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您的福。」季清音一见是他,即刻面无表情的淡淡回答,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前行。
这一回主动找上门来的闻家,给的酬劳丰厚,是一般人家的两倍不只,还对她非常尊敬客气,她是真该感谢田大寿,要不是他的暗中使坏,她怎有机会得到这么好的工作?
田大寿脸色一变,非常的不甘心。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闻家,居然不理会他在郦水城的势力,请她教琴,真是大胆!
他本打算先拔了季清音所有工作,让她无以维生,等她被逼到活不下去后,他再重提纳她为妾的事,结果闻家一出现,就坏了他的好事,而他至今却还查不出那个闻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有什么样的背景?
再加上季清音此刻的冷漠态度,他越想越气恼,怎能被一个娘们儿看不起,今日他非得给她一点好看不可!
田大寿瞥了跟在车旁的随从一眼,随从即刻明白他想干什么,与另一名随从一同靠向季清音,不由分说挡住她的去路,还一左一右抓住她的手,想将她硬拉上马车。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她惊慌的叫道,「光天化日之下掳人,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季姑娘,你言重了,咱们老爷只是想请你上车谈谈话,哪里算是掳人了?」其中一名随从大言不惭的回答。
「不顾我的意愿就想强拉我上车,这不是掳人是什么?」
「别和她说那么多废话,动作快一些!」田大寿没好气的念道。
随从们只好施力硬拉,季清音紧抱着琴拼命挣扎,和两名随从拉拉扯扯,打死就是不上马车。
「救命——有人罔顾王法强抢民女,救命呀——」
她死命的大声呼救,企图得到帮助,但路过的人们虽然瞧见了田大寿仗势欺人的劣行,却没有人敢上来帮她一把,就怕惹祸上身。
「救命呀——谁来救救我——」
季清音一边挣扎,一边见众人都漠然以对,根本没人敢帮忙,顿时心寒不已,忍不住感到绝望。
要是真被他们给抓入马车内,她怎么有可能全身而退?不,她拼死也要挣扎到底,绝不白白让田大寿欺负去!
她发狠咬住其中一只抓住她的手臂,那名随从顿时惨叫出声,赶紧放手,面目狰狞的瞪着她,「啊——居然敢咬我,你这个该死的娘儿们!」
随从扬起手,就要朝季清音的脸蛋甩过去,她马上闭起眼,知道躲不开,也只能硬生生挨这一巴掌了。
「啊——」
惨叫声再度响起,却依然是男人的声音,她的脸并未出现预期中的疼痛感,正觉讶异,就感到自己的身子被另一股力量拉入怀中,脱离了随从的掌控。
她赶紧睁开眼,就见雨中赠伞的男子出现了,他将她从随从的手中抢过来,护在自己的怀里,虽然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似有微火,瞪着欺负她的随从。
那名本来想甩她巴掌的随从已经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连声哀号,其它随从们见同伴被打,当然是齐拥而上,非得打回来不可。
「别看。」
闻人玄羲将她的脸蛋往自己的怀里压,毫不留情的出手与六名随从打了起来,招招快狠准,直攻对方要害。
季清音照他所说的闭起眼,紧紧偎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揽着她的腰左右移动,身旁掌风阵阵刮过,惨叫声接二连三、惊心动魄。
没多久,六名随从全倒在他们四周,痛苦的申吟着,田大寿见来碍事的人很眼熟,是那日在茶楼暗算他的人,顿时大感不妙,再见到自己的手下全都躺平,无一幸免,只能摸摸鼻子赶紧离开,怕了他了。
「快走!」
倒在地上的随从们只好灰头土脸的爬起来,赶紧护送主子离开。
直到马车声远离后,季清音才再度睁开眼,一抬起头,就恰恰与闻人玄羲四目相对,心怦然一跳,难掩悸动。
他又出现了,还在她最危急的时刻出手帮助她、保护她,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真的是仙人吗?要不然,怎么能总在她需要帮肋时适时出现,仿佛对她的状况无所不知?
