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有时脑筋转不过来,一急就说出英文,以后我会注意的,也请你随时提醒我。”他很清楚自己这毛病,有些同事都不太敢跟他说话,就怕要比手划脚。
他直率的道歉让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想想其实也不能怪他,一个从小在英文环境中长大的人,可能思考的方式都是用英文,怎能要求他在短时间内改变?也许是她没信心,总觉得随时会有个导火线,引发他们看清彼此不适合。
但问题是,她为何言行矛盾,一大早就起来打扮自己?女人的心思呀,连她都觉得太难猜。
“那……”她犹豫了一下才问:“今天我们要去哪里?”
“我在餐厅订了位子,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去看歌剧,晚上到一家五星级饭店,一边吃饭一边听乐队演奏,还可以跳舞,你觉得如何?”
他想了一整晚才敲定行程,台湾的娱乐活动他不是很懂,上网查了许多资料,希望让他的女伴满意。毕竟男人的自尊要件之一,就是看到女人因他而微笑。
谁知他的女伴却深深皱起眉头。“歌剧?也是讲英文的吗?”
她只看过歌仔戏和布袋戏,从来没看过歌剧,还有他说什么五星级饭店、乐队演奏的,难不成要跳华尔滋还是国标舞?叫她跳钢管舞可能还简单些。
“放心,有字幕的。”他立刻保证。
“你都玩这么有气质的喔?”距离越来越远,他就在她眼前,却显得遥不可及,即使她可以叫他阿诚,但其实他还是民生。
难得一个不矮、不胖、没秃头的男人,主动约会她,送花又送礼,可爱到不行,但有一好就没两好,他根本像是个外星人,她又没钱可买太空梭飞去他的世界,也不想离开亲爱的地球。
惨了,她的表情似乎非常不满意?傅至诚发觉情势不对,忙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重新安排,你平常都做些什么娱乐呢?”
“不用勉强,我想我们不太适合。”从家世背景、生长环境、穿着喜好、娱乐休闲,他们没有一样找得到共通点,她相信他是个有诚意的男人,也对他有小鹿乱撞的心动,可惜不是她所能匹配的对象。
“But……”他心一急,又溜出了英文。
这时刚好碰到红灯,车子停下来,她忽然想放弃了,打开车门,直接走人。
既然没有未来,又何必开始呢?很显然他们是两个星球的人,勉强凑在一起,只是折磨彼此。但为什么,她胸口会有种痛痛的感觉,眼睛还莫名其妙地酸起来?第五任男友对她意义重大,她也希望阿诚就是对的那个人,可是行不通的,她跨不过那道大水沟,只怕会把自己淹没。
爱情,多少折磨来自于这两字,趁着还没深入,先让自己解脱吧!老爸的话回响在她脑中,她不能再那么天真,她真的不想再掉眼泪了……
第4章(1)
“等一下!”
傅至诚在路边停下车,随即跑步追上佳人,他不能就这么让她走,绝对不能!胸口激荡的心跳告诉他,这是他一生中最想谈的恋爱,如果就此错过,他无法原谅自己!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对她倾心不已,第二次在豆花店相逢,他感激上帝安排,第三次在电梯邀约,他紧张得像个小男孩,第四次终于可以跟她约会,多么得之不易的幸运,怎能如此松开手?
穿过人群越过车流,终于他追上她,握住她的手,却见她转过头来,冷漠问:“你还有什么事?”
大街上,一个男人拉住一个女人,引起不少路人注目,热情夏日,毕竟是年轻人嘛!
他喘口气说:“我知道我们喜欢的东西可能差很多,甚至我们的沟通都需要多练习,But……But……”
“But什么鬼啊?!”她是不是得先去上英文课,才能跟他好好说话?
傅至诚想解释、想表达,焦虑全写在脸上,却因语言需要转换,不得不多花点时间,幸好她没有立刻甩开他的手,仍站在原地等着他要说的话。
“也许你不相信,我觉得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公主!”他自己都有点脸红,说出这么幼稚的台词,但心一横全豁出去了。“我不想就这样放弃,我很久没有这种恋爱的感觉了,昨天晚上我高兴得睡不着,今天早上太早出门,还在你家附近绕了一小时,我想……我真的很喜欢你!”
江逸洁愣住了:心想哇哩咧……有必要这么恶心吗?害她好想哭喔!
该死,一切都该死!火烫的太阳该死,看热闹的路人该死,手腕传来他的体温也该死,这颗忍不住要爱的心更该死!没有办法死心的话,要怎么逃得过自己?
不顾路人关爱或嗤笑的眼神,他轻轻拉起她的双手,继续倾诉:“所以……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至少一个月好吗?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我会保持距离,只跟你做普通朋友,但是这一个月内,让我们试着交往看看,可以吗?”
