。
他大发雷霆,气极难耐,想方设法的要得到传闻中的宝藏,于是便找她爹共同商议此事。
最后,她爹让她拜武子鹰为义兄,以郡主的名义被送进京城联姻,目的就是想利用她找到宝藏的下落。
武子鹰承诺,若有朝一日他大权在握,必会保苏家世代富贵,她爹动了心,便逼她应下此事,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女儿也许会在途中遇危而担忧。
从她懂事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终会成为她爹仕途上的一颗棋子,自古红颜多薄命,拥有再美丽的容颜又如何,就连官家那个胖丫头都活得比她幸福。
“啪!”一只茶杯因为她的嫉妒愤恨而被摔成了碎片。
一只手伸过来,拉住她的衣袖,“郡主,你冲动了。别忘了主子这次派你来的目的。”说话的是她的贴身丫头珠儿,也是武子鹰派过来的人。
不客气的甩开珠儿的手,苏洛香有些气恼,自己堂堂一个苏家大小姐,却要听一个丫头指使,她心有不甘,狠狠瞪了珠儿一眼。
对方却不为所动,冷冷的开口,“刚接到主子传来的消息,那个藏有宝藏的东西,就是七王妃她娘临死前交给她的一面铜镜。”
第7章(2)
***
虽然名义上,皇帝纳妃的事由景呈御一手操办,但实际上他却将细节交代下去,丢给别人办理。
距离下月初九剩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宫里正紧锣密鼓的忙着筹办婚礼事宜,他偶尔会在宫里露个面,象徽性的检查底下人办事的进度。
至于苏洛香,她虽然是大家闺秀,应对进退都合礼得体,但要入宫为妃,便必须另外学习皇族的礼仪。
前太子太傅孙道前虽然年事已高仍倍受敬重,景呈轩特地派他负责教导苏洛香各种宫廷礼仪,而景呈御和孙道前的年纪尽管相差好几十岁,但因为师父莫上离与孙道前关系甚笃,他对这位老太傅也颇为敬重。
这日他进宫和皇帝商讨完半个时辰的国事后,便拎着壶上好梨花白来找孙道前下棋消遣。
此时正值晌午,原在修习宫廷礼仪的苏洛香被准许歇息一个时辰。
孙道前和莫上离一样,喜欢饮酒吃肉,一看到上好的梨花白顿时眉开眼笑,命太监备好棋具,随即和景呈御边喝酒边对弈。
酒酣耳热,老太傅的话也多了起来,轻轻落下一枚黑子,拿起玉制小酒杯啜了口酒,对景呈御道:“还记得二十几年前,我和先皇下棋喝酒的时候,你才只有椅子那么高,大概两三岁吧,真是粉雕玉琢的一个漂亮娃娃……”说到这,他嘿嘿一笑,“当时你调皮得很,爬上我膝盖用力揪我的胡子,还嚷着说我每次下棋都输给你父皇,实在是个没用的老头子。”
景呈御修长的手指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白玉棋子,听他讲述幼年时的往事,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那时我年纪小不懂事,每次看父皇与人下棋都赢,实在好奇得很。长大后才知道,与天子下棋,是不能赢的。”
“不是不能赢,而是要赢得有技巧。该赢的时候必须赢,不该赢的时候,就得输。”
他点头,“这是在宫里生存的一个诀窍。”
孙道前瞟了他一眼,抚了抚银白的长须,“先皇当年送你上山学艺,一去就是十年,你可曾介意?”
“不,在山上学艺的日子,我过得很开心。”
“其实,先皇当年曾动过立你为太子的心思。”
景呈御正欲落子的手顿了顿,抬眼挑眉,轻轻一笑,“孙老,您喝多了!”