闻人玄羲松开扣住她腰的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就怕她误会他趁机轻薄她,「还好吧?」
他一退开,一股淡淡的失落就袭上她的心头。不知怎地,自己竟不想太快与他分开?接着陡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有这种念头,她更是脸蛋一红。真不知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季清音即刻收起悸动的心绪,向他行礼致谢,「多谢公子相救。」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呃?」她突然感到受宠若惊,连连摇头,「不必麻烦了,我可以自己……」
「我送你。」闻人玄羲语气清淡却坚定。
他在茶楼与她短暂接触过后,就马上派人找到她的居处,也得知了她的名字。他不曾对人有过好感,不晓得该如何表示,而且他们俩也算不上认识,他只好暗中帮她的忙,免得让她误会他刻意接近她有什么目的。
他本来只想在暗处守护她,但刚才见她被人欺负,众人还冷眼旁观,他忍不住就冲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有如此冲动的时候。
这到底是好或不好?他不知道,但他能够肯定的是,他不会再让她落单,让坏人又有机可乘。
看他如此坚持,季清音只好不再推辞,略带娇羞的漾起笑意,「那就麻烦公子了。」
她率先往前走,闻人玄羲就跟在她身旁,始终与她保持一个人的距离,不想让她不自在,两人就这么似有意又无意的并肩行止,暧昧氛围隐隐约约。
刚才的一幕幕全都落在躲在暗处观看的秦知权眼里,他忍不住啧啧称奇,「爷居然主动英雄救美,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说出去恐怕没半个人会信。」
自从来到郦水城后,主子似乎「开窍」了,终于对女人产生兴趣,要不然他本来以为依主子那无欲无求的个性,非常有可能会一辈子打光棍。
而且他也挺讶异的,主子不动则已,一动就惊人,就像沉睡已久的狮子终于苏醒,男人的保护本能也即刻显现,真是不简单!
「不是说要低调吗?结果爷居然高调的在大家面前英雄救美,破坏了自己的规矩,那咱们还低调个什么鬼?」
嘴巴念归念,但秦知权还是扬起了看好戏的笑意,继续等待进一步的发展。
*****
她一直在想,这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吗?
如果不是她被田大寿欺负,这位公子会发现她,进而再度出现在她面前吗?是不是两人就在人群中擦身而过,无缘发现彼此的存在?
在回家的路上,季清音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问题,还不时偷偷的瞥眼瞧他,想主动与他攀谈,却总是找不到好话题,只好有些懊恼的作罢。
直到已经来到家门前了,她才终于有机会开口,「多谢公子搭救,我……我叫季清音,不知公子贵姓大名?」
闻人玄羲顿了一下,才回答,「玄羲。」
闻人一姓太过招摇,很容易让人猜出他的皇家身份,所以他这一次是以「闻」这个姓在外走动,但又不想让她联想请她去教琴的「闻家」与他有关系,只好改姓「玄」了。
「原来是玄公子。」季清音漾起笑意,难掩开心。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不知玄公子住郦水城何处?今日受到玄公子的帮助,我暂且想不到该如何回报,等想到时,肯定亲自登门拜访答谢。」
「只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挂在心上。」见她安然回家,他就放心了,转过身不再多留,「快进屋,好好休息。」
没能问到他的居处,不免有些惋惜,紧接着她猛然想起一件事,赶紧唤住他,「啊,请再等等!」
「还有事?」闻人玄羲停下脚步,回身望着她。
「请你等一会儿,我进屋拿一样东西。」
季清音抱着琴推门进去,脚步快速,没多久就从里头拿出一把已经收妥的油纸伞,双手奉上,交还给他。
「这是上一回你借给我的伞,终于有机会还你了。」
这下子他倒是瞧着油纸伞微蹙眉头,一点都没有收下的打算,「你留着吧,不必还我。」
「为什么?」
「……谐音不好。」
「呃?」她困惑的眨了眨眼。什么谐音?
闻人玄羲没有多加解释,再度转身,潇洒离去,「后会有期。」
季清音瞧着他离开的背影,那衣摆略微飘动的浅灰色身形,给她的感觉像是一阵雾,时而出现,时而又消失,令人捉摸不定。
她一直舍不得收回自己的视线,一边瞧一边想,她只是还他伞而己,到底有什么谐音不好了?
「还伞……『还散』?是这个意思吗?」她突然间灵光一闪。
所以他不收伞,是不想两人之间的缘分就这么散了,她该这样解释吗?
一抹红霞瞬间染上她的双颊,心儿又不受控制的开始悸动起来。所以他的后会有期,是表示两人之后真的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而不只是单纯的说说客套话?
