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很庆幸今天跟着你一块过去了。”她盯着自个儿黯淡得几乎快瞧不见的手,在最后一刻,轻声的问出一直想问的话,“孟息风,若是我没有嫁人,你愿不愿意娶我为妻?”
他张口想回答时,瞬间脸色大变,察觉玉镇里的她倏然消失无踪!
“白荷、白荷——”他惊骇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一旁守着的三位长老也倏地站起身,盯着玉镇,三人都察觉不到玉镇里那抹属于白荷的神魂了。
孟息风捧着玉镇,那眼神阴驽得骇人,他用力晃着玉镇,神色狂乱的吼道:“白荷,你出来!不管你有没有嫁人,我都娶你为妻!你听到没有,快出来……”
三人见他这般都暗自吃了一惊,没想到一向淡漠的他竟会如此失态,就连当初他身中恶咒,性命危在旦夕之间也镇定如常,不曾这般惊慌无措。
诧异过后,六长老旋即静下心来,凝神查看孟息风手里的玉镇,忽然间讶异的咦了一声。
见他面露异状,五长老连忙问:“怎么了?”
“白荷不是魂销魄散,而是她的神魂被人招走了。”
“被人招走?”五长老和八长老闻言,连忙也跟着屏息查看玉镇。须臾,三人都得出了一样的结果,她的魂魄确实被人招走了。
魂魄若是消散,玉镇里多少会留下一些残魂的气息,如今玉镇里什么都没有,最重要的是,他们感应到了一丝术法的痕迹。
原本这种事,依他们的修为该一眼就能看出来,但因玉镇隔绝了外界的气息,才使得他们无法即刻查觉到这点。
五长老赶紧将这消息告诉孟息风。
“息风,白荷的魂魄没有消散,而是被人招走了,说不得这会儿已回到她自个儿的身子里去了。”
孟息风紧紧抓着玉镇,赤红的双眼不敢置信的望向五长老,“白荷的魂魄没有消散?!”
“没错,不信你自己仔细瞧一瞧就能明白。”此时说再多,都不如他自个儿查看来得快。
闻言,孟息风强迫自己冷静,可他此时心绪大乱,一时之间难以镇定下来,闭上眼,须臾,这才睁开眼仔细查看玉镇,片刻后,他紧绷的神色才稍微缓了几分。
“会是谁招走了白荷的魂魄?”
五长老猜测,“也许是她的家人请人来替她招魂。”他们要送她还魂,非得找到她的身子不可。不过相反的,若能在她的肉身旁,只消请来法力高强的术士便能招回她的魂魄。
一旁的八长老庆幸的出声道:“幸好这招魂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两个时辰可就……”届时她魂销魄散,也招不回她的魂魄了。
五长老附和,“可不是,真是万幸!”他瞧了眼脸色已恢复的孟息风,不禁有些同情他与白荷。
这小俩口好不容易情投意合,互诉衷肠,结果睦眼间又分隔两地,虽然白荷能回去也算是好事,但她走得太突然,这会儿让孟息风上哪去提亲。
只要她不是魂销魄散,他们总有一天能再相聚,孟息风对此有信心,因为她先前曾亲口允诺他,待她回去后,她会来找他。
稍晚,匆匆赶回来的孟氏夫妻得知此事后,两人惊讶的相觑一眼,眼底都流露出一抹敬佩。
“竟与叔祖所说的一样,她已回去了。”
听闻此言,八长老讶问:“叔祖已料到这事?”
孟氏夫妻齐齐颔首,“我们去求见祖叔时,不待我们说明来意,叔祖开口只说了一句话。”
五长老好奇接腔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从何处来,已回何处去。”
闻言,孟息风情急的追问:“那叔祖可有说她是自何处来?”
这件事钱苡安特地为儿子问了,微笑着抬手指向北边的方向,答道:“叔祖说龙气所在之处。”
“娘是说……京城?”
“叔祖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多言,但应当错不了。”
靖国公府。
一间寝房里,几人围在一张床榻旁,神色紧张地看着床榻上昏睡的少女。
半晌后,瞅见她睫羽微微颤动了下,接着缓缓掀起眼皮,睁开闭了两个多月的双眼,几个丫头见状,忍不住惊喜地低呼出声,“小姐醒了,夫人,小姐醒了!”