人称豆花西施、夜市公主的江逸洁,其实听过不少甜言蜜语,每当男人在追求她的时候,情话就像不用钱的自来水,晞哩哗啦流个不停。只是到最后他们都沉默了,爱情还是在时空之间消磨了。
她低下头,他无法看清她的表情,究竟是喜悦还是不悦?喔上帝,他紧张得想尖叫!
最后,她挣脱了他的手,他忽然觉得脚底一阵凉意,明明太阳是这么大、汗水是这么烫,为何会有如赤脚站在雪地中?原来追求一个人是这么惊心动魄,过去他的两任女友都是自然出现、自然在一起,或许他不曾真正爱过,至少不曾如此尽力过。
终于她缓缓抬起头,眼底有暖暖的笑。
“……中午我们去你订的餐厅吃饭,下午也用你买的票去看戏,但是看完以后,要让我当导游。”
他们的距离原本像天与地,但是他追上来了,并跨出第一步,他这么勇敢,她又怎能认输?他真的很棒,不是因为他的钱、工作和外表,是因为他勇气十足、诚意满分。
就算一切会结束,就算有天他不再握她的手,就算她可能含泪回忆这一刻,但是她决定拚了!只因她的心在说,她不能不爱,她真的想知道,今生最后的依恋是否就在他眼中?
“Yes!”他由绝望转为充满希望,笑着敲一下自己的头。“抱歉,我又讲英文了。”
人生处处有意外——而他生命中最美丽的意外,就发生在此时此地!哈雷路亚~~感谢上帝!
“没关系,你教我英文,我教你台语。”她率先走向他的车,回头看他一眼,笑问:“怎么了?不会走路了?”
她如微风般的笑,再次击溃他的理智,这简直像麻药,让人克制不了。“我可以牵你的手吗?”他问得很唐突,一点都不像他的绅士作风,此刻他只是一个被乐晕头的男人。
她挑起眉,欣赏他的直率,但不表示她就会点头。“才第一次约会耶,会不会太早?”
“好吧……那你可以牵我的手,随时都可以!”他举起双手,表示欢迎。
她又笑了,而他又心醉了。爱,他已全然臣服于这个字。
*
吃过大餐、看完歌剧,江逸洁觉得一切都够了。她并不讨厌豪华餐厅,也不排斥国家戏剧院,让她大开眼界,但总觉少了点什么。
傍晚时分,傅至诚照她的要求,开车送她回家,途中闷闷地问:“才六点,你已经想回家了吗?”
他安排的约会一定太无聊了,才让她迫不及待想结束,唉,失败失败大失败。
“我还不想回家,只是想换交通工具而已。”她解释道。
Oh Jesus~~又是一个天大打击,他脸色苍白,语气颤抖。“我的车……很糟糕吗?”
他这台奥迪A8,采用全车超铝合金结构,车体重量下降百分之五十,车体刚性却提升百分之六十,更别提它还有多媒体操控平台、电子控制避震系统、环场剧院级的音响……身为一个男人,车子就是他的骄傲,而今却被心仪的女性嫌弃……这简直是惨绝人寰啊!
“一点都不糟,很棒的车。”她的话将他从绝情谷底拉起,然后又说:“不过试试看我的也不错。”
“你的?”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解答,原来是停在她家巷子口,一台红色的Vino机车,贴纸缤纷多彩,挡泥板上有张明星照,看得出主人相当重视它,才替它添加了许多花样。
“这台是我的摩托车,你看,很屌喔!”她发动引擎,按下喇叭,却发出汽笛声。
“这真是太~~神奇了!”他完全傻眼,机车居然拥有邮轮的声音,如此创意不是普通人想得到的。“不过,屌是什么意思?”
“呃……”她不好意思说出真正涵义,只得朦胧解释:“就是很酷、很厉害。”
“原来如此,屌!”他立刻纳入自己的字典,以后要常挂在口上。
“上来吧!我载你。”她拿出两顶安全帽,丢了一顶给他。
“你确定?”他比她高又比她重,怕造成她太大压力,更何况身为一个男人,怎能让女士效劳?
“安啦,我技术好得很。”她曾经三贴,同时载过老爸和老弟,眼前这只是小意思啦!
他仍有所迟疑,指着车屁股说:“可是……这上面有张贴纸,写着:限乘辣妹。”
她哈哈一笑。“下次我会加上一句:帅哥也行。”
“那我就放心了。”他当之无愧。
搭上她的机车没多久,他忍不住双手抱住她的腰,不是他想乘机占便宜,是因为她太猛了!“你骑这么快,赶着要去哪里吗?”
“没有呀!就兜兜风而已。”她的时速才六十,他是在紧张个啥劲?