第2章(2)
季初兴从大门后探出头来,瞧着依旧站在门前发愣的姑姑。
他从刚才就一直偷偷躲在后头看姑姑与那名陌生男子讲话,发现姑姑的态度很奇怪,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她。
「姑姑!」
「呃?」季清音吓了一跳,马上转回头,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初兴,没事做什么故意吓姑姑?」
「我哪有吓姑姑,是姑姑自己心不在焉的。」季初兴人小鬼大的扬起一抹贼贼笑意,「姑姑,你喜欢刚才那一位大哥哥,是吗?」
姑姑在脸红害羞呢,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姑姑如此娇滴滴的模样,像是个手足无措的羞涩小姑娘。
但他一方面觉得姑姑害羞的模样很有趣,却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不喜欢姑姑将心思放在其它人身上,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与姑姑相依为命四年,密不可分,互相依靠与依赖,早已不能没有彼此,所以不想姑姑忽略他,故意说着调侃的话,努力要引回姑姑的注意力。
「你……你别乱说话!」她这下子更是连耳根都泛红了,「再乱说话,当心姑姑拿根针缝住你的嘴。」
闻言,他即刻捂住自己的嘴,装出一副很惊恐的模样,但其实一点都不怕她的威胁,「姑姑害羞了、害羞了!」
「你——」季清音作势要拿油纸伞打他的小屁股,假装生气以掩饰她的羞窘。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才十岁的小娃儿调侃。
「啊——救命呀——」他赶紧往屋里头跑,夸张的嚷道,像是怕左邻右舍听不到一样。
她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将大门关上后,才追入屋内,「季初兴,别想跑——」
被侄子这样一搅和,她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全都抛在脑后,不再多想,快快乐乐的与侄子打打闹闹,一日就这么过去。
后会有期,又是何期?真希望能快一些到来……
*****
然而季清音真的没想到,他们俩之间的「后会有期」居然快到让她反应不及。
「玄公子,你……你怎么又出现了?」
隔天午时过后,她抱着琴一出门,就见到他出现在家门前,像是正等着她,害她吓了一大跳,接着又是一阵手足无措。
「恰巧顺路,你要去哪儿,我送你。」闻人玄羲面不改色的说谎。
他知道她今日要去闻府教琴,所以算准时间出现,为的就是不让她再落单一人走这段路。
至于接连两次找她麻烦的田大寿,他已经派人去查过底细,一有结果他就会做出处置,绝不让她再遭受对方的威胁。
真的只是恰巧?季清音早已不是不解世事的大小姐了,当然不会笨到相信他所说的话。他分明是特地来等她的,就为了护送她出门。
到底要不要接受他的好意?她与他并不熟,若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欠他人情,似乎不太好……
闻人玄羲见她犹豫不决,干脆「挟持」了她怀里的桐木琴。
季清音一惊,「啊,我的琴……」
「不走吗?」他微蹙了下眉头。将琴抱在怀里,他才发现这琴挺沉的,她一个柔弱姑娘家抱着琴来来去去的,不累吗?
这男人……也太强势了吧!她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平时就习惯命令其它人,或擅自决定事情,别人都没反对的余地,所以也不自觉的这么对她了?
虽然他一身普通灰衣,但他所散发出的气质除了缥缈出尘之外,还微带一种高贵之气,那是一般老百姓所展现不出来的。
他到底有什么身家背景?究竟又是何种来历?
闻人玄羲发现她瞧着他的眼神有种不解的复杂,他也同样不解,「怎么?」
「没事。」她收回视线,知道自己与他没有熟到能问他私事的地步,也就没有冒昧的询问他的身家。
为免真的耽搁到去闻家的时间,让闻家对她落了不好印象,她只好不再推辞,由着他陪她走这一趟路。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一路上她一直想这个问题,虽然隐隐约约有个答案成形,但她又不敢肯定,就怕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到了闻府,闻人玄羲将琴还给季清音之后,没多说什么,又潇洒的转身离去,但她就是有一种预感,他肯定还会再出现。
收回心神,她终于踏入闻府大门,准备去应付那位性子有些大的小小姐。
季清音本以为今日还是会见到小小姐摆脸色给她瞧,却没想到她一进到房里,那位小小姐倒是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不断打量她,好像她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
她虽然感到有些纳闷,还是漾着柔雅微笑,将心思放在认真教琴上头,「十小姐,咱们先来认识琴吧,也先帮你自己的琴取个名字,往后好——」
「季师傅,先把教琴的事情搁在一旁,我想先认识你。」闻人白萦打断她的话,精致的小脸蛋也跟着漾起一笑。
「呃?认识我?」
「是呀,比起琴来,我对你更有兴趣。」
闻人白萦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昨日她是因为太过疲累,累积一路的脾气瞬间大爆发,才会失态,脾气发泄完后也就没事了,她甚至开始对季清音大大的好奇起来。
搞了老半天,五皇兄之所以十万火急的把她从京城抓来郦水城,全是为了讨好这位季师傅,这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情,若不是季师傅,她还不知道五皇兄也会有如此冲动的时候。
大家都以为他的个性淡然,什么都不在乎,原来当他一认真起来,整个态度也跟着不一样了,像是猎鹰一样,锁定目标后就开始行动,一点都不温吞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