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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花原来是个宝(上) page 6 作者:千寻

  贺澧不太和村人打交道,而村人对他多数怀有几分敬畏,因为他身材壮硕、浓眉大眼、长相严肃,还留着一把大胡子,若不是瘸了腿,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大将军,提着一把大刀、横扫千军万马的那种。

  钟凌没记错的话,前世的贺大娘将会在今年底向卢氏探口风,想促成钟子芳和贺澧的婚事,但钟子芳害怕看起来凶恶的贺澧,哭死哭活的怎么都不愿意嫁到贺家。

  也是,好好一个人干么把自己弄得像蓝胡子,钟子芳当然会害怕自己变成人家的粮食。

  后来此事作罢,隔年钟子芳丧母,再隔年弟亡,在钟子芳进京时,贺澧过世的消息传到她耳里,贺大娘哭倒在大雨中……

  所以这辈子,贺大娘还会来向母亲提婚事吗?

  回神,钟凌向周玉通盈盈一拜,道:“民女钟子芳问大人安。”

  周玉通喜欢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好像在她跟前的不是官老爷,只是个普通长辈。可以这般自若、不容易啊!他莞尔道:“今儿个的案子多亏你了。”

  “大人客气,就算没有民女出头,大人也能将案情审出真相大白,只是……民女不得不出这个头。”

  “不得不?”显摆还有理儿了?周玉通勾起嘴角。

  “是,子芳不过是个小丫头,大人日理万机,哪有余暇听民女说话,若非是李健开口,要乡亲为他作证,民女怎能得此机会站到大人跟前?”

  周玉通诧异,他想过她定然有求于自己,还猜着她会如何迂回,慢慢透露出所求之事,没想到她竟会大方坦白自己的心思。

  “你找本官有事?”

  “是。爹爹过世之前曾经听闻风声,周大人要在秀水村里买地。我爹于月前亡故,娘身子虚弱,弟弟年幼,再加上爹爹的丧事……银子像水般流出去,可是娘的病情不能延宕,若非别无他法,民女也不愿将田地出卖……”

  说完,她从怀里拿出地契,放在桌面上。

  “此事我已托给当地里正,你直接把地契交给里正就可以了。”

  她摇头,迟疑道:“周大人是宽厚人,上等田一亩以十两收购,中等田七两,下等田三两,但里正上等田只愿用六两成交、中等田四两、下等田更是只有一两银子,这笔钱于旁人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民女一家却是救命银钱,必须精打细算。”

  周玉通闻言色变。他没想到张里正居然从中收取这么大的回扣,那么这上千亩地张罗下来,他可不是成了富翁?

  “你怎么知道这事?”他凝声问道。

  钟凌紧咬下唇,犹豫半晌,回道:“不瞒周大人,秀水村的张里正是民女大伯母的兄长,他与大伯母谋议此事时恰巧被民女听到。

  “也许周大人不相信民女所言,但此事并不难求证,秀水村已经有几户人家将田地卖给里正,只要稍作打听,便能知道此事是真是伪。

  “父亲过世,母亲舍不得父亲心血,迟迟不愿卖地,为此事曾与大伯母几度争执,大伯母甚至想带着一家子强行住进我家,民女心知,孤儿寡母如何能斗得过大伯母和里正,方才劝母亲卖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了田地可争,或许大伯母再不会再四处生事。”

  周玉通一双浓眉皱起。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里正也能鱼肉乡民,天底下的官怎能不贪?

  “你大伯父知不知道此事?”

  “大伯父不知,他还一心想着帮我们耕作农事。”

  “既是如此,为什么不将此事告诉你大伯父?难道他还能让你家吃亏?”

  “此事尚未成定局,民女所讲的每一句都可以被斥为谎言,民女毕竟年稚,说的话有几个人能够相信?再者,大伯母再坏终究是大伯父的结发妻子,民女总不能闹得大伯父家宅不宁,再三思忖,唯有将此事先悄悄解决了,待大伯母知道田地已经不在时,就算要闹也掀不起风波。

  “三来,费心算计必因有利可图,我已与母亲商议,过段时间给大伯父、二伯父透个风,就说爹爹早已将田地抵押,收得一笔钱财准备出外做生意,却没想到爹爹意外身亡,过世时身上的银票竟不翼而飞。只要我们母子身无横财,伯母们自然不会时刻盯着我们家里。”

  周玉通听着她的话,心底暗惊,她是个心思缜密、性情纯善的,自家大伯母这般对待,她居然还为对方考虑周全,且处处全算计到了,没有人能想到一个小丫头敢直接把田地卖给县太爷,地契不在,亲戚自然相信抵押之事,此后,谁还会把多余心思用在孤儿寡母身上?

  灼灼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很难相信,如此年幼的丫头怎能想得这般通透,且一出口字字句句皆条理?

  钟凌说完话便微低下头,半晌不出声,无限的委屈在脸上张扬,周玉通静静看着她,轻摇头,如果是个男孩就好了。

  “丫头,你有多少田地要卖?”