站在床榻旁,见足足昏迷两个多月的女儿终于苏醒过来,饶是性情冷傲的靖国公夫人云凤青,也忍不住动容的湿了眼眶,叠声说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女儿昏迷两个多月,府里包括她亲爹都认为她不会醒过来了,可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肯放弃,这段时日把能请来的太医和大夫都请来了,却个个束手无策,没有一个能令女儿趋醒。
直到几天前,她一手养大的庶子花竞诚跟她提起一件事,“母亲,我听一位同窗提起一件奇事,据说他有个姑父也像大姐这般昏迷不醒,后来他们请来一位高人,那高人说他姑父是魂魄离体才会昏死不醒,施法替他招魂后,他就醒过来了。”
听闻这事,她连忙嘱咐儿子去向那位同窗打听,他姑父家请的高人是哪位,等问到后,她再想方设法的把人给请了过来。
当时瞧见那位高人竟是一位姑娘时,她心都凉了半截,不相信她有能耐救醒女儿,可人都请来了,她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让那元姑娘进房瞧了女儿。
元结衣看了花若耶的情况之后,当即表示,“她这是魂魄出窍,肉身才会陷入昏迷。”
“那姑娘可有办法让我女儿回魂?”
“夫人若想救回你女儿,可命人按我说的摆下祭坛,今晚我替她招魂。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若我把她的魂魄招
回来,可要收一万两的酬金哟。”
听她还没动手便先狮子大开口,她当即沉下脸来质问,“若你没办法令小女苏醒呢?”
“若是不成,于令嫒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何不让我试一试,说不得就能救回你女儿呢。”元结衣嬉皮笑脸说道。
见元结衣说得这般轻佻,她本欲命人将此人赶走,可下一瞬又想,如今也没人能让女儿苏醒过来,姑且任她一试。于是命人将元结衣所交代的事给办好,祭坛就设在跨院前的院子里。
在施法招魂时,元结衣吩咐让她们守在女儿房里,不到半个时辰,果真见到女儿睁开了眼。
见母亲、莓儿,还有如霜她们都围在她的床榻旁,刚醒来的花若耶纳闷的出声,“娘,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这么盯着我看?”两个多月没开口的花若耶,咽喉宛如被沙砾磨过,又疼又哑。
“小姐,您知不知道您已昏迷两个多月了!”如霜将这事告诉她。
“我昏迷两个多月?这是怎么回事?”她诧异的问。
莓儿说道:“小姐,您还记得先前明霞、芹芝和红缨小姐,为了要去越平王府相争不下,你去劝解结果被她们推了一把,脑袋磕碰到石块的事吗?”
她回想了下,点点头,“嗯,是有这事。”这是她脑海里最后一段记忆。
“您那时昏过去了,这一昏就昏迷两个多月,直到现在才清醒过来。”莓儿说到这里,看向自家夫人,“这段时间夫人可急坏了,还好夫人替您请来了一位天师,这才把您的神魂给招了回来。”
听莓儿扯到神魂的事,花若耶满脸惊讶,“我的神魂怎么了?”
云凤青告诉女儿,“元天师说你脑袋那一撞,把魂魄给撞离了身子,出窍离魂了。”她这会儿不敢再对元结衣存有轻视之意,尊称她一声天师。
“咦,竟有这种事,那离魂后我的魂魄去了哪里,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她想坐起身却全身无力爬不起来,如霜见状,连忙塞了颗软枕到她身后让她靠着。
“这……”云凤青回答不了女儿。
第5章(2)
替她招回魂魄的元结衣这时走进房里,恰好听见她的话,出声回答,“约莫是你的神魂在外头这段时间曾受创,才会不记得发生的事。”元结衣约莫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袭灰色的道家长袍,作道士打扮,背后背着一柄桃木剑,模样生得眉清目秀,一张菱角嘴微微上扬,即使不笑时也像在笑着。
“是这样吗?”因为什么都不记得,花若耶半信半疑,总觉得神魂出窍这种事有些玄乎。
“元天师都这么说了,定不会有错。”云凤青此时对元结衣一脸信服,朝她施了一礼,启口道谢,“多谢元天师出手助小女回魂。”
元结衣笑咪咪的摆摆手,“这是我分内之事,届时夫人别忘了准备好银子就成。”口头感谢哪能值得几文钱呀,真金白银才最实际。
“元天师放心,答应给您的酬金定会如数奉上。”云凤青见她一开口就要银子,眉心微尘,却也不敢对她有所不满,凭着她这手招魂的能耐已足够教人敬畏。
元结衣瞟了花若耶一眼,轻笑着再说:“也是她命不该绝,才能在她魂销魄散前招回她一魂魄,她此时神魂很虚弱,还需静养几天才能完全恢复过来。”
“你对小女的救命之恩,我与小女感激不尽,今后但凡元天师有用得上靖国公府的地方,尽管说一声。劳您辛苦了一夜,我先差人送天师去休息,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无妨。”云凤青有心与此人结交,因此对她十分客气。
元结衣点点头,忙了一晚她确实有些累了。云凤青派她身边一个大丫头,亲自送元结衣去厢房歇息。
接着云凤青再叮嘱女儿几句话这才离去,连日来藏在眉间的郁色,因着女儿苏醒过来已消散一空。
“息风,你找我们来有何事?”孟息澜与孟息钧一前一后走进大厅,望向已等在那里的孟息风。
孟息风没有多言,只道:“你们稍等片刻,我已派人去将芳苓请来。”
孙芳苓是孟息澜的未婚妻,听堂哥也叫了她来,孟息澜纳闷的问:“你怎么把芳苓也找来了?”
