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照在产房外焦急地来回走动着,如果不是医院里不能抽烟,或许他已经把身上的烟全部抽完了,他期待已久的小女儿,终于快要来到这个世界。
但是就在他欣喜若狂之际,医生却忽地告诉他,小女儿的幼小脖子被脐带缠住了,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甚至连母体也会有危险。
他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不幸的事。
他焦躁却无从帮助正与死神搏斗的妻女,只能像只被惹毛的野兽一样,在门外来回走动。
等了又等,彷佛等了足足一个世纪,产房的门终于被推开了。
穿着白袍的医生走了出来,王立照急急地上前,抓住医生问着妻女的状况,“医生,我老婆她……她们怎么样?”
医生对他点点头,“幸好脐带缠得不紧,母女都保住了,只是小孩体质有点虚,得好好照顾。”
王立照闻言,差一点就哭了出来,然后他看到妻子被送到病房里,而女儿则被送到保温箱里头睡着,再三犹豫后,他先去病房看看妻子,接着才去看女儿。
幼小的婴儿粉红粉红的,皮肤薄得好像一掐就破,即使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但王立照还是不敢用力呼吸,就像自己呼吸声太过大,会吵醒这个小家伙。
这是他的女儿。
王立照傻乎乎地笑开,看了又看,好一阵子后才乐陶陶地、依依不舍地回到妻子的病房。
在门口,他遇上了自己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一生挚友,“阿赐,你来看看我的宝贝女儿吧,好漂亮啊,跟她妈妈一样。”他高兴地拉着挚友的手,兴冲冲地将向他展示自己可爱的宝贝女儿。
只是他的欣喜没有让邵天赐跟着为他高兴,只见邵天赐沉重地轻叹一声,“阿照,你听我说,你这女儿……哎,怎么会选在今天还有这个时辰出生呢?你不知道,她这命盘太差了,八字太硬,克父克母,而且楣星落在命宫之上,这辈子可是大楣小楣不断呀。”
闻言,王立照心都沉了下来。
因为邵天赐可是一个精通命理的算命师,他的批算十有八九都是准的,不少的达官贵人特意地上门,只求得邵天赐批命。
而今天,挚友却说他的女儿竟然有着一个不顺的命运,有哪一对父母不是希望儿女一生平平顺顺、大富大贵的?
王立照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有这样的一个命运,所以他急急地追问着好友,“阿赐,这这有办法改吗?”
邵天赐掐指推算了下,好半晌后才缓缓地道:“把宝宝的名字取为佑希,希望她一生平平顺顺,其他的……就得等着将来有一天,有个人帮他改变命盘。”
“将来有一天?那是什么时候?”
“哎,阿照,天机不可泄露,你只要相信我,把女儿交给我养吧,她待在你跟嫂子身边,不好。”
王立照一滞,这女儿可是他盼了许久才有的,怎么可能因为怕被她克了,就将女儿送给人养?
“不,阿赐,女儿我要留在身边养,她跟儿子一样,都是我的命根。”
深知好友说一不二的性子,邵天赐也不再劝了,只是他深深地叹息出声,为了好友的将来,也为那个才刚出世便注定了会被抛弃的宝宝。
第1章(1)
王佑希轻吁口气,带着有些疲惫的身体慢慢地从大楼里走出来,不过虽然身体是疲惫的,但是她的精神却十足的亢奋。
原因无他,因为今晚在离开前,主管突然跟她说,她的节目收听率节节上升,在深夜时段里头,可以说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尽避主管说完后,就好像后头有什么可怕的怪物追他似的一瞬间溜走,但那逃不及似的躲避,却一点也没有打击到王佑希的好心情。
她是一个深夜的电台广播员,她节目播出的时间是,每个星期一到五深夜十一点到三点这段时间,由于深夜是大多数人熟睡的时间,真正收听电台节目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能成为所有深夜节目当中数一数二的广播员,她又怎么可能不感到荣幸以及高兴。
只是下一秒钟,她挂在一边的背包突然被人从后一抢,一道人影从她身旁掠过,她肩上的背包就不见了。
王佑希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一点惊慌感觉也没有地追上前,问她为什么被抢了……她居然还能保持镇定、还敢追上前?
其实不是她大胆,相反地她的胆子很小,可能只比老鼠大上一点点,一点小事都会惊得她整个弹跳起来,她的镇定、她的勇敢追上前,全是因为她已经被抢习惯了。
如果自己平均一个星期被抢三次,且从不间断,那么被抢习惯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被抢而感到惊慌失措呢?
