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康驿仍在书房审理由公司带回来的工作,若非今天要与楼晴茵假结婚,他奉父母之命提早半天回家,他也无须将延君的工作带回住处处理。
想到屋里多了个女人进驻,康驿下意识瞥向书房门,卧房那头悄然无声。
楼晴茵已经睡了?
有些好奇,他打开书房门走进卧房,不意竟看见她在床上倒立。
“你在做什么?”他微怔的问,她不睡觉,整个人靠着床头倒立干么?
“康驿!”
闻声,她随即移转视线,瞥见康驿的倒影,蓦然记起自己正在倒立,身上虽穿着两件式睡衣,但上衣衣摆因倒立是往下滑的天啊!在心底直呼天啊,她急忙瞪脚翻身下来,岂料动作太急,整个人滚落床下。
“喂!”他惊呼一声,疾奔至床铺另一头,可惜来不及接住她,她已跌落在地。
“噢,痛!”她抚着右额闷哼,她撞到额头了。
“你在表演如何不灵活的滚下床吗?”扶她坐上床,他难以恭维的道,却不自觉担心地拉开她抚着额头的手,看见她右额上明显泛红之处,不由得皱眉,她这么细皮嫩肉,撞到的地方等一下肯定会瘀青一大片。
“是你突然出现,我急着下来才会摔到床下,你还好意思数落我,明天我爸妈看到我额头上的瘀青,要是以为我们结婚第一天你就对我家暴,看你怎么办,她揉着额头不服的回嘴。
看来他的住处也和他的人一样与她不合,要不她今晚怎会三番两次出状况?
“要真是那样,我会告诉你爸妈,先对我家暴、害我后脑勺撞了个包的人是你。”他没好气的睨睐她。
说得好像是他擅闯她的地盘就算了,竟连他对她家暴这种说法都出笼了,他要不要用力压她撞到的地方,让她实际感受一下“家暴”的切肤之痛——
楼晴茵楞了下,他后脑勺撞了个包?难道是她踩到礼服裙摆,他为了拉护住她跌倒时撞到的?
但一想到第一次被他瞧见她胸前的大半春光,刚才又很有可能被他看见她睡衣底下的身体和内衣,她在此时跟他说谢谢或对不起,好像都怪怪的。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就见他突然走开,不一会儿又回到她跟前,好看剑眉兜拢地看着她。
“你干么?”她柳眉眼着轻凝,这男人又要数落她什么了吗?
“这句话是我要问的,这么晚你不睡觉,身手不灵敏还跟人家练倒立,是想扭断脖子吗?”
打开手上的小瓶药膏,康驿径自拨开她的浏海为她抹药,他的动作极为轻柔,心中却很懊恼,懊恼自己为何狠不下心不理总是能惹动他情绪的她,
挣扎片刻还是亲自为她涂药,以致他回话的语气有些粗气。
她难得的未反驳他的挖苦,因为她好意外他会为她抹药,更因他的碰触,心跳莫名快了半拍,直觉得瞥扭不自在的回道:“我不是在练倒立,而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找点事做。”
“怕我趁你入睡时侵犯你,所以睡不着?”为她抹好药,他懊恼的情绪变成介意。她仍把他当大色浪?
“哪是!我是住进你这里有些不习惯,而且担心爷爷明天的手术,所以才无法入睡。这是你的房间,我不晓得能做什么,想说倒个立也许……脑部充血昏昏的,比较容易睡得着。”说到最后,她微窘的垂下视线。
她知道这样的做法似乎有点可笑,说出来也极可能会招来他的嘲笑,但她确实并非因担心他的冒犯而难以成眠,她可不希望他误会,然后又像今晚那样将她压在身下……到时她会困窘得不知所措。
康驿并未取笑她的无匣头想法,明白她是真的担心爷爷的手术,而这也是她睡不着的主要原因。
“人的念力想法会成真,心里怎么想,事情就可能往那个方向发展,你该做的不是担心,而是诚挚的相信你爷爷的手术一定能成功,再说,有我们两家人的关心与祈愿,手术一定没问题的。”他极自然的放柔声慎安抚她。
楼晴茵讶异的抬眼望他。这男人没笑她,反而在安慰她?
“你刚才还有撞到哪里吗?”他忽问。
“嗄?没有。”
“那就赶快睡,这么舒适的房子,住不习惯的是呆子,二十分钟后你要是还没睡着,就准备打地铺,把床还给我。计时开始,你看着办吧。”语毕,他未等她反应,即走回书房。
既然她其他地方没受伤,找个方法分散她的注意力,激她睡觉是必要的,免得她继续担心她爷爷明天的手术,又傻傻地开始倒立,当真扭伤她的小脖子。
望着他酷酷地说完,酷酷地回书房,楼晴茵直到书房门关上,仍傻楞在那里。
她本以为他在安慰她、关心她,正觉得他还有点良心,心里有点小感动,哪晓得他竟暗指她是呆子、想叫她打地铺,更霸道的计时要她在二十分钟内就要睡着?