若是开车,时速六十确实不算什么,但是骑车感觉特别不一样,风就在耳边嘶吼,脸上会有种刺痛感,而且机车比汽车小得多,速度一快就似乎要飞起来了。
她又看他一眼。“怕什么?抱紧点!”
“是!”他非常乐意听她的话,把她抱得紧紧的,让她的秀发拂在他脸上,轻柔如梦。
晚风中,她的背贴着他的胸,仿佛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渐渐找到同样的节拍,多希望这一刻直到永远,他闭上眼睛,忍不住陶醉叹息。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阿诚,你生日是哪一天?”
“五月五日,西历的。”他想到也许自己用的历法跟她有所不同。
“这么巧?!我也是五月五日,不过是农历的。”一种命中注定的浪漫感蔓延开来,她不得不相信,有些缘分真的挡不住。
“下次我们一起庆祝生日吧!”他立刻提议,许一个未来的约定。
“嗯!”她答应了,但愿明年真能有那么一天。“还有……你的身高和体重呢?”
“一百八十五公分,七十五公斤,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重?”他实在不忍让她骑车载他,身为绅士,他该负起这责任才对。
“不会,一点都不重。”好多个“五”,让她更加确定,他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好郎君啊!
他双手伸向前,握住她的小手,代替她操控机车把手,这是一种典型台客的行为,而且大多发生在青春期,一个男生把一个女生“囚禁”在怀里,还很鸡婆地帮忙骑车,而女生只要小鸟依人,负责说说笑笑。
想不到他挺有慧根的,江逸洁吓了一跳,感觉他的手好大好温暖,而她整个人就快融化了。
“逸洁,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怎么样?”他靠在她耳边问,嗓音醇厚如酉,足以点燃火山。
“呃……”她有点结巴,背后传来的体温实在惊人。“我想……我会很高兴。”
“就这样而已?”他不太满意。
“不然你想要怎样?”她回眸一望,不知是生气还是开心,女人天生就有这种本事,懂得用怎样的眼神、怎样的嗓音,诱使她的男人全然投降。
他再也忍不住了!按下煞车,把机车停到路边,先问了句:“你会不会冷?”
“不会……”事实上她热得不得了,但这种时候总是要让男人表现一下,因此她改口说:“奇怪,好像变冷了……”
他扶她下车,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而后将她拥入怀中,沙哑着声音说:“逸洁,我想我可能不只有点喜欢你,我是非常非常喜欢你!”
他不是故意要这么快表白的,实在是深情难忍,不说出来他会爆炸!两人才第四次见面,他却急成这样,一点都不像他,聪明的男人应该欲擒故纵,但他所剩的聪明实在少得可怜。
如此一个善良、坦率、美好的女人,他再不牢牢抓紧,怕全台湾的男人都要来跟他竞争,他必须尽快得到答案,是否他已经打动她的芳心?
她双手贴在他胸膛上,感受他的呼吸和心跳,若再得不到回应,似乎就要火山爆发。
“我……我也是,好喜欢你。”她欺骗不了自己,她像个初恋少女般,从头到脚都因喜悦而颤抖。
他悠悠地叹息了,双眸温柔如水。“你愿意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我……愿意。”天哪~~她快不行了,如果他再这样凝视她,却不采取行动的话,她怕自己会强暴他!拜托,就在这夏夜晚风中,就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对她做点疯狂的事吧!
仿佛等了一世纪,他捧起她的脸、锁定她的唇,缓缓印下他们的定情之吻,比起在轰趴那夜的吻,更加甜蜜更加浓烈。
于是她知道,她人生中第五次恋爱展开了,而且她下定决心,要让第五任男友成为最后一个!
第4章(2)
第一次约会后,两人感情突飞猛进,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除了频繁的见面,每天讲电话也是必要的,不管是天南地北的乱聊,或是言不及义的肉麻兮兮,就是迟迟不肯放下电话。
这天晚上已过了午夜,江逸洁洗过澡躺在床上,一边做美腿操,一边热线绵绵:“阿诚,你平常喜欢做些什么?”
“看书、游泳,听音乐、看表演、去健身房,还有四处旅行。”傅至诚人在书房内,左手举哑铃,右手拿电话。“那你呢?”
“我也喜欢看书、听音乐,但是我都看漫画、听流行歌,应该和你不太一样。”她笑了一下,再次问自己,怎会选上一个外星人做男友?没办法,他异类得好可爱。
“你把你喜欢的东西介绍给我,这样我们就有共通点了。”他原本就喜欢阅读,各类书籍都有兴趣,反正增广见闻,何乐而不为?
她眼角有点热热的,他愿意走进她的世界、了解她的喜好,光是这份诚意,就让她感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