而且王佑希有经验,只要她追上前,把钱给小偷,自己就能拿回背包。
因为被抢习惯了,所以王佑希也很习惯将证件还有钱包分开放,钱包放背包,证件则放在裤口袋里,当然她的口袋里也会记得放上一点点纸钞,免得自己得落得走路回家的下场,但是今天因为她太高兴了,所以忘了要把东西分开放。
钱没了是小事,但证件要去补办,可不是什么小事,思及那冗长繁复的手续,疲惫的身体突然充满了力量,让她像只灵巧的小鹿一样追赶在抢匪的身后。
随着与抢匪的距离越拉越近,她微张小嘴想喊住抢匪,然后告诉他,他可以随便把钱拿走,但是证件必须留给她时,一条结实强壮的手臂突然横空而来,挡在了抢匪的胸前,一把就将前方的抢匪拦截,还让抢匪因为反作用力而仰身瘫平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不但让抢匪一下子就傻了,也让王佑希愣在几步之外,愣愣地看着那凭空出现似的高大男人。
方硕皱着浓眉,一脚踩上平躺在地上的抢匪,不屑地道:“一个大男人,在深夜时间抢一个女人,你羞不羞耻啊?”
抢匪回过神来,开始挣扎,可是踩在胸上的大脚力道十足,却了让他挣扎得像只翻不过身来的乌龟外,根本一点作用也没有。
抢匪的脸开始涨红,脑羞成怒地怒骂:“干你屁事!老子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开口教训了?”
方硕也觉得这个抢匪颇为眼熟,“才出来没多久,就开始想念里头的生活了,对不对?”他挑起唇,冷笑地问。
抢匪又愣了愣,而后在昏暗的灯光下,那张涨红的脸瞬间变白起来,冷汗也一颗颗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你……你……”抢匪觉得,自己出来犯案怎么不先看黄历?为什么好死不死,就遇上这个煞星?
想当年也是方硕亲手将他送进牢里,一进就是两年,两年后出来,他的女人带着孩子跑了,而他也找不到工作,逼不得已下他只好重操旧业,再次当起抢匪。
几次的成功让他以为自己走运了,没想到原来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罢了。
“很好,你记起我了。”方硕脸上的冷笑更深,大掌向地上的人伸出,“还不把包包给我?”
抢匪死心了,放弃挣扎,将背包递上,放到方硕那只大得彷佛一手就可以捏爆他的头的手掌里。
拎着背包,方硕看向那个一直站离他们几步之外的……女孩?
那娇小的身子看起来比他最小的妹妹还要小,那双圆圆的眼睛里有些惊讶、有些怯意也有些感激,但她始终没有走上前道谢,又或者拿回她的背包。
“你的背包还要不要?”方硕将背包举向前,粉色的拼布包包在空中晃了晃。
王佑希犹豫了一会,上前从那只大掌上拿回自己的背包,而后又退回原地,好半晌后才以蚊蚋似的细小嗓音道谢,“谢谢你。”
她迅速的动作让方硕挑了挑眉,他自问自己是长得浓眉大眼、正气一点,但还不至于让女孩吓得连走近也不敢的地步,突然见人家女孩怕成这样子,让他感觉有点不舒服,好像喉咙被鱼刺鲠着的感觉。
“我帮了你,可以证明我不是这家伙的同伙,你也不用这么害怕吧?”难得地,他开口问。
其实刚刚完成了一件案件,他已经累得半死,只想早早回家洗洗睡了。
只是他在走回家的途中,居然让他发现眼熟的小贼,而小贼的身后有一道身影紧追不舍,多年的经验让他知道,一定是这个小贼又犯了案,抢了人家的东西,所以人家才会这样穷追不舍。
当下那充沛的正义感便教他伸手一拦,将小贼拦下,只是没想到面对自己这个救包恩人,这女孩的反应会这么害怕紧张。
知道他误会了,王佑希急急忙忙地开口,想要好好地解释,但是一开口,说出来的不是流利的解释话语,而是支支吾吾的否认,“不、不是的……”那语气软得好像是惧怕恶势力,被逼说出来的否定。
不知是第几次,她痛恨自己在广播室里以及广播室外的巨大落差。
许多人以为,身为广播员的王佑希一定是一个能言善道、说起话来流利不打结的人,但是恰恰相反,她的流利、她的侃侃而谈,只有在面对无人的空间,还有那支冷冰冰的麦克风时才会出现。
在现实生活中的她,其实是一个胆小如鼠的小女人,其实这也不是天生的性格,只是因为她倒霉又克人的命盘,后天养成了她这个性格。
根据干爹的话,她出生当天是几十人难得一遇的楣日,而她出生的时辰更是当天之中最差的时辰,她这命格真的可以说得上比大富大贵命更难得,她不但自己倒霉,连带跟她亲近一点的人也会被她克到,跟着她一起倒起大楣小楣。
因为这个缘故,她的亲生父亲突然背负上一笔原本不属于他的债务,然后更是被毒贩杀害了,而她的母亲怕了她所带来的影响,二话不说地将她扔到孤儿院便决绝地离开了。
干爹是父亲的挚友,舍不得父亲最宝贝的女儿被糟蹋了,所以将她从孤儿院里领了回来,细心地教养。
干爹本身是一个术士,精通命理、岐黄之术,可以稍稍化解她对他的影响,但纵然如此,干爹偶尔还是会遇到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楣。
她的干爹都这样了,其他人更是连躲也躲不开,大楣小楣接连不断,长久下来让她不敢跟其他人太过靠近,也不敢跟人家互望太久,就怕对方会无辜受害。