  他同意了!钟凌抬起头,满脸喜悦。

  第四章  费玉清你害人不浅(1)

  揣着预计中的八十五两银子从衙门里出来,钟凌满脸喜气,走起路来,耳边春风一阵阵吹拂,她大大吸口气,把肺叶给涨得饱饱的再用力吐掉。

  唉,装模作样扮端庄还真累,她本性就是个痞子啊!不过端庄有好处可拿的话,偶尔装几下还是可以接受的啦。

  周大人慷慨,想凑个整数给她,但她心底暗自盘算了下,决定不贪那五两银子,以后需要依靠周大人的地方还多得是,与其要那五两银子,不如留给人家一个好印象。

  男人嘛,谁不喜欢济弱扶倾、助人危急?何况一个爱护名声、喜欢当善人的县太爷。

  因此钟凌满脸正气地回道:“爹爹在世时曾教导民女,为人处世不可贪心,民女只拿自己该得的。”

  然后不意外地,她在他眼底找到两分欣赏。

  卖地之事进行顺利,钟凌回到药铺,她与母亲、弟弟约好在这里碰头。

  走进药铺逛两圈,没看见人,她脸上浮起疑问,又走出药铺四下张望,一名药僮发现她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在找什么,朝她走来,问:“小姑娘,你是不是在找一位大婶和小弟弟?”

  “小哥看见他们了吗?”钟凌连连点头,笑脸问道。

  “是,小姑娘,你往左边走,细数第二条巷子拐进去,有辆马车停在那里,大婶和小弟弟在马车上等你。”

  马车?来的路上,娘打死也不肯花钱雇马车,这会儿怎么肯了?难道是她的病情严重,大夫医嘱的?可也不差这一时片刻的呀,还是有人知道她从县衙出来,身怀巨款,企图拐她上马车行抢夺之事?

  又或者是……不会吧,想抢夺王忠铺子的许开,气恨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挟怨报复?

  如果是娘叫的马车,为什么不直接停在药铺门口,难道路边有划红线?

  满脑子疑虑,不能怪她,都是电影的错,她还看过进酒吧喝杯酒,醒来整个人泡在冰水里,肾脏少一颗的桥段。

  越想越挫,犹豫间,她还是带着一堆乱七八糟念头走向第二条巷口,她不能不去看看,万一就是单纯的她家娘亲想当一次大爷,却因为自己生性多疑,让母亲在那里等,自己在这里候,岂不是很傻?

  拐进巷子后——很好,她果然很傻,刚走进巷子里,就看见弟弟和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站在那里说话。

  发现姐姐的身影,钟子静快步跑过来。“姐!”

  牵起他的手,她低头问:“娘呢?”

  “娘在马车里休息。姐,那田地……”

  她对弟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钟子静点点头,拉起她走到车边。“姐,这是贺大哥,你认得吗?”

  当然认得,那把只有歹徒为蒙蔽真面目才会留的大胡子很容易辨认,无敌铁金刚似的壮硕身材也很容易认,他一瘸一瘸的走路动作更教人一眼就认出他是俗名贺瘸子、学名贺澧的家伙。

  不过,前辈子的钟子芳是在他上门求娶时才认出他的,否则之前对他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所以现在……

  钟凌微蹙眉心,装林黛玉,优雅地摇两下头,柔声问道:“这位公子是……”

  好吧!她承认自己又算计上了,如果这家伙真会在后年Say  good-bye,他可是有上百亩田地的丰厚身家呢,当个有钱有田的地主婆很不错,如果这辈子他还是肯向钟家提亲的话,她肯定不会哭死哭活的,就算不嫁,当个备胎也不错,秀水村里要比他富有的还挑不出三、两个。

  钟子静接过话,“姐,贺大哥和我们同住在秀水村,贺大娘很会做腌菜,你爱得紧,每餐都要上桌。”

  贺澧向前走来,看见他一瘸一瘸的步伐,她适时地做出认出人来的恍然大悟表情。

  “问贺公子安。”她屈膝问安,礼仪全是从电视剧“甄嬛传”里学来的。

  她端庄,但对方无礼,贺澧只冷冷地点了个头,道:“上车吧!”

  是,他不满意她的虚伪作假,分明就不是大家闺秀,装什么装,画虎不成反类犬!

  钟凌被他的态度弄傻了。啊就这样?半句话也不多聊?不然客套两声也行啊,难怪原主钟子芳会被他吓得半死,一听到他家上门求亲就打死不肯嫁。

  她傻望着他的背影,方才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看得太真确,但脑海中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是清晰。

  有人说看人看眼,眼睛是人类第二个灵魂,奸佞之人眼神狡诈,虚伪之人目光闪烁,如果这话是真的,那么拥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肯定正直诚实。她不禁有些不懂了,这样的男人怎会让钟子芳吓得半死?

  钟子静拉拉她的衣袖,低声问:“姐,地卖了没?”