“这个可恶的霸道男,根本一点良心也没有!”边嘟囔,边很快地钻进被窝里。
她要是把这么舒服的床还给书房里那个嘴坏的霸道男睡,她才真是呆子呢!
楼晴茵没注意到的是,她对爷爷的担心情绪,已教康驿迂回驱除,困意没多久就涌上。
二十分钟后,当康驿再次进入卧房,瞧见她躺在床上,欢目轻闭、呼吸均和,他顿时放下心,倘若她仍因担心爷爷而无法入睡,他还得想办法逼她睡,很麻烦。
她睡得很熟,细致娟秀的小脸此时格外柔美,还多了抹清纯的娇憨。
他得承认,她的睡颜相当恬然迷人,可惜长得温驯清丽的她,性子偏偏不温驯,她就非得把“人不可貌相”落实得这样彻底?而他的沉稳冷静,也不知为何一遇上她就不管用。
不过,有点奇怪,他从未带女人回来住处,更别提让女人上他的床,即使楼晴茵从今天起是他的妻子,也仅是假老婆,他怎会为她破了例,甚至有神……她本来就该睡在他床上的吊诡感觉?
想不透心中的诡异感,见她翻了个身,丝被微微滑落,他未作多想上前为她拉好被子。
下一秒,他不禁蹙起眉头,对一个老是惹动他气焰的女人,他干么对她那么好?
康驿就这么在自我闷想之间,静看着她恬美宁馨的睡颜,不知过了多久才恍然回神。
“呿,神经。”暗啐自己一声,他终于将视线由床上人儿的脸上抽离,到橱柜前抱了床棉被与枕头回书房。
他八成是不习惯住处多了个人,才会看她看到闪神。一回生二回熟,明天起他就会慢慢习惯了,现在,睡觉吧。
楼晴茵爷爷的心脏手术十分成功,医生表示老人家只要好好休养、注意保健,身体还是能像以前一样硬朗,这样的结果令楼晴茵感到很欣慰。
这星期她和康驿均未露出破绽,欢方父母依然认为两人是登对契合的夫妻,只有她知道,她这个妻子还是扮演得不够专业,当康驿在两家人面前作戏揽着她时,她的心总是不习惯的加速。
而与康驿同住,偶尔的针锋相对难免,但整间宽敞的房子随她自由活动,东西也随她取用,她已从初始的瞥扭,到现在奇异的住得极为安心。
不过她到帝亚上班一星期,没有一天准时下班过,因为康驿交给她的工作一大堆,她常必须自行加班才做得完。
“我看他八成是故意恶整我,在等我哪一天受不了自动辞职。”处理完第N件工作之后,她稍微喘口气,看着办公桌上待处理的公文资料堆得像一座小山,她不由得低声嘟嗳,依今天的工作量,她大概又没办法准时下班了。
“楼特助遇上什么麻烦?看你好像在叹气。”
昕见说话声抬起头,她看见丘楷站在敞开的办公室门边,她很想大喊康驿就是她最大的麻烦,但只能尴尬笑道:“我不是在叹气,是终于又解决一件工作,放松的嘀口气。你来找康……找总经理?”
康驿的办公室在另一头,和她的办公室相邻。
“我这里有份企划要请总经理审核。总经理特助这份工作不轻松,你还忙得过来吧?”邱楷微笑的走向她。
“还好。”才怪!
“那个……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们总经理是不是很会记仇?”见丘楷被问得一楞,她腼眺的站起来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家和总经理家是旧识,我们两个曾经有点小冲突,上次来面试又惹恼他,所以我在想,他该不会是因为记恨,所以每天都故意丢一堆工作给我吧?”
“我想是你误会了,帝亚自从齐副总裁退居幕后、掌理集团的重任全落在总经理肩上后,他要处理的事很多,需要我和你分担的工作自然不少,再说,总经理为人和善,又很好相处,不会因为和人有小过节而记仇的。”
康驿曾特别叮咛丘楷别向其他同事泄露他与楼晴茵认识的事,以免他人认为她是走后门进公司,会对她指指点点,所以丘楷是直到今天才弄懂代理上司与楼晴茵两家人有交情的关系。虽说上次面试时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但总经理若真会记仇,不会录用她当特助。
“为人和普?很好相处?你确定我们讲的是同一个人?”楼晴茵难以置信的睁大眼。
康驿分明霸道、可恶、难沟通,更有一开口就把人气翻掉的本事,他到底是哪里和好相处了?
丘楷教她吃惊的模样逗出轻笑声,没发现另一头的办公室门被打开,一径笑着点头表示回答。他认识的康总经理确实不难亲近。
“怎么可能!这落差未免太……”
“你们两个聊得挺愉快的。”
未完的句子被人打断,楼晴茵转过头,看见她和丘楷正在谈论的男主角正朝两人走来,眼睫微眯的望着她。
惨了,他看起来好像很有意见的样子,难不成听见她说他会记仇了?