方硕帮了她,也让她免了去补领证件的麻烦,她打从心底里感谢他,但是同时她却不想因为她走霉运的缘故,害得方硕这个大好人随着她一起倒霉。
因为王佑希觉得这个抢匪之所以会被方硕捉到,全是因为她的霉运传到抢匪身上了。
是的,过去不少抢过她的抢匪,大部分都进了牢狱,少数没遇过牢狱之灾的,也会遇上大大小小的意外,最后也当不成抢匪了。
当然,这些也是她偷听其他人闲聊时得知的。
不过被救命恩人误会了,她心里也不好受,所以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再次开口,“我、我很感激你,因为我被抢过很多次了,每一次都没有人帮我把背包拿回来,你帮了我,我真的、真的很感激你。
只是、只是我很倒霉的,跟我稍稍亲近的人都会跟着我一起倒霉,所、所以我才不敢靠近你……那个抢匪先生,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所以你才会被捉的。”末了,她还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对那个还躺在地上装死的抢匪道歉。
闻言,方硕跟抢匪都有了各自不一的反应。
方硕先是觉得她很可怜,被抢过那么多次,而且还没人帮她,难怪她刚刚追在抢匪后面而面不改色。
接着听到了那“倒霉论”后,方硕先是不信,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以前遇到的一个算命的,当然他也有提及过有一种命格,不但那人会自己倒霉,连身旁的人也会一起倒霉,难道眼前的女孩,就是那个拥有这种衰命格的人?
但是帮了她,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异样,他奇怪地皱起眉,打量着那个把头垂得低低的女孩。
而原本装死的抢匪在听到这番“倒霉论”后,像条垂死挣扎的鱼一样弹跳了几下,口中愤怒地咆哮:“原来是你,我就在想我干了几票都没啥事,怎么一下子就会遇到这个煞星,原来罪魁祸首就是你!”
脚下的动静让方硕的眉头皱得更紧,忍不住加重脚上力道,压得抢匪再次静了下来,有怒不敢再言。
听到这样的指控,王佑希的头垂得更低了,“对、对不起。”心虚的她已经待不住了,所以从背包里拿出一道符,伸手拦了一辆空的出租车,迅捷地坐了上去。
方硕有些错愕地看着她逃命似的背影,忍不住垂下头问着脚下的人,“你刚刚有看到她手上的那道符吗?”
抢匪也看到了那张黄澄澄的纸符,愣愣地抬起头,“那张符是不是保佑那个出租车司机,让他们不要出车祸?”
第1章(2)
四周突然沉默下来。
好半晌后,方硕一手提起地上的抢匪,亮出一抹阴森森的冷笑,“现在你乖乖跟我回大牢蹲蹲吧,抢到她算是你倒霉!”
这句话,抢匪没有异议。
难得有人替自己拿回背包,不用一大早去排队补领证件,王佑希心情很好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她便起床了,准备帮干爹做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自己跟平常一样再去补眠,直到黄昏起床,到菜市场采购第二天要煮的食材,回家煮晚饭,接着她便要准备回录音室工作了。
利落地切好食材备用,她开始煮菜,起初还好端端的,但一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走运,背包没有丢了,她便忍不住兴高采烈,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忘了自己还在煮菜。
邵天赐走进厨房时,便看到自己的养女像被小表附身似的傻笑着,一个忍不住,伸手在王佑希的头顶用力一拍。
“啊!”被痛楚召回神,王佑希可怜兮兮地看着邵天赐,“干爹,你起床了?”
王佑希不喊邵天赐爸爸,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她的爸爸永远都只有王立照一个,邵天赐也不勉强她,所以退而求其次地要她唤他一声干爹。
只见邵天赐一身仙骨,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脸沉了下来,开始像个菜市场的大婶,一手插着腰,另一手伸出一根手指戳着王佑希的额头说:“再不起来,我家的厨房就会被你给烧了,做饭就做饭,发什么呆?”
王佑希不敢怒也不敢言地任由那根指头戳着,一脸苦兮兮的。
其实戳着额头的指头没有用上多大的力气,只是如果她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邵天赐会更加生气,为了让他少生点气,她只好跟着装模作样,“干爹,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不过我真的太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