孙道前微微一怔,哈哈笑了起来,“是啊,我一把年纪的人,多贪几杯就喜欢胡说八道。来来来,咱们继续喝酒下棋,不聊往事……”
一阵香飘了过来,珠帘一掀,迎面走来的绝色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要入宫为妃的安陵王义妹,洛香郡主。
她手拿托盘,上头放着香气四溢的饭菜,眉目微挑,笑意盈然的向两人微微一福。
“七王爷、孙太傅,喝酒下棋怎能少了美味的下酒菜呢?这是洛香亲手炒的几道菜,还望王爷和太傅尝尝。”
自从上回见到景呈御后,苏洛香便害上相思病,对这个世上唯一不把她美貌放在眼里的男人念念不忘。
可她身为即将嫁进皇宫的妃子,找不到接近他的机会,因此当得知他找老太傅喝酒下棋时,便想出亲手做几道下酒菜奉上的理由,来接近这个俊美的七王爷。
掀开珠帘的瞬间,她正巧捕捉到景呈御唇边的浅笑,那与以往冷厉完全不同的表情,深深嵌进了她的脑海,令她心头潜藏的情愫快速滋长。
孙道前闻到菜香,立刻来了精神,配着小酒,边吃,一边聊。
景呈御在苏洛香出现后,迅速敛去眼底的温和,又换上往日冰冷的表情。
苏洛香很健谈,一直给两人讲些她家乡的笑话,孙道前被逗得哈哈大笑,景呈御却默不吭声,迳自喝酒。
他想起今晨出门时,他家娘子一直戴在身上的香囊,带子突然断了,装在里面的铜镜也因此摔到地上。
她吓得哇哇大叫,不断的叨念,“是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了吗?会吗?是什么事呢……”
正在一旁看书的他听了不禁开口问:“你一个人喃喃自语些什么?”她不停的嘟嘟嚷嚷,已经影响到他看书的好心情了。
官宁儿一脸失神的摸着铜镜,转过身跑到他身边,“王爷,我觉得有什么祸事就要发生了。”
他不怎么高兴的瞪她一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没有。”她认真的摇头。“你别看这枚镜子外表不起眼,它可是很灵的。它第一次无缘无故从香囊掉出来,不久后我娘便因病去世。第二次掉出来,我养了四年的一条小白狗因为误食老鼠药,丢了性命,至于这第三次……”
景呈御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打断她的话,“都说了不准胡说八道,一个破镜子而已,掉了捡起来不就好了。”
她嘟着嘴,有些不满的看他一眼,不死心的解释道:“我娘说,这铜镜很有灵性,虽然不一定能把雪妖招出来,但却可以保主人一世平安。”
“哼,你口口声声说它有灵性,那为什么它每次莫名其妙掉出来都没有好事。”
“它只是给人警示。如果那时我有多注意些,我娘也不会因为受了风寒而猝然离世;还有那条小白狗,如果不是我没看好它,它也不会因为调皮,跑到别人的院子里误食老鼠药……总之,镜子无缘无故掉出来,就表示有坏事要发生,王爷……”她突然紧张起来,担忧的拉着他的手,“最近如果没有什么事,您……您就不要随便出门了吧。”
“你在担心我?”他饶富兴味的问。
她红了脸,有些难为情,“不都传这镜子里藏着宝藏吗?说不定那些心怀不诡的人,因为你娶了我,所以心生怨恨,怕你独得宝藏,暗地里想害你呢。”
景呈御听完,认真的回道:“嗯,这对本王的确是莫大的威胁,要不然,本王将你的镜子放进火炉中毁了吧。”
她立刻瞪圆了眼,急忙将镜子包在香囊里,“这可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不准您打它主意。”说着,又眨了眨大眼,“况且您不是说这镜子里藏着宝藏,如果把它毁了,宝藏不就没了?”虽然她横看竖看,也看不出这镜子哪里藏有宝藏就是。
他不以为然道:“宝藏没了也好,从此就没人惦记。”
“但我娘若地下有知,会怪我的。”
“既然你这么执着,就把它当成命根子一样保护,若被那些打它主意的人抢了去,本王可不饶你。”
官宁儿认真的点头,“我会的。”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那……如果真有一天,我和镜子同时被人掳走,王爷是先救我,还是先救镜子?”
“这个问题你之前已经问过本王了。”
她咬了咬唇,小声咕哝,“人家就是想再问一次嘛。”
他何尝不知她内心渴望的那个答案,不过看她一脸期待的模样,他又有了戏弄人的心思,“就算你再问一次,本王的答案也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