“我拿重要的合作企划案来给总经理审核。”丘楷没想那么多,将手上的卷宗交给代理上司。
“我以为你今天那么空闲,专程来找我的特助聊天,还聊得那么开心。”康驿听似平静的语气里,有一丝压抑的不悦。
他要来向楼晴茵拿交给她处理的资料,未料一开门就看见她与丘楷相视而望,两人更是相谈甚欢,他莫名感到不是滋味。她该忙着处理公事,那样专注看着丘楷干么?
“丘特助来找你谈公事,我刚好有问题问他,你别乱冤枉他来这里摸鱼。”楼晴茵连忙帮丘楷说话,不希望他被责怪,这样她会过意不去。
且在心里偷偷想着,依他的话语判断,他应该没听见她说他会记仇,幸好、幸好。
“看来你跟丘楷藤很熟、感情不错嘛!”康驿眉睇她,心里的不是滋味烙深一层。
她和丘楷先是有说有笑,现又急着为他说话,他们的交情几时变得这么好了?
“是啊,丘特助比你亲切好相处,要和他谈得来很容易。”虽然她和丘楷平时仅有公事上的接触,并无特别情谊,可她就是听出康驿有怪她多嘴的意思,倔脾气一起,她硬是回话呕他。
“总经理,楼特助是在跟你开玩笑,她知道你其实也很亲切好相处。”邱楷暗捏把冷汗插话,不明白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眨眼间两人就又擦出一触即燃的危险火花。
末搭理他的缓颊,康杂快的视线全落在楼晴茵脸上。“我要你整理的那份与国外集团开会的会议评估报告,整理好了没有?”
“好了,在这里。”她将费时许久、不久前总算完成的评估报告交给他。
“这里还有份要制成报表的风险评估案,一个小时内交给我。”他沉着脸交代新工作。
在她张目结舌之际,用眼神示意要丘楷随他进办公室,便转身离开。
“什么啊!我的工作还有一堆耶,他竟又丢新工作给我,还要我一个小时内完成,他绝对、肯定是故意整我的!可恶蛋、具鸡蛋……”
见康驿的办公室关起门,楼晴茵咬牙时骂,然后只能又气又不甘心地着手处理他交代的工作,同时在心里继续将他骂个够。同一时刻,康驿的办公室里——
“总经理,我看楼特助桌上的工作已经很多了,你若有其他紧急案子,我可以先帮忙处理。”看着代理上司坐上办公椅,丘楷恭谨的说道,即使他的工作也不少,但看楼晴茵似乎有些忙不过来,他遂好心伸出援手。
康驿却因他的询问,眼神一凛。“你对楼晴茵有意思,想英雄救美帮她处理分内的工作?”
“嗄?我只是纯粹想帮忙,再说楼特助那么溱亮,应该有男朋友了。”
“要是她没男朋友,你就有意追她?”康驿心底梗着说不上来的介意探问。
丘楷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脸颊,回道:“我没想那么多,不过若真有机会,我也许会试试。”
“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康驿沉声警告。
丘楷微楞,“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老婆!险些冲口而出这个答案,康驿猛地怔住,终于意识到刚才胸中那份不是滋味是在吃醋,而且她还说丘楷比他亲切好相处,惹得他更是不满,为了发泄这胶不平之气,他才会要她限时完成其实不急的风险评估案。
问题是,他和她只是预约婚变的假夫妻,他是莫名其妙在吃哪门子醋?入戏太深,所以自然就做出妒夫的反应?
胸中逼真如实的不悦情绪古怪得没道理,可他没时间管,他此刻要说的事比较重要。
“我们两家有颇深的交情,她家人早就为她挑好交往对象,我不希望你和她有过多牵扯,要是闹出什么感情问题,她家人会怪我没保护好她,进而破坏两家人的关系。”
就算两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枝节,并未告诉家人她是他的特助,但他们目前的角色是夫妻,他得阻止她和别的男人过从甚密,以避免无谓的麻烦。
“既然楼特助有交往的对象,我会有分寸,不会为总经理添麻烦。”即使觉得有些可惜,不过当个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他没兴趣。
“很好。你回去忙吧,这份企划审核好我会再和你讨论接下来的进行方针,出去时别打断楼特助工作。”他不想见两人又热络交谈。
“是。”低应着,丘楷离开了办公室。
康驿走向窗边,伸手微扳开百叶窗条,由缝隙中看见丘楷未打扰专注工作的楼晴茵径自离去,她也未发现丘楷离开,他胸中盘旋的脱轨介意总算逐渐消明。
静静凝视着楼晴茵专心盯着电脑萤幕的侧脸,却见她红唇微噘,显然在气他又增加她的工作量,康驿略微挣扎,依旧狠下心未收回要她赶制报表的命令,走回座位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