  钟凌笑着点点头,他也跟着笑了,钟凌低声在弟弟耳边说话,“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大伯母和二伯母,贵人明年初春才要整地,县太爷答应,让我们今年把田地上的庄稼给收了。”

  “真的?县太爷真是大好人!”

  可不是吗?收成虽然不多,却能安下大房的心思,一来,让县太爷有时间调查张里正,若能扳倒他,大伯母没娘家仗恃,往后就不敢对他们家这般颐指气使。二来,钓钓二伯母,如果可以顺利除去那根刺的话,或许娘真的可以逃过一死……

  钟凌轻叹,自从脑袋被强暴过后,她变成货真价实的钟子芳,一门心思全扑在如何让母亲和弟弟过好日子上头了。

  “你们怎么会碰上贺公子?”

  “我和娘看完大夫在药铺门口等姐姐,恰巧碰到贺大哥去帮贺大娘抓药,贺大哥说拿完药便要回村子,可以顺道载我们一程,我和娘就跟过来了。”

  “你们等很久吗?”

  “没有,不到一盏茶工夫。”

  “你和贺公子很熟?”

  “以前没见过,是爹过世之后才熟的。”

  “怎么说?”

  “爹爹死去那日,家里乱烘烘的,姐姐被抬回家里,一直昏迷不醒,娘哭得昏倒好几次,村人离开后,大伯母和二伯母就伸手跟娘要银子,说是要替爹办后事,娘那时哪有心情理会她们?只是抱着爹的身子,哭得说不出话。”

  “后来呢?”

  “我受不了她们要银子的嘴脸,拿着扫把要赶人,二伯母冷笑,说:‘人家把咱们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她们走了,家里安静下来,娘还在哭,姐姐还在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蹲在门口放声大哭,恰好碰到贺大哥经过,贺大哥问我怎么回事,我倒豆子似的把满肚子委屈全告诉他。他点点头,吩咐身边的人,才一会儿工夫就有人抬棺木到家里,给爹爹收殓、布置灵堂,也有大夫来家里给姐姐看病。不多久,大伯父和几个堂兄听到消息赶了过来,才接手爹爹的丧事。”

  钟凌明白了,那时候她还在穿越的“惊喜”中尚未恢复,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全充耳不闻,原来这位贺澧还是钟家贵人。

  车帘子掀起,卢氏对着两姐弟招呼,“阿静、阿芳,怎么不赶快上车?”

  “哦,来了!”钟凌拉起弟弟,往马车方向快走,她没想到临上车时,弟弟会很天才地迸出一句——

  “姐,贺大哥解释的《三字经》和你说的不一样耶。”

  不一样?是她弄错,《三字经》不是性教育初级教本?

  抬头,她对上贺澧的目光,他的脸被一把大胡子占掉一半,没被占住的另一半看起来很冰、很冷、很……低温保存,可是现在,他眼底带着两分笑意……不会吧!阿静将她的错解全招了?

  蓦地,她的小脸爆红。洞在哪里?哪里有洞?让她死了吧,费玉清……你害人不浅!

  恨恨咬牙,在母亲的招呼下,两姐弟坐上马车,马车很宽敞,也许是为了不让身材比熊还占位子的贺澧舒服些,车厢比一般马车要大上些。

  在秀水村里,有马车的人家只有两户,贺家和李大户家里,后来帮县太爷买地赚了不少银子,张里正盖新家后也买进一辆,马车进村子那天,他骄傲得尾巴快要飞上天,很没知识地在门口挂一大串鞭炮,马车进门鞭炮声便轰轰响起,吓得马儿乱窜乱跳,踩伤了两个人。

  这个笑话在钟凌脑子里印象深刻,只不过这一世,他还有没有足够的本钱买马车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分坐两排,钟凌和卢氏在一边,贺澧、钟子静在另一边,并且非常不幸地,钟凌坐在贺澧正对面,一抬眼就会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然后她就会联想到自己解读的《三字经》。

  她是痞子,所以很能够宽慰自己的精神状态,她自我催眠:贺澧那号表情不叫似笑非笑而是友善亲近,自己之所以把它当成揶揄,纯粹是她作贼心虚。

  她轻轻叹息,暗骂自己,不懂装什么懂啊,孔老夫子不是说过,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然的话看起来会很无知。

  什么?孔老夫子没说过别人无知?管他的,总之,她现在就是很无知。

  侧过脸,钟凌轻描淡写地把卖地的经过说给母亲知道,贺澧侧耳偷听,眼底含笑,瞄了她一眼,看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丫头。

  钟凌报告结束后,贺澧突如其来地开口,“钟三婶,您有没有想过帮阿静找位先生?”

  此话一出,钟凌猛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神,这会儿她看清楚了,没有也许、不是作贼心虚,他真真确确地在嘲笑自己。

  她不禁皱眉,假端庄被她踢到九霄云外,她不满意,她噘嘴批判,喊什么大婶嘛,他那把大胡子看起来比她家的年轻俏妈咪还老气,懂礼貌的就该喊声大姐,会做人的就叫声同学,谄媚的就喊美眉,叫大婶?他是不是“捐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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