“是出了什么事吗?”孟息钧瞅见孟息风神色比往常还要冷上几分,多心的问了句。
“是有事,这事我已禀告我爹娘和三位长老,他们让我自行处理。”
察觉似乎真出了事,孟息钧追问:“是什么事?”
孟息风没有回答他的话,看向孟息澜正色说道:“息澜,你我兄弟一场,我本不想让你为难,但这事差点害得白荷魂飞魄散,我无法原谅。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倘若你要横加阻拦,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孟息澜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前日有人将我诓骗至落云镇,买通了几个杀手意图置我于死地。”他神色冷驽的说出这件事。
孟息澜颔首道:“这事我已听说了,你可是查到买凶之人是谁了?”
“那杀手头子已亲口告诉我。”
“是谁?”孟息澜心头一跳,隐隐有抹不祥的预感。
孟息风语气阴沉的吐出三个字,“孙芳苓。”
闻言,孟息澜先是一愕,接着激动的驳斥,“不可能,你定是被那杀手给蒙骗了,芳苓怎么可能买凶杀你!”
“这事我已查明清楚,那几个杀手确实是她找来的。”为了查证这事,他花了两天的时间,暗中将孙芳苓身边的心腹婢女抓来,施以迷魂之法迷惑她的神智,问出了真相。
“我不相信,不可能是她做的,她一向倾心于你,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孟息澜仍是不愿相信心上人会做出这种事来。
“她身边的婢女已亲口向我招认,那几个杀手是孙芳苓要婢女托她一位混迹江湖的舅舅找来的。”
“你一定弄错了,要不就是那婢女存心诬陷她!”
“她这般诬陷自家主子有什么好处?”孟息风质问。
“这……”孟息澜被他逼问得答不出话来,求助的看向孟息钧,“息钧,你快告诉息风,芳苓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孟息钧沉默着没有接腔,须臾后才启口道:“既然这件事息风已亲自查证,那么恐怕不会有假。”怕是已有了确凿的证据,息风才会将他们几个找来。
“不可能,芳苓不会这么做的,她一向心软善良,怎么会如此心狠的买凶想杀息风?”孟息澜仍坚信未婚妻的清白。
见他不肯相信,孟息风再指出一件事,“不只这件事,当初我之所以遭人暗算身中恶咒,也是她与外人勾结所为。”这件事他也是从孙芳苓心腹婢女那儿得知。
“这件事竟也是她做的?!”孟息钧很惊讶。
“息风,你为何要这样诬蔑芳苓!她对你一片痴心,她可能伤害任何人却绝不可能伤害你!”说出这种话像在剐自个儿的心,但孟息澜始终坚持那些事不会是心爱的未婚妻所为。
孟息钧刚启口想劝慰他几句,目光一瞥,瞧见大门外走过来的身影,改口道:“人来了。”
稍顷,孙芳苓走进厅里见到几位表哥都在,有些意外。之前鲜少主动找她的孟息风突然派人去请她过来,她已有些诧异,没想到他还找来了孟息澜与孟息钧。
她瞟了一眼,瞅见三人凝重的脸色,心中猛地一跳,望向孟息风,“风表哥差人请我过来,不知有何事?”
一见到她,孟息澜便忍不住出声,“芳苓,你快告诉息风,那些事不是你做的!”
“什么事?”没头没脑的,她不知他在说什么。
“前日息风在落云镇遭杀手伏击,还有他先前中了恶咒之事。你快告诉他,这些都与你无关。”孟息澜由始至终都不相信心爱的表妹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两度勾结外人欲置息风于死地。
听见他所说,孙芳苓神色一震,但她很快压住心中的震惊,露出无辜的神情表示,“澜表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见她否认,孟息澜旋即看向孟息风,“我就说不是她做的,她定是遭人陷害。”
孟息风没有多言,出声唤来守在厅门前的伍管事,吩咐道:“去把平蓉姑娘请过来。”
“是。”伍管事应了声,领命去带人过来。
一旁的孙芳苓在听见孟息风的话时,脸色微微一变,平蓉是她贴身的婢女,从昨儿个就不知所踪,原来竟是被他带来了孟家。
她连忙稳住心绪,佯作疑惑的出声,“昨儿个我四处都找不到平蓉,原来她跑来孟家了,不过风表哥把她找来做什么?这丫头素日就爱撒谎,前几天被我发现罚了她一顿,我还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她给辞退呢。”
听见她所说,孟息澜就像抓到了偷腥的猫,扬声说道:“定是那丫头对芳苓心怀怨嗔,这才胡言诬陷芳苓。”
适才孙芳苓的神色全都落入孟息风与孟息钧的眼里,只有一心想为她脱罪的孟息澜